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的穿着，只是最简单的白t黑裤，气质上却让闻禧觉得，他本不该属于这里。


    广阔的天地，朝气的未来。


    才是他人生的轨迹去向。


    雨水滴在伞面，哒哒哒，伴随着他的脚步缓缓向她移步。


    如果说，梁政的话让她那颗原本就不安的心，如炸弹的引线被点燃。


    而此刻的赵云笙，他乘雨而来，在她跟前站定，只这一点，就莫名地，足以让她安定下来。


    无论接下来的日子他们会发生什么。


    起码此刻，闻禧产生一个念头。


    他能及时出现在这里，这种感觉真好。


    在他的脸上，闻禧没看出什么表情来。


    她率先和他打招呼，“好巧。你怎么会在这儿？”


    只见他扬了扬手里的购物袋，里边装着瓶看不清的调料。


    闻禧了然，点了下头。


    紧接着，两个人就这么相对无言地往家的方向走。


    仿佛都各怀心事，谁也没再开口。


    赵云笙的脸，被夜色吞噬，他的肤色白皙，侧脸的轮廓在伞下忽明忽暗，像个不真实存在的人。


    或许正是因为这种不真实的感觉，闻禧心生一个念头。


    ——她想……她想再靠近他一点儿。


    雨淅淅沥沥地下，整个小镇，草本被打湿，植物的气味混着雨的湿气。


    赵云笙察觉到身旁的脚步声骤然停止。


    一瞬间，他也随之停下。


    侧头，望过去的一瞬间，那双眼睛如同掉落在荷叶上的水珠，与出逃的星星无异。


    “赵云笙。”，闻禧弱弱的喊他一声。


    “嗯？”


    闻禧目光上移，盯着他的伞，鬼使神差地，“你的伞还挺大的。”


    赵云笙怔了一秒，勾唇。


    而后语调中像是有几分玩笑的意味，又像是借着玩笑向她发出郑重的邀请，“要来吗？”


    闻禧盯着他手里的东西，恍惚了两秒。


    而后弯了下唇，“可以吗？”


    赵云笙：“当然。”


    得到他的回答，闻禧没有丝毫犹豫。


    她关伞，赵云笙立刻迎了上去。


    距离在此刻被拉近。


    他的气息和温度环绕在身边，闻禧的心又渐渐往回落，安定不少。


    “不好意思啊，自己撑伞还怪累的，我就偷一会儿懒。”，说完还傻乐两声。


    “闻禧。”，声音从耳畔传来，“你需要，随时可以。”


    听到这话，闻禧侧目。


    赵云笙好像和以前比，一点也没变。


    她抿唇，将苦涩压回嗓子里，低声说了句谢谢。


    伞很大，足够容得下他们两个人。


    但似乎也很小，只能多一个她。


    赵云笙习惯性地将伞往她这边倾斜。


    默了片刻，她低声开口，“赵云笙，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她的心里总有预感，他会出现在咖啡厅门口，不是巧合。


    离家更近的地方就有一家便利店。


    他何必跑大老远去那儿买调料。


    她，赵云笙和梁政虽然谈不上是从小长大，但也算从小认识。


    可赵云笙似乎从小对梁政便有敌意。


    他不喜欢闻禧和梁政走太近，也不喜欢闻禧叫除他以外的人哥哥。


    所以闻禧叫了一段时间的梁政哥哥以后，就被强行改口，只能叫梁哥或者政哥……


    想到这儿，闻禧还觉得赵云笙还挺幼稚。


    但也莫名地有些心虚。


    梁政的话，让她的愧疚更是放大。


    她连梁政都记得，可却唯独假装不记得他。


    赵云笙如果知道，她所做的行为皆是故意为之，会委屈吧，会不会生气呢？生气之后是什么结果，离开吗？


    闻禧不由得脑补起来。


    “闻禧，我没有什么想问的。”，赵云笙说，“但如果你想说，我会有想听的。”


    雨夜，好像把两个人拉近。


    悸动的心在雨雾中模糊后又清晰。


    闻禧走在满是雨水的路上，后知后觉鞋子湿透。


    塑料袋子发出轻微的摩擦声，脚步踩在水里的哒哒声像是心跳。


    赵云笙身上的气息萦绕身旁，充满蛊惑，诱她沉沦。


    脑海里渐渐浮现这些时日赵云笙在她身边的日子。


    压制住鼻尖发酸，她始终没有说出口。


    她害怕结果。


    也害怕赵云笙会真的离开。


    好不容易和多年朋友重新建构起来的联系，这种失而复得的幸福感，还未来得及抓住。


    患得患失的恐惧，让闻禧变得瞻前顾后起来。


    她贪恋温柔的他，和像现在这样坚定站在她身边的他。


    沉默被放大。


    闻禧别开眼，望向无尽的荷塘，雾气在不停的眨眼中，渐渐散去。


    到了家门口，只淡淡地和他说了声谢谢，转头便进了屋。


    ……


    闻禧进屋的时候屋里没人，但灯却开着。


    她先上楼换了身衣服。


    下楼的时候，隐约间，听到爷爷奶奶的房间里传来说话声。


    “那人又打电话来了。”，奶奶的声音似是充斥着不满。


    爷爷斥责道，“别管！”


    “我接一下，看看他们到底想干嘛？！”


    “还能干嘛，不就是见我们家闻禧出息了，想让闻禧回去祭拜林志明吗？”


    闻禧抓着门框的指尖泛白。


    “喂。”，奶奶接起电话。


    宋小澜：“我说过让你们不要再打电话来。”


    宋小澜：“闻禧回来干你们什么事？”


    宋小澜：“我不可能让她去。不要再打电话来。”


    闻禧没再继续听，爷爷奶奶也不会希望她听到。


    她轻手轻脚地离开，站在小院门口，忽然有些不知道该去哪儿。


    身后爷爷奶奶往厨房的脚步声逼近，她看着对面暖黄的灯光。


    模糊间，仿佛看到一束阳光。


    无论过去多久，人似乎总在失落时，习惯性地靠近能让自己感到有安全感的那个人。


    她没有犹豫，在雨势渐小中，卷起裤脚直往那里跑。


    就跟小时候一样，每次心里难过，就可以毫无顾忌地跑向她的充电宝。


    她在屋檐下站定，拍掉身上的雨水。


    最先出门迎接她的人是云宝。


    赵云笙听到动静，从厨房出来。


    瞧见十分钟前才和自己分道扬镳的女孩再次出现，眼里有几分惊喜。


    但看见她被打湿的衣裳，又忍不住皱眉。


    随手从桌上拿起几张棉柔巾递过去，“伞呢？”


    “我想着没多远，就没撑伞。”


    说着，她闻到香味，“你还没吃饭？”


    “嗯。”


    “我……也没吃……”，闻禧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一起吧。”


    说着赵云笙进了厨房。


    闻禧站在门边，看着他熟练的颠锅，“你还会下厨呢？”


    “……”，赵云笙失语，“你不是吃过？”


    闻禧笑笑，“我还以为当了大老板可以不用做这些事儿了呢。”


    赵云笙勾唇，“回到家，该是孙子还得孙子。”


    “……”，闻禧懵然，“你这话……”


    “怎么？不对？”


    “对对对。”，闻禧被逗笑，“只是没想到还能这么用。”


    刚刚的事好像被短暂地抛之脑后，闻禧掏出手机，给奶奶发了条信息，告诉奶奶，她在赵云笙家吃饭。


    而后将手机揣进兜里。


    再抬眼时，看到赵云笙手里拿着一个碗，碗里兑着椰奶和桂花。


    闻禧好奇，“这是什么？”


    “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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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椰奶冻。”，赵云笙把它放进冰箱，“吃完饭一会儿吃。”


    这样居家的赵云笙，闻禧还有些诧异。


    他看着真不像会做这些事的人。


    兴许是她表现得太明显，赵云笙侧目，皱了下眉，“你这什么表情？”


    闻禧郑重道，“没有，由衷地想夸你。”


    “洗碗吧，吃饭。”，赵云笙弯唇，而后又补充一句，“两个碗就行。”


    “啊？爷爷不吃吗？”，说起来，好像真没看到赵爷爷。


    “去隔壁找李爷爷喝酒去了。”


    “哦。”


    吃了饭，闻禧也没有着急走。


    赵云笙窝在沙发的一角工作，房间里回荡着电视机的声音。


    赵云笙抬眼。


    看着眼前，一人一狗，窝在沙发看甄嬛传。


    雨夜的清冷消散。


    暖黄灯光下温馨的一幕，似一股暖流，缓缓在心间徘徊。


    就这样吧。


    这样也很好。


    结果和答案没那么重要。


    “闻禧。”，闻禧看电视，其实看得没那么认真。


    赵云笙忽然靠近，她愣了下，“嗯？”


    他直截了当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话音刚落，闻禧原地愣了三秒。


    她侧目，看着眼前熟悉俊朗的脸。


    是了。


    赵云笙是什么人？


    是从小到大最了解她的人，她难过是什么样，开心是什么样，烦恼的时候又该是什么样，好像从来都会被他一眼识破。


    她那点小伎俩，又怎么能企图在他面前瞒天过海。


    可是闻禧并不想因为这些破事儿，让赵云笙参与进来。


    她希望可以靠自己解决所有的负面情绪，解决她那些破事儿，然后认认真真地和赵云笙说对不起还有谢谢。


    她扯出一个笑，“没有啊。”


    “闻禧。”，可是赵云笙似乎并不买账，“我以为我暗示的已经够明显了，可你为什么还是不肯在自己遇到不开心时，自己硬扛着也不告诉任何人。”


    他的表情里真挚中，又带着几分无奈，闻禧有些怔。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资格说这话，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无论遇到什么事，随时可以找我。”


    赵云笙实在是没办法了。


    即便知道这些话有些越界，可他实在没办法再用暗示这样的方法知会她。


    离15号越近，那种没来由的恐惧感便会不断侵蚀上来。


    就好像回到了12年前那个夏天，她躺在白色病床上那个夏天。


    他没办法再说服自己坐以待毙。


    这是头一次，他失去所有耐心，也无比讨厌等待二字。


    他不会再允许自己，再经历一次那个无能为力的夏天。


    闻禧听到这话，鼻尖有些发酸，她眼睫下垂，“桂花椰奶冻可以吃了吗？”


    赵云笙起身，“我去给你拿。”


    “谢谢。”


    闻禧接过他手里递来的桂花椰奶冻。


    用瓷勺子舀上一口。


    桂花和椰奶的香甜，冰凉丝滑入口。


    让她短暂地忘却那些不痛快的回忆。


    “赵云笙。”，她吃了两口，轻声唤他的名字。


    赵云笙侧目，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你的手机会随时开着吧？”


    话落，赵云笙眼睛亮了下，“嗯，我的手机会24小时开着。”


    闻禧点点头，“谢谢你的桂花椰奶冻，很好吃。”


    说着她起身，“很晚了，我得回去了。”


    赵云笙随着她的脚步，“带上伞。”


    “好。”


    她把伞握在手里，是那把她和赵云笙一起撑过的伞。


    她握着伞柄走在晦暗不明的雨夜里。


    她想，她没什么好怕的。


    12年前不怕，12年后，她更不可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