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姐，我是二厂区的，你们这个月的所有生活事宜由我负责，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我就住你们那附近。”


    她们的纺织厂在建国前就建立了，后来由爱国商人捐赠给国家，公私合营后规模越来越大，是整个d省的纺织示范厂。


    特别是这几年，为了帮扶其他省建立纺织厂发展经济，他们派出大量的人力，从各地过来培训的技术员已经上万。


    小刘见过很多女工人，自己厂里都有一大批。


    绝大部分女工人吃苦耐劳极有韧劲，不服输。


    但她还是第一次看见一批中全部是女技术员且年纪都这么年轻的队伍。


    她们下火车时虽然风尘仆仆，但眼神都特别坚定极有神采。


    “因为过段时间还有从西北那边过来培训的，厂里住宿条件紧张，只能给你们安排两间宿舍。


    不过你们放心，床位都是够的，空间也大。”


    纺织厂里有好几个厂区，宿舍区也连在一起，里面就像一个小型的社会，什么都有。


    学校、医院、供销社，甚至百货大楼国营饭店，比她们家属院还要齐全。


    从小刘向她介绍已经进入厂区开始，后面卡车又开了几十分钟，还没有到她们的宿舍。


    现在是下工时间，骑着自行车的工人们在路上遇见边骑边说话，后座的孩子好奇地盯着一驶而过的卡车。


    “我的天哪，这个厂子也太大了，比我们家属院还大的多。”


    “要不是驶过的建筑不同，我都怀疑司机在里面打转。”


    “唉唉唉，刚刚的百货楼你们看见没有？好高啊，跟咱们坐车去市里看见的差不多。”


    后座的人们靠在车上兴奋的看着外边的景象，百货楼、饭店、学校，甚至这些东西还不是一个，而是每个区域都有。


    工人们骑着自行车神采奕奕，这边是纺织厂，可以很明显看见他们身上的衣服成色十分新。


    就连街上放学的孩子，穿着的衣服也很合身。


    要知道为了省布料，加上孩子们长得快，通常给他们做衣服都是要做大几个号，一大家子大的穿完小的穿，衣服上通常也打满了补丁。


    可是这里的孩子不一样，不仅衣服新补丁少，颜色还很漂亮，比平常在供销站看的颜色多多了。


    “这里的孩子真精神。”


    “都是双职工家庭，家里不缺钱，厂里又有内部布料，比咱们的孩子过得好多了。”


    谁能不羡慕，一年的布票攒下来都只够这两身衣服，全家排队好几年都轮不上。


    “等咱们以后生产了，估计也不缺布料了。”


    “到时候我给我家丫头做几件裙子，刚刚那个闺女身上穿的可真好看。”


    大家都开始憧憬起她们纺织厂开工后的日子，内部员工除了平时低价处理的瑕疵布，还有不用票的内部布料。


    不说别的，以后衣服肯定不像现在这么紧张。


    ————


    可能是知道家里即将不缺布料，安安身上的衣服突然不堪重负直接裂开。


    布帛撕裂的声音让附近的孩子们都停下手里的动作，所有人都莫名抖了一下。


    还好不是他们的衣服，要是被家里知道把衣服糟蹋成这样，一顿竹笋炒肉是避免不了的。


    安安显然也没遇到过这种事，震惊的扭身看着从后背整个撕裂开的衣服，以及扯住她衣角的人。


    新区跟老区的孩子分成两派，平时井水不犯河水，都在自己的地界玩。


    现在是夏天，天气热，孩子们都乐意到水边去，问题是两区之间的那条小河不知道归属在哪边。


    谁都想把小河纳进自己的地界，平时吵吵架占地盘但一直没有闹大。


    但是今天不一样，新老区之间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老区这边大的孩子有自己的小团体，小的孩子中间，安安靠着她的小鹅以及赵琴两个孩子的拥护，成为新的孩子王。


    不知道是谁跑过来喊了一句，说要守护他们的地盘，新区那边正在跟老区打架。


    安安马上带着她的小团体也冲过去。


    两边大的孩子互相争论，小的则紧张地盯着对方，最终也不知道哪边先动手，反正就是打起来了。


    还好两边都讲究公平，大的孩子跟大的孩子打，小的跟小的打。


    安安力气大个子高，虽然对面的是个小男孩，但也打不过她。


    但没想到这场大战最终以她衣服撕裂结束。


    “怎么办？”


    安安的几个小姐妹语气中带着些哭腔，就算打伤了也比衣服坏了要好，她这衣服还坏的这么彻底。


    “你妈会不会打你？”


    安安轻轻舒了一口气，还好妈妈不在。


    扯她衣服的那个男孩也快吓哭了，正站在那不知所措。


    “你干什么？”


    安安还在脑海里想着如何忽悠爸爸，不让他告诉妈妈衣服的事情，没想到突然有个人走过来推了她一把。


    原来扯她衣服的那个男孩正是周莲的二儿子四蛋，他哥铁蛋发现弟弟把安安衣服弄坏了，怕她告诉家里，想过来直接带弟弟走。


    安安记得这个大哥哥，他们一家都很凶。


    “你干嘛推安安？”


    赵琴的女儿一看这人居然欺负安安，马上大声叫出来。


    “……我”铁蛋顿了一下，“我没推她，四蛋走，回家！”


    吓坏的四蛋仿佛找到主心骨，跟在哥哥身后准备回家。


    “等一下，你推我，又撕坏我衣服”安安本来想说要给她道歉，但是铁蛋以为安安要他赔，害怕妈妈知道这事打他们，立马转身恶狠狠的吓唬她。


    “衣服是你自己弄坏的，关我们什么事？”


    “胡说，是你弟弟拉的，我们都看见了。”


    安安的其他小姐妹也很快围过来，别以为他大她们就害怕。


    铁蛋没想到这群小屁孩这么难缠，新区那边的人知道是他们理亏没有吭声，老区这边的大孩子反倒一直看着铁蛋。


    “你的衣服本来就是坏的，别想赖在我们身上。”


    这群小姑娘平时打架过也互相争吵过，但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还耍赖的人，气得跟铁蛋吵起来。


    夏天小溪里的水急，别看最深处只到膝盖上，军区还是安排人在这附近站岗，防着这群孩子溺水。


    听见这边的争吵愈来愈烈，站岗的保卫兵也走过来。


    小孩子们叽叽喳喳，年轻的保卫兵显然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也断不了他们之间的案子，只能让人把他们的父母叫过来。


    铁蛋急了，想让安安不告诉家长，但是安安没管他。


    “怎么回事？”


    王明贵有些头疼，他之前都不知道家里的孩子会惹出这么多事。


    陆阳得到消息也赶过来，就看见他女儿头发乱糟糟，后面的衣服也撕裂了，但她依旧挽着袖子握着小拳头，雄赳赳气昂昂的。


    很多家长过来了，孩子们叽叽喳喳把事情说了出来。


    “他把安安衣服撕裂了，还不肯道歉，还推她！”


    “还吓唬我们！”


    大家都默契的隐藏了在这约架的事情。


    陆阳把安安抱进怀里，“是这样吗？”


    “对，他扯我衣服，还推我！”


    “对不起老陆，小孩子之间打闹没有轻重，没受伤就好。”


    “哼，我是小孩子他又不是。”


    铁蛋低着头不吭声，四蛋吓得一直哭，王明贵只能道歉，最后赔了安安衣服钱。


    “行了赶紧回去！”


    王明贵低声把自家的两个儿子赶回去，还想再跟陆阳说话，没想到陆阳已经抱着安安，带着她的那群小伙伴走了。


    “谢谢你们今天为安安说话，叔叔带你们去供销站。”


    一群孩子叽叽喳喳跟在他后头，安安也想下来，陆阳没好气的拍了拍她的屁股。


    “你衣服都这样了怎么走？”


    安安眼睛滴溜一转，开始抱着她爹的脖子撒娇。


    “爸爸，那你别告诉妈妈好不好？求求你了。”


    ————


    “予书，今晚跟我们去看电影吗？”


    大家都知道陈予书过几天就要离开，几个好朋友想着今晚请她去电影院看电影。


    “好啊，去红厂区的电影院吧，那边的汽水好喝，我顺路回家跟我哥说一声。”


    陈予书也很舍不得这些朋友，这次一分别，说不定一辈子都不会再见面。


    “正好我请你们去国营饭店吃饭，我哥出钱不许不去。”


    大家很默契没有提离别的事情，跟平常一样打打闹闹。


    看着几个女同学在那边说笑，一个男同学突然伸手在周开胳膊上拍了一下。


    周开转身，莫名的看着他。


    “今晚看电影吗？”


    都是一起长大的厂区子弟，一些人也瞧出周开的小心思，虽然陈予书就要走了，但还是想给兄弟创造机会。


    让他死也不能带着遗憾死。


    “我请客。”


    “我就知道，除了电影票还要汽水。”


    这年头的风气比之前没好多少，男女之间不能走得太近，自然也不能约着一起看电影。


    但又是在电影院偶遇也是正常的。


    所以他们厂区里的电影票有很大一部分是卖给这些少男少女们的。


    一放学两拨人分别离开，陈予书征得哥哥的同意后，先请几个女同学去旁边的饭店吃饭。


    “快点快点，电影6点多开始。”


    就剩几分钟电影开场，一会儿人赶紧抄近路，突然陈予书停在那，直愣愣地盯着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