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又一城镇

作品:《箭叩青瓷盏

    三日后,一条蜿蜒小径上,三匹骏马风驰电掣般奔腾而过,马上三人快马加鞭,一路风尘仆仆,马蹄扬起的滚滚尘土在身后肆意弥漫。


    这三人正是林尧、流徵与豆芽。


    行至距离落霞镇还有好几十丈远时,林尧猛地一勒缰绳,脆声轻喝:“下马,躲避!”


    言罢,率先翻身下马,在马背上轻轻一击,放任马儿自由离去。


    “怎么了?”豆芽高声问道。


    “看。”林尧伸手指向远处的土城墙,示意二人望去。


    此时狂风呼啸,裹挟着漫天黄沙,吹得人几近睁不开眼。流徵用力揉了揉眼睛,紧接着,一声惊呼几乎脱口而出:“那是……”然而,这惊叫瞬间卡在喉间,只因不远处土城墙上呈现的情景,令她愤慨到了极点。


    抬眼望去,远处几丈高的土城墙头,三颗血淋淋的头颅高悬其上,在狂风中显得格外惊悚。染血的旌旗在城头烈烈作响,原本绣着“大景”二字的地方,被一个歪歪扭扭的狼头图腾粗暴覆盖,那丑陋的针脚,恰似一道狰狞恐怖的伤疤,刺痛着众人的双眼。


    城垛之后,戎狄人的狼皮帽不时闪现,他们手中的青铜弯刀在惨白日光下寒光凛冽,透着无尽的杀伐之气。紧接着,女人尖利的哭嚎声骤然响起,混杂着戎狄兵粗野张狂的笑声,在这广袤无垠的黄沙戈壁上不断回荡,声声入耳,令人毛骨悚然。


    “快,下马,趁他们还未发现我们!”林尧心急如焚,再次厉声催促。


    豆芽此刻也回过神来,迅速翻身下马,依着林尧先前的动作,将马儿驱离。


    “这……这镇子怎会变成这般模样?”流徵仍旧难以置信,声音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她一边下马,一边喃喃自语,手中的马鞭也因过度震惊,“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那边有间土屋,先躲过去。”林尧没有回答,心急如焚,率先朝着一间废弃的黄沙土屋奔去。流徵和豆芽见状,赶忙紧紧跟上。


    然而行至中途,林尧却陡然改道。她似是察觉到什么异样,脚步一转,朝着黄沙中一处微微凸起之地走去。


    待靠近那凸起处,才看清原来是半截被黄沙掩埋的石碑。林尧神色凝重,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地拂去石碑上沾染的尘土与斑驳血迹。


    刹那间,石碑原本的模样显露出来,其上刻着的“落霞镇”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这是……界碑?这界碑为何会被随意丢弃在此处?”豆芽也瞧见了那三个字,心中涌起一股怒意,忍不住低声喃喃。


    “敌寇已然深入我们的疆界之内,这界碑,还重要吗?自然是不重要了。”林尧神色黯然,像是在问豆芽,又像是在问自己。狂风呼啸,吹着黄沙发出“呼呼”的声响,仿佛也在为这山河破碎而悲叹。


    半刻钟后,三人藏身于废弃土屋之内,趴在地上,透过夯土间的细微裂缝,紧张地观察着不远处的土城墙。


    城墙上突然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


    三人拧眉瞧去,戎狄士兵正在那城墙上央架起了篝火,十几个衣衫不整的妇孺被铁链拴成一串,最前面的老妪被一长矛挑起,枯瘦的身子在半空中抽搐。有一匈奴士兵举起酒囊,琥珀色的液体淋在火堆里,腾起的蓝焰映得他脸上的刺青愈发可怖。


    寒风卷着燃烧的羊毛毡焦臭灌进鼻腔,林尧握着弓的指节发白。


    在那城墙上,几个戎狄士兵似乎是发现了新乐趣,他们开始往那些妇孺的身上泼火油。


    他们准备烧死她们。


    意识到这点后,豆芽和流徵齐刷刷地望向林尧,此间唯有林尧武艺最高。


    林尧缓缓阖上双眸,陷入沉思。


    林尧知道,流徵和豆芽两个人其实都在等着她做决定。战机转瞬即逝,必须尽快抉择。


    若出手相救,她们仅有三人,大概率不仅救不出人,还会把自己搭进去。流徵和豆芽都是从黄关镇九死一生逃出来的,怎能让她们刚脱狼窝又入虎穴?


    可若不救的话,恍然间林尧想起了那日在黄关镇,在那戎狄骨刀的威胁下,有一人丝毫不惧的冲向了骨刀,当时他说了一句话,他说的是:“林娘子,别让下一个镇子变成吾等如今这般模样。这段时日,多谢了。”


    若就此袖手旁观,又如何对得起当初那些抛头颅、洒热血,以生命捍卫这片土地的英烈?林尧在心底反复叩问自己,难道还要再添一份悔恨,再多背负一份愧疚吗?


    黄关镇的惨象,一直是她心中难以磨灭的痛,愧疚如影随形。那时,她明明察觉到异样,却因一己之私,贪图所谓的安稳,生生将疑虑压下。


    从黄关镇死里逃生后,无数个日夜,林尧都在想,若是当初自己能多些担当,早点追查、迅速应对,而不是装作不知、放任不管,黄关镇的结局是否会不一样?


    此刻,内心深处传来坚定的回答:不能再让愧疚啃噬灵魂,必须去救!即便希望渺茫,也要拼尽全力,总要为无辜百姓做点什么!


    林尧不再有半分迟疑,猛地睁开双眼,目光坚定如磐,毫不犹豫地朝着屋外冲去。


    可就在迈出几步后,她骤然停住,迅速转身,望向身后紧紧跟随的流徵与豆芽,沉声道:“此番救援,由我先行,你二人暂且留下。你们务必答应我一事,待我前去牵制那些戎狄士兵的注意力,你们见机行事。若我成功引得他们分神,你们便悄悄摸过去准备救人;若我未能牵制住,你们即刻转身逃离,忘掉此处发生的一切,切莫有丝毫犹豫,即刻就跑,可做得到?”


    见两人面露难色,似欲反驳,林尧抬手示意噤声,而后再次转身,大步踏入那漫天黄沙之中。风声呼啸,裹挟着沙尘,将她的话语送至两人耳畔:“不能让我们三人皆葬身于此。莫忘,我箭术在身,比你们更为娴熟,这一险,我来担!”


    未等流徵与豆芽回过神,一声尖锐哨声陡然划破漫天黄沙。


    原来是林尧已屈指放入口中,吹出一记响亮呼哨。


    这哨声尖锐嘹亮,瞬间引得远处正往妇孺身上泼火油的戎狄士兵纷纷侧目。


    那些士兵迅速抄起长矛弯刀,如临大敌,枕戈待旦地朝着林尧的方向望去。林尧毫无惧色,目光沉稳地扫过被绑缚的妇孺。只见其中一人对着她急切地做出口型:快跑。


    此时,已跑远的枣红马听闻哨声,猛地昂首嘶鸣,恰似听到冲锋号角,铁蹄骤然转向。它四蹄奋扬,鬃毛在暮色中如金红色的波浪翻涌,风驰电掣般朝着呼哨之处奔腾而来,一路尘烟滚滚。


    林尧背着弓,在那马即将冲至身前三尺处时突然撤步侧身,左手如铁钳般扣住前鞍桥,右足尖精准点进马镫,绷紧的肌肉将粗布劲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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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撑出了一道遒劲的褶。


    随后就见林尧整个人借着冲势腾空而起,像山鹰展开被夕阳点燃的翅膀,瞬间就坐到了马背上。


    就在林尧即将扬鞭策马奔去之时,豆芽紧咬下唇,眼中满是担忧与关切,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沉声道:“林娘子,万事小心,我们都要活着回去!”


    一旁的流微,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指节泛白,目光紧紧追随着林尧,虽未言语,但眼神中满是信任与鼓励,微微点头示意,似在传达着无声的支持。


    林尧嘴角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对着两人轻轻点头回应。而后,她稳稳坐定,伸手取下背上长弓,动作娴熟地顺手从马鞍旁抽出三支羽箭,搭箭、拉弦一气呵成,整套动作流畅自然,仿若行云流水。


    林尧双腿轻夹马腹,骏马长嘶,如离弦之箭朝着远处城墙飞驰而去。


    她面色冷峻,身姿在马背上随奔势起伏,手中长弓不断挽起满月,利箭离弦,裹挟风声,如黑色闪电射向城墙上的戎狄士兵。


    城墙上箭簇齐发,箭雨倾盆。她越靠越近,中她箭的戎狄士兵惨叫着倒下,却也有更多的箭向着林尧袭来。


    林尧身在纷飞箭雨中左躲右闪,奔袭路线凌乱却巧妙,每次腾挪都惊险避开致命箭矢。


    她手中的弓不停挽月,利用躲避间隙迅速回射,搭箭、拉弦、放箭,一气呵成,这机械重复的动作让她忆起往昔。


    距离渐近,林尧瞅准时机,将弓背在身后,冲向城墙。


    她猛地一跃,双手死死抓住城墙缝隙,指甲因用力泛白。戎狄士兵发现她的意图,疯狂攻击。她侧身躲避,单手艰难攀附,另一只手从腰间抽出匕首,狠狠扎进砖石借力攀爬。手臂肌肉紧绷,青筋暴起,汗水混着尘土滑落。在敌人围攻下,她咬牙坚持,每向上一寸都用尽全身力气。


    下一幕,让林尧眼眶微微泛红。


    她看到,那些原本被绑在一起、颤抖不已的妇孺,身躯陡然挺直,正用尽全身力气站起身来,猛地反手去勒那些袭击她的戎狄士兵的脖颈。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身形佝偻,却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拼尽全力用被绑的双手去拉扯士兵的腿。


    孩子们哭喊着,挥动稚嫩的手脚,朝着抓着他们的士兵又踢又打。


    见此情景,林尧很难不动容。


    恍惚间,她想起黄关镇破败茶楼中站立的豆芽,此刻,眼前仿佛出现了无数个举着石块、顽强反抗的豆芽。


    无论处境多么艰难,无论多么绝望,人都不应自暴自弃,自救才是一个人最强大的本能!


    即便朝廷放弃救援,即便旁人都已绝望,只要学会自救,就会拥有无穷的勇气和力量。


    去与天抗争,与人较量,与自我博弈!


    也唯有如此,才能冲破黑暗,看见名为“希望”的曙光。


    林尧紧咬着牙,眼中燃烧着胜利的火焰,一翻身,准备爬上城墙,迎接接下来的战斗。


    陡然间,一阵雄浑激昂的号角声划破长空。


    林尧心中一凛,抬眼望去,只见城墙外的西北方尘烟渐起,似有千军万马正奔腾而来,大地也隐隐震颤。


    可此刻,她双手紧紧攀附城墙,身旁戎狄士兵的攻击如疾风骤雨般不断袭来,生死一线间,实在无暇他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