池竹伸出手朝光团抓去，只是这次在她触碰之际，却未曾发生任何变化。


    她神色不由得一愣，不甘心地又朝着光球点了好几下，紧接着，那团光球在她眼前硬生生地消散殆尽。


    这不会对她的记忆造成什么影响吧？


    池竹一时手足无措地愣在原地。


    正在这时，远远的，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哭腔中掺杂着喜悦，在空旷寂静中回荡她在耳边，一团毛茸茸的白色自远处的黑幕中逐渐显现出来，在朝着她飞奔而来，在这一片虚无中显得格外突兀。


    “啊啊啊！宿主，宿主，我终于找到你了！”


    这是，白泽的声音？


    池竹心头一滞，还没来得及看清，肩膀处被猛地撞了一下。


    她低头，视线落在自己肩膀上，只见眼前的白泽精神萎靡的不像话，看起来到了半死不活的状态。


    “时空之海没有空间概念，你都不知道我找了多长时间！我再找不到你，就要被遣回总部强行清除所有数据了！”


    白泽趴在池竹肩膀上，心里压着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所有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松缓下来，紧紧搂着她脖颈痛哭流涕。


    “你……”池竹望着他的眼神复杂，张了张嘴，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她本以为白泽……


    没等池竹开口问，白泽像是一下猜出了她心中所想，气得浑身毛发都瞬间炸了起来，恨得咬牙切齿。


    “是裴衍！都是裴衍！不知道他用的什么办法，竟然能看到我，甚至能在隐瞒总部的情况下对我动手！切断你我之间的联系！”


    “我本来只是去总部一趟，次日回来时还没来得及与你取得联系，便被他强行关了起来，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破地方，暗无天日，连一点吃喝都不给！”


    虽然他是个系统，不至于被饿死。


    “是哪个裴衍？”


    池竹对他的话思忖片刻，不解道：“我记得你消失的那段时间，裴衍身体一直由小的掌控着，按理来说，他应该没那么大的本事，会不会是别的……”


    “身体？那个身体早就被他摒弃了！”


    说到这个，白泽似乎更来气了，他直接打断了池竹的话。


    “要不是你死这一出，我们两个都被他蒙在鼓里，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呢！我当时还奇怪呢，这个人莫名其妙对我下手！”


    “直到你死后，他不得已将我放出来，要我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你的踪迹！当时我才知道……”


    “他是程煜！更是裴衍！”


    闻言，池竹瞳孔骤缩，脑海中嗡的一声炸响，耳鸣阵阵，脚步踉跄，像有一记重雷突然将她从头劈到脚，她身体发麻，呼吸压抑沉重，久久缓不过来劲。


    她似乎完全接受不了白泽话中的信息量，眼神呆滞，指甲用力抠陷进掌心。


    她思绪飘过与程煜那几日相处时的点点滴滴，一些细节在此刻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似是为了更加有力的印证白泽话中的真实性。


    怪不得初次见面他便会喜欢上自己……


    怪不得他会为她准备生辰……


    怪不得……


    哪里有那么多巧合，一切都是精心算计！


    可他亲手杀了幼年的自己，又算什么？


    白泽见她半晌不吭声，神色有些急道：“宿主，这一切都是那裴衍害的！我们两个差一点儿都要完蛋！你都试了两次了，根本杀不死他！这任务我们选择放弃吧？真把自己命搭上不值得！”


    “两次？这一次，我还没走到头！”


    池竹脸下眼底晦暗的情绪，冷声道：“白泽！我选择的路，我一定要走到头！无论如何我死不了彻底！可他，不一定……”


    背着她剥离出身体，裴衍到底想做什么？


    更何况，她死这一次不能白白死了，她坚持这么长时间，付出这么多精力，绝不能半途而废，搭上她攒的所有积分。


    “我既然选择重新来过，不再试着杀他一次，我不甘心！”


    闻言，白泽一张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可你要想好了，时空之海内的时间流速与外面完全不同，你在这待的时间换算下来，外面现在应该是圣元八年。”


    “正好，所有的事情都该结束了！”


    白泽深深叹了口气：“不是，你真对他没有一点感情啊？”


    “我修的不是无情道……”池竹敛眸，声音轻飘飘的：“只是在我这里，感情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


    “唉！搞不懂！”


    白泽摇摇头，随即跳下她肩膀，飘向不远处的一片虚无，徒手撕开一条裂缝：“但既然你这么选择了，我是你的系统，也没什么好说的。”


    随着那一道裂缝被他越撕越大，里面隐约透出白色的光亮。


    池竹刚抬脚跨出一步，又忽然顿在原地，犹豫片刻，问道：“你知道，时空之海中的这些光球为什么会消散吗？”


    “嗯？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白泽略显疑惑地转过头，对她问出的话感到莫名其妙：“还没在这里待够吗？还是待的时间太长，开始研究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别转移话题。”


    池竹睨了他一眼，有些不悦：“还是说，你又想瞒我什么？”


    “从上次你逃婚之后，我就没再瞒过你一件事……”


    白泽撇了撇嘴道：“我没想不告诉你，只是觉得没有必要，但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我也可以告诉你。”


    他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那些光球一眼，想了想，不甚在意地回道：“那是因为，那些记忆可能对于主人来说，其实不太重要，已经有遗忘的前兆，光球仅仅是记忆的映射，比记忆消散的早，等光球消散完时，就证明记忆也开始消散。”


    “不对！”池竹微微皱眉，喃喃道：“我明明从没想忘掉过，怎么可能……”


    白泽眼神闪躲：“或许，是潜意识在替你消除这些杂乱的记忆。”


    他一边说着，一边飘回池竹身边，推着她往裂缝中走：“既然你都已经决定要回去，与其纠结这些已经过去的事，不如抓紧时间回去解决当下。”


    “你知道！”池竹一下抓住白泽，直接质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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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诉我！”


    白泽面上挂着僵硬地笑：“没有的事。”


    “我想知道这个答案，跟我回不回去的决定没有丝毫冲突。”


    “而且我没法确定你说出的真话，还是又在逃避？”


    池竹目光平静的可怕，望向白泽时，像是能穿过一切阻碍，将他从里到外看得透彻，嗓音淡漠：“潜意识一般不会违背主意识吧？为什么不是有人插手呢？”


    她从未想过剔除自己的任何一部分记忆，潜意识又怎么可能会不受控制，自作主张……


    白泽身体下意识打了个激灵，手上拉扯她的动作一顿，斟酌过后只得如实道：“这都是为你好，它们的存在会影响你的判断！”


    “那这个结论又是谁的推断？”


    白泽沉默。


    池竹冷笑出声，眼神冷得让人毛骨悚然，语气带着几分苦涩：“所以一开始你又想骗我一次，替他们在消除我的记忆。”


    “我没插手这件事。”白泽慌忙解释道。


    “我猜出来了。”


    池竹神色没有一点波动：“你不会去做对我不好的事，但你明明知道，却依旧选择冷眼旁观，你默许他们的做法，你甚至赞同，对吗？”


    “我承认是！”


    白泽有些无奈道：“可无论你是否选择回去，消除这些记忆对你都并没有什么影响，甚至会更有利，万一他们在什么时候影响到你，岂不是得不偿失？是你说感情不重要，那这些记忆自然也没那么重要，不是吗？何必一直揪着不放？”


    “白泽，不是这样的，这不是为我好，我不是一定要留着这些记忆，只是……”


    谁都没问过她的意愿，就能对她私有的东西拥有决定权，她甚至没有一丁点反驳对抗的能力，连知情权都要靠自己逼出来……


    “我总觉得很无力，没有任何人替我想过，想过我的感受，而我自己明明什么都知道，可却无能为力，做不出一点反抗，甚至下意识跟着走……”


    “白泽，还记得我曾说过一句话吗？”池竹说着，开始朝着裂缝的方向走去。


    “裴衍或许是天道的弃子，而我是天道的棋子……”


    裴衍总说天道不公，她起初并没有什么感受，可现在她感觉，不是这样的。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他有他的不幸，她有她的悲苦，没有谁比谁幸运多少，包括白泽也是一样。


    所以，天道，在一定程度上又很公平……


    池竹走进裂缝中，转过身目光怅然地望着剩下的那一片光球。


    有些记忆，便让它永远停留在这里，或许，是最好的归宿。


    最后一眼，池竹仿佛透过光球，看到晏培正站在街道尽头笑意盈盈地朝她许诺。


    “池竹，我会朝着你走完所有的路，只要你站在那里，我不用你朝我迈出一步，我永远朝你走过去，只要，你能站在原地等等我，等等我就好……”


    或许，曾经的晏培确实做到了，已经竭尽所能朝她走来。


    只可惜，她永远不会因一人而止步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