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

作品:《穿进科举文里当NPC

    烽火连天,秋风肃杀,昔日横亘的高大城墙现如今是断壁残垣,京城已不复一月前的华美喧嚣,战火取代了灯火。


    城里随处可闻哀嚎声,女人穿着破损的衣衫襦裙奔走逃跑,男人随手提起一柄长棍拼死卫家,孩童此起彼伏的嚎哭声响彻京城的大街小巷。


    穿着赤色盔甲的异族士兵成群结队,他们凶狠地挽弓箭、舞长枪,所到之处血色漫天。是一场盛大的杀戮。


    如血残阳映照着东市长街旁的一座偌大宅院——清阳侯府,东市现如今已不是曾经的喧闹繁华之相。


    昔日闹市街,今朝枯骨坟。


    长街两旁,曾经门庭若市的高门大户现在朱门紧闭,安静的可怕,不闻旧曲与新声,不知是已经举家逃亡还是自弑家中。


    清阳侯府内,锦绣花草如旧,却不见一丝人气,只有一座庭院门旁有一女子,这就是清阳侯夫人——纪楚。


    纪楚身着群青色窄袖长袍,长发高束,用一支黑檀剑簪挽就,几缕碎发垂在脸颊两侧,并非她往日繁复的妃色衣裙和精致发髻,更像是一个清秀的少年书生,往日故意装模作样的矫揉造作感不复存在,清丽的脸上只有坚毅和冷静。


    她已经打发走了府中的侍女和小厮出城逃亡,而王府侍卫已经跟随那个混账王爷夫婿去城门作最后一搏。


    纪楚此刻也准备背着小包袱从王府后门逃跑。


    迷茫的侯夫人不知道该逃去哪里,她的母家纪家人早已离城而奔逃,也从未有一个家族中人过问纪楚的去向死活。


    而若是守城失败,即便逃到天涯海角,新朝的异族王室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旧国皇室余孽,自己作为清阳侯夫人亦无法逃脱。


    但是纪楚想要活下去。


    尽管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关心她的人——她的母亲,在纪楚幼年时就因病逝去。


    而她被纪家作为政治筹码嫁给了京城皆知的荒唐纨绔子弟清阳侯爷后,更是前路暗淡无光。


    她依然渴望生存。


    而此刻,她更不想在这个空寂的庭院中等待别人的审判,她不知道此刻的死局下她究竟如何才能活着,但她希望可以活下去。


    纪楚蹑手蹑脚推开王府后院的小门,走到了王府后面的街道上,警惕地四处张望。


    这条街道算是安静,应当是这条巷子的世家与商户都已四散逃亡,战火还没有波及到这里,但依稀可见远处的火光。


    几近黄昏,霞光炙热而冷酷,遍撒这片悲哀的大地,平等地照亮这片土地上的厮杀与逃亡。


    她一边紧张地匆匆走着、一边瞥了几眼渐渐暗淡的晚霞,到了晚上怕是更加危险。


    突然,喧腾之声骤然大起来了,冲天的荧荧火光愈来愈近。


    她知道,他们越来越近了。


    不妙的是,这声音是从四周包围而来,似乎是很多人在移动着互相进攻,她甚至可以听到细微的箭刺破空气的声音。


    那些刀剑金戈的声音逐渐贴近,似乎只在咫尺之间,周围房屋大门皆是紧闭,她不得已只能找了一堆小摊贩忘记带走的货物来藏身,不过这货堆两面漏风,倒是个不小的隐患。


    雨飞落,只有金属的撞击声和男人的惨叫声,纪楚不敢看这惨状,只能抬头看一方的马上之人,她怔了一下,是一张熟悉的脸庞,是自己那个两厢生厌的联姻夫婿——齐景。


    齐景虽然行事荒唐,倒是有一张人人称道的漂亮的脸,如今穿上这身墨色甲胄更是俊美非常,而那张漂亮的脸上不再是一如既往的轻浮浪荡,而是少见的紧绷,桃花眼中浮动着冰冷神色,通身肃杀之气。


    若不是见多了那个混账王爷平时的各种荒唐行径,她倒是真信了清阳王齐景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大义王爷。纪楚奚落地想。


    她知道此刻只能向这个夫君求救,必须想法子让齐景看到自己,但是战场实在太过混乱,乱箭横飞,长刀短匕,杀人不见血。


    她在身体尽量保持隐蔽的情况下抬起头,但是齐景专注于战场,并未注意到角落里盯着他的女子。


    同时,这一刻纪楚也没注意到远处飞来的乱箭。


    霎那间,一切仿佛都安静了,纪楚听不到任何声音,她摔倒在地上,只能感受到身上的剧痛,她低头看着自己胸口洇出的汩汩鲜血。


    在齐景看到她之前,一个异族士兵率先看到了她,并且毫不留情的射出了一箭。


    她要死了。


    就是这么简单,没有什么盛大的死亡场面,没有别人为她悲戚戚哭丧,没有恢弘盛大的葬礼,只是一个陌生人随手射出的一箭。


    他甚至都不认识她,也无人知晓纪楚要死了,孤单的死在这个小巷角落的陈腐货堆后,明天或许会是抬入乱葬岗的无名尸之一。


    纪楚仰头看,她看到齐景至今也没有注意这个角落。


    她看到血色漫天,看到蔓延至天际线的晚霞。


    自己童年时,在纪府学堂和兄弟姐妹们一起读书。


    黄昏,等候夫子讲完之乎者也的时候,也有这般晚霞,很美。


    那时,父亲总是夸耀自己在诸位兄弟姐妹中是最有悟性的,学问学的最快,也理解的最深最透。


    她很多次偷听到父亲与母亲在私底下说可惜楚儿不是个男子,否则必有一番作为。那时的她听到这句话,总会向一只骄傲的小孔雀一样美滋滋地昂起头。


    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父亲变了。或许是母亲去世后变了;或许是继室所生的弟弟以及众位庶弟出生后变了;或许是自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时变了。


    又或许,父亲从未变过。


    纪楚和姐妹们在开蒙结束后朦朦胧胧地离开学堂,开始学习女工、琴棋书画以及掌家之道,有的姐妹因为不必再受艰涩的学问苦楚而欢天喜地。


    但是纪楚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她并非不喜欢琴棋书画,但是当她看到就连最笨拙的庶弟也可以自由的出入学堂之时。


    她知道,一定有什么发生了变化。


    她找父亲哭闹,想要和小时候一样和手足们一起读书,但是没有人会听一个十岁小女孩的哭诉,只当她因为失去了伙伴们一起玩闹。


    就那样到了及笄之年,像寻常一个贵女一样长大了。


    当得知自己要嫁给清阳侯爷齐景——全京城最不学无术、寻花问柳的皇家子弟时,她眼前一片昏暗。纪楚再次找到父亲争辩,但是她仿佛还是那个十岁的小女孩,没有人听到她。


    她只能在婚后,装作传闻中齐景最讨厌的矫揉造作的贵女模样。


    果然,两看生厌,一对怨偶。


    出嫁那天,十里红妆,仿若此刻漫天血色;四方来贺,就似今朝铁马金戈。


    人人一张假面,喜气洋洋地敲打着沾血的算盘。


    纪楚不甘,不甘心就这般莫名其妙地死了,无人知晓;不甘心半生蹉跎,痛苦一生。


    但是胸口的血越涌越多,眼前越来越黑,最终失去了意识......


    *


    “楚楚姐姐,快醒醒!”纪楚好像在梦中听到了一个清脆的稚童声音。


    “楚楚这丫头咋还不醒呢,大夫,她真的没事么?”又仿佛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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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妇人焦急的声音。


    “脉象一切正常,无妨。或许摔得重些,需多多休养一下。”是一位老先生沧桑的声音。


    声音隐隐绰绰的,渐渐消失了。


    纪楚做了一个梦,梦中世界是一话本:一个女子女扮男装参加科举高中探花,最终成为权臣,并与当朝皇帝两情相悦,权势滔天之时成为皇后,故事的最后,皇后倡导在各地兴办了女学。


    画面变得光怪陆离,仿佛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又像是几十年,纪楚眼皮有了知觉,睁开了眼睛。


    四处望去,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她慢慢的坐起身来观察。


    这里应当不是什么世家侯爵的府邸,床帐并非是高门大户常用的销金帐,而是芙蓉红的锦帐,房间不大,摆设装潢很朴素,黄花梨海棠纹圆桌上摆着成色一般的玉瓶,空荡荡的墙上唯有一幅寒梅傲枝图,落款为——


    何缀华?


    这不是自己梦中话本里那个男扮女装参加科举的女子吗?


    纪楚来不及细想,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楚楚姐姐!你终于醒了,吓死我啦。”


    一个穿着海棠红襦裙、大约八九岁的小姑娘满眼笑意地朝她扑来。


    纪楚瞬间警惕了起来,


    “你称呼我为何?”


    “纪楚姐姐呀,怎么了?”小女孩委屈巴巴问道。


    “你仔细说哪个纪,哪个楚?”因为面前只是个总角小童,纪楚没有很大防备。


    “纪大伯的纪,楚楚可怜的楚呀。楚楚姐姐,你摔糊涂了吗?”小姑娘盈着光的大眼睛有了一丝疑惑。


    “没事,受伤之后有些不清醒,记不清一些事情了。”


    好在小姑娘也并不在意。


    纪楚不确定这是否是什么圈套,毕竟在话本世界醒来这种事情也太过荒谬,只能继续伪装套话。


    通过与青言对话,没错,青言就是这个小姑娘的名字。


    纪楚知晓了自己居然真的到了另一个世界。


    据青言说,自己原身也叫纪楚,年岁十四,原身的家庭开着一家药铺,自己有一个哥哥与一个幼弟,父母双全,家庭还算是富裕,不过此处与纪楚原本所在的世界一样,商人的地位并不高。


    而这个朝代国号为盛,而墙上挂着的正是当朝皇帝的皇后,一代传奇权臣——何缀华,只不过最后成了皇后,不过成为皇后之后,大肆兴办女学,原身现如今也在本县兴建的女学里。


    讲到何缀华的时候,青言很不解地道:“姐姐,你说为什么何皇后要做皇后,而非继续做大官呀,听说那些大官都可坐八抬大轿,威风极了。”


    纪楚并不了解这个世界的具体情况,只能沉默。


    “楚楚姐姐,你真有福气,你这般受伤之后便可许久不去学堂了。”青言一想到不去学堂这件事便欢欣雀跃。


    “但是王武那群人太讨厌了,他们一直欺负女学的人,如果不是他们欺负你,你也不会受伤。”小孩子的情绪变换极快,青言又忿忿不平道。


    只是受伤么,旁人都不知,自己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而这个世界真正的纪楚,早就死在了几天前,十四岁的小姑娘,就那样孤零零地死去了。


    她或许是摔亡在某个石阶巷角,闭眼前默念着几条青石小巷之外的爹爹娘亲,回音只有远处传来的孩童嬉闹。


    也或许是溺毙于某个泥泞河溪,窒息前挣扎着伸手向岸上之人求救,回应只有几个顽劣少年的奚落嘲笑。


    无人知晓。


    纪楚要为那个小姑娘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