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游戏大厅里的言论受天灾恶意值影响，全都是狂躁易怒的反社会分子。


    然而几条评论的出现，渐渐将话题导向现实世界。


    “别搞笑了，这里怎么可能是真实的？游戏而已，全息虚拟拟真好吗，谁当真谁是傻子。”


    “简直不要太荒谬，科幻小说看多了吧？电影瞎拍的也信？”


    “你是说我们杀的那些NPC全是真人？灵兽也都是真实存在的？”


    “哈哈哈太他妈搞笑了，那我们要被判刑吗？判几年啊？哈哈哈哈……”


    “行了，这没有技术含量的笑话到此结束吧。”


    “趁魔兽潮袭击小桃源，咱们组队去岛上掠夺物资吧，有没有人一起？”


    “有有有。”


    “你们还真敢去啊！万级魔兽！恐龙都出来了，怎么打？！”


    “又不跟魔兽打，趁火打劫懂吗，蠢货。”


    “……你们都是蠢货。”


    “呦，楼上是恶意值4%的大圣母呢，小桃源好住吗？帮我们进去，抢到的资源分你一成。”


    “不信么，你们不相信我们说的话？”


    “鬼才信。”


    “别闹了大妹子，余声晚骗你们的，NPC的话你也信，里外不分。”


    “呵，那你们退出游戏试试。”


    “啥意思？”


    “你有病啊，天灾时期退出，角色会被视为逃兵降级降战力！”


    “是不是余声晚让你们这么说的，真他妈恶毒啊！”


    “{商品赠送}蠢货，保级甲给你！你不是不信吗！现在退！”


    “真有病。”


    那名男玩家是战力榜前五十，在沧南名望不小，暗域跟他的基地也打过交道，有几次摩擦。


    他始终不待见NPC，小桃源火爆游戏后更是不忿，恶意值从来就没降下来过。


    被女玩家一番激将，正在气头上的他接受了赠送的保级甲，想退出游戏后再回来狠狠嘲讽羞辱这群吃里扒外的家伙。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


    当他循着之前的记忆调出操作界面找到退出按键时——


    按钮却像未经开发的摆设一样。


    毫无反应。


    玩家脸上的表情骤然僵硬，不信邪的又戳了好几下，一次比一次用力，最后暴躁的一拳垂向界面。


    和他一同藏在山洞躲避风暴的幸存者看到这一幕，面面相觑，气氛愈发压抑，所有人都没说话，可耳边的呼吸声却越来越杂乱。


    最终忍无可忍，纷纷尝试退出游戏。


    结果一般无二。


    游戏大厅传来相关消息，是那名女玩家在@他。


    “还在线上，你没退出去，对吧。”


    “是路锡也做的？量子全息被路氏收购，能对游戏动手脚的只有他。”


    “你脑子是不是让驴踢过？”


    “现实中爆发了一种名叫‘精神PVS’的疾病，感染者会像植物人一样陷入意识沉睡，已经出现几十万脑死亡案例了！”


    “你想说这病毒也是路家搞出来的？”


    “不就是仇富吗？把自己说的那么义愤填膺，你们知不知道，要没有路锡也护着量子全息。”


    “《无尽》里所有恶意值高的玩家都会被强制清除账号。”


    “跟着游戏一同被抹杀！永远留在这再也出不去！”


    全服玩家争相尝试退出游戏，事实印证了一众恶意值低玩家所说的荒诞之谈。


    他们真的出不去了。


    不仅如此。


    当他们努力回想现实中的事件和记忆时，惊恐的发现，那些本该刻在血液里的亲身经历，竟像被人拉低了清晰度，变得模糊混乱。


    再想深思探究，便会头痛欲裂。


    这下游戏大厅彻底炸开锅了。


    “那上次种族大战，联盟军政的人是怎么退出游戏又回来的？”


    “联盟军政，顶级公会，这些玩家在现实生活中的身份非富即贵，军政高层基本上都是游戏公司董事会的相关人士，普通玩家能比吗？”


    “人家公司有全球最先进的全息设备。”


    “没错，可即便如此，在精神PVS面前依旧很难保全意识。”


    “同胞们，真正的末世不在这里，在外面啊。”


    “你们醒醒吧。”


    “现在真正面临灭绝的不是他们，是我们！”


    “这里本身就是NPC的世界。”


    “哦不，他们不是NPC，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和我们一样有血有肉的人。”


    “是我们掠夺了他们的家园，我们有什么资格再去伤害他们？”


    “各位，拜托冷静下来仔细想想。”


    “你们以为杀掉NPC他们会死，不好意思，现在病毒升级，我们以意识形态深陷在别人的时空家园里。”


    “最容易死的是我们。”


    终于，游戏大厅的主导变成了恶意值低的玩家，其余人不再刷屏，而是看着他们一条一条直击灵魂的言论。


    很多恶意值高的玩家，思想开始发生转变。


    “可信吗？真像电影里演的那样？我们在平行时空？这也太离谱了吧？”


    “{点击查看邮件附带照片}你们记得他吗？”


    又一名女玩家发出方旭的工作证以及死亡证明书。


    “这不是……《无尽》的创始人吗？天才编程方旭？”


    “他死了！？”


    “我靠方神！？死了！？什么时候？我偶像怎么死了！”


    “PS的吧，不可能，创始人死了游戏怎么会不发公告说明？”


    “量子全息前任总裁对外声称方神是因为被辞退患上严重的抑郁症和精神分裂，意外死亡。”


    “但其实车祸是蓄谋已久！方神根本没病！”


    “没错，他在日志里写的清清楚楚，方神很早就发现游戏有异常，多次提出修改建议，都被高层驳回了。”


    “他只能假借游戏测试员身份进入《无尽》查明缘由。”


    “污染爆发不是人类导致，但让末世愈演愈烈的，是我们自己。”


    “你们等会？我有点听懵了，这里是真实的平行时空，因为被污染变成末世，那污染是谁搞出来的？方旭设置的？”


    “老天……你们的理智和智商终于回来了。”


    “现在余声晚正在调查这件事，大家不觉得这次天灾爆发的太突然了吗？”


    “这架势，像是要把我们所有人扼杀在‘游戏’里。”


    “现阶段的精神PVS已经进化到，只要意识死亡，现实中很大概率会直接失去生命体征。”


    “靠！玩个游戏还能把自己命玩没！”


    “兄弟，听他们的意思，这已经不是一款游戏了……”


    “那个精神PVS，到底是怎么来的？”


    “余首长没有告诉我们更多信息了，各位，别在迫害小桃源了，也不要再欺负那些所谓的「NPC」了。”


    “他们不是数据，是活生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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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灾降临，魔兽变异，很可能是高等文明的手笔，两个时空都是受害者，就不要再自相残杀了。”


    “眼下最要紧的，是团结一致，共同抵抗兽潮袭击。”


    “救他们，是赎罪，也是救我们自己。”


    “说的对，我恳请各位，就算不相信我们说的时空论，但请相信身为同胞我们绝不会害你们，恶意值在这摆着呢。”


    “不去帮忙可以，至少不要再添乱了好吗？”


    “没有路锡也和余声晚，我们早就死了。”


    “是她改善了末世环境，不计前嫌为我们提供住所。”


    “她是设置了极致严苛的《绿洲宪法》，但这是为了保护他们自己。”


    “扪心自问，玩家曾经的行为，有什么资格无条件享受美好待遇？”


    “现实世界的事忘了，在这里都做过什么，你们也忘了吗？”


    游戏大厅的消息界面停滞在这里，过了很长时间，才慢慢恢复滚动。


    “重头来过吧，像开服那天第一次进入游戏，一切从头开始。”


    “这次，把这里当成真实世界，当成真正的末世。”


    “加一，初入游戏一个庇护所基地也没有，不都是咱真刀真枪打拼出来的吗？毁了怕什么，重新开始！”


    “{定位坐标}灵泽，来人帮忙，有十几只麋鹿灵兽被巨石压在坍塌的洞穴里了，我一个人搬不开。”


    “来了。”


    “来了。”


    ……


    “沧南还有幸存者需要救援吗？我们在山上建了个临时庇护所，有补给和医疗设备。”


    “{定位坐标}”


    “{定位坐标}”


    ……


    “家人们！第六批魔兽潮来袭了！沿海的幸存者快点转移！”


    “又来？上一批出了个万级魔兽，这次别是十万级，没法打啊！”


    “……我们是不是该去帮帮小桃源啊，他们在岛上四面楚歌，能扛得住吗？”


    “人家抗六轮了，先顾好自己吧，刚翻脸背后捅完刀子，现在又去帮人家，人家信吗？”


    “也是，哎，都是咱自己作的。”


    【叮——】


    【最新公告，检测到全服恶意值大幅度降低，小桃源传送口已再次启动。】


    【新一轮魔兽潮将于两分钟抵达，请沿海幸存者立刻赶往渡口，传送将直达小桃源外岛安全屋。】


    游戏上空响起的全服公告播报令玩家汗颜，在经历过背叛和伤害后，小桃源依旧愿意为幸存者提供庇护，这实在让人无地自容。


    “……很好，我扇了自己四个大耳瓜子，我不是人。”


    “真的可以寻求救援吗？{定位坐标}我们十二人小队被困在沧北雪山里了，雪域魔兽群起围攻，我们出不去！”


    【叮——】


    【小桃源在线招募志愿者，第一特别行动小队已随无人机战队前往指定地点，请幸存者保持冷静，隐藏避战，等待救援。】


    “我擦真救！？乱世先别杀圣母，余首长我们错了！”


    “走吧兄弟们，不在乎什么狗屁恶意值了，咱救人去，真心的。”


    “@小桃源，你们看得到我们说话对不对？派出外援岛上人手够用吗？”


    “就是啊，有什么我们能帮忙的？”


    【叮——】


    【最新公告，感谢玩家的觉醒和好意，小桃源不需要诸位救援。】


    【但需要你们——】


    【继续保持恶意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