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 26 章

作品:《今日大吉

    盛京院有着一大片后山,依山傍水环境好,院内闲着无聊的官员们便在后山处种植果蔬,蓄养牲畜,享乐山水田园生活。


    所以每到清晨,院内的学生根本等不到院内钟声击响,便会被这些博士、助教等人精养的公鸡鸣醒。


    阮歆梨便是在这一声比一声高昂的打鸣声中,不甘不愿地起了身。


    “好吵啊......”


    晨光透过隔扇雕花透入,晃得阮歆梨不得不睁开眼。


    拽着薄裯在蒲团上呆坐,入眼环境陌生,直到她转头看到高立的至圣先师像,这才想起自己如今身在何处。


    “糟了!怎么就睡着了!”


    一把掀开薄裯,阮歆梨赶紧跑向书案,匆匆抓起已经干硬的狼毫笔,手忙脚乱地翻找起昨天还未抄完的戒规——


    “哎?”


    镇纸下整理好的纸张摞起厚厚一沓,随手翻阅了一部分,她茫然回想,又翻回头仔细数了一遍:“一、二......十。”


    嗯???


    不对劲,再数一遍!


    “一、二.......十!”


    不可置信地反复重数,阮歆梨圆睁着眼准备再数一次时,书房的窗台下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你是刚学数数么?一到十都要数这么多遍。”


    顾明池拉下盖在脸上的外袍,抬手遮住刺眼的光缓了片刻,这才从窗台下的条桌上坐起身。


    他支着腿还没来得及下桌,阮歆梨已经捧着那一沓抄写完的戒规,站到他的身旁激动举起道:“先生,这些戒规竟然抄完了!”


    顾明池一点眼神也没分给阮歆梨手中那沓纸,只手背掩唇打了个呵欠,敷衍地点了点头:“嗯,我没聋,你都数了八遍一到十了。”


    阮歆梨踮脚撑在条桌旁,仰头看着坐在上方的顾明池不可思议道:“可是阿梨昨天只抄完了两遍!”


    顾明池绕开她轻跳小桌:“那就是你记错了。”


    阮歆梨也有些不确定:“应该不会吧。我昨天吃饱后,还留了半只鸡,就坐在蒲团上等你回来,然后......”


    她骨碌着眼珠思考,回想片刻肯定道:“然后我就睡着了!”


    没写完的戒规竟然自己完成了!


    这实在是太神奇了!阮歆梨越想越兴奋,像条小尾巴一样,一直跟在顾明池的身后,嘴里还一直念念叨叨。


    搓揉脸颊的顾明池终于彻底醒神,他抱臂转身,用手指点了点阮歆梨手中的纸张:“这是罚你的抄写,不是你写完的,那又会是谁?还有,你自己的字迹,你不认识么?”


    对哦!如果是别人替她完成的,那字迹肯定不同!


    直接略过前面自己抄写的内容,一张一张翻过去,阮歆梨越看越迷惑。


    纸上都是一样的字迹,确实是她自己所写,可是她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挠着脑袋满面疑惑,顾明池睨了阮歆梨一眼问道:“如何?是不是你自己写的?”


    “唔......好像是,但是还是觉得怪怪的。”


    折扇轻敲发顶,阮歆梨揉着脑袋看向从她身边经过的顾明池。


    见她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趋势,顾明池瞄了眼慈眉善目的至圣先师像,折扇一敲睁着眼瞎说道:“或许是至圣先师见你态度诚恳,特意显灵帮了你呢?”


    没等阮歆梨答话,他又用下颌点了点那剩下的半只葱油鸡道:“昨夜他不是还送了一只鸡给你,抄个戒规又算什么难事?”


    但是昨晚那只鸡就不是至圣先师送的,是我瞎编的。


    可这话阮歆梨说不出口,只能在心中暗暗嘀咕。


    不过,也许真的是至圣先师显灵了?


    毕竟琉璃盏都能吐签纸测吉凶了,神仙扎堆下凡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这些神仙为什么都这么好心帮助她?


    思绪乱飞,脑子里想了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


    见她视线乱飘,顾明池便知这小麻烦精一定是在想其他什么东西,说不准就和那张签纸有关?


    眸光暗转,顾明池试探道:“不过,应该还是你自己写完忘记了吧。毕竟依你的运气,怕是遇不到这等好事。”


    “为什么?阿梨的运气可好了!”


    “好?”顾明池轻点折扇一脸不信道:“上次想要翻墙离家,结果高烧摔下了墙头,被我送了回来。昨日去云善楼偷吃,又是被劫,又是遇着你娘,回来还被司业他们抓个正着,还被罚来思过堂抄戒规。你瞧瞧这运气......”


    顾明池撇着嘴摇了摇头。


    “才不是呢!这明明是阿梨运气好!每次都......”


    话音戛然而止,顾明池抬眸诱问道:“每次都什么?”


    阮歆梨抿了抿唇收住话道:“每次都没出什么大乱子。总之,阿梨才不是倒霉精。”


    又是半垂了眸子四下乱看。


    看出小麻烦精的心虚,顾明池心中更加笃定这两次案子与她之间的牵连并非巧合。


    昨天看到的签纸一定有问题,而且很大可能还不止一张!


    小麻烦精虽然看起来傻乎乎的,但关键时候还算机警。


    明白直接套听是套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顾明池笑了笑向外走道:“行了,反正戒规已经抄完了,咱们也可以回去了。”


    顾明池走在前方拉开了思过堂的大门,宽大的袖摆拂过紧跟在他身后的阮歆梨,浓郁的墨香擦鼻而过。


    阮歆梨一把揪住刚刚散发出墨香的衣摆,顾明池被拽得一顿:“怎么,还舍不得走了?”


    阮歆梨赶紧摇头道:“才不是!”


    顾明池继续迈步前走,袖摆自她的手中一滑而过。


    阮歆梨眼尖的看到一团墨影,白底青纹的袖边被墨汁浸透。


    昨夜顾明池教她抄写戒规时一直挽着袖子,定然不是那时染得墨汁......


    眼下泛青,右手染墨。


    阮歆梨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莫名其妙被抄完的戒规,抬眸低语了一声——


    “撒谎精。”


    见阮歆梨没有跟上,顾明池回首扬声道:“还不走么?你若是喜欢这里,我便和司业说一声,留你在这多过几日!”


    “来了!阿梨才不要留在这里!”


    顾明池负手前慢走,阮歆梨跳跨着步子追了上去。


    她晃着辫子一蹦一跳地跟在他的身后,心里又默默补了一句——


    虽然是个撒谎精,但也是一个热心肠的撒谎精。


    行到戎秀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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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近时,顾明池停下脚步道:“早课辰时之后开始,你若是还困,可以先回去补上一觉,等上课时再将罚抄的戒规交给杨司业。”


    “那你呢?”阮歆梨看向准备外出的顾明池:“你是要出去么?”


    “嗯,今日没有我的课,刑部那边也还有公事需要处理。”


    “哦。”


    顾明池准备离开,想了想又回头叮嘱了一句:“好好在书院里学习,别再惹祸,不然你就别想从思过堂里出来了。”


    我也不是故意想惹事啊!


    反驳的话不敢说出口,阮歆梨怂怂点头道:“阿梨一定乖乖学习。”


    盛京院外,崔参早已备好马车等在门口。


    顾明池掀帘稳坐,崔参驾着马询问道:“大人现在是要去都堂么?”


    “不,先进宫。”


    今日不需朝会,景明帝一早便坐在崇和殿中批阅奏折。


    见到顾明池前来,他也没急着问话,先将人在一旁晾了片刻,直到手旁那叠奏折看完,这才抬眸道:“怎么在这站着?秦正,怎么也不知道给顾侯爷看座?”


    秦公公低弯了腰惶恐道:“是老奴疏忽了!老奴这就去安排!”


    “不用麻烦。”顾明池摸了摸鼻尖笑道:“昨夜在思过堂坐了一宿,这会也不太想坐。”


    景明帝停笔掀眸,眉头轻轻挑动道:“看来你昨夜思过甚深啊!”


    “犯了错自是该好好反省。”


    “是么?”景明帝起身一笑:“那便跟朕说说,你都反省明白了什么。”


    景明帝眼神轻动,秦公公带着侍从悄声退下,将殿门合了起来。


    殿内只剩君臣二人,顾明池这才俯身认错道:“明池自知有罪,还请陛下莫要为此气伤自己。”


    “你怎么就有罪了?”景明帝斜眸睨人道:“朕可没有生气。”


    顾明池半掀眸子浅笑道:“您若不气,便不会故意唤明池顾侯爷了。”


    自顾明池承袭爵位,为避免他听着称呼思念故人,朝中皆以官职相唤,鲜少以爵位相称。


    他的父亲在世时,景明帝也多与他兄弟相称,很少会以封号相唤,如果有,那一定是他父亲的倔脾气又惹得景明帝生了气。


    景明帝轻哼一声,将手中折子扔在桌上:“你倒是机灵,昨日在云善楼看戏看得可还过瘾?”


    顾明池低首不语,景明帝眉头一横:“若是阿木那没有劫持林家那个小丫头,你就打算放他走么?”


    “自是不会。”


    “哼!”景明帝气得敲了敲桌子:“你是不会,但是你在故意拖延!你明明可以在云善楼就出手,可你还想探探林枝意究竟是何情况!明池,朕先前说得话,你是全当了耳旁风!”


    顾明池没有反驳景明帝的话,而是坦然抬眸对视道:“陛下先前说希望明池放下执念,一生安乐。您如今又怕明池与林将军有瓜葛,是觉得林将军会给明池带来危险么?”


    景明帝话语一滞,片刻后皱眉叮嘱道:“总之,这些事你都不要再插手,在刑部做好你分内的事。”


    顾明池并不接话,拧眉执着道:“是又发生什么事么?”


    景明帝抬眸凝视,须臾后面色沉重道:“昨日,林枝意杀了薛远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