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扬笑眯眯地看着汤梨，答案在嘴边忽然想起什么，愣了下，又不动声色地改嘴道，“同学。”


    汤梨嘴巴张了张，手指无意识抓紧了衣服下摆，骨节都在微微泛白。


    “阿奶，就老样子都来一份就行。”陆扬把菜单还给阿奶，简单说了句。


    “行，阿奶这就去做。”


    等阿奶离开，陆扬这才回过神来，似乎知道汤梨有疑问似得就一动不动看着汤梨。


    “阿奶，是奶奶的意思吗？”汤梨问。


    汤梨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奶奶了，她几乎要忘记奶奶身上的味道和说话的样子，只记得记忆中奶奶的样子，和阿奶很像很像。


    陆扬扬了扬眉，似乎对这个问题有些意外，很抱歉地笑了下，“是奶奶的意思，但，阿奶不是我的奶奶。”


    陆扬往后背靠了靠，怕汤梨听不懂手足舞蹈解释道，“阿奶是云南人，所有人都可以喊她阿奶。刚好呢，在北川阿奶也是奶奶的意思，于是大家都阿奶阿奶这么喊了，阿奶也很喜欢这么叫。”


    “我也有奶奶，可惜我对我奶奶的记忆都模糊了，记不清我奶奶什么样了。”


    “照片呢？”


    陆扬轻轻摇了摇头，“都不见了。”


    汤梨的眼里闪过一些落寞，比起这些，她似乎更愿意听见的版本是阿奶就是陆扬的奶奶。她总是觉得，只有在那样到处都是温柔慈爱里长大的孩子，才能是陆扬这样的。


    菜上得很快，见阿奶一个人拿这么多菜，估摸着还有几盘，陆扬直接起身跟着阿奶进了后厨。


    汤梨看着两个人一高一矮端着菜出来说说笑笑的身影，忽然改变了刚才的想法。


    其实，只要有陆扬在的地方，都会充满温柔和爱。


    阿奶帮着把鸡肉用刀叉挑开撕碎，并絮絮叨叨提醒了好几句，“鸡肚子里很烫的，要吹一吹才能吃，啊。”


    汤梨笑着看着阿奶，认真地点了点头。


    “哎呦，小姑娘听话的呀。”阿奶伸手也摸了摸汤梨的脸颊，满意地收走桌盘转身进后厨。


    汤梨曾以为两个人吃饭多少会有些尴尬，可事实不是这样。


    陆扬总是热衷于把所有他知道的事都告诉汤梨，带着一辆大卡车，横冲直撞地闯进她的生活。


    于是这顿饭并不无聊，至少汤梨知道了，陆扬最喜欢的菜是这道鸡汤，第一次来的时候不小心把自己烫到了，嘴还起了个泡，阿奶心疼了好久，后面一见到他都要嘱咐好多次小心烫，甚至再不放心要亲自把肉撕碎喂到他嘴里才离开。


    也知道了这家店其实开了很久很久，阿奶一家从云南一路来到北川，把小小的地下室装扮得很有老家的感觉，所以原本这里就是阿奶生活居住的地方，后来才改成了饭店。


    还有好多好多......


    汤梨吃饱了，回头发现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看着重新回到身边的人，她心里痒痒的。像是一块裂痕毫无痕迹地被修补好，可明明那伤痕就是在那，只不过是被不想看到的人亲手掩盖住了。


    “陆扬，你还记得我是有话想告诉你吗？”汤梨轻声问他，默默靠近了些。


    陆扬愣了下，点头。


    汤梨抿了抿唇，真诚的目光看着陆扬的眼睛，说着，“对不起啊，我前两天在图书馆对你说的那些话都不是真心的。陆扬，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又要给我颁好人卡啊？”陆扬听着翘起唇角，一手搭着脑袋，歪了歪头故意逗她。


    “不是好人卡，这是真话。”汤梨双手都搭在桌面上，又掰起手指来冷静地细数优点，“你看啊，你很阳光，很善良，很幽默，很聪明......”


    “啊......”陆扬红了耳朵，抬手叫停，嘴角怎么也控不下来，歪着头低声说了句，“咳咳，低调低调。”


    有时候还有点自恋......汤梨在心里默默说完了没说出的话。


    “那你不生气了？”汤梨睁着大眼睛等待着他的回答。


    陆扬侧头抚了抚后脑勺的头发，勾唇一笑，心机一动，慢吞吞地说着，“其实吧，比起说好话，我更喜欢撒娇。”


    “你会不会撒娇？”


    “......”


    汤梨黑脸：“......不会。”


    “怎么不会呢？”陆扬憋住笑，开始认真地教汤梨，“很简单的，你看，把手张开，手掌托着脸，这样说......”


    陆扬把脸凑过来，尖尖的下巴搭在靠在一起的手掌根上，眼睛又圆又亮，一字一顿地，抑扬顿挫地，说道，


    “你能、不~生气~了吗~？”


    汤梨听见脸都红了，忍着把饮料泼在陆扬脸上的冲动还是露出了标准而无可奈何的微笑。


    她的手不自觉抽动了几下，试图靠在一起放在下巴下面，偏偏像是有某种阻力，当姿势已经摆好了，她就是嘴巴怎么也张不开。


    “好了好了。”眼见着耳朵越来越红，陆扬见汤梨实在说不出口，笑着安慰她，“不做了不做了......”


    “不行！”汤梨忽然拍案而起，认真而坚定地看着陆扬，仿佛要完成一件圣神而重大的事情，告诉他，“等我一下，我一会儿回来。”


    “好......”陆扬仰了仰头，呆呆地点了头。


    半响


    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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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梨僵硬着身体走回来，笑容更像机器人了。


    陆扬抽了抽嘴角，伸手下意识掐了自己一把，逼自己不笑出声来。


    汤梨一路过来，坐在陆扬对面。手肘搭在桌面上，双手托起比手掌还要小看着有些袖珍的脸蛋，像抹了粉似得粉扑扑的脸蛋，汤梨眨了眨眼，一动不动地盯着陆扬。


    可陆扬的眼神忽然开始闪躲，就是不敢看着汤梨的眼睛，耳朵连着脖子一整块都肉眼可见得红了起来。


    “看着我，陆扬，这是你要求的。”汤梨连说这句话时都是微笑着的。


    陆扬躲不过，紧紧咬着下唇，看向汤梨。


    汤梨轻轻吸气，说出在厕所对着镜子练习了整整25遍的话，“陆扬，你能，不~生气~了吗？”


    陆扬的眼神由闪躲忽然定住了，看到陆扬眼神变化的那一瞬间，汤梨也愣住了。


    陆扬亮着眼睛，忽然垂眸笑了，重新看向汤梨，很认真地说出那句回应，“我不生气。”


    汤梨这才松了口气，卸下防备，才觉得害羞至极，闭上眼睛，皱起眉头，双手捂住脸。


    陆扬哈哈笑，其实又有些疑惑地敲桌问汤梨，“我本来就没在生气呀，你怎么觉得我在生气呀？”


    汤梨还在害羞，捂着脸声音还闷闷地，反而更像撒娇的语气，“可是你这两天总是躲着我。”


    陆扬挠了挠头，嘴角又不自觉翘了起来，解释道，“我前两天感冒了，流感，不想传染给你才躲着你的。”


    “啊？”汤梨松开手，露出一条缝看着陆扬，紧接着更害羞地捂住了脸。


    等一起走出店门天都黑沉了下来，陆扬说要陪汤梨一起等公交，两个人在没什么人的公交站并肩站着。


    晚风吹过脸颊，心情也是自在的。汤梨抬头，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觉得此刻好极了，连枯叶掉落都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


    陆扬弯起嘴角看着身边的人，也学着抬了抬头，看见汤梨看过来，立马伸手摸了摸后脖子，假装在看公交。


    “陆扬。”


    “嗯？”


    汤梨看着陆扬，很慢很认真地问他，“下次，阿奶再问你，你能不能说，我是你朋友，同学，似乎太生分了。”


    落叶慢了半拍落地，陆扬迟了一秒才回答，回答的声音是清脆有力的，“好。”


    *小番外


    回去的路上，汤梨又害羞地捂住脸，问陆扬，“陆扬，那件事，你能不能别跟别人说。”


    陆扬转了转眼珠子，笑眼很难藏，“哦？哪件事啊？”


    汤梨握着拳头的手忍不住抬起来，这时候陆扬才顺着话应下来，“我，我，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