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踢馆的
作品:《棺中录》 “他不过是个小人物罢了。”
卫龙不以为意。
“张虎原本只是红手帮的三级镖头,因走私货物到外头倒卖被我发现,被罚了薪俸。他对此心怀不满,也不甘心就此断了财路,就一直同我不对付,他发现了我的秘密,就试图以此要挟我,想敲诈一笔巨款。”
“怪不得哦……”
陶夭轻声嗤笑:“像个无底洞。不过你当初不先告发他就不会这么麻烦了!”
卫龙微微一顿。
“我也是为了取得红手帮老大的信任。”
他兀自强辩道:“而且,张虎这个人大概不止是为了钱,更有可能是想借我之事,换取晋升机会。若我心慈手软,他不会善罢甘休。”
甚至还会变本加厉。
“我便约他在城里,交付第一笔钱。然后,带着我们南岭最常用的毒药,将他解决了。没想到打斗中,他居然还扯了我与同伴交流的密信。”
当时自己就想要毁尸灭迹,一把火烧了仓库,但听到远处有巡卫之声,也不敢多待。
“……”
在场众人皆相顾无言。
张虎也算是被自己的贪欲害死的。
“砰砰砰!”
敲门声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沈卓刚要动作,门却突然被猛地撞开。
“不好了!”
谢令辰冲了进来,脸色难看,语气急促:“那个姓魏的已经放出来了!”
陶夭眉头微皱:“放出来了?什么意思?”
谢令辰抓起桌上茶咕咚咕咚喝完,方喘匀了气:“他的身份好像很了不得,青州府衙根本留不住他。我只知道他托人带了个信物给我父亲,现在他已经离开了。”
“怎么会?”陶夭瞅王玄清,语带狐疑:“你刚去拿卫龙的时候他就不在了?怎么不早说啊!”
“你不就让我带卫龙?我这也没注意啊……”
王玄清挠挠头。
他哪里知道在深牢里的犯人还能光明正大地走脱了。
陶夭恨铁不成钢,然此时显然不是发作的时机。
“他到底是什么身份?谢渊身为一州长官,竟然都无法羁押他么?”
“不知道。”
谢令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父亲只是让我少管闲事。”
自己还是被谢渊轰出来的。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
几人用目光在无声地交流。
陶夭低头摩挲着手里的玉佩,随后又将之甩得飞起。
“真是棋差一招啊……”表情阴恻恻的。
王玄清提议:“那要不我去追?”
“别急着行动。”
陶夭摆了摆手,目光落在谢令辰身上:“你先详细说说,谢渊当时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谢令辰摸着碗沿,这会儿如牛饮水,仰头灌了一大口,这才微微压下了内心烦躁。
这才开口:“事情复杂。刚才在衙门,父亲同我吵了一架……”
“吵架?”
陶夭眨了眨眼。
这父子俩个吵架倒也不算稀奇。
“就为了那个奸商?”
谢令辰长叹了一口气,神色带着些难堪。
“父亲早年间曾在北方边境任官,所以一直对北魏的实力心存忌惮。他……很怕挑起事端。”
陶夭撇了撇嘴,眼中涌起些不屑:“那你的意思是,他只是非常单纯地被吓破胆了?所以才急急地把魏辰那厮给放了?”
“我一直以为,父亲虽胆小懦弱,但也与历代的谢家儿郎一般,胸中依旧装着家国天下,我不指望父亲同家主谢将军一般上阵杀敌,没想到……”
“谢渊怎么和镇北大将军谢宁比?”陶夭一时口快。
王玄清捂额叹息。
沈卓赶紧拉拉她袖子。
“啊……你继续说。”陶某人从善如流地比出一个“请”的动作。
“父亲说,他是为了维护南方边境的稳定……”
谢令辰苦笑:“同时也为了不让商贸活动停滞,一直默许红手帮的活动。他觉得,这是一种无奈的妥协,但……”
“但什么?”陶夭目光微微一凝,声音也带着几分探究。
谢令辰垂下眼帘,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碗的边缘,语中夹杂着复杂情绪:“但我不能理解这种做法。我指责他是在姑息养奸,结果他反倒骂我,说我不懂大局。你们说,隐瞒此事,真就是为了大局。”
还是为了他谢家的荣华富贵。
陶夭一副全在意料之中的表情:“那若是上面知道了,问罪于你谢家,你又当如何?”
“你把我当什么人啊!”谢令辰拍案而起。
“我当然是坚持正义的啦!”
“哦?那谢大公子可得想好了,缺衣少食,锒铛入狱都是轻的。”
陶夭坏心眼地吓他。
“到时候恐怕你就要去边境用枯杈子画鹅毛大雪了哦。”
挂在嘴边的正义,从来都太轻了。
“……若是真有那一天。”
谢令辰叹了口气,没有接话,神情显得颇为无奈。
“那也没办法。”父债子还,天经地义嘛。
屋内再次陷入沉寂。
陶夭坐在主位边翘脚,边轻轻敲击着桌案,眼中星芒微闪,仿佛正盘算着什么。
沈卓站在她身侧。
看起来,这件事不仅仅是红手帮的问题。
盘根错节的势力让此案背后的真相迷雾重重。
也许,他们应该明哲保身。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绷的气息。
思忖再三,陶夭终是拍了板:“不如咱们去见见他?”
沈卓抬眼看她。
他知道,自己还是希望能够伸张正义的。
可这里的风险……也不得不考虑。
“小陶,事关重大,我们……”
“哎呀没事,不用怕啦~”
陶夭摊手:“魏辰既然带着这么大一个商队,咱们随便打听一下,就能知道他们的落脚点了吧?”
王玄清眯了眯眼,语气带着些许探究:“你为什么要插手这事?对你又没什么好处。”
陶夭瞪大眼睛,一脸“你道德底线怎么这么低”的震惊。
“北魏成年骚扰我们边境,这次又明显是有阴谋,这种事还能不管?道长,你还是不是大梁百姓啊?真成仙不问世事了不成?”
王玄清被她噎得一时语塞,干咳了一声,举手投降:“……好吧,是我不对。”
“道歉就免了吧。”
陶夭摆了摆手,笑得颇有几分狡黠:“不过你得陪我们探探!”
“行行行!”
王玄清觉得自己好像也习惯了被抓壮丁:“这次贫道唯你命是从,行了吧?”
陶夭便带着沈卓和王玄清到魏辰商队的落脚地探访。
那是一座堂皇宅邸,门前护卫众多。
陶夭倒是丝毫不惧,大摇大摆上前勾搭。
门房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们。
尤其是在听到陶夭自报家门时,眉头皱得更紧。
“我们几个可不是什么怪人哦,是你家老板的老熟人,之前跟他约过,来做棺材生意的!”
陶夭笑眯眯的,语气随意得像是在拉家常。
“……”
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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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主人同她的龃龉,瞠目结舌了一会儿,便进门通报。
“放心啦,他肯定会想见我们的。”
不同于沈王二人的担忧,陶夭一脸笃定。
“为何?”沈卓在王道长的眼神示意下,还是捺不住自家好奇心。
“我要是他就肯定会见!我们都这么光明正大来踢馆了,他若不应战,那还算不算男人?再说了,见见又不吃亏的!就算是把我们几个仇人打一顿也好啊!”
“……”
“……”
不多时,魏辰果时同陶夭所料那般,遣人将他们迎入房间。
这会儿,陶夭正同魏辰大眼瞪小眼。
魏辰一袭暗紫窄袖袍,绸缎上的暗纹光华流转,绣以精细回纹,衣摆处点缀着绢丝织就的金线图案;腰间系一条宽革带,以琥珀与玛瑙饰物镶嵌。
足下是一双尖头皮靴。
这一身一看就价值不菲。
且他身形颀长,眼眸深邃,就算不靠衣装,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
陶夭抬眼看着魏辰,目光微微一转,视线不自觉地落在身旁的沈卓身上。
沈卓今日依旧穿着他惯常那身简朴青袍,他也一样眉高目深,神情却温和淡然。
陶夭突然开始幻想——倘若沈卓也穿上这样的皮草长袍,再添点贵族那些颐指气使,是不是也能像魏辰一样贵气逼人?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有道理,心思立刻飘远了。
甚至开始低声嘟囔。
“嗯……我是不是得想办法给他打扮打扮才好?”
“你在想什么?”
沈卓似有所察,悄悄用手肘碰碰她。
可陶夭一点反应也无,只能侧头相问。
“没什么没什么!”
花痴被抓包的陶夭连忙摆手,转头怒瞪着罪魁祸首魏辰。
刚才的小心思都是这个北魏妖孽勾起来的哼!
魏辰倒是不很恼。
毕竟这是贵族基本的礼仪。
“姑娘,又见面了,这次又有何指教啊?”
他似笑非笑,目光扫过陶夭身后的沈卓和王玄清。
“听说是……找我做棺材生意?“
“魏先生,别来无恙。”
陶夭也迅速变脸,笑意盈盈。
“听说你从衙门出来了,这不我就想着来道个喜。”
魏辰勾唇一笑,眼底却无一丝暖意:“蒙姑娘关爱,让某体会一次南梁的牢狱,某自当铭记在心。改日——”
“魏某当招待诸位到我大魏牢狱里体验体验。”
“哎呀好说好说哦~”
陶夭眨了眨眼,当即摆出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都是误会嘛!这不就是咱们中原人常说的不打不相识吗?”
她语带调侃。
“呵……”
魏辰嗤笑一声。
他本也只是想吓唬吓唬她。
若是寻常女人,抓了,卖了,杀了都可以。
其实,魏辰刚从牢里出来时,整个人都恼恨至极,全然不见所谓的贵族气度。
便是寻来画师,并上当日一同参与打斗的亲卫阿那一起去画陶夭的画像。
他发誓自己定要天涯海角地追杀这个狡猾的女人!
毕竟自己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
当然也是存了几分激励下属的意思。
阿那这几日都因技不如人,让主子落于险境非常懊丧。
不多时,画像便由忠心耿耿的亲随双手奉上。
“阿那……”魏辰瞥一眼那画,有些无语。
“我知你立功心切,可也不能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