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希恶鬼(七)

作品:《唢呐一吹,黄金万两

    等至亥时末,山下的小道闪过一道光。


    两人小心翼翼下山,躲在了元禅房的窗外。


    不多会儿,一个背影沧桑的人影出现在房中。


    罗刹侧耳去听,房中有两个男子正在窃窃私语。


    “商戚,这事怪你。非要吓他们,白白浪费我夺身的机会。”


    “你再多嘴,我杀了你。”


    说话的声音停下,房中唯余柜子的抽动声。


    朱砂指了指上方的木窗,罗刹会意,直接破窗而入。


    顶着了元面貌的商戚,蹙眉看着出现在房中的罗刹,手中的金银玉石掉落一地。


    已许久未闻金银之气,罗刹直勾勾盯着地上的金饼。


    见罗刹眼神灼灼,商戚试探着捡起金饼递给他:“你放我走,这些金饼归你,如何?”


    大势鬼,不收不义之财。


    罗刹使劲摇摇头:“不行,我得捉住你换赏金。”


    商戚放声大笑,沟壑纵横的老脸挤在一起,浑浊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冷光:“你可知我是谁?竟敢大放厥词说要捉我。”


    罗刹诚恳问道:“那你是谁?”


    商戚不应,抬手亮出盘绕在腕间的念珠。


    片刻后,房中突兀地响起另一个男子的声音:“无知小儿,我们可都是上百岁的恶鬼。”


    罗刹循音看去,才发现另一个恶鬼原来藏在念珠中。


    烛光微晃,商戚阴恻恻地打量罗刹:“自从钻进这老秃驴的身子,已多年未食阳气。你既非要挡道,那我便杀了你再走!”


    说罢,他舔舔嘴唇,双手捏得咔咔作响。


    破窗中吹进一股风,商戚眼眸眯起,脚尖一点高高跃起。右手逆风横扫而去,对着罗刹的天灵盖,便要落下致命一掌。


    罗刹急速后撤,在商戚的一掌落下前,捏拳弯腰,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


    一掌落空,了元捂着肚子喘气。


    凡人的武功无法伤鬼,而道士的力道远不及面前之人。


    商戚眉头紧皱:“你是鬼?”


    罗刹点头:“我确实是鬼,但和你不是同路鬼。”


    “煮豆燃萁,相煎何急!”


    “恶鬼,人人得而诛之。”


    随着“之”字落下,罗刹化手为刀,破风向了元砍去。


    急促之下,受伤的商戚躲无可躲。


    正欲破门离开,腕间的念珠突然开口:“商戚,和他同行的小娘子在窗外。”


    罗刹被这句话扰乱心神,商戚趁机躲过攻击,闪身跑向窗边。


    再一眨眼,商戚扯着朱砂的后领拎她起身:“她是人,万万受不住我的一掌。”


    “你把她放开。”


    罗刹急忙奔向窗边:“我放你走。”


    朱砂侧头盯着了元的手,瑟瑟发抖。


    商戚察觉到她的害怕,露出一抹奸笑:“真是如花似玉的小娘子,怎想不通去做那该死的女冠。”


    禅房后面有一条下山的小道。


    商戚轻笑一声,拽着朱砂离开,临走前警告道:“小鬼,你乖乖站在此处,等我安全离开,自会放了她。但你若敢跟来,我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罗刹站在窗边,眼睁睁看着了元带着朱砂往山上走。


    无尽的风在他耳边停下,耳中又涌进四面八方的人声。


    其中,有一个辨不出男女的人声尤为清晰:“他心狠手辣,肯定不会放过她。你不如试试第三式,引天雷杀了他。”


    “什么第三式?”


    罗刹咆哮着问出这句话:“你告诉我!”


    他的质问,迅速有了回应。


    朱砂的身影渐远,罗刹顾不得其他,双手结印,陌生晦涩的口诀随耳中人声脱口而出:“五方雷神,八方正炁。”


    天边陡然轰隆而至几声雷声。


    一股强大的气流似游蛇般,自罗刹脚下盘旋而上。


    房中物件四处飞窜,案上瓷瓶应声炸裂,碎瓷片掠过破窗,直直钉入窗外的古树之上。


    罗刹错愕垂眸,惊讶地看着手中跃动的雷光。


    阿耶曾说,活了上万年的鬼修,也无法引来天雷。


    以他这点修为,为何能做到?


    正疑惑不解,耳中人声无奈道:“小鬼,你再好奇下去,她就要死了。”


    罗刹回神,一掌挥出,青白电弧正中山道上逃走的商戚:“我说了,放开她!”


    商戚僵直倒地,腕间的念珠被天雷击中,滚落到树下。


    一个埋怨的声音响起:“商戚,若不是你,我怎会失去两次机会……”


    青色的僧袍裹上一层焦黑,商戚嘴角渗血,躺在地上桀桀发笑:“商寒,恐吓他们的主意,可是你自个出的。你贪玩吓死他们,怪不得我。”


    念珠碎裂,商寒魂飞魄散。


    山中静谧无声,商戚望着树缝间的弯月,咬牙切齿道:“害人不浅的蠢货,我就不该带你入世。”


    朱砂蹲下身,问出一直好奇的问题:“了元是得道高僧,又有天师符护佑,你为何能夺身?”


    似听到什么笑话,商戚露出好笑的神色:“得道高僧?老秃驴嫉妒弟子才能,死在他手下的和尚,没有十个也有八个。”


    十五年前,商戚遇到了元。


    那时的了元,在长安护国寺做都监,弟子有二十人。


    不到五年,有八人中毒死去,护国寺监院请来大理寺查案。


    了元见势不对,趁人鬼大战之际,借口弘扬佛法,离开长安,云游四方。


    十年前,了元抵达鄂州,并在某日丢失护身的天师符。


    而商戚,终于在跟随了元五年后找到机会。


    夺身了元,复生为人。


    他断断续续收了五个弟子,打算抢在了元寿终正寝前,找到新的身子。


    两年前,他招来同族商寒。


    他们定下的第一个人选是妙真。


    一个喜欢欺辱他人,恶念不断的和尚。


    可惜,妙真实在不经吓。


    第二个人选是妙行。


    一个喜欢骂人的和尚,心中恶念却不够多。


    为了放大恶念,他故意纵容妙行骂人,甚至打人。


    可惜,妙行还是不经吓。


    血水堵了喉咙,商戚吐出一口血:“妙真和妙行,多好的身子啊。还有妙常,年轻听话的小和尚……全怪商寒那个蠢货,闹出动静引来妙常,非逼我杀人!”


    朱砂还有最后一个困惑:“寺庙是祈福之所,你们为何一定要留在哑子庙?”


    今夜的鄂州委实热闹。


    一声呼啸划过,火树银花纷飞,似万千流火。


    商戚咽下不断涌到口中的血水:“你试过在正殿坐一整日吗?”


    朱砂摇头:“没有,我不信神佛只信自己。”


    “真是可惜。”商戚闭上眼睛,贪婪地回味这十年间听到的所有恶念,“释迦牟尼佛前,有人诚心为自己祈福,自然有人恶毒地诅咒他人!”


    官员们希望佛祖菩萨,保佑他们官运亨通。


    诅咒政敌被罢官被贬官,最好死于非命。


    百姓们希望自己的日子越过越好,又不希望讨厌的人还活在世间。


    商戚敲着木鱼,听着跪在蒲团上的凡人,心中一句接一句的咒骂声。


    那些恶念,被他吸食,助他的修为越来越高。


    想了几日的答案,居然如此简单。


    朱砂起身眺望远方半红的天际:“二郎,走吧。”


    不料,她喊了几句,久不见罗刹回应。


    朱砂慌忙跑过去,掏出火折子照在罗刹的脸上。


    他的眼耳口鼻,此刻全是血。


    许是察觉到她的靠近,罗刹摸索着去寻她的手:“朱砂,我看不见了……”


    朱砂费力扶起他:“你没事,睡一觉便好了。”


    两人离开时,商戚喊住罗刹:“你是鬼,为何会引雷术?”


    罗刹重复他的话:“引雷术?”


    身子受到重创,商戚竭力吐出几个含糊不清的字眼:“只有……符箓……”


    “什么符箓?”


    罗刹气急,不停追问。


    嘴唇蠕动,商戚艰难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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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开口。


    有寒光一闪而过,一支峨眉刺贯穿血肉,刺入他的喉咙。


    此生所有未言的话语与诸多不甘,悉数化为一对死后也不愿闭上的灰雾眸子。


    一步之隔,罗刹茫然地站在原地:“到底什么符箓?”


    “二郎,他晕过去了,我们走吧。”


    山路蜿蜒,罗刹看不清脚下的路,但他清楚地知道,这不是去客舍的路:“朱砂,我们去哪儿?”


    “鄂州。”


    朱砂带他走的山道,山下有一辆马车。


    上车时,剧痛绞住周身经脉,罗刹无力倒在车中。


    罗刹有意识时,正身处一间暗室。


    一截绸带紧缚住他的双目,房中忽远忽近地浮着一团暖黄光晕,与一个模糊人影。


    脏腑间鬼气翻涌,心跳如雷,头痛欲裂。


    他踉跄栽下床榻,赤足奔向人影:“朱砂,我难受……”


    朱砂停下手中的忙碌,回身抱住他安抚:“二郎,你多忍忍便好了。”


    忍?


    相处半年,罗刹第一次与朱砂置气:“朱砂,我难受得快死了,我不想忍了。”


    “你想要什么?”


    “你。”


    嘶哑的尾音,湮没在桌上瓷瓶被扫落的破裂脆响中。


    朱砂的半个身子倒在桌上,罗刹俯身压过来,粗暴地扯开她的胡服:“朱砂,我要你。”


    女子胸前旖旎的春色,恍惚映照进他的眼中。


    隔着蒙眼的绸带,他看见白皙的肌肤之上,似乎有字?


    他努力去看去分辨,一字一句念出声:“罗刹?”


    身下被他压住的女子没有动静,他像是得了莫大的鼓励,低头吻上那两个字。


    来来回回,反复轻舔慢咬。


    再捏揉合拢,好似不知满足的孩童。


    许久,朱砂嘤咛一声,抱着他的头轻喘:“没关系,你若觉得好受,我们今日可以在此洞房。”


    话音刚落,动作停止。


    罗刹慢慢拢紧那身被他扯开的胡服:“朱砂,你快寻根绳子,把我绑起来。”


    房中一时半会找不到绳子,朱砂低头看了一眼腰间的蹀躞带,一把抽出绑住他的双手。


    安静不过一瞬,罗刹再次挣脱。


    不同的是,他这次直直跑向门边:“有人来了。”


    朱砂正要拉住他,门外有人一掌挥出,罗刹应声倒地。


    “出来。”


    又是这声辨不出男女的声音?


    短暂的错愕后,罗刹伸手死死拉住朱砂的衣角:“别去。”


    朱砂平静地拂开那双手,一步步走向门外。


    房门关上,有严厉的人声响起:“你越纵容他,他永远只能停在第三层。”


    往日得理不饶人的朱砂,在这人面前,乖顺得像是傀儡人偶:“我错了。”


    “你走吧,我来守着他。”


    “是。”


    房门打开,罗刹看到两个人的模糊背影。


    一个背影立在门口,一个背影频频回望,直至一点一点消失在他的眼中。


    房门关上,有一个人朝他走来。


    来人戴着一顶垂到脚下的幕篱,罗刹躺在地上,努力想看清来人的相貌。


    在他快要看清之前,一张符纸贴到他的额间。


    那人的语气中,颇有些气急败坏:“小鬼,凭你这点修为,也妄想看到我?”


    罗刹被符纸定住,动弹不得,只能张嘴反驳:“你若不耍赖,我马上就能看到了。”


    那人的笑意溢出声:“好吧,你确实比他们厉害。不到半年,竟能学会引雷术。”


    罗刹:“他们是谁?”


    “一个好人,一个坏人。”


    罗刹没完没了追问:“你又是谁?”


    “好人。”


    “朱砂去了何处?”


    “小鬼,你的话太多了……”


    眼皮阖上,身子在下坠。


    房中的人影渐渐消失,罗刹彻底陷入沉睡。


    梦里,他好似又回到了汴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