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句话是真的。


    头一次见到孟秀珠,她哪怕换上了绫罗绸缎,可气质的畏缩无法被改变。


    如今她看上去倒是强多了,涂了脂粉,又细细描摹了妆颜,别人见到她也会称赞一句,这是个秀丽的小娘子。


    孟秀珠每回对着镜子看看自己,同样会有这样的心情,她也有这么美丽的一天。


    她低头说:“听说你怀了孩子,我不知道该送你什么做礼物,平日里我只会做些针线,就给孩子缝制了一双小鞋。”


    一边说着,她命丫鬟把做工精巧的小鞋子盛了上来。


    沈知霜眼睛一亮,孟秀珠的针线的确不错,这小鞋看上去就精致得很。


    “表姐有心了,替我收下,好好保管在库房中。”


    孟秀珠心里有些急:“夫人,你就不看看吗,这鞋子很是柔软,你可以摸摸试试针脚如何。”


    “我用眼睛也能看出来,表姐定然是费了大功夫,这鞋子必定柔软。等到孩子出生了,再看也不迟。”


    沈知霜面色含笑,说话不慌不忙。


    孟秀珠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又憋回去了。


    第二日,她又来了。


    这次她又送上了别的礼物,同样是针线。


    沈知霜照样连试都没试,就让人收起来了。


    第三日,第四日,到了第五日,孟秀珠终于按捺不住,想要冲到沈知霜身前,跟她说话。


    沈知霜打了个哈欠:“把表姐带去观澜院好好休息,我也乏了。”


    说完,她不顾还在被婆子拖住却仍在挣扎的孟秀珠,自顾自地回了卧房去睡了。


    睡之前,她让人把孟秀珠这些天送的东西收拾收拾,都给李渊送过去。


    等到深夜,李渊回来了,听完了下人的通禀,脸色一片严寒。


    盯着几件礼物看了许久,他拿起来闻了闻,果然,有浓烈的胭脂水粉香气。


    他知道孟秀珠一直很蠢,可他没想到她会有害人的心思。


    将那些针线丢在一边,李渊大步朝着静玉斋走去。


    沈知霜正在吃夜宵。


    目前还没到控制胎儿体重的阶段,沈知霜的主旨就是想吃就吃。


    有些冷的夜晚,热乎乎的汤面摆在面前,吃上一口,沈知霜满足极了。


    她快要吃完了,就看到满脸冰霜的李渊走了进来。


    下人跪了一地,沈知霜没有行礼,只是笑着道:“将军吃饭了吗?”


    本来李渊心口怒气冲冲,可见到沈知霜的笑脸,他的火气消解了一些。


    他的目光扫到沈知霜吃的面,想起上一世她也是动不动就饿,表情又缓和了。


    沈知霜看他脸上的怒气莫名其妙消失了,也不在意,就对婆子吩咐道:“让厨娘再做一碗面,炒几个小菜。”


    “是。”


    李渊却沉声道:“不用了。”


    婆子看看李渊,又看看沈知霜,不知该走该留。


    沈知霜看向李渊,笑意温婉:“天气冷了,夫君多少用些吧。”


    “你吃完了?”李渊问。


    沈知霜点头:“吃完了。”


    其实她没吃几口,她要保证均衡饮食。


    李渊不说话,径直坐在她的旁边,把她刚吃过的那碗面端到自己的面前,拿了一双筷子,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沈知霜瞠目结舌。


    等到李渊把一碗面的汤都喝完了,沈知霜这才回过神,她拿着帕子,细细地给李渊擦汗,姿态亲密。


    李渊冷眼看着她,任由她逢场作戏。


    既然他深夜过来了,毫无疑问,肯定要在这里住下了。


    静玉斋的下人们看上去活泛了许多,忙着抬浴桶,打扫,一个个面带喜意。


    将军都好几日没来了,好不容易过来了,他们怎能不高兴?


    到了洗漱时,李渊把沈知霜叫进了浴房。


    几日不见,沈知霜知道他又憋得不行了。


    于是他把她抱进浴桶,牵住她的手,她也没抵抗。


    热气和汗水弥漫中,沈知霜还有空想,两个人也算是饮食夫妻了,哪怕吵再多的架,李渊对她倒是不减兴趣。


    等到两人彻底洗漱好,沈知霜躺在李渊的怀里,下意识摸了摸他结实的胸膛。


    李渊陡地握住她的手,冷眼警告她。


    沈知霜笑笑,不乱动了,对他道:“将军是为了孟秀珠的事来的?”


    李渊沉沉看着她:“你在试探她?”


    沈知霜摇头:“在试探你。”


    李渊的眉头皱起。


    “我在试探你会不会对孟秀珠一味容忍,若是你一直忍着她,那我就用自己的法子处置她,让她别在我面前上蹿下跳。”


    李渊没说话。


    其实他的心情很复杂。


    上辈子,他以对待恩人的姿态对待孟秀珠,她一进将军府就受到了厚待。


    李渊第一日就去看她了,随后几日,还让沈知霜一起陪着她吃饭。


    他不过是怜惜她失去了弟弟,又孤身一人来投奔他,没想到助长了她的野望,也让下人们把她当做了第二个女主子。


    想到上一世,她脱光了藏进他的卧房内,苦苦哀求他的模样,李渊心头掠过了一抹厌烦。


    最终还是纳她为妾了。


    成为了他的妾室后,孟秀珠更是多次犯蠢,给他那个义父通风报信,被他人买通的奸细糊弄,还欺压下人,令人怨声载道。


    沈知霜因为她的身份特殊,同样不管她,只把她做的事一一告知李渊。


    李渊忍无可忍,正要惩罚她,孟秀珠却被诊出了身孕。


    她那一胎不稳。


    李渊想起那胭脂水粉,表情更加冷沉。


    孟秀珠自卑于自己的年纪大,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用胭脂水粉装点自己,她涂的口脂一向太厚,无意中又服下了许多,差点伤到了胎儿。


    从那时开始,为了腹中的孩子,她才开始深居后宅,安心养胎。


    李渊原以为是他的纵容助长了她的野心,这一世,他不曾去见她一面,想着她兴许不会像前世那般,或许,她还会是边塞那个勤劳朴实的秀珠姐。


    可她更是无可救药。


    沈知霜不过就是设下了一个浅显的圈套,她就忙不迭地往里面钻。


    她竟然想要害他的孩子。


    李渊下意识将手放在了沈知霜的肚子,轻轻抚摸。


    沈知霜没什么反应。


    这人总是喜欢摸着她的肚子思考,她都习惯了。


    李渊对孟秀珠没什么感情,可是……她生的孩子,却是他曾经最喜欢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