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马车内的风适宜，还是张郎君的膝弯足够柔软，温玉躺在上面渐渐地睡着了。


    等再次睁开眼醒来后，却发现枕在身下的只是一只枕头，而未在马车内看见张郎君的半点身影。


    郎君去哪了？


    出于本能的紧张和担忧，温玉立刻下马去查看。


    而马车外一片漆黑，周遭寂静，唯有暗卫们呼吸的声音。


    已是深夜，他们在憩息。


    温玉放轻脚步，在残存的月光下一个一个辨认睡觉人的面容。


    可如此往复仔细察看几次，暗卫们一个都没有少，但却依旧没有发现张清时。


    怎么会这样？


    平常郎君一般也会在马车歇息，夜里也会有暗卫值守。


    但如今暗卫全七仰八叉松懈地躺下休息，而张郎君却消息不见。


    太不寻常了！


    内心地不安与担忧逐渐在心中放大，温玉很害怕郎君是遭遇不测，于是她步履匆匆地走至一颗树桩下，焦急地推搡着还在睡梦中的凌侍卫：“凌侍卫，醒醒！快醒醒！”


    “干什么？”凌侍卫不满被打扰，含糊着回应一声后又转了个身睡下。


    见他还未清醒，温玉也顾不上其他，便只好再极为用力地掐了他胳膊一下。


    下一秒凌侍卫就被掐疼得叫了一声，然后睁开眼勃然大怒地质问道：“喂，大晚上的你干什么啊？”


    “郎君不见了你知道吗？”


    温玉无视他的怒气，语气严峻道。


    而她的这句话简直比冷风更有作用，瞬间让凌侍卫大脑清醒，他不可置信道：“郎君不见了吗？郎君怎么会不见了？”


    “我不知道，我一醒来就没有看见他了。”


    温玉疲惫地环视着四周，她附近都找过了，还是没有找到。


    “晚上不是有当值的暗卫吗？你能问一下他们吗？”


    按理说每晚都会有两个轮班值守的暗卫，若在夜里发现任何危险的迹象，都会通知大家转移。


    可今夜郎君丢了，值守的暗卫也没有反馈。


    不应该是这样！


    凌侍卫也是这样想的，值守的暗卫都是他负责安排的。


    所以他一眼就能看见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暗卫二人，稍即上前就给二人各来了一脚：


    “阿力、阿成，你两不是值守吗？怎么都睡下了？”


    阿力被踢这一脚几乎是瞬间惊醒的，稍后理解清楚凌侍卫的问题后，才吞吞吐吐道：“凌侍卫，是…是…郎君将我二人击晕的！”


    阿成也在一旁附和着点头。


    “你们说谎！”


    面对二人的解释，温玉一点也接受不了，大声质问道：


    “张郎君明明什么都看不见，怎么出去？而且为何要出去？”


    “温玉姑娘，我们说的句句是实话！”


    说着，暗卫阿金便拉下自己的衣领，脖颈上赫然露出一道被手用力击打过的红痕。


    “怎么会这样？”


    温玉难以置信地低声囔囔道，转而又拉扯上凌侍卫的衣袖：


    “凌侍卫你怎么看？”


    同是出生入死的弟兄，凌侍卫自然能看出二人不是在撒谎。


    那张郎君为何会消失？为何会动手打暗卫呢？


    凌侍卫目光严峻地扫过地上委屈的二人后开始扫向四周：


    暗卫数量一个不少，马匹的数量也是……


    “不好！马少了一匹！”


    凌侍卫惊诧道。


    “马少了一匹？难道是坏人掳走了郎君吗？”温玉猜测道。


    “不是。”凌侍卫摇了摇头，“我们的马都认主，有不良之人靠近，必回嘶鸣喊叫。这次走得静悄悄的，真有可能是郎君自己骑走了。”


    “郎君怎么可能自己走？”


    温玉诧异道，他明明还什么都看不见，他能去哪里？


    而凌侍卫却陷入了沉思，轻声问了另外一个问题：“温玉，郎君和你分别之前，有交给你什么东西吗？”


    “有。”说起这个，温玉立即将怀里那个小包裹掏出来递给他看，“郎君曾说要我把这个物件转交给陛下，说是他从陛下那里借的，要我帮忙归还。”


    凌侍卫视线一瞥，眼神霎时充满震惊，他与郎君一起执行过这么多任务，自然认得那是什么物件。


    那是——他们日夜收集的，隆王犯罪的证据！


    而张郎君转交给温玉，莫不是想凭着他一个人去吸引火力，从而让他们来护送温玉安稳到达皇宫！


    他怎么能这么做？


    他是不想活了吗？


    一想到这，凌侍卫突然情绪激动地往树桩上锤了一拳，惹得周围的暗卫们都纷纷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温玉还在问：“倒底发什了什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都怪你！”凌侍卫转而愤恨地看了温玉一眼，“要不是你，张郎君不会独自一人去送死！”


    “什么？”温玉紧扯着凌侍卫的衣袖追问道，“你说清楚，郎君为什么会去送死？”


    “还不是因为你是——”


    凌侍卫愤恨地想说出那句话，但转眼又看见了那个物件，他才想起他答应过郎君不能意气用事，于是还是将那句难听的话咽了回去。


    转头对着身后的众人喊道：“大家迅速准备一下，我们现在出发启程去京城！”


    “啊？”被惊醒的众人还摸不着头脑为何突然说要深更半夜出发。


    “等等！”而温玉也不清楚凌侍卫到底想做什么，但她心系郎君甚切，于是继续缠着凌侍卫质问，“为何不先去救郎君？”


    “怎么救？”凌侍卫冷冷道，“京城路口必有埋伏，郎君之所以先行一步，就是为了吸引火力，让我们安全护送你手中拿证物到皇宫！”


    “轰！”


    温玉手中那包裹轰然落地，她身子也跟着颤抖了一下，她没想到之前在马车上张郎君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竟全是他的临别终言。


    可她竟毫无察觉，就连他走也没有察觉。


    她低声囔囔道：“就真的没有其他选择吗？”


    凌侍卫收拾行囊的手一顿：“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


    凌侍卫的视线逐渐变得沉重：“看马蹄的方向，郎君走的是大道，且他有眼疾走得不是很快，我们可以将郎君接回来，但同时需要你走小路比我们更快达到京城口才行。”


    “这有何难？”温玉坚定道，“我可以的。”


    她可以为郎君献出一切，包括她的性命。


    “你真的可以？会死的！”


    凌侍卫再一遍向温玉确认道。


    “我真的可以。”


    温玉目光炯炯认真地回复他。


    “好，我陪你！”凌侍卫同样郑重道。


    “你陪我？”


    温玉愕然，可凌侍卫已然捡起地上的包裹转头交给其他暗卫：“我答应过郎君，我要护送你周全，我可不会食言。”


    “好，我相信你。”温玉向他伸出了手，“现在，我们是朋友了！”


    一对拥有同一个目标的朋友。


    “不是敌人了！”


    凌侍卫也伸手回握住她的手，轻微地一笑抿掉之前所以恩怨。


    接着，他们这队人马又分成两批，一批去接张请时，护着张请时顺利达到京城。


    而另一批则是凌侍卫带着温玉一起抄小路先赶往京城，吸引火力。


    *


    从山野中行走，速度的确很快，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左右，二人都在林间的出口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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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现星星点点的火光。


    那是火把发出的亮光。


    “看来——敌人早就在这里等候着我们了是吗？”温玉看着那渲染的火光，“他们这么大张旗鼓，陛下不会有所察觉吗？”


    “位置越高，想要遮他耳目的人就愈多。”凌侍卫从旁边的树梢上折下一颗树枝，“而想让他们看到方法也很简单。”


    紧接着他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用火折子点燃树枝，再将树枝放在简易制作的弹弓上。


    一用力，被点燃的树枝就如脱弓之石一般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火星之火，落入那星光之中，瞬间起了一片大火！


    凌侍卫轻笑道：“温玉，接下来我们就要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了！”


    说完，二人双腿一夹马腹，便往山野之中流蹿，而紧身后跟着的是一大片红通的火光，慢慢地照亮了整个山谷。


    由于山谷地势险要，他们两个人逃窜得十分容易，而身后一大批人却是追得气喘吁吁。


    见追不上，于是那一批人换了个思路，各个搭起弓箭，开始如雨滴一般疯狂地往凌侍卫他们身边砸落。


    而凌侍卫也只好抽取长剑替他二人挡箭，但这样一来，二人的逃跑的速度就落了半截，原本追不上的敌人都慢慢出现在二人身后了。


    更有甚者，加快马的速度直接冲到温玉身边想先将她给擒住。


    可温玉早就不是善茬，从袖口抽出短刃直接往敌人马匹的腹部猛地刺去。


    被刺的烈马痛得嘶鸣一声，然后扬起身子，那人也被顺带着跌落了下去。


    “看不出来，你还有两把刷子！”凌侍卫见状夸赞道。


    “别笑了，还有什么办法吗？”敌人就紧跟在身后，温玉实在是没心情跟他说笑。


    “你就这么怕死？”


    “废话，人能活着肯定是尽量能选活着啊！”


    温玉翻了个白眼道，都到这了，凌侍卫还没有个正形，真不知道是不是一个能靠住的盟友？


    “好好好！我给你想办法。”凌侍卫看着眼前马上要急转弯的悬崖时，轻笑道，“介意我抱你吗？”


    “介意！！”


    她话一说完，凌侍卫便猛踢踢了温玉的马屁一下，温玉的那匹马便更加快速地往悬崖边跑去。


    “喂，你在做什么？”


    凌侍卫没有回复，自己也疯狂驾马奔去，身后紧追不舍的敌人见势也加快了速度。


    但待马蹄快要触及悬崖时，凌侍卫便突然借着马身一个飞跃跃到内侧温玉的马上，从她身后猛地拉住缰绳，硬生生将马头掉转了个位置，让马儿擦着悬崖再转个弯继续奔走。


    而跟着他们身后的好一群人大都来来不及反应，竟没停住，便各个纷纷跌下悬崖。


    一时之前，石子滚落的声音，人叫声，马嘶鸣声，络绎不绝。


    “从前怎么不知道你会这么多歪心思。”


    温玉看着惨落悬崖的人，心还有余悸。


    “都是跟郎君学的。”


    凌侍卫笑道，继续驾着马。


    “我才不信！”


    “……”


    可他们好不容易甩完一批后，另一批又跟了上来，像是绵延不绝的火焰，要将林间的所有树木都给吞噬掉。


    “这下怎么甩？”


    眼看着新一批赶来的敌人愈来愈近，温玉的心情也跟着紧张起来。


    “看到前面的悬崖了吗？”凌侍卫不慌不忙道。


    眼前又是一处陡峭的悬崖，和之前的地形一模一样。


    “同样的当，他们会上第二次吗？”


    温玉怀疑道，毕竟身后的那批人也注意道那片悬崖，有意识地在保持着距离。


    “不，这次换我们跳下去！”


    “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