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渔对直播间内的弹幕视若无睹，她和鲸鱼一直玩到接近天亮。


    鲸鱼一直绕着她的手臂转圈。


    她觉得鲸鱼就像是一只在玩飞盘的小狗，又可惜于自己家的鲤鱼没办法这样玩。


    一直到刚离去不久的灿烂恒星从李渔的背后探出一角时，原本活泼的鲸鱼开始有些犯困。


    它不再缠着李渔的手臂玩，而是贴在李渔身边，像是坐在自己的骸骨上。


    随着璀璨的恒星渐渐升起，鲸鱼那双烂漫的眼睛在恒星肆无忌惮的光芒下，也不免黯然失色起来。


    恒星的光辉夺去了天空中植物的荧光，浮游生物一般漂浮在云端的植物开始缓缓下落，其间憩游的鲸鱼们也不见了踪影。


    李渔转头专注地看着软塌塌趴在她旁边，实则半个身子都露在骸骨外的鲸鱼，大脑开始飞速运转，思考起要如何阻拦直播间的观众看见鲸鱼接下来的情况。


    之前白日里，她一直没有看见天空中有鲸鱼的存在，再结合最初见到这只鲸鱼时的情况，不难猜出，鲸鱼白日里应当生活在海中。


    现在太阳出来了，天空中的鲸鱼，自然就要回到海里去了。


    李渔不确定鲸鱼回归到海中时的情景，会不会暴露它们灵魂出窍的秘密，但是莫名其妙地，李渔不太想让委员会成员得知鲸鱼灵魂出窍的方法，尤其是奥古斯塔星域。


    她的直觉告诉她，奥古斯塔星域不怀好意。


    但作为一个地球人，李渔其实不太能理解系统是怎样维持这个直播间的，当她释放出天赋时，根本无法感受到任何类似监视器的东西，自然也无从破坏监视器。


    她想不出办法来阻止委员会观察鲸鱼回归身体的过程，除非，她离开这里。


    她离开这里，与这只鲸鱼分开，委员会就无法通过她的直播间看见鲸鱼了。


    李渔自觉事不宜迟，恒星已经升起，再耽搁下去，此刻乖巧趴在她身边的鲸鱼必定会回归它的身体。


    她立刻从苍白的骸骨上站了起来，跳进海洋里。


    海洋被初升的恒星照得暖洋洋的——按照地理常识来说，原本不应该暖和得这么快的。


    李渔的水性还不错，这里虽然水深，距离海岸也远，但没有波浪，如果要径直游到岸边，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李渔也正好回基地吃顿饭。


    鲸鱼用迷蒙的眼神望着李渔，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离开。


    它们刚才难道不是玩得很开心吗？


    李渔也不管鲸鱼是否能够听得懂，径直用华文解释道：“我先回岸上吃点东西，等会再来看你……可能还会带一条鱼过来——应该能够算是你的同类吧。”


    她和非人类的生物说话会比和人类说话更自然一些，话也会更多。


    她准备把基地里那条鲤鱼也带过来，至于基地嘛，那就只能又让李静来看守了，谁让基地不能移动呢？


    鲸鱼或许是听懂了，又或许没有听懂，两种生物能听见的频率毕竟都不一样。


    但它理解了李渔的意思，她想要到海岸上去。


    于是在李渔背对着鲸鱼的时候，这只已经失去了蓝色光辉的透明鲸鱼忽然之间钻到了骨架上，像是给骨架套了一件外套一般，将骨架包裹在了充溢着水分的躯壳里。


    顺便也将李渔包裹了进去。


    李渔刚刚和鲸鱼说完自己的打算，准备朝着海岸的方向游去，忽然之间眼前的视野就变得模糊了起来。


    她伸手去触碰，碰到面前透明的壁障，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似乎是鲸鱼的皮肤。


    而她，现在正在鲸鱼的体内。


    ——看来鲸鱼回归身体的画面还是被直播间看到了。


    李渔托着腮想。


    她有点忧虑，不过并没有太过烦恼，毕竟系统和委员会似乎是相互制衡的关系，有系统在，委员会应当无法进入游戏世界，这使得鲸鱼灵魂出窍的秘密变得没有那么容易被破解。


    李渔的猜想是对的，作为D03存在的游戏世界，这个游戏场很容易被抽取到作为第一轮选拔赛的场地，前前后后有数百个文明经历过这一场游戏，奥古斯塔星域的任务也挂了几十年，鲸鱼灵魂出窍和回归的画面它们研究了几十年，但是依然没有研究出来个所以然来。


    系统一直对委员会成员严防死守，它们只能通过玩家去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作为一只巨大的透明鲸鱼，它的生理结构出乎意料的简单。


    李渔只在鲸鱼体内看见了一种循环系统，那就是透明的血管系统，其中承载着稀薄得像是水一般的血液。


    没有动物身体里那布满全身的毛细血管，也没有神经，只有寥寥数根粗壮的主血管，盘曲折叠在皮肤附近处。


    身体的中央，贴近骨架的位置，巨大的透明心脏有力地搏动着，吸入新的水分的同时鼓出水液。


    李渔惊叹于这简单到极致的身体构造，却又无从想象，这样的身躯究竟是怎样支撑一个如此庞大的生物维持生存的。


    她只能确定一件事：这只鲸鱼体内肯定没有运输氧气的血红蛋白——或许这里的空气中也不存在氧气，她能够在这里自如地行动，不过是系统给开的外挂罢了。


    如果李渔随身携带着能够检测化学成分的仪器，她真的很想直接抽一管鲸鱼血管内的液体来测试看看，可惜她没有。


    当鲸鱼的的灵魂回归身躯，骸骨周围原本存在的水液都被径直吸收到其体内，李渔身处其间，最先感受到了海水的变化。


    鲸鱼就像是个大号的过滤器，滤去了海水中的盐分和杂质，只留下纯正的，真正能够被称为水的液体。


    不过是纯水还是海水其实无所谓，毕竟无论在哪种液体中呆久了，李渔都会窒息。


    好在鲸鱼的速度足够快，它不依靠尾部摆动来移动，反而像个小炮弹一样，弹射起步在水中冲刺，最终赶在李渔窒息而死之前，将李渔送上了岸。


    ——如果没有送反方向，那就更好了。


    自从鲸鱼冲出去的那一刻起，李渔就只能看见水花，而无法辨别方向了，以至于当私聊弹幕提醒她似乎走反了的时候，她才发现鲸鱼似乎搞反了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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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


    但这时候，已经离岸边很近了。


    李渔被鲸鱼从嘴里吐出来，站在岸边上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拧着湿哒哒的长发叹气，水珠子随着叹气声噼里啪啦撒了一地。


    鲸鱼不解地对着李渔摇了摇尾巴，将李渔吐出来的时候它还吐出了大量的水，身形缩水了一圈，看上去更像一只小狗了。


    李渔不禁笑了起来，坐在岸边上用手抚摸着鲸鱼光洁的额头，只觉得手心软软的，很有弹性，像是在抚摸一个水球。


    她的脸孔线条凌厉，眉眼秾丽上挑，看上去会是那种在校园里当恶霸大姐头的人，笑起来的时候也不显得柔和，反而十分张扬，不像好人。


    不过其他生物不像人类，并不会在意李渔究竟是不是好人，李渔养的鱼不在意，现在这只鲸鱼也不在意，毕竟在它们眼里，李渔和其他人类的长相并无区别。


    “我们应该是走反了。”地球是球形的，这颗星球，大约也是球形的，虽然沿着同一个方向一直走下去，应该也可以回到原地，但是系统恐怕不会开放那么大的地图。


    李渔用手指着海的方向，一边指还一边笑。


    鲸鱼甩甩尾巴，张口一吸便再度将李渔吞进了身体里，掉头向着与方才相反的方向游去。


    虽然过程有些崎岖，但是李渔最终还是顺利回到了正确的海岸上。


    鲸鱼眼巴巴地望着岸边的李渔，它的眼睛颜色暗淡了许多，像是烧红的铁块，滴滴答答流淌着的岩浆。


    它的身躯大小摆在那里，没有办法在太浅的水流中活动，只能挑了一处悬崖停靠，用弹弹软软的额头将李渔顶到岸上去。


    李渔俯身试图伸手在鲸鱼的头顶上撸了一把，由于高度差距太大，没有摸到：“拜拜。”


    鲸鱼张嘴轻轻叫唤了一声，依然是李渔无法听见的频率，幸好还没有达到能够造成伤害的地步，否则李渔可能会横死当场。


    鲸鱼又张了张嘴，见到李渔转身离开，过了一会儿也转身离开了。


    岸边的水太浅，不适合鲸鱼生活。


    李渔的方向感其实很好，即使是在全然陌生的游戏世界里，但凡是她走过的路，她就能够辨认方向。


    虽然鲸鱼没将她放在她进入海中的位置，但是相距不远，要找到基地的所在地，对于李渔来说并不难。


    稍微令她有些伤脑筋的是，基地的耐久度掉了。


    基地的耐久度是在晚上李渔和鲸鱼玩的时候掉的，有一段时间掉得特别厉害，短短几十分钟掉了百分之十五，不过等天色明亮之后，基地的耐久度就不再下降了。


    现在基地的耐久度还剩下百分之八十一。


    虽然抽到的是塔防游戏，但是李渔实在不喜欢一天到晚闷在基地里的感觉，她天性就喜欢在深山老林里跑，被圈在基地里守护基地能把她闷死。


    基地只能待在原地不能移动，李渔轻轻哼出一个鼻音，再度可惜于不能将基地装进口袋里随身带着走。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得先搞明白是什么在攻击她的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