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第四十八章
作品:《狂奔落日海》 金透是个中年男人,但并不是胡须拉碴的大汉,也不像大多氏族当家那种阴枭精鬼的模样,他穿得甚至蛮朴素,一件淡黄丝绸衬衫,领口还开得挺低,露出一线十分苍白的胸廓。他的脸颊窄而长,眉眼狷细,一副斯文败类的风度。看见麋因撩开帘幕进了休息室,他赶紧挺直上身,坐端正了一些,刚开口几个字“麋因家主……”
麋因脸色发青,进门就捧起墙边一只花瓶,把塑料的假花拔掉,对准瓶口呕——地吐了一阵。
“……”金透略微尬住了一下,他的修养十分深厚,竟然脸色不变,安静地坐在原处等着。
麋因吐够了把花瓶放回去,又啪叽一声把假花怼回去。她的行为非常抽象,但是金透的反应仅仅是眉尾挑高了一点点。
“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麋因几乎是把自己摔进他对面的座位,头一点一点,姿势几乎就是把脑壳摆放在桌面上,把漆黑的颅顶对着他。
金透终于有机会说话,“我一直仰慕您,早就想看一看夏娃后裔什么模样。”
“你仰慕我?”麋因好像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那你现在看见了,我们这一脉大多是老烟鬼、老酒鬼,一般也都不好看,脾气也又臭又硬,说话也不好听,其中有些、比如我还有残疾,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好仰慕的。”
金透漾起暧昧的浅笑,“这话不对,养宠物才需要又漂亮又温顺的,我就喜欢你这样凶猛有个性的。”
“……”麋因嘴角抽搐了一下,“金先生,上回调戏了我的人,现在坟头草可老高了,我劝你注意点。”
他施施然往后仰,“我看见你一直东拉西扯,以为你喜欢这种玩笑话。”
麋因今天心情极差,口气也差,直接怼他,“我这个人很宽容,什么样抽象画风的人都能相处,唯独你这样欠不喽嗖的相处不来,你能不能换个正经的模样?”
金透咳了一声,终于进入了正题,“你今天这样,在联邦各个机构里狂喷怒怼,树敌无数,你坚持不了很久的,你很需要一个支持你的后台,不然用不了几天你就会背后身中八枪,被宣布自//杀,从下水道里被人捞起来。”
麋因一点也不害怕,“用不着你操心,我能顾好自己的性命。”
“但是活着,和活得风风光光的,还是有很大差距。有得选,比没得选好啊。”
麋因歪过头,诧异地打量着他,“我倒奇怪得很,我们这个家沦落到今天,已经败得啥也不剩了。我实话实说,夏娃的那点遗产,我早就打包出售,换成钱都花干净了。从来就没有人会主动找我谈合作,你图什么呢?”
“他们太没有眼光了,他们并不清楚夏娃后裔这几个字代表什么,包括姜苏城,就连他也不清楚,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在暴殄天物。但是我就不一样了,当年夏娃在世时,她和指联会的关系就一直非常亲密。”
他忽然贴近过来,鼻息可闻的距离低声说:“夏娃的能耐,在指联会里都详细秘密地记录着,到现在为止,夏娃暴走都是蓝星的头号灭世危机。”
麋因嘶了一声,纳闷地问:“难道,你想灭世?”
“……”金透终于看起来失去了耐心,声音也提高了一点,“我是想找你合作,对付议会里的其它三家。你不是想消灭氏族吗?那你应该同意我的合作啊。”
“大哥,你的脑回路真奇怪,你不是氏族吗?你们姓金的不是权贵吗?你也是我的敌人啊。”
“你又不能同时对付四个敌人,合纵连横的艺术,你懂不懂啊?”
“你这么光明正大地来找我,一起盘算搞其它三家,这合适吗?你们议会里面,真的演都不演一下吗?”
“这毕竟是个非常难得的机会,”金透耸耸肩,“我只要把你争取到手,我就赢定了,我不需要顾虑其它三家。”
“对不起啊,”麋因微微前倾,语调平淡,“但是没有人能把我争取到手,我这个人,一副直骨,膝盖里面有钢板,不弯不折也跪不下去。”
几个人这几天都在全力准备这场追悼会,已经好几天没有着家了,晚上回到振工路集体宿舍,发现门口堆满了快递,麋因蹲下扒拉一遍,仰着头问鲁比尼:“你买了些什么?这几天又没有人在家吃饭,有什么需要买?”
鲁比尼也很奇怪,“我啥也没买啊。”
麋因看了一眼发送地址,忽然感觉到一阵心悸,人往后缩了缩,“不会吧,是因为我的行为实在太招恨了,已经到了有人寄刀片的地步了吗?”她说着还把耳朵贴在盒子表面,想听听看有没有机械运作声,靳京从后面把她挡开:
“小心点,万一是炸//弹呢?我来打开。”
麋因诧异地看着他,“如果真的是炸//弹更应该我来开啊,毕竟黑市上的防身‘小玩具’一半都是我造的。”
他想了想,做了个决定,“直接丢下去,看看剧烈撞击下会怎么样。”
鲁比尼推开他们,自己抱住盒子,“不用这么麻烦,当年我是女仆团敢死队的,我来开。”
麋因刚大喊了一声,“住手——”她已经撕拉一声把硬邦邦包裹密实的外包装撕开了,里面是一层银白色更小的盒子,还垫了一层防颠簸的泡沫碎屑。
麋因倒镇定了下来,“包得这么漂亮,应该不是炸//弹或者刀片。”她用指尖把盒盖撬开,凑到自己眼睛底下。鲁比尼和靳京也从两边凑近,看着一枚银亮的小雪花项链,放在中央丝绒衬垫上。
麋因又迷惑地看着鲁比尼,“真的不是你买的?”
“我什么时候买过这种东西?”鲁比尼比她更迷惑,又撕开了另一个盒子,这把里面是一件轻薄白衬衫,领口还有一圈小雪花刺绣,做工相当精致。
“这是件男装啊……”麋因慢慢睁大了眼睛,心里不妙的预感加重了,“而且还挺眼熟,这好像是……詹雪的东西。”
靳京又撕开了几个盒子,里面有软皮银扣腰带一条、钻石袖口两枚、六角雪花胸针一只……
“别翻了,”麋因闷闷地说,“再翻就该看见詹雪的裤衩子了。”
鲁比尼纳闷地抓挠着自己的脑壳,“那个詹雪议员不是失踪了吗?他的东西为什么在我们家门口?谁寄来的?”
靳京又检查了一遍盒子,“这些全部没有写地址,很明显是匿名寄出,而且机器人运送的痕迹与路线应该也都抹掉了。难道是绑匪搞错了詹雪的身份?不去跟勒索詹氏,反而找上我们了吗?”
麋因摇了摇头,“那怎么可能?议员詹雪失踪的消息都震惊整个中心城了,就算看电视都能知道他的身份。我看对方把他的东西寄给我们,就是在栽赃。”
靳京迷惑地看着她,“那这个办法也太笨拙了吧。我们直接去找雪臣说清不就行了?”
“可是我们说不清啊。詹家和珈若双方是死仇的关系,我却在双方之间反复横跳,今天还刚大言不惭要把他们全部搞死呢!那这个时候有一点风声传出来,说是我故意绑架了詹雪,在挑拨他们双方争斗,想要他们两败俱伤。你说你是雪臣的话,你会不会信?就算他没有全信,光是怀疑一下,都够我们喝一壶了。”
鲁比尼打了个响指,“那还等什么?我把这些拿去烧了好了,一了百了!”
“哎——”麋因赶紧拦住她,“真正的绑匪肯定有后招,不会停止的,你要是真的把这些证物烧了,不是弄巧成拙,把心虚坐实了吗?”
鲁比尼冲着她喷出热烘烘的鼻息,“藏也不行,扔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好?”
“这些东西包得这么细,而且都没有损坏,说明——绑匪对詹雪还可以,起码没有打骂,而且还很有耐心,等了好几天也不急着回应,也不是图财这么简单。”
靳京吐槽一句,“当然不是图财了,谁家图财会去绑架议员?多花点本钱找门路攀附才对,干出来这样的事,不是疯子就是阴谋家。”
麋因眼前忽然发亮,似乎想到了什么,“而且知道我和詹雪的关系,就只有议会里的那几个人。肯定不会是离珈,如果詹雪在他手上,他恨不得拿着大喇叭上街喊,好撕碎詹氏的面子,他不可能嫁祸我,那就只有……”
她快步走到一边,拨了个电话给黑凯乐,“我让你调查的东西怎么样了?好几天了,应该有点消息吧?”
对面叹息一声,黑凯乐极其无奈地回答:“我查了,什么都没有,这个叫吴誉的家伙就像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没有背景没有生活痕迹。我还派人专程到星盟去查过,也没有任何的信息,真的很诡异。”
他这么说,麋因反而明晰了一些事情,她挂掉电话到鲁比尼面前,严肃地说:“我要跟你好好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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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比尼莫名其妙,“有什么可谈的?我才要好好说说你。”
麋因抱起双臂,靠在墙上,拉长着脸,“好,你先说。”
“我们的家的家训是啥?”
麋因抬起眼,想勾出一个轻佻的笑,但是她笑不出来,“别闹了,我们家哪有那种东西?”
“错了,我们家的家训就是要酣畅淋漓地活,然后痛痛快快地去死。贝尔这辈子也算够本了,他没有你想的那么委屈,而且在我看来他早就放下了,老年痴呆之前的几年他过得挺开心的。倒是你,总也不肯放下,贝尔并不想要你把他的对头全部干死。”
麋因还抱着两臂,淡定地看着她,“说完了吗?该轮到我说了吧。你怎么遇见的那个吴誉?他可是个恐怖分子,他根本不是星盟的流浪机械师,他是詹白宇!”
靳京要比鲁比尼更震惊,“詹白宇不是死了吗?”
“他的身体确实在我们面前死了,但是谁说的身体不能复制?”
“身体克隆和记忆复制都已经被禁止很多年了,就算是议会里的议员也不能例外,这是涉及底线的问题,詹白宇敢这么干?他会引起众怒的!”
麋因呵呵了两声,“他连自己家族的詹雪都不放过,他还有什么不敢的?他有底线吗?”
靳京也同意她的观点,跟着啧啧两声,“一个猛用神经链接,把自己活生生作死的人,确实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但是他为什么要绑架詹雪呢?”
“那就不好说了,疯子的内心很难揣测——”
鲁比尼挤进两人中间,做茶壶状指着麋因教育她,“你还有闲心管别人?先管管你自己吧!印视杯还参不参加了?你说你现在,班也不上了,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和全世界对着干,你到底要干什么?”
麋因玩了一手反制,摆出和她一样的姿势,也开始喋喋不休,“我还没说你呢,你倒先说上我了。我问你,你每个月从黑凯乐手上要那么多钱,到底干什么用了?”
鲁比尼肉眼可见地慌了一下,但是她嘴硬得很,还在反抗,“我才是监护人,你凭什么问我?不过你放心吧,我已经找到新的创收方法,我以后不会管黑凯乐要那么多钱了。”
麋因一愣,马上开始心慌意乱地臆测,“什、什么方法?我警告你不要乱来啊,鲁比尼。”
“你不用怕,我只是把废弃的育婴园租出去,收点租金,这不犯法吧?”
“育婴园?谁会租那间破幼儿园……”麋因嘴上一顿,脑子里闪回过最近的一些信息碎片,猛然恍若闪电,想起了一个惊悚的可能性,掉头就冲。
育婴园和宿舍区相聚不算很远,麋因跑了十来分钟,气喘吁吁地推开了破烂的铁门,锈迹斑斑、吱嘎作响的门后是个漆黑的小院,已经荒草遍布,野草长得半米高。
麋因顾不上把气喘匀了,直接冲进灰尘厚重的房间,然后就看见了满屋子的蜂民幼崽。
毛茸茸的小蜂民围绕在桌边,各自面前放着一只小玻璃罐,一个个正在乖乖地伸出细长的口器,吸食着罐子里的蜜水。地上还有几只绒毛未褪的小蜂民,正在用两根手指的爪子玩积木块,看起来其乐融融,简直乐不思蜀。
靳京跟在后面跑进来的,他也看见了一切,同样惊呆了。随即马上拦住麋因,安慰她:“要冷静!千万冷静,一切需要我们从长计议……”
“鲁比尼!”麋因的反应是直接骂着街冲出了屋子,站在乌漆抹黑的小院里继续骂,“总共就两件破烂事,全落在我头上了是吧?!我是个背锅侠吗?有没有比我更倒霉的人了?”
但是鲁比尼的反应只有一脸懵逼,“我哪知道租的人是什么来路?我从来也不过问这些啊。”
麋因气得大骂,“你不知道对方什么来路,可是我知道了!对方是星盟航路上的星盗,最近刚大闹过中心城星域,绑架了一群蜂民幼崽!鲁比尼!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她张口结舌的,半天才反应出来一句话,“实在不行……你别怕,我去顶缸了,我就到安委会自首说一切都是我干的,保证不连累到你。”
“……”麋因头痛欲裂,捂着脑壳平复了半天,才无奈地开口,“我只有你了,鲁比尼。老师已经走了,我不能再失去你吧。就算你把天捅破了一个窟窿,我也得替你把窟窿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