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笙笙有禧

作品:《谎言

    李可从未见过这么执拗的人,“三顾茅庐”这个词,用在面前的女孩身上最合适不过。


    即便她是宋老师的孙女,却也没明白她为何执着于让她当她的受访对象。


    算起来,这已经是今天她出现在她面前的第五次。


    昨晚不死心,今天更甚。


    她嘴巴还在叭叭说个没完,李可也没记住什么,只记得她曾介绍她是一位编导。


    昨晚,她上网搜索了下,还真的有她的名字,名气似乎还不小。


    所以她现在合理怀疑,面前的女孩是想把她的故事当成噱头获取流量。


    “利用别人的故事作秀,扒开别人的伤口赚钱,很开心吗?”


    那是闻禧第一次听到李可和她说话,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李可也曾和她当初一样,遭受打击,患失语症。


    她面无表情,那张蜡黄干瘦的脸,在说话时,只有嘴巴在动,没带动周围一点肌肉,又像是带不动。


    闻禧听到这话,一时哑口无言。


    她言辞犀利,闻禧知道,此刻她应该极力辩解,不要让自己陷入这样的质疑当中。


    像这一行,类似的误解不少,可如果说是误解,却又不全对。


    以人为主的纪录片闻禧接触不多,多数时候,她的选题和手艺的传承,、美食与美景有关,所以这样的质疑声她其实经历得不算太多。


    但不可否认,视频一旦发布,它必定和流量挂钩。


    无论她怎么否认,说多么冠冕堂皇的托词。


    可能会吸引大波流量,可能提高她拍摄人物的技术,可能会吸引广告商的投放,视频一经发布,可能传播更多的正能量,帮助处于困境中的女性。


    这些种种无不说明,此次的选题,于闻禧而言,无往而不利。


    她该如何回答?


    如果答案是肯定,那么这次的拍摄就被赋予贬义的色彩。


    她也会深陷囹圄,成为唯利是图的小人。


    这次拍摄的主题,也会莫名地从正面的影响,转变成一种带有消极意义的牺牲,牺牲视频中的受访人物,来获取流量,让她功成名就。


    显然这会让整个拍摄所产生的后续效应变得尤为片面。


    因为有流量似乎就是弊端,是劣势,她也会被标记在“坏人”的行列。


    这——


    根本不是她想要的。


    “我不否认有你说的这方面的因素。但——”,她语气忽然顿住。


    她想她应该将刚刚那些优势告诉她一遍,官方且认真的。


    但话到嘴边,不知道为何,又被她咽了回去。


    面前的女人,是一个可以称之为遍体鳞伤的女人,她怎么好意思提那些第一点,第二点,第三点。


    这么做,有一种试图让一个满是伤痕的女人谅解她的意思,这让闻禧觉得自己有点卑鄙。


    她吐气,而后也只是扯了一句无关痛痒的话,“你放心,我一定是经过你同意才会拍摄的,如果不愿意,不会勉强的。”


    李可嘲讽一笑,毫不留情道,“你现在不就是在强人所难吗?”


    闻禧再度噤声。


    李可身上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气质。


    虽然她经历了许多,但她眼神却是坚毅的。


    她的体型瘦弱,看着营养不良,却给闻禧一种错觉,她并不希望那些具有悲剧色彩的词语,绑定在她身上。


    空气中气氛凝固下来。


    这是闻禧第一次听到李可这么认真地拒绝她。


    闻禧的眼神逐渐转为黯淡,沉默了好一会儿,像是经过长久的深思熟虑后,她暗暗吐气,声音低了下去,“抱歉,打扰你了。”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编导,她没有什么通天的本事,也没有普度众生的能力。


    被拒绝也是常有的事,或许换成其他人,她会用尽许多漂亮话去劝导对方同意。


    但面前的人,她觉得那些话于她而言是残忍的。


    但——她尽力了。


    闻禧欠了下身,没再有片刻停留,转身便离开了。


    赵云笙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受挫,眼中眸光微动,阳光似乎都黯淡了些。


    那样的情况似乎于她是常态,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她或许也曾经经历过无数次的拒绝,和不顺利。


    可,也深知,那是她一定要经历的成长。


    “我同意了!”


    闻禧走出去没多远,耳朵像是不敢相信,怀疑自己产生了幻听,她不可思议一回头。


    赵云笙手指微微一动,他看到,她在转过身前眸光亮了一瞬。


    “真的吗?”


    她飞快地跑回李可跟前,激动不已。


    李可不喜欢被陌生人触碰,对她的热情,没来由地蹙了下眉头,随即挣开她的手,后退一步。


    闻禧收回手,“抱歉,我太激动了。”


    “我有几个要求。”,李可也不和她啰嗦,秉持着长话短说的原则,开口。


    “第一,不可以再出现在这家工厂,我家也不可以去;第二,希望你每次见我,都能像今天这样,穿连帽防晒衣,帽子戴上,下次口罩也戴上。”


    闻禧下意思“啊”一声,她那么丑吗?不让她露脸?


    李可:“怎么?做不到?”


    “可以的。”,生怕她反悔,闻禧重重点头。


    “第三,不要与我的丈夫发生任何交集,更不可以去采访他。”


    “好。”


    而后两人约定拍摄的时间地点后,闻禧才和她道别。


    李可也没有停留,转身进了工厂。


    惊喜来得太突然。


    闻禧不带半分犹豫地跑向喷雾厂门口的赵云笙,两人今天在喷雾厂拍摄。


    他长身而立,戴着墨镜,短碎发,白色短袖短裤,冷冷酷酷,清爽干净。


    或许是被她的开心传染,他的薄唇上也沾染几分笑意。


    没多时,微凉的触感,附上他的手臂,轻晃两下,嘴里兴奋嚷嚷,“她同意了!她同意了!你知道我求了她多久吗?”


    她左脸的酒窝因难掩笑意而加深,还有那抹灵动的笑,让赵云笙有一丝晃神。


    思绪渐渐被标记到从前。


    初中那会儿,她时常把零花钱花在购买喜欢的杂志上。


    而后每每和他一人一车,骑着自行车穿梭在江州的大街小巷,看到喜欢的橙子汽水,看到喜欢的豆花,摸一摸口袋后,便会缠着他买。


    那时候赵云笙的父母因为工作忙,鲜少在身边,赵云笙几乎算是半寄养在闻禧家中。


    或许是因为觉得亏欠,所以父母格外舍得给他零花钱,因此他的零花钱从来都是不缺的。


    闻禧的要求,赵云笙很少拒绝。


    只不过因为面对的人是她,偏爱中,总会多出一些恶趣味来。


    最后的结果虽然一定会给她买,但这中间总忍不住先上演一波拒绝的戏码。


    而后,她便会像现在这样不算温柔地晃着他的手臂。


    “云笙哥哥,云笙哥哥”。


    甜甜软软地叫,直叫得他心尖发软。


    闻禧注意到他的目光,有些尴尬地收回手,“抱歉,太激动了。”


    “我们回去吧,今天拍摄很顺利,我请你喝咖啡好不好?”


    “嗯。”


    ——


    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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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约定的早上九点,他们在镇子那座桥集合。


    李可换了身衣服,是朴素简单的白色,但比之前见到的都干净整洁。


    她先前交代过,拍摄地点不想在工厂,也不可以在家。


    但现在她领着闻禧和赵云笙,在一片果园前站定,然后指了下远处,“我家在那儿。”


    显然她所说的家不是现在和丈夫的家,而是父母在世之前的家。


    她提起很多的事,有许多奶奶已经告诉过闻禧,也有很多闻禧没听过。


    在沉思片刻后,闻禧忍不住问她,“你丈夫对你好吗?”


    “不好。”,她不带一点犹豫地回答。


    沉默须臾,她看向闻禧,眼神中带着厌恶,“可以不提他吗?”


    闻禧愣怔点头,听她继续说起她的小时候。


    李可本有一个还算幸福的家庭,父母虽然是农民,但她们家有大片的果园。


    出事当天,她恰巧跑出去玩,所以才幸免于难。


    但说到这儿,她却忽然自嘲一笑,发出这样的感慨来,“我到底算是幸存者,还是……到人间历劫的?”


    她的成绩很好,一直名列前茅,但是16岁的她却没书可读,也正是因此,她的人生轨迹,像是瞬间从天堂掉入地狱。


    她们从果园出来,沿着主路一直走,走在一个斜坡上。


    赵云笙极为自然地走在路的外侧,不时地注意着来往的车辆。


    李可注意到面前这个俊郎男人的举动,沉默半晌,她莞尔一笑,“你知道我为什么也喜欢你吗?”


    这突如其来的表白,赵云笙和闻禧皆是一愣。


    “我是来帮你的。”,她顿了下,“你一次也没有在我面前说出这句话。”


    闻禧眨了眨眼,完全没想到导致结果出现转折的原因竟是她的犹豫。


    李可笑了笑,说起原因。


    正是因为,面前的女孩从始至终,都没有将这一句冠冕堂皇的话说出口。


    “我是来帮你的。”


    倘若昨天她真的把这句话说出口,她一定一定转身就走,又或者走之前骂她一句,“别人需要的,才叫帮,别人不需要的,这叫添麻烦,多管闲事。”


    她能看出来,她和宋老师一样善良,也能看出来她分明也是有这个意思的。


    可昨天她似乎纠结了下,最后却选择没说出这话。


    只是因为这样小小的行为,李可就对她产生了不一样的想法。


    “你要相信我们。”


    “我们会帮你的。”


    “我们是来帮你的。”


    “……”


    类似的话她听过很多很多。


    那些人在说这些话时,像是高高在上的施舍者,直接给她贴上‘她是弱者’的标签,好像意味着她要低人一等。


    她也受够了,那些人站在她家门口,双手抱臂,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


    嘴上说着我是来帮你的,这样正义凛然的话,但看向她的家,看向这个家仅剩的她时,眼中流露着的除了可怜以外,分明还有不屑。


    然后再当着她的面说上一句极为官方的总结性话语,“像她这种情况……”


    那一刻,她像是一条躺在案板上的鱼,被人随意翻来覆去地剖析,她的尊严也在那一刻被肢解得分崩离析。


    她心里清楚地知晓,她不想要那样的帮助,但于那时候只有15岁的女孩来说,她有什么权利说不?


    可笑的是,她也没有因此而得到真正的帮助,她的家、父母留下的果园统统被她的叔叔侵占。


    她依旧要接受放下书本,面朝黄土,依旧没改变18岁就要与一个老男人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