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给昊天上帝新封的战神——名号破宵星君的沈樾之举办的庆功宴。


    与席间来来往往的各路神仙不同，沈樾之是由凡人飞升成仙的。


    出生于武将世家，不到弱冠之年，他便随父兄上战场，初时当前锋，于匈奴王帐内生擒敌军首领，后来奉命与古稀之年的凉州守将并肩作战，诱敌深入再里应外合，全歼敌军四万余人，可谓是战功赫赫。


    可惜这样的骁勇善战之士，死在皇室的攘权夺利间。


    父兄被通敌的参军泄露军情，与五万沈家军一起，埋骨于洮城关。而他在弹尽粮绝的情况下，苦守凉州城七日。城破那日，守城的沈樾之，几乎被箭矢扎成了筛子。


    幸而与他一起苦守凉州城的仅留沈家军残军，城内无辜民众已被提前转移。


    因其功德无量，当日便飞升上界，由南斗大理真君接引，上南宫受炼成仙、加入仙籍，成为勾陈大帝手下的一名武神。


    …………


    女娲娘娘不再分管妖界之后，各方势力此消彼长，争个你死我活，甚至有修习歪门邪道的妖偷渡山海关，去危害人间界。


    前不久，大妖英招与其部下修炼阴邪之术，蛊惑人界帝王听信奸佞杀尽忠良，人间界掀起大难，饿殍遍地、十不存一。


    凡人大量死亡，神仙所受的香火自然也会减少，仙力无法精进；而英招却在凡间大肆炼化凡人尸首，以吸收其中精华而进益功力，直接威胁天庭安全。


    自凡间不平事发生以来，勾陈大帝便连续派武神下凡解决邪祟、平息动荡，但次次被这英招逃脱，反而招致更大灾难，整个人间界如炼狱火海，再不可见往日欣欣向荣的景象。


    此事惊动了昊天上帝，天王殿和五营兵马几乎所有常备力量倾巢出动，将英招及其党羽捉拿归案，再押入酆都受审。


    谁都没有想到，一个下界飞升的凡人，没有神脉传承、没有名将指点，居然能在与英招决战时一马当先、所向披靡，以雷霆万钧之势俘获那帮令天王殿众武神头疼不已的妖。


    昊天上帝大悦，直接破格晋升沈樾之为星君之一，赐封号破宵，与其余星君平起平坐，主事天王殿。


    …………


    今天正是庆功宴兼给沈樾之等六位星君举办的封君大典，天界已经有好几百年没有举办过此类活动了，仪鸾司人手不够，特意从西王母那里借了好多女仙来帮忙。


    池檀是西王母寝殿后院种植的一颗栀子树，天生天养，由于几乎日日受王母仙气恩泽，短短五百年就开了灵智，一千年便化成人形。


    草木成精的本来就少，她化为人形之后，便成了琼华宫的团宠，只在光碧堂做些雅致的工作，譬如插花、伺候笔墨；后面在蟠桃林中嬉戏，钦原发现她时常倚靠的桃树花开得更为旺盛，果实也结得更大更好，便专职伺候起这些与天地齐寿的蟠桃树。


    今天池檀也被借来干活，这次盛宴人实在多，十二花神忙得脚不沾地，她便干起插花的老本行。


    花枝都是催种出来的，大多还未开放，池檀只能自己消耗仙力让它们绽放，再留些许仙力于上，让其维持在盛开的状态。


    源源不断的鲜花被小童送过来，插好的花又被搬走，直到面前台案上搬空，她这才长舒一口气，溜达着活动筋骨。


    她倒也没走远，自化型后，池檀一直在昆仑虚当差，琼华宫也少有外人，所以天庭大小官员，几乎是一个都不认识。这次庆功宴又来者众多，能参加今天宴会的，不是老牌神仙就是仙界新贵，哪一个拎出来，都担得起她的一声大人。


    一想起见人就要行礼称呼，池檀恨不得越走越偏辟。


    前方传来交谈声，“那沈樾之算个什么东西！一介凡人罢了，怎么就越过我们大人当上了星君！”


    池檀换了个方向，扭头就往回走。她并不想听到别人的闲话，再沾染上口舌是非。


    但突然激昂的话语硬生生留住了她的脚步。


    “凡人死活与我们何干。我们大人只不过被事情拖住晚去了几天，就让那沈樾之抢了头功，白白丢掉了星君之位。”


    “这些凡人偏偏要在我们大人有事的时候死掉，真不是时候。”


    “罢了，凡人如蚍蜉，总活不过百年，弹指一挥间就没了，既然活着也不能为我们贡献香火，死了倒也干净。”


    池檀怒不可遏，她虽是花仙，不能像武将一样除魔卫道、安定人间界，但日日在王母座下教化，也受凡人香火供奉，以凡人平安喜乐为己任。


    到底是哪个大人的手下，竟有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她从掩身的树丛中现身，怒目而视聚在一起大放厥词的几人。


    “你们是谁手底下的天兵，怎可如此口出狂言，随意谈论凡人生死！”


    因池檀是草木成仙，与周围的树木气息融为一体，这些人竟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脸上便流露出些许诧异。


    “你又是何人？”


    池檀没有理会他们的质问，“维护六界安定为为仙之本，你们接受凡人香火，不仅不庇佑凡人，居然在此胡说八道，动摇天庭根基，莫不是想挨灵官殿的打神鞭了！”


    她未报名讳，对方便猜她也是跟沈樾之一样，没有门派的散仙，脸上便流露出不屑和嘲讽来。手中却飞快结印，法术立刻朝她身上招呼，招招狠辣。


    诸位真君的封君大典召开之际，这帮人不但在后院大放厥词，又仅仅因为口角之争，便要大打出手。


    池檀未到年岁，还没有上太一学府接受过正统的教育，一时间难以抵挡对面的招数，不得已化出本体来保护自己。


    这反而让对方发现了她的弱点。


    “是花妖，拿火攻，快！”


    不知对面用了什么真火，她只觉得熊熊烈火扑面而来，独木难支，正要唤玄女姐姐前来相助，突有紫光迅疾而来，裹住那团真火，噗的一下，火灭掉了。


    池檀前面杵着一道伟岸身影，将她与那伙人隔开。


    对面有人揣揣开口：


    “沈樾之…”


    “是沈樾之！”


    “我们与那小花妖有所纠纷，不过私下切磋一二，与尔何干？”


    这道声音虽然恶声恶气做足了派头，但依然能听出强硬下的不安。


    金玉相撞的低沉嗓音开口：“我已将此事上报灵官殿，诸位自去护法神面前辩说。”


    灵官殿的护法来的很快，与沈樾之抱拳施礼，恭祝他晋升星君之后，便押解着这帮人离开。


    …………


    池檀看着转过身来朝她施礼的人。


    浓墨般的乌发被规矩地挽在发髻里，男人身着银甲玄袍，只在衣摆和袖口带了一些红。


    沉闷的颜色却遮掩不住年轻英俊的容貌，意气风发、器宇轩昂，与其眼神对视时，依稀能看到刀光剑影。


    “感谢大人施以援手。”她真情实感地道谢。


    “无碍。”低沉的嗓音，倒是与这人棱角分明的高调外表有些出入。


    “倒是感谢仙子为人族仗义执言。”


    “本就受凡人香火供奉，护佑人族、维护人间界秩序，是我等该做的，不应言谢。”


    “还没恭祝沈真君封君之喜，愿真君今后事事坦途、永无缠盖之忧。”


    面前的武神深深看了她一眼，再一作揖之后，就大步离开了。


    池檀缓了缓，吃了一颗钦原留给她的仙丹，觉得力气充盈了之后，慢慢往前厅走去。


    结果小童慌张跑过来找她，头上梳好的发包被都颠毛了。


    池檀摸摸小童头上的发包，插了一朵栀子花固定住，笑眯眯地问她：


    “怎么了，别着急，慢慢说。”


    “仙子，玄冥真人说有事要找您，您快点过去吧。”


    池檀诧异，玄冥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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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是这次宴会的大总管，她活都加班加点干完了，玄冥真人找她干吗？


    事不宜迟，她匆匆赶到大殿，却被怼到面前的花束吓了一跳。


    “琼华宫的，你自己看看你插的花！”


    玄冥真人是个脾气暴躁的老头子，这几天连轴转更是让他的情绪处于崩溃的边缘。


    池檀没回话，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花。


    大战之后众多神将识海不稳定，闻不得伊兰之类的花香，而被送到眼前的花，主花却是伊兰。


    这么简单的事，十二花神和池檀都不可能不知道，但面前花束上附着的灵力，又确认无疑是池檀的。


    她眼睛不可置信地大睁，长在琼华宫，化型前后都是团宠，还没有人给池檀挖过陷阱。


    “十二花神在天庭任职这么多年，从未出过岔子，偏偏到你手里转了这么一圈，就把花换成了伊兰！”


    “我倒要问问西王母，她是如何归束手下人的！”


    这么明显的栽赃陷害，偏偏池檀是个涉世未深的，嘴巴张了张，却不知如何回答。


    她没遭遇过不代表脑子笨，头微微垂下，也没在玄冥真人气头上反驳他的话，脑海中疯狂想着对策。


    “这是怎么了？”


    有些熟悉的声音传来，池檀抬起头，是之前帮过她的那位武神。


    玄冥真人很明显收敛了火气，但由于表情变化太快，一时间有些滑稽。


    “破宵星君，这小花仙私自把陈列的花束改成了伊兰，不少武神都有识海创伤，到时候必会引起头痛，后果难料啊。”


    “伊兰？”沈樾之走到池檀身旁，拿起那瓶插好的花束仔细端详。


    “既然会引起头痛，我在这里待了这么长时间，怎么没事？”


    “这......”玄冥真人明显卡壳了，也走上前来端详这瓶花。


    沈樾之大手扶过，有淡淡的紫气蒸腾而起，花束也露出了真面目，以黄色鸢尾为主花、铃兰和香雪兰点缀其间。


    这些都是缓解识海暗伤的种类，搭配在一起赏心悦目，就连识海不曾受伤的玄冥真人也觉得心旷神怡。


    他缓和了眉目，小老头子也没有什么放不下的面子，痛快地跟池檀道歉。


    但沈樾之却紧皱着眉头，连玄冥真人这种级别的神仙都没发现的障眼法，又带着紫色，这是魔界之人的手法！


    他出手迅捷，池檀眼前一花，就看到这位武神已经出现在大殿之外，擒拿住正要出逃的身影。


    被抓获之后，那人仿佛已经认命了，抬起来的脸上满是癫狂。


    池檀一惊，是与她一起共事好几天的女仙，叫月兮，清灵圣女手下。


    月兮毫不在意地说：“我还以为天界之人有多聪明，不过是连小小障眼法都看不透的草包！”


    玄冥真人气得胡子直抖，天界众仙一向稳妥做事，他又是个文官，自万年前那次大战之后，已有许多年没接触过魔气了。哪里能想到魔界之人还能避开天界众多看守，在庆功宴上出幺蛾子！


    这事细想也不难理解，一旦池檀被发难，所有插了伊兰的花束都要被换掉，而检举揭发的月兮便可以轻易取得玄冥真人信任，在换花的时候将真伊兰混进其中，静待席间众将发病头痛欲裂、天界防备力量空虚之际，魔界众人便乘机打上天庭，劫持天界众人来跟天庭谈判。


    趁着天界众将刚打完妖界正精疲力尽，魔界趁着这个时候准备搞事，要不是双方为对立面，眠舒都得说一声：有勇有谋。


    眼前这位炙手可热的真君更是再清楚不过，连招呼都来不及打，便让身边的天兵压着月兮匆匆离开，调动天王殿常备力量搜查魔界余孽。


    幸好这件事在一初始就被发现，所有人被聚到一处仔细搜查后，又回到殿内，等待庆功宴开始。


    池檀跟着玄女姐姐落座，斜对面便是结束盘查，匆匆赶来的沈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