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二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马三娘和她手下那几个人,没把纪长卿那个寡嫂掳到花满楼,反倒把他给掳了过去,强了他不说,还倒打一耙,害他差点坐牢。


    他不派人追杀他们,难道留着他们过年吗?


    他们不好好逃命,居然跑回画舫放火烧船,主动跟官兵自首,脑子全都被驴踢了吗!


    三舅舅那么能耐的一个人,居然栽在这几个小喽啰身上?


    简直荒谬!


    “你最近给我安分一点!”


    魏尚书剜了他一眼。


    “不要跟谭家那帮表兄弟来往,不要惹是生非,不然谁也护不住你!”


    魏二垂头丧气:“我知道了,爹。”


    等回了自己院子,看着三舅舅送他的满屋子珍奇古玩,怎么都压不下滔天恨意。


    他听父亲的话按兵不动,结果呢?


    纪长卿反而变本加厉。


    姐夫死了,三舅舅死了,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他了?


    “决不能坐以待毙。”


    他咬牙切齿。


    在房里枯坐了半个时辰后,他唤来小厮:“给我弄只金丝猴回来。”


    -


    火烧画舫一事闹得轰轰烈烈,事后,不仅谭家画舫被查禁,其他画舫也遭到彻查。


    凡有掳掠逼迫民女为妓的,一律抄家斩首。


    马三娘和那六个汉子助纣为虐,掳掠了一百多女子,自首之后,和谭家画舫一干人等,皆被判死刑,在街市斩首示众。


    百姓拍手称快。


    有纪长卿帮忙遮掩,没人知道冯清岁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冯清岁不在意功与名,只关心获救女子的去处。


    她们有的刚被掳掠不久,有的已在船上待了好几年;有的尚算康健,有的一身病痛。


    不管何种情形,她们都难以回归原来的生活。


    她们也不愿意回家。


    世俗容不下她们的存在。


    对她们而言,最好的去处,就是出家为尼。


    但若是有别的选择,她们又何尝想年纪轻轻就青灯古佛,青菜豆腐,蒲团枯坐。


    冯清岁和徐嬷嬷商量了一番,觉得可以为她们提供多一个选择。


    她找上纪长卿:“二爷,您可以恳请陛下垂恩,修订律法,允许女子立户吗?”


    纪长卿:“……”


    两日不见,这人胆子又肥了一圈。


    连改律都敢肖想了。


    “我可以上个折子,但不保证陛下会开恩。”他回道。


    冯清岁眉开眼笑:“二爷出手,万事不愁。”


    纪长卿:╭(╯^╰)╮


    “少给我戴高帽。”


    允许女子立户是大事,便是陛下点头,群臣也未必同意。


    阻力太大的话,很可能不了了之。


    他不敢跟冯清岁打包票。


    只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上了个折子,如他所料,陛下早朝一提这道折子,群臣就群情汹涌。


    “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岂能自立门户,僭越本分?”


    “女子承户,家产如何分割?宗族如何传承?风俗如何维系?允其立户,国将不国。”


    “女子身弱力薄,求生艰难,如何凭一己之力支撑门户?”


    ……


    几乎没人同意立女户。


    皇帝问纪长卿:“纪爱卿怎么看?”


    纪长卿神情自若:“臣以为,自陛下登基以来,大熙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陛下之圣明,足以比肩尧舜禹汤,实乃千古一帝。允女子立个户而已,如何动摇得了大熙根基?诸君如此反对,未免太过低估陛下圣德。”


    群臣:“……”


    好你个纪长卿。


    看着浓眉大眼的,拍陛下马屁居然信手拈来。


    “千古一帝”都搬出来了,让他们说啥?


    陛下少不得为了这“千古一帝”颁个开祖宗之先河的律令。


    果然,皇帝听了纪长卿的话,龙颜大悦,当场就颁了新律,允许女子立户。


    散朝后,群臣追着纪长卿喷:“纪大人缘何突发奇想,请求女子立户?若江山社稷因此动荡,纪大人可担得起责?”


    纪长卿淡淡道:“若仅仅立个女户就能动摇江山社稷,只能说明我纪某无能,诸君无能,大熙万万男子无能,不配苟活于世。”


    群臣:“……”


    还得是你。


    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纪长卿迈着轻快步伐回府,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冯清岁。


    果见冯清岁喜笑颜开:“二爷功德无量!天下女子都会为之感谢二爷!”


    纪长卿:“是陛下圣德。”


    冯清岁:“对,也要感谢陛下。”


    那批获救女子成了大熙最先立女户的女子。


    她们可以独立处置财产,可以自主决定嫁与不嫁,不必依赖父亲、丈夫或孩子。


    只要能养活自己,她们就能坦坦荡荡地存活于世。


    不过这些女子最愁的,也正是如何养活自己。


    她们身无长物,也没有一技之长,在画舫时被迫学的那些,伺候男人的伎俩,她们下半辈子都不想再用。


    市面上能提供给她们的,也只有浆洗、缝补、洒扫之类的粗重低薪活计。


    便是这些活计,还不一定抢得到呢。


    困窘之时,冯清岁找上门来,问她们:“你们愿不愿意去作坊当帮工?我打算在卫城新开一个作坊,制毛衣的,你们若愿意过去那边,食宿全包,待遇从优。”


    说完详细说了一下作坊的薪酬福利。


    女子们喜出望外。


    她们巴不得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到一个没人知道她们过往的地方去,开启全新人生。


    冯清岁提供的这个机会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作坊食宿全包,她们的酬劳几乎可以全部攒下来,只消做上三五年,就能买下一套四合院。


    再做上三五年,买上一二十亩良田,就能靠佃租养老了。


    这么好的机会谁会拒绝!


    “我们愿意!”


    冯清岁便遣徐嬷嬷带着她们去卫城筹建新作坊。


    卫城就在北境和京城之间,入关的羊毛能直接送去那里,如今有宗鹤白的商路供货,还有阿御那边的路子,不愁没有原材料。


    这桩事情搞定后,她松了一口气,开始琢磨起魏家人的反应。


    魏家受了如此重创,居然没有任何反应,是魏尚书太能忍,还是在筹谋反击?


    这天下午,她刚要出门遛狗,寿阳公主府一个仆从突然找上门。


    “小的是瑄公子身边的小厮,瑄公子去京郊别苑玩儿,不知吃错东西还是怎么回事,突然上吐下泻,请您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