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辈子当过皇帝,非常清楚官员演戏的姿态。


    沈知霜说的话是真是假,他不必去查问,也能知晓,必定是真的。


    但她与陆致远就什么情分都没有么?


    李渊想起几个时辰前,他见到沈知霜和陆致远对视时,她眼底的泪水。


    这个女人,对于她的表哥,不可能一丝感情都没有!


    可笑的是,她一口一个夫君,唱念做打,样样都来,却唯独没有真心的泪水。


    李渊知道自己该接受现实。


    无论怎么样,他的人生已经重来了,他不该再因为上辈子的事折磨自己。


    他妻子爱不爱他,并不打紧。


    可是他的妻子仍旧是上一世的妻子,上一世的妻子并不喜欢他,这一世的妻子仍旧对他保持着警惕与畏惧,唯独没有一分情意。


    作为一个丈夫,一个男人,他怎么能够接受他的妻子心里念着别人,他的妻子没有情意给他,是因为早已给了别人。


    真是可笑。


    她宁愿去怀念旧人,也不愿意在他身上下功夫。


    这天底下哪个人的妻子不把自己的夫君放在心上,唯独她。


    面前这个女人说一套做一套,如今都快要处在绝境边缘了,她仍旧能够心平气和地在他面前演戏。


    他该敬佩她。


    这样一个女人,怪不得后世他死了,她还能好好活着。


    她的心智坚韧,毅力强大,什么事做不成?


    他不想再看她虚伪的模样了。


    李渊没有对沈知霜叙说的事做出任何评判,只是淡淡道:“你退下吧。”


    沈知霜没有动,她看着李渊。


    李渊也在看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李渊才补充了一句:“既然你同我讲清楚了,往后此事不必再提了。”


    李渊的语气是那样的沉,那样的冰。


    沈知霜的心跟着坠入了谷底。


    她很清楚,这个时代对男人和女人的约束是不同的。


    在旁人眼里,男人可以出去喝花酒,可以把别的女人娶进来,妻子只能笑脸相迎,顺便替这个男人照顾他的那些女人们,否则就是善妒。


    没人会允许女人也这样做。


    女人若是红杏出墙,那便要被浸猪笼,要被处以极刑。


    当初,沈知霜考虑过要不要将她和陆致远的事全部都告诉李渊。


    到后来,她还是放弃了,她不敢赌。


    在这个女人是男人的所有物的时代,但凡李渊知道了,他就不可能无动于衷。


    自己的东西再不喜欢,也不能让别人碰,直到现在都有很多人是这类思想,更不必说是古代。


    她赌不起。


    既然沈家和陆家,为了自家的孩子们,都在费尽心思遮掩这件事,只要所有当事人都守口如瓶,她就是安全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沈知霜决定将这个秘密咽在肚子里。


    可陆致远的突然之举,却让她本就脆弱的人生,一下子出现了失控的征兆。


    沈知霜很清楚,李渊这个人并不好糊弄。


    她和陆致远的事,算不上是能轻轻放下的小事。


    这枚炸弹埋在他们两个人之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引爆。


    可她没想到,这么快,这件事就暴露了。


    李渊表情越冷静,沈知霜心里就越清楚,他必然已经有了谋划。


    他若是还在意她,就该勃然大怒,并非冷静沉郁。


    这件事埋在了他的心里,就成了一个结。


    或许,对他而言,她这个妻子,在妻子的领域里,利用价值算是到底了。


    一个心里有过别的男人的女人,一个曾经与其他男人定过亲的女人,哪有几个男人愿意接受。


    李渊心高气傲,她是知道的。


    他的心机那么深沉,对她从来没有几个笑脸。


    沈知霜哪怕装着深爱他,又有什么用处?


    她上辈子是影后,有精湛的演技。


    唯独面对李渊,每次他的眼神都仿佛在告诉她,他早已经看破了她在演戏,只是不愿意拆穿她。


    李渊到底有没有看破她,这是个未知的谜。


    对于他,沈知霜却只能坦白承认,这个人,她到现在也没有窥破半分。


    不需要再待下去了。


    看着李渊的眼神,沈知霜没有继续为自己澄清。


    他不会听的。


    想了想,沈知霜就对着李渊福了福身:“那妾身就先告退了。”


    她转头从书房走了出去。


    “你先等等。”


    沈知霜回过头,她的眼里出现了几分希冀。


    或许,还有转机?


    看出了她眼里的期待,李渊嘴角的笑容越发的凉。


    “你我最初见面时,我曾经送给你一枚玉佩,你是否还记得?”


    纵然做了许多心理准备,沈知霜的心还是有些寒意。


    “是,妾身记得,那枚玉佩,妾身正好好保管着。”沈知霜低着头,缓缓说道。


    “不需要你保管了,你已经有了自己的玉佩,那我送你的东西就还回来吧。我在这儿等着,你派人把玉佩取回来。”


    沈知霜没有立即接话。


    那枚玉佩,李渊送给她的时候,她是有些高兴的。


    至少它的存在证明了李渊不是完全不尊重她,他对她是有几分在意的。


    那枚玉佩,沈知霜一直在认真保管着。


    这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收到的第一份自己喜欢的礼物。


    在现代,她就非常喜欢收集玉。


    来到了古代,除了她娘,唯有李渊送给了她,她想要的东西。


    本以为能把那块玉保留很久很久,没想到这才过了多久,对方就收回去了。


    沈知霜苦笑了一下,随后她就打起精神,叫了自己培养着丫鬟,把保管玉佩的地方说了出来,让丫鬟立即去取。


    过了半刻钟,丫鬟就将那个精美的盒子捧了过来。


    沈知霜接了过去,在李渊面前打开了盒子。


    “将军,这便是那块玉佩。”


    李渊打量了一眼。


    他自然认得这块玉佩,这可是他亲手打磨的,为的就是送给他认定的妻子。


    现如今,沈知霜配不上这块玉了,也不能糟蹋东西,还不如物归原主。


    李渊接过了那个盒子,淡淡地说了三个字:“你走吧。”


    这个男人可真是绝情。


    收回玉佩,将她赶出去,无异于给她判了死刑。


    可沈月霜没有任何对策。


    李渊抓住了她的致命弱点,这个弱点还击中了男人心口最在意的地方。


    她知道,她不能跟李渊硬碰硬。


    从本质上来讲,李渊其实是她的主子。


    没人能对主子挑衅,除非是不想要自己的性命。


    沈知霜没有这个本事。


    如果这个男人因为她和陆致远的关系彻底厌弃了她——沈知霜仔细想了想,其实是很有可能的。


    但她心知肚明,一时半会地,李渊不会休掉她。


    李渊刚刚跟他的那个便宜爹沈臻霖联系上,不可能将她甩到一边。


    他想做什么,沈知霜并不清楚。


    但她很清楚,这个男人所图不小。


    李渊和沈臻霖能搭上线,还不是有她这个工具人存在。


    为了他的雄心壮志,他在这段时间内,不会拿她怎么样。


    可后面要怎么做,沈知霜必须要想清楚,她不可能坐以待毙。


    从这个朝代的标准来看,李渊算是个不错的夫君了。


    忽略掉他阴晴不定的性格,这么长时间,沈知霜的日子过得其实相对轻松了许多。


    李渊不刻意折磨人,不抬妾室,也没把乱七八糟的女人领进来,沈知霜本打算好好生活的。


    可如今,这一切都变成了奢望。


    是他忍不了她了。


    若是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沈知霜总得再为自己找条活路。


    她在回去的路上,脑子里转过了许多的想法,如今而言,她只能按兵不动。


    她也没有动的资本。


    这个将军府所有的一切都是李渊的私有财产,她带不走。


    沈臻霖给她的嫁妆,不过是面子好看,价值低廉到可怕。


    要是真在将军府待不下去了,那她至少不能现在离开。


    得多等段时间,她攒一些东西,才能有资格另谋出路。


    如今,她不能急。


    李渊只是让她回去,确定没有说要如何处置她,她只能等着。


    行了个礼,沈知霜默默告退了。


    回去后,沈知霜还是按照往常那样,吃饭,洗漱,睡觉,跟以往过的日子没什么区别。


    但很快,下人们就发现了,将军不往静玉斋来了。


    一开始他们还没当回事,可是后来,大家渐渐觉察到了不对。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将军竟然没有来过一次。


    他一直住在前院,从来都没有迈入过静玉斋。


    甚至于,夫人也没主动去拜见过将军。


    夫妻两个人明明同住一座将军府,却一个月不见一面。


    沈知霜不是没努力过,她给李渊递过书信,也写过情诗,暗示让他来。


    可她的努力是白费的。


    李渊看过书信就撕碎了,丢掉了,一点面子都没给她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