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利郁的影子还很正常。


    下学期分班，他因为成绩过于优秀破格来到这个班级。


    班级里的同学几乎非富即贵，不过这些他并不在意，甚至连班上有多少人他都不在意，更不要说他们的名字了。


    大部分的时间他都坐在阳光下，看着自己的影子在脚边舒舒服服摊成一张大饼。


    黑饼极力地舒展着“身体”，像伸懒腰似的，动作迅速地蔓延在地面上，宛如黑潮覆地，完美和地面融为一体。


    它很喜欢阳光，可是它的身体却像个黑洞，源源不断地汲取，却依旧阴森寒冷，甚至丑陋恐怖。


    利郁的身体常年低温，冷白的皮肤下，血液流动很慢，就像现在他坐在阳光下，却依旧阴沉沉的。


    似乎太阳也无法将冰块融化。


    “教室就是凉快，进门都感觉低了好几度。”


    “我也发现了，咱们教室位置好啊，冬暖夏凉之前在其他班都没这么好。”


    ……


    而他们脚下踩的正是黑乎乎庞然大物的影子，它讨厌他们，时不时会恶作剧，就像现在这样，那两个男生刚感叹完没多久便倏地双腿一麻，抽筋了。


    过了之后，它嫌弃地yue了一口。


    利郁不管它的小动作。


    一切都随它，他永远都是一副冷静自持的态度。


    这天，利郁照旧坐在座位上，享受着窗外的阳光，突然他的视野一暗，阳光没了。


    原来窗边多了几个站着的女生，纷纷背对着他，由此也挡住了他的阳光。


    利郁掀起薄薄眼皮，眸子略带迟缓地看向她们。


    而地上影子的反应要激烈多了，立马不高兴起来，随后黑水汇聚在利郁脚下，顺着他，在他身后立了起来。


    无形的怪物，可以任意变换形态，动作像蛇一样迅速，所到之处皆留下极浅的黑色水渍，不过一瞬间就能恢复原本的样子，不留痕迹。


    他和它同时眯起眼，看向那群碍眼的女生们。


    人，都是碍眼的。


    这是他的认知。


    “哇这个小裙裙好好看，要不咱们买了当闺蜜服穿？”


    有两个女生说好，只有一个女生她指尖卷着亚麻色的发梢，懒洋洋地抬手挡了挡刺眼的光线，娇懒道：“随便。”


    兴致不高。


    只见她似乎受不了刺眼的阳光，扭头看向教室里。


    女生的脸倒影在玻璃窗上，像橱窗里精致的bjd娃娃，玻璃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耀眼而细碎。


    彼时她的眼眸里充满着高高在上的傲慢，并没有看向利郁，她在扫视班上的人，审视着他们。


    这才是他对贝蓓的第一印象。


    一个漂亮的女生，和他没关系。


    利郁淡淡地收回目光，然而影子却像入了迷一样痴痴地看着她。


    咕噜咕噜是谁的吞咽声。


    窗外的女生们在讨论漂亮的衣服随后又聊起美甲头发，最后话题落在学校里的帅哥上，聊的不亦乐乎。


    “话说，你们觉得校草是顾迟呢还是泽尔东？”


    “顾迟吧，泽尔东太西方了。”


    “拜托，人家本来就是混血帅哥好不好？”


    四个人当好把窗户挡得严严实实，一点阳光缝都没有，影子反应过来这才不悦地张了张口，它的地盘被人占了。


    利郁低眼，手指灵活地转着笔，下一秒他听到女生娇懒懒开口道：“一个星期。”


    “哇，准备拿下谁啊？”


    “顾迟。”


    她对自己的条件很自信。


    事实上确实如此。


    几天后，利郁回家的路上，在过马路时他看到贝蓓和一个男生并肩在走路。


    男生的肩膀上挂着她的书包。


    或许距离很近，两人的手几次触碰，最后十指相扣握在一起。


    影子呜咽了一声，随后就呲牙咧嘴起来。


    好像从这一天，他的影子就开始不对劲。


    利郁拐了弯，没回头。


    他没什么想法，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


    她知道。


    他的秘密。


    利郁的骨骼又开始愉悦起来，这居然让他兴奋起来，血液蠢蠢欲动不再缓慢流动，像被洒了跳跳糖一样，噼里啪啦跳动起来。


    她会害怕，那双漂亮高傲的眼眸会遽然扩张露出嫌弃，会惊恐作呕，倾听她狂跳的心跳。


    或许，现在他就可以打个响指，让影子咬断她纤细的脖子，让她消失得无影无踪。


    留在他的身体里。


    被他吃掉。


    这样他就不用再忍受莫名的情绪导致他饥肠辘辘。


    最后人们只能在他身体里找到她的DNA。


    然而出乎他所意料的，贝蓓拨了拨耳边的碎发，“你想要，可以直接问我要呀。”


    她只当他穷，而且她之前有说过废瓶子都给他这件事，这么想来好像也可以接受？


    至于为什么不让她知道，贝蓓很懂，有时候也需要自尊心嘛。


    她趴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我不会不给你的。”


    带着她香甜的气流吹过他的耳垂，软骨舒服地红了一片，气息被她的舌尖调皮地卷进他耳蜗里。


    同样也是潮湿，然而这个却是温暖的热热的。


    *摩尔曼斯克港因为大西洋暖流成了不冻港，千岛寒流遇到日本暖流会温暖整片海域。


    利郁狼狈地偏过头。


    然而就是他这一歪头，间接让她的红唇蹭过他的耳畔，软软酥酥麻麻的触感让他整个人一愣。


    他头皮发麻，影子兴奋地叫起来。


    贝蓓也是一愣。


    想不到他还挺会的？


    本来她只是想在他耳边吹吹气，撩撩他而已，唇边凉凉的触感让她也意外。


    他是老实人么？


    校服窸窸窣窣响动，利郁倏地站了起来，逃似的离开了这里，乍一看冷静极了。


    前提是要忽略他手脚同步。


    贝蓓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起来，哎，看来是想躲开，结果反倒把自己送到她唇边了。


    这让她一时觉得，她是大灰狼，而利郁是小白兔。除了体型不符合以外，其他都蛮符合的。


    毕竟以利郁的体型来说，倘若是兔子怕也只有北极兔才靠点边，而且是巨兔。


    -


    十七中里的校内活动很多，比赛隔三差五都会有，这次的女排比赛，贝蓓也参加了。


    在十七中，和男生比赛一样，女生比赛时也会有男生在中场时像拉拉队一样激发她们的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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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他们是跳帅气的街舞。


    陆黎明报名了，在他眼中反正是跳街舞，只要不是跳女孩子那种舞，他大老爷们能接受。


    室内体育馆里。


    中场休息。


    贝蓓撇着红唇揉了揉自己的手背，本来娇嫩的皮肤红了一大片，她忘记缠绷带，发球时打的她好疼。


    目光在看到陆黎明时，主动朝他招了招手。


    刚好陆黎明就在心里想怎么搭话，于是屁颠屁颠跑了过去。


    “学姐！”


    果然比自己小就是有朝气一些。


    当然某人例外。


    她到现在都有点不敢相信利郁其实比她小。后来她看了他的资料，嗯，是身份证上铁板钉钉的事。


    “没想到学姐居然还会打排球。”


    陆黎明挠着后脑勺龇牙咧嘴道。


    “还好。”


    她其实也只会一点点，会个发球接球，只不过班主任特别信任她在学习以外的其他事。


    贝蓓是那种小伤哭唧唧，大伤却一声不吭的女生。


    就像现在，明明手背已经开始肿了，她却依旧云淡风轻和陆黎明聊着天。


    两人聊得正欢时，贝蓓突然到一股冷风在自己身后，但又不像风，风是流动的、变换的，而这个方向却…只对着她。


    “风”悄无声息地掠过她裸露的皮肤，带来一阵凉爽的酥麻，刚运动完其实她也蛮热的，身上也有细汗，然而经过它这一吹，细汗蒸发消失，仿佛被舔舐的干干净净。


    这种感觉无疑是让她身体舒服的，简直像是吹了空调风一样，但体育馆里的空调是中央空调。


    不知为何，她心里却腾升出诡异感。


    说不出来的怪。


    “怎么了？”


    见贝蓓脸色微妙地扭头看向身后，陆黎明关心道。


    身后没有人，只有远处有三两个在打篮球，体育馆里的人不少，都是一些常客，爱运动的以及体育生们。


    远处的中央空调正在运转。


    一切都很正常。


    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吧。


    体育馆里是不可能出现书呆子的，何况场地空旷要是有怪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刚才有一股冷风。”


    陆黎明笑了起来，不以为然道：“空调风呗，学校刚换的，劲儿挺足的。”


    是吗。


    她在心里问。


    -


    这时，教练吹了哨子，示意排球队员们迅速集合。


    贝蓓便草草和陆黎明结束了聊天，小跑回到队伍里。


    教练在讲技巧。


    贝蓓下意识揉了揉自己刚才红肿的手背，好烦刚才应该问陆黎明借个绷带的。


    看来只能晚上让人好好护理一下了，不然指定会青一大片。


    当她目光落到手背上时，不由一愣。


    那只原本有些肿的手背…


    却不肿了，一点红的残痕都没有，像是刚刚被冰敷过一样。


    贝蓓忍不住眯起那双漂亮的眼眸，抬起手，对着远处的光源。


    在强光的映射下，只见，她那光洁娇嫩的手背上暴露出极浅的痕迹，像是水渍。


    很浅很浅，下一秒就要蒸发消失。


    贝蓓眨了眨眼，再看却光洁如初，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