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我还以为能轮到我们。”


    现在又是夏天，厂房里热的跟蒸炉一样，除非特殊情况，厂里也不给批假。


    大家都希望能遇上这种带培训的事情歇口气。


    为什么他们会觉得这活板上钉钉跑不了？


    别看杨华这人在厂里的风评不好，但她能力强，不仅内斗行外斗更行。


    就像那个纺织厂还有啤酒厂的订单，全部是她一个人拉来的。


    而且维护关系更有一手，只要是她拉来的订单，里面的领导就只认她，其他人羡慕也羡慕不来。


    像这次带培训是纺织厂那边组织的，大部分培训工作还是在纺织厂里进行。


    但考虑到一些机械的原理还有制造，还是机械厂里的人擅长。


    所以之前这种活都是杨华的几个年轻徒弟轮着来。


    被其他人干了也就干了，但偏偏是何主任那边的人。


    何主任跟杨华是死对头，他们两边带的徒弟更是，早就看对方不顺眼，更不愿自家的好事被他们占去。


    “何主任的人？”


    其他人也很惊讶，她们想得更深一点，纺织厂之前一直是跟师傅联络的，这次为何跟何主任有联系。


    可以说，杨华在厂里几乎无人敢质疑，就是由于她强大的拉单能力。


    别看大家都是国营厂，但厂子的效益好不好是会关系到里面每个工人的福利的。


    厂子效益好工资高，过年过节还会给大家发两刀肉跟其他东西，这就是好厂子让人羡慕的点。


    杨华不仅有能力在本市拉订单，在其他市也有客户。


    而纺织厂每年的机械维修、置换都是他们厂里的大单子，难道现在这个客户变成了何主任的人？


    大概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杨华十分淡然。


    “又不是什么大事，听纺织厂那边说会陆续过来几批技术员，这一批主要是为了学习苏式机器，你们几个在这方面不擅长，我就推荐了何主任那边的人。


    后面还会过来几批，到时候给你们轮着来一遍。”


    她自己也是从基层一步一步干上来的，自然知道夏天厂房里有多难熬。


    再加上这批徒弟还年轻，更是耐不住热，这种工作对他们来说就相当于放假，她这个做师傅的肯定不能推开。


    “不管咱们跟何主任的人私下有什么矛盾，大家都是机械厂的人，纺织厂希望我们能帮他们解决这部分工作，那我们自然要做好。


    何主任要是希望我们配合，你们也尽量配合。”


    纺织厂虽然是稳定的客源，但是关系永远是需要维护的，他们市还有其他的机械厂，如果把纺织厂得罪了，厂里的损失很大。


    其他人纷纷点头，也都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陈予祺之前听何立军提过这件事情，他比较擅长苏氏机器，但他都要走了，而且这个培训任务也没有多重要，就没有放在心上。


    而其他人听见后边还有培训任务，加上师父已经承诺会让他们轮流带一遍，都十分开心。


    ————


    王明贵今天在训练时被领导叫去狠狠批了一顿，下班后又被张主任叫去妇联。


    “王营长啊王营长，你自己看看你家丫头，全身上下都找不到一块好肉，你也是咱们部队里的思想积极分子，居然还搞旧社会重男轻女那一套，你这思想觉悟不行！”


    张主任是恨铁不成钢，就算没有纺织厂的招工，她们妇联办扫盲班也办了这么多年，年年跟她们强调男女平等，不许学旧社会那一套。


    这些年，家属院里没有一个女孩子落下学业。


    “我们常常念叨妇女能顶半边天，她们这些女孩就是未来顶那半边天的人才，是国家社会未来发展的储备，可你们呢，居然不让她上学！”


    妇联那群同志异常生气，王明贵家的这件事就是打她们的脸，她们干了这么多年工作，结果在眼皮子底下，居然还有人虐待女童。


    昨天把二丫带去医院后，大夫看着那些淤青都有些咋舌。


    “这个淤血很难散，昨天开些跌打药搓了可能会好很多，现在只能慢慢养。”


    二丫很瘦，瞧着有些营养不良，大夫除了开些化瘀药还给她打了一瓶葡萄糖。


    王明贵坐在椅子上，妇联的同志站在他面前，那些话让他的脸臊得通红。


    “……我”


    “我们昨天问了二丫，她说你们家区别对待，不让她上学，其他的活也是让女孩干。”


    周莲也坐在旁边，本来像犯人一样被她们这样审就已经很不满，结果这群人还不依不饶，忍不住小声抱怨了一句。


    “女孩子干点活怎么了，又不是多金贵的人家。”


    “周莲同志，孩子可以帮家里干活，但不能偏心只让女孩子干。


    我们可是发现你家那个大的男娃一直在外面玩，家里的活全推给了二丫，你自己也是当妈的，你自己说，带个几个月大的孩子容不容易？”


    二丫昨天被张主任带走后直接哭诉一通，这个年纪的孩子本来就敏感，邻居都看见她妈打她，二丫有些难为情。


    再加上她确实委屈，小弟身体不好，喝奶喝的多又爱胀气，一不舒服就爱哭，二丫抱着他手都发酸。


    她也想听话，也知道妈妈的不容易，但是为什么全家就她需要照顾弟弟，大哥为什么不要？


    她想去学校。


    “二丫以后必须按时去学校，你们要是再打她，我就拉你们到全家属院面前检讨，还有家里的家务不能全丢给她一个人！”


    “那总不能全我干吧，又不是养祖宗。”


    “闭嘴！”王明贵已经被领导叫去训了一通，现在又被张主任批评，只觉得丢脸。


    见周莲还要狡辩，他赶紧让她闭嘴。


    “张主任，我们以后一定对他们一视同仁，绝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


    张主任也讲的口干舌燥，摆摆手让他们回去，下次要是再有人举报，就别怪她们妇联出手。


    “二丫这个死丫头，都不知道维护家里，还去跟张主任告状。


    她又不是不知道张主任这人最爱抓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纲上线。”


    周莲出了妇联的门也怒气冲冲，多大点事，还特意叫他们过来听了几个小时的思想教育。


    “行了，你还嫌不够丢人？”


    王明贵现在看见妇联的门都有些害怕，上次因为分配房子的事情，这一次又是重男轻女又是打孩子。


    “王明贵你什么意思，我做这一切不都是为了我们这个家。”


    “我没什么意思。”


    “放屁，你就是嫌我丢脸了，老娘去考工作又不是只为了我自己，要不然你tm回来给我带孩子。


    脱裤子的是你，别以为这孩子跟你没关系！”


    “你！”王明贵脸上一臊，没想到她居然这么粗俗，要是被别人听见要怎么看他们。


    “闭嘴，赶紧回家！”


    二丫躲在房间里小心的听着外面的动静，小弟在睡觉，三丫坐在他旁边。


    “姐，以后我们一起照顾弟弟。”


    二丫咬了咬嘴唇没说话。


    很快客厅传来动静，王明贵铁青着脸回来，周莲紧随其后。


    她一进门就冲过来拧二丫胳膊，二丫哭着往后躲。


    “死丫头你再哭，家里这点屁事你全跟外人抖搂出去，让老娘丢尽了脸！”


    周莲的脸色极其恐怖，威胁二丫不许哭出声，不然就把她丢出去，以后不许再回这个家。


    “去啊，去跟张主任哭，看她愿不愿意养你！”


    二丫最后只能哭着求饶，说自己不敢了，三丫抹抹眼泪缩到角落里。


    王明贵分明听见了动静，但他在另一个房间里没有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