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赫昀视线缺失落脚点。


    低烧会持续让人发热，他调整目光，盯上离简逾很近的人。


    他更高一些，从侧着的角度看过去，可以看到alpha胸前的银色胸针、以及铭牌上的名字:裴亦。


    裴亦感觉后背森冷，搓了搓手臂，悄悄挨简逾更近了点。


    有纸张扭曲的脆响声响起。


    突然，简逾有了动作。


    他无声褪下肩上的包，和裴亦拉开细微距离，客气而疏离。


    埋头把里面的文件表格抽出来，是他们小组要做的设计方案，夹在手臂。


    上面清晰的印着组员名称。


    楼层的数字跳动到一，电梯门自动打开。


    迎面是一群要上楼的学生，谈笑风生的场面戛然而止，看清了场面，几人半张的嘴尴尬闭了回去。


    简逾把肩包拉好拉链。


    扭头道:“走吧。”


    裴亦等这一刻很久了，立马跟着冲了出去。


    两道人影风一般掠过人群，消散在视野。


    而电梯口此刻有些拥堵，反应过来的学生已经开始往前挤着打招呼，有的眼睛亮起来，大鞠躬:“纪哥好！”


    随即又冲着纪赫昀身边的人道:“副会长好。”


    话题中心很快转回纪赫昀:


    “您还记得我吗？那天在台上，您看向我了呢。”


    说话积极的那个学生看着纪赫昀，迟疑道，“啊…您怎么看着身体不太舒服？”


    心情看起来也不太好。


    纪赫昀指尖压了压鼻梁口罩。


    看向旁边的张延。


    “啊，纪哥今天确实不舒服，嗓子发炎了，没法说话。”


    振奋的几人默默息了声。


    “啊，这样。”


    纪赫昀已经抬脚走了出去。


    张延冲他们摆摆手，无奈道:“你们快进去吧。”


    说完，跟上了纪赫昀的脚步。


    纪赫昀走的有些快，单手拿着手机敲字，另一只手中的策划案被捏的皱成一团。


    张延有些犹豫和沉默。


    纪赫昀:“继续说。”


    “今年的特优生开幕式节目预计还是延续去年的歌舞剧形式，一直以来反响也很不错。”


    纪赫昀:“嗯。”


    他走路慢下来:“已经联系过艺术系那边编排剧本了，明天就可以做好，到时候通知下去，抽空排练。”


    张延继续道:“对于今年最后的交际舞会他们都很感兴趣，学生会邮箱那边收到不少新的征集意见。”


    纪赫昀心不在焉:


    “他们说什么。”


    张延:“不少人觉得还不够刺激。”


    他看向纪赫昀。


    身边的alpha黑发散落，只能看到睫毛弧度，和散漫蹙起的眉头。


    他知道纪赫昀其实不太爱管这些。


    对于特优生的事，也往往兴致缺缺，一般交付给特意为此养起的“蛊虫”们代替去做，然后随意的看看戏。


    加上时间也有些紧迫，纪赫昀这两天看着状态也不好，随即体贴道:


    “今年您参与舞会策划吗？可以像去年一样交给他们做——姜朝那一伙人也比较有经验。”


    他隐晦提及:


    “已经有人在向我征求机会了。”


    纪赫昀指尖停顿，唇角扯平。


    “先等等。”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过了会儿道:


    “回头把流程发我一份。”


    这是默认了。


    张延:“好。”


    已经到了专属休息室，里面的隐私性很强，空间宽阔。


    张延去倒茶水。


    纪赫昀坐在沙发，着向手机屏幕:


    他阈值特殊，长久接受固定治疗，被规划安排的妥当，反而对生理问题这方面认知比较模糊。


    从小到大，倒还没咬过除止咬器铁金属之外的东西。


    他在手机上打字，敲打一番，停顿，又反复修改、删除。


    纪:{问个事。}


    徐医生:{少爷，怎么了？}


    过了一会儿才得到回复。


    纪:{卡修尔发酒疯，把自己手指咬破了。}


    纪:{需要做特殊处理吗。}


    徐医生:{啊…这样吗？真不小心…S级最好还是管住嘴，不要乱咬！回头来开两支信息素凝剂带给他，一天涂抹两次。}


    张延看到纪赫昀还是像要陷进手机里一样。


    不知看到什么，眉头蹙的更厉害了。


    张延好奇了很久，把水杯端过去，终于忍不住偷瞄。


    结果眼神刚倾斜过去，纪赫昀手机就熄了屏，还冷眼回看过来。


    “你看什么。”


    被现场抓包，他心虚的收回目光，把水从桌面推过去:


    “看您不舒服，给您倒了杯水。”


    “喝吗？”


    场面陷入僵持。


    纪赫昀修长手指按压紧口罩边缘，“不喝。”


    张延:“好吧，那我渴了。”


    说完，他一饮而尽。


    纪赫昀偏过头去，嗓音被遮掩的沉闷，“刚才一起进电梯…那个叫裴亦的alpha。”


    “接触过吗？”


    “嗯…有些印象。”张延思索了瞬，放下杯子，“新生呢，在名单上看到过，今年加入的组织部。”


    “裴家长子，样貌不错，学习也很好，能力也强，虽然一直挺低调，但挺受欢迎的。”


    纪赫昀缓缓道:“是吗。”


    “他挺自来熟？”


    “听说在部门里混的不错的，人缘也挺好。为什么问这个？”


    纪赫昀想起简逾突然拿出文件表格，上面字样都要对着他，动作克制淡薄——明显的掩护行为，证明仅仅为合作关系。


    所以就认定了他会做一些不择手段的事。


    纪赫昀垂下眼睑，声音森冷:


    “随便问问。”


    他强制性的、把头脑内疯狂肆虐的不好想法再次压抑回去。


    “您难道是，又有新的养蛊想法？但他不好挖过来的，毕竟是躯干部门那边的，咱没权…”


    “没有。”纪赫昀含着戾气，再次重复:“不是。”


    张延嗓音卡壳，一愣。


    纪赫昀:“别的事，回头再说。”


    似乎认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他垂下眼，半张脸掩入高领。


    “先出去吧。”


    ——


    出了学生会大楼，裴亦花容失色，出了一身虚汗。


    简逾偏过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看到他的样子，还是帮忙拍了拍背。


    裴亦咳嗽两声:“谢谢。”


    他平复着气息，瞳仁瞪大:


    “刚才上电梯和纪赫昀对视，吓死了，看我跟看仇人一样。”


    简逾收回手，冷漠评价:


    “他看谁都这样。”


    只有被扇哭的时候最顺眼。


    “你心理素质真强。”裴亦看着面上没什么波澜的简逾:“刚才在电梯里，我差点窒息。”


    简逾终于把手里的文件表格，安静的放回自己的背包里，又背上。


    裴亦的父母曾是科研人员，又曾参与过自主招生考试命题——其实正是简逾所想咨询、了解的东西。


    但今天运气实在不怎么样。


    在刚才踏上电梯的一瞬间，又凑巧的试探过个别人态度后，简逾有点后悔了。


    被蛇蝎缠上，就不应该再把任何人牵扯进来。


    不管那人是主动、还是被动。


    “你的心理素质也很强。”


    这里的环境空旷，周围也没什么人，有高大的树木丛遮掩，有细微风声沙沙作响。


    “裴亦。”简逾抬起眼，镜框下的眼睛直白的盯着他，“可以继续刚才被不小心打断的话题了。”


    “你应该感受到了，和我待一起，会变麻烦。”简逾语调清淡，“没必要。”


    “至于任务，还是到时候等老师安排最好。”


    裴亦张了张嘴。


    他关注了很久论坛，从一开始就是。


    身处困境，有人急切的寻找同类嫁祸、巴不得找人同担风险。


    他明明已经被触动、好奇到，忍不住主动贴上来了。


    近距离下，男生皮肤愈发衬得苍白，额前黑发被风吹动，完全暴露出的眼睛漆黑、狭长，像蒙着层散不尽的潮湿雾气，带着无名状的野蛮吸引力。


    也让人看不懂。


    明明自己做的事，疯狂又危险，却要把有概率沦陷进来的人毫不犹豫推出去。


    像只允许对自己残忍。


    裴亦不受控制的向前一步，进一步缩短无形的距离:


    “简逾。”


    “其实，我也有想对你说的话。”他低头，轻轻道，“我们可以聊聊吗。”


    这依然会有稀落人群流经，简逾道:“换个地方。”


    两处建筑间有条不大的胡同状空隙，又有树木、花坛遮掩，也是监控暗角。


    “我的父母，本是特优招生计划的忠实拥护者。”


    裴亦抵着墙，吐了口气，盯着简逾。


    “之所以科研转经商，放弃自主招生考试命题权，就是发现了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