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澜的眼前一片猩红，伤痕累累的身体将浸满族人鲜血的长裙又染上几朵妖异的蓝，交织成极绚丽又极危险的样子。


    长爪不断往下滴着入侵者的鲜血和碎肉，脚边是族人和入侵者混杂的尸堆。


    启澜感觉到自己的理智正在一点点被蚕食，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怒火与悔恨。


    都怪我……我为什么那么贪玩？为什么要到离王宫那么远的地方去探险？保护不了族人们，我算什么王储？


    要怎样才能复活他们？能量……对，更多能量……只要我有足够多的能量，就一定可以的……


    先找到父王母后，然后我们再一起……


    一切思绪在启澜看到地上碎裂的水晶王冠的那一刻中断，锋利的碎片折射出暗红的光芒，将王储启澜杀死。


    海蓝色的鳞片瞬间蜕变成嗜血的暗红色，再之后，便是无尽的杀戮……


    突然，在一片猩红里，有一泼清凉的海水将血色洗去，空灵的低吟响起，眼前逐渐清晰起来。


    紧锁着眉头，表情痛苦地深陷于噩梦中的启澜缓缓睁开眼，看见无数根裹挟着玩家的触手和奋力将她往上拖的言景。


    再往下看，一摊绿色的黏液冒着泡泡，发出酸蚀的气息，常年生活于深海的启澜一下就认出这是某种生物的胃里。


    启澜清醒后，触手就没有再缠上来，其他玩家也陆续苏醒，惊慌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是哪里？”


    “呜呜呜，副本不是应该结束了吗？”


    “天杀的‘无限序列’！凭什么临时升级为S级副本！还老子的D级啊啊啊啊！”


    “救命啊——”


    朱连虎清醒后一眼看到了不远处的启澜二人，连忙朝他们游去，在快要靠近的时候，又猛然停下。


    “启，启澜……你……”朱连虎神情纠结又隐隐有些害怕地不敢再靠近，想确认启澜现在是否还清醒。


    启澜淡漠地瞥他一眼，猛地蹬腿向上游去，手中祭出断水戟，狠狠刺向胃壁。


    她全记起来了，千年前的灭族之仇！


    她要找到仇人是谁，然后让他们血债血偿！


    言景看着启澜一声不吭，却隐隐透着疯狂的样子，沉默着停在离她不远不近的距离。


    厚壁被断水戟刺下后溅射出黑色的黏液，一如之前阿倩唤出的触手，更加坚定了启澜的猜测：


    他们正在某种生物的胃里，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生物就是幻影乌贼——阿倩。


    说的是进入副本，其实就是被阿倩吞入口中，先是经过她的食道——迷宫，然后来到她的心脏——宫殿，最后进入她的胃里……真是相当完美的计划。


    先在迷宫中筛选出实力不足的玩家作为她们的帮手和储备粮；实力稍强的则具有被转化为人鱼祭品的资格，成全她们的永生愿望，备用方案则是启澜这个人鱼王储。


    当所有的谋划都落空后，还有终极方案——既然当不成祭品，那就通通成为她们的食物。


    怪不得叫“丰收庆典”呢，确实是丰收。


    启澜面无表情的朝着一个点拼命地刺去，突然，空间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有什么东西扑了上来。


    随后，启澜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隔着阿倩厚厚的胃壁传来：“王储，请你让一下。”


    启澜认出这是之前在地下室的断尾人鱼的声音，立刻侧身避开，下一秒，胃壁被锋利的爪子撕开，整个空间开始痛苦地颤抖。


    透过胃壁被撕开的裂口，启澜看见之前的断尾人鱼正关切地往里张望，在看到自己后，眼睛一亮。


    “王储，快出来！”已经恢复了尾巴的人鱼李惜文急切地将裂口又撕大了一些，招呼着启澜从这里出去。


    启澜迅速往裂口处游去，突然，空间开始转动，李惜文一下没抓牢，手一松，被甩开了。


    阿倩被胃壁撕裂的痛感惊醒，愤怒的声音从顶上传来：“啊啊啊啊！该死的人鱼！从我身体里出来！”


    随着声音一起传来的是底下被激起的绿色黏液，不慎碰到黏液的玩家发出凄厉的哀嚎，身体被腐蚀掉了一大块。


    恢复成乌贼形态的阿倩一下从趴睡的姿势转为直立，无数根触手从被李惜文割开的伤口处往里探去，想要找到人鱼所在，把她揪出来。


    由于空间突然旋转，被撕开的裂口一下从启澜的视野中消失，在昏暗的光线下，启澜在水中沉浮着，努力辨认，想要再找到那道裂口。


    突然，启澜瞥到一处带着褶皱的地方，眼睛一亮：找到了！


    此时，阿倩的触手被李惜文用锋利的爪子尽数撕断，烦躁之下想起自己让李涵诺误导玩家立下的献祭诅咒，催动力量，打算先将自己受伤的胃壁合上，别让猎物们跑出来。


    悬浮在水中惊慌不定的玩家们突然有半数爆开成血雾，启澜就要碰到的裂口眨眼间愈合。


    阿倩满足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哈哈哈哈……丰收庆典开始喽……没有祭品，那就把你们的命都留下吧！”


    话音落下，底下绿色黏液堆成的水池开始迅速上升，再过不了几秒，玩家们就会被黏液淹没。


    “这个副本也太难了！死亡率已经超过99%了！不是说是D级副本吗？！”


    “临时升级了！现在是S级！靠！防护罩没用！”


    “这个狗屁游戏想要我们的命就直说！非得整这出干什么？！”


    众人拼命往上游，生死攸关之际，也不存在什么舍不舍得道具了，全都掏出压箱底的东西往外砸。


    李惜文隐约听到了里面的动静，直到现在顾忌不了这么多了，低喝一声，尖爪扒住乌贼厚厚的胃壁，猛地一撕，将封闭的空间硬生生从上方破出了个巨大的口子。


    被扯开的胃壁带起海水的剧烈波动，几个玩家没有稳住身形，差点掉进正在飞速上涨的绿色黏液中。


    启澜这次不再犹豫，全速往上游去，言景和朱连虎等人紧紧跟在后面，赶在被黏液淹没之前逃了出去。


    一片昏暗下，李惜文感受到启澜的气息，激动地冲过去，绕着启澜游了一圈。


    这是人鱼一族表示高兴和尊敬的意思，类似于人类的鞠躬。


    李惜文正要兴奋地说什么，一大波触手猛地从不知哪里涌过来，一下将众人全部缠绕住，从之前被李惜文割开的口子里拿了出来。


    启澜感到熟悉的湿冷黏腻感紧紧地缠着她的身体，自己被带动着迅速向一个方向扯去，随后光线涌入，被阿倩从她的身体里抓了出来。


    启澜看着阿倩的本体，眉头慢慢皱起来：那是一只极大的乌贼，头上密密麻麻地挤着数不清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渺小的他们，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李惜文挣扎了两下后，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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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触手扯断，把玩家们解救出来，随后向阿倩冲去，与她缠斗了起来。


    周围的海水被搅得浑浊一片，阿倩猛地喷出一大股墨汁，将四周变得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不明情况的众人议论纷纷：“什么情况？所以这只人鱼是帮我们的？”


    “应该是解密副本，解救出被困NPC后，两个boss就会自己打起来，这种情况下，一般打完我们就自动通关了。”


    众人放下心来，努力从一片漆黑中辨认出现在战局如何，可惜墨汁太浓，众人只能听见不同方位传来的打斗声，似乎非常激烈。


    在水中，作为人鱼的启澜感受方位的主要方式并不是靠眼睛，而是听，正如此刻她敏锐地听到从左手边传来的声音——有什么东西在向她靠近。


    一只温热的手抓上她的，启澜认出是言景，没攻击，只是默默抽回手。


    言景紧了紧，没让她把手收回，又靠近了些，像是想要靠在启澜的耳边说话，却找错了位置一般，鼻尖几乎要抵上她的，低低说道：


    “我害怕……”


    启澜无言，没再把手抽回来，只是侧头避开因为言景说话而推过来的水流。


    不知不觉间，墨汁已经散开，视线清晰了许多，启澜目不转睛地看着李惜文与阿倩缠斗，只见李惜文最后蓄力一击，将阿倩斩杀。


    李惜文高兴地转过身看向启澜，期待着王储的夸奖，如愿地得到启澜赞许的眼神。


    朱连虎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一幕，他本以为启澜是传说中的上古人鱼就已经够震撼了，没想到……


    在进入这个无限序列生存游戏之前，朱连虎是狂热的神话爱好者，对于神话中的上古人鱼尤其感兴趣。


    在各种神话故事中，人鱼生性骄傲，只有对着人鱼王族才会做出这种类似于邀功的行为。


    我去，这下真是抱到金大腿了……


    诶，不过为什么人鱼也会被抓到这个游戏里？还有……之前怎么又说她是SSS级鬼怪？


    难道说，真正的SSS级鬼怪另有其人，是他理解错了？


    李惜文一下窜到启澜面前，眨着星星眼，心中满是人鱼天然的对于王储的崇拜：“王储！多亏你把我救了出来！”


    李惜文是上一轮中被练成人鱼祭品的玩家，深谙这个生存游戏中人类自私残酷的本性，不敢暴露启澜人鱼的身份，只用古老的人鱼语诉说着她的兴奋。


    启澜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勾出一个淡淡的笑意，明白李惜文的顾虑，没有用人鱼语：“是你救了我……抱歉，现在才把你放出来。”


    启澜眼神一黯，痛恨自己能量被禁锢，没法早点把族人解救出来。


    李惜文被炼化成人鱼后，在副本里等了许久，期间，她从阿倩她们的聊天中得知了千年前人鱼被灭族的故事。


    此刻，李惜文看见启澜自责的表情，低下头，暗暗叹了口气，随后对她安慰道：


    “我没有经历千年前的那场变故，没有资格代替那时的人鱼们说什么，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王储，向前看吧，别再困在过去了！”


    启澜眼神微动，正要继续说什么，突然注意到远处的异动：


    浑浊之中，隐约可见一根断掉的触手上突然如淋了发泡剂一般，疯狂生发出密密麻麻的小触手，俨然要重新生成一只乌贼，画面诡异的让人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