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室内，微弱的烛火像是随时都会熄灭一般，勉强照亮了圆桌周围的人影。


    “谁提供的消息？”一道粗哑难听的声音缓缓问。


    人群一阵骚动，好半晌，有道微弱的声音说：“诺斯费拉图那群人说的，现在还不知道真假。”


    “他来不是更好？你不是还想着要去找他嘛。”阿西斯拨开人群，走到开口发问的人面前。


    在场的所有人都披着黑色的斗篷，戴着兜帽，将脸遮得严严实实的。只有他嫌麻烦根本没戴帽子，一头灿烂的金发张扬的露在外面，生怕别人认不出他来。


    克伦斯那家伙什么时候会到呢？


    他一边盯着对面被人群环绕的那道身影，一边暗暗地想。


    站在阿西斯对面的人抬手把自己的兜帽摘下来，露出一张俊美无俦的脸。他的容貌完美的像是被雕塑家精密计算过一般，多一分则过于冷肃，少一分则失去韵味。


    阿尔斯泰·梵卓，现任的密党领袖，苛刻的戒律维护者。


    然而他一开口，就是一副与天神般容貌完全不般配的嘶哑难听的嗓音。


    “阿西斯，是你泄露的消息？”


    阿西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反驳：“怎么可能，我连他苏醒这件事都是从你们梵卓的告令里知道的，又怎么会告诉他密党盟会的消息呢。”


    克伦斯是截了别人的邀请函去参加的舞会，连见他都是用了隐蔽手段的，密党里没人知道这件事，所以阿西斯有恃无恐的睁眼说瞎话。


    “他要是敢来，直接杀掉不就好了。”一道尖锐的女声突兀地开口。


    阿西斯闻声转头看去，看清是谁后不那么优雅的翻了个白眼。


    那个银色头发的女性不耐烦的摘下自己的兜帽，对着阿西斯威胁性的挑了挑眉。杰西敏·迈卡维安，密党著名的杀戮疯子，也是迈卡维安氏族里最杰出的预言家。


    因为血脉能力的原因，迈卡维安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精神错乱，这种症状在当下冬季的逐月季则更加严重，所以阿西斯懒得理她。


    阿尔斯泰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环顾四周，有些疑惑地开口问：“瑞缪尔的代表还没有到吗？”


    密党七族，除了几乎不参与盟会的冈格罗和诺斯费拉图，其余四族都到齐了，只剩下瑞缪尔迟迟没到。


    话音刚落，猛烈地破风声响起，一团黑色的东西从外面击碎玻璃被暴力地丢进房内。


    一群人被惊得后退了几步，好半晌才看清被丢进来的是两个浑身带血的血族。


    阿尔斯泰缓缓抬头，视线锁定漂浮在半空中的克伦斯和莉莉娅。


    “呦，阿尔斯泰，密党还是你做主啊，好久不见。”克伦斯嘴角挂着一抹笑，语调轻松的打着招呼，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莉莉娅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她被克伦斯揽在怀里，脑海里还全是刚刚他暴怒的模样。


    被丢在地上已经死了的那两个血族，是他们在路上碰见的正要前往密党盟会的瑞缪尔。


    克伦斯一开始只是觉得好奇，带着莉莉娅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们。后来被两人中的那个刀疤脸发现了，就打了起来。打斗的过程中，有一块怀表从刀疤脸身上掉了出来。看到那块怀表的瞬间克伦斯脸色大变，直接以雷霆手段击杀了那两个人。


    他当时那副恨之入骨的模样把莉莉娅吓得不轻，就算是之前的舞会遇袭也没见他这样过。就像是一直漫不经心的虚假面具被撕得粉碎，他脸上的恨意再不受任何控制。


    那块怀表到底是什么？


    那两个人又为什么会拥有它？


    她有满心的疑问，但都不敢问出来。


    阿尔斯泰表情难看的盯着克伦斯，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眼来：“真是好久不见啊。”


    当着他的面杀掉参加密党盟会的血族，这简直就是伸手在他脸上响亮地打了一个巴掌。


    克伦斯完全没理会阿尔斯泰的眼神，他抱着莉莉娅从破洞中缓缓落地。人群自动给他让出一圈的位置，只有阿西斯抱臂站在原地没有动。


    “你这是什么意思？”一个身材壮硕的中年男子走到克伦斯的面前，满脸不善的问，“卡帕多西亚对密党的宣战？”


    克伦斯嗤笑了一声，一脸真诚的讽刺他：“格伦阁下，如果您觉得我可以代表卡帕多西亚一族，那确实可以这么认为。”


    格伦·布鲁赫被克伦斯不冷不热的讽刺了一番，脸上有点挂不住，他恨恨地剜了眼克伦斯。


    克伦斯不是很想理会这个一百年前就说不过自己的蠢货，他丢出那块带血的怀表，语调冷冷地质问：“瑞缪尔一族违反密党避世戒律，公然与人类魔法师开战，密党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吗？”


    莉莉娅站在克伦斯身后，偷偷打量那块被丢在地上的怀表。


    怀表的外形很普通，但它的表盘上并不是正常的时间表，而是由一串符文组成的某种进度表。


    那上面的符文非常古老，莉莉娅只能勉强看懂大致的意思，


    “关于某个人的苏醒”


    阿尔斯泰扬手招来那块怀表，沉默的打量了半晌，表情难看的说：“确实是多利亚一族的回溯怀表。”


    格伦一脸不在意：“这块破表怎么能说明瑞缪尔跟人类魔法师开战了呢？说不定是交易的，或者偷来的啊。”


    “噗。”阿西斯没忍住笑出了声，他对上格伦愤怒的目光，不咸不淡解释，“动动你那可怜的脑子格伦，这么多年多利亚一族总共也才造出来七块回溯怀表，你以为这玩意儿是能买到还是能偷到？”


    阿尔斯泰闭了闭眼，声音疲惫的给这件事情做定论：“瑞缪尔一族违反避世戒律，死有余辜，望密党众人引以为戒。”


    莉莉娅刚分了下神，一抬头就看见一道暗红色的能量直冲过来。


    她毫不犹豫的甩手就是一道风球术。经过了几天勤学苦练的风球术已经有了克伦斯那种毁天灭地的气势，与那道暗红色的能量相撞丝毫不落下风。


    最终，两道能量双双湮灭。


    克伦斯蓄着能量的手微微动了动。


    他其实在瞬间就察觉到了那股冲他而来的能量，但同时他也感受到了自己身后的能量波动，所以没出手。


    被人保护的感觉还挺好的。


    他很受用。


    莉莉娅心有余悸地看向那道能量袭来的方向。那个女人的银发像是被月光染上色彩一般，显得神秘而剔透，她的容颜如同笼罩在一片雾气中，让人看不真切。


    杰西敏眉毛高高扬起，目光像是尖刀般看向缩在克伦斯身后只探出半个头的莉莉娅，厉声质问：“一个混血也配来密党盟会？”


    “啧，”克伦斯上前一步，把莉莉娅牢牢挡住，语气轻慢的讽刺，“你这是越过阿尔斯泰管理密党了？还是说你在自己的幻象里完成了夺权？”


    莉莉娅有些惊讶，克伦斯竟然会为她出头。她暗暗赞叹克伦斯的毒舌功力，一句话就能让对手心态爆炸，不愧是他。


    杰西敏气得扬手还欲攻击，克伦斯看着站在面前的阿尔斯泰，面色轻松自然。


    他赌阿尔斯泰这次一定会出手。


    果不其然，杰西敏那道攻击还没放出来，阿尔斯泰就重重地拍了下手掌。


    一道如同声波般的能量以阿尔斯泰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莉莉娅感觉周围的魔力流动都变得迟缓了。


    杰西敏脸色难看的放下了手，她被这道能量禁锢了。


    “闹剧到此为止。”阿尔斯泰声音沉沉，像是阴冷的毒蛇吐信。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在他人的掌控之中，这让他很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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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他要给克伦斯找点麻烦。


    “你公然插手密党事务，按照第二次血族内战后定下的条例，理应受到惩罚。”阿尔斯泰脸上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看上去虚假又空洞，“我不为难你，窥视指环戴二十天就行，怎么样？”


    阿尔斯泰眼里恶意浓浓，如果克伦斯拒绝，那就是坐实了卡帕多西亚对密党的不敬。


    出乎他意料的，克伦斯丝毫没有抗拒的意向，很痛快的就接受了。


    “好啊，”克伦斯伸出手，甚至还挑衅的笑了一下，“戴上吧，别说二十天，五十天都行。”


    阿西斯站在不远处挑了挑眉，他没看懂克伦斯的这波操作。


    窥视指环一旦戴上，就处于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被人时时监视的状况，这对极度重视个人隐私的血族来说，几乎是不能接受的惩罚。


    莉莉娅不懂这些，她只看到阿尔斯泰在克伦斯的大拇指上套了一个碧绿色的指环，那东西一看就让人感觉阴冷。


    她小声问克伦斯：“你真的要戴这个东西啊？”


    这东西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万一影响到我的计划了怎么办？


    莉莉娅有些惶恐。


    克伦斯以为莉莉娅是在关心他，心情不由自主的好了起来，口气嚣张地安抚她：“这对我没什么用。”


    没等阿尔斯泰深究这个“没什么用”是什么意思，克伦斯就一把抱起莉莉娅，潇洒的离开了一片狼藉的密党盟会。


    阿西斯幸灾乐祸的看着面色难看的密党首领，心情十分愉悦，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过阿尔斯泰吃瘪了。


    不等阿尔斯泰说话，他就抢先一步开口道：“闹成这样会应该也没法开了，我突然想起今晚还有个舞会，就先走啦。”


    夜风簌簌，明月高挂，下了一天的雪终于停了，气温低到刺骨的地步。


    克伦斯的怀里却很暖和，他一直抱着莉莉娅，直到坐上车才把她放下。


    车内施了法术，很温暖。


    鹰翼兽拉着车嘶鸣着飞上天，莉莉娅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她确实受了点伤走路不太方便，但是刚刚克伦斯也没必要一直抱着她吧。


    被人抱上车，实在是有点羞耻呀。


    她有点不太敢看对面的克伦斯，只好掩饰般的低头去看自己脚上的伤口。


    伤口经过处理已经不再流血了，但是长长的一道口子看上去还是很可怖。


    刚刚在追击那两个瑞缪尔的时候，莉莉娅被刀疤脸近身了一瞬，要不是克伦斯手快捞了她一把，那一刀砍的就不是脚，而是她的脑袋了。


    虽然很惊险，但她这次再没出现过头脑一片空白的情况，反而满脑子想的都是如果躲过去了要如何回击。


    她所掌握的法术，在实战中得到了质的飞跃。


    “刀伤我替你还回去了，”克伦斯淡淡的声音突然响起，莉莉娅闻言抬头，看到他的视线也凝聚在她的伤口上，“你反应的速度太慢了，体力也跟不上。”


    “嗯，我知道的，我拖你后腿了。”莉莉娅乖乖点头听训，她确实还很弱小，这次的实战暴露了很多的问题。


    克伦斯微讶的瞥了她一眼，安慰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这次回去后我让洛亚好好训练一下你。”他收回视线，转头看向窗外的月亮，语调低沉的说，“我要离开相当长一段时间。”


    气氛有些沉重，莉莉娅看着克伦斯的侧脸，顿了顿，半开玩笑半试探的说：“怎么有种你没法再保护我了的感觉。”


    克伦斯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很疲惫的闭了闭眼，声音轻轻的。


    “也许吧。”


    他怪异的反应让莉莉娅莫名有些心慌。


    神秘的怀表、血族的明争暗斗、以及某个人苏醒的信号，一切都像是一场风暴前的预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