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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和前夫一起穿进狗血文》 第61章 第61章节日和庆典
很快就到了元宵节。
恰好是周五过节,加上周六和周日,一共是三天假期。
虽然有顾寒天这个小助手在,乔满在放假前一天还是加班到深夜,好不容易放假了,本来想睡个懒觉,结果
一大早就被叮叮当当吵醒了。
她睁开眼睛,蒋随不在身边。
乔满发了会儿呆,正准备下床去找人,蒋随就推门进来了,看到她已经醒了,立刻笑了起来。
“满满大王,生日快乐!”蒋随热情洋溢。
乔满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三秒之后,蒋随收敛:“吵醒你了?”
“你说呢?”乔满反问,“大早上不睡觉,你在干嘛?”
“给你准备生日惊喜啊。”蒋随走过去,把她按回床上。
乔满蹙眉:“什么惊喜?”
“提前知道了还算什么惊喜,你再睡会儿,我尽量小点声。”蒋随给她盖上被子,就急匆匆走了。
乔满看到他这副煞有介事的样子,心里突然不安。
众所周知,蒋随是一个很有仪式感、很会搞惊喜的人。
可一旦他表现出手忙脚乱的样子,十有八九就会翻车。
门外的叮叮当当声小了许多,乔满却再也睡不着了,恰好顾成海发了消息来,她想了想还是起床了。
洗漱完毕,化个淡妆,又换了衣服,乔满从房间里出去,看到客厅里的东西后倒抽一口冷气。
蒋随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出来,下意识将东西挡在身后。
“……别挡了,我都看见了,那是什么玩意儿?”乔满一副见鬼的神情。
蒋随还坚持挡住:“你快回屋,再有半个小时我就做完了。”
“都跟你说我已经看见了,让开。”乔满蹙眉。
蒋随无言几秒,还是不情愿地让开了。
挡住视线的人一挪开,奇形怪状的雕塑就彻底暴露在乔满的视野里。
是木雕,乍一看像个黄瓜,仔细看能勉强看出个人形。
乔满虽然难以接受,却还是问了:“这个是我?”
“……不像吗?”蒋随一脸无辜。
乔满眯起眼睛,沉默地看着他。
蒋随咳了一声:“还差一点,等我弄完就像了。”
“你雕几天了?”乔满问。
蒋随:“好几天了。”
本来昨天下午可以完成的,但他忙着给加班的乔满送饭,就耽误了一点进度。
乔满听到他说好几天了,视线立刻落在他拿着凿子的手上。
果然,灰扑扑的,还有很多细小的伤口。
……算了,他做这一切也是为了让她高兴,不要扫兴。
乔满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点微笑:“所以,为什么要送我木雕?”
“因为其他的都送过了,实在不知道该送什么好了。”蒋随老实回答。
由于已经给乔满送了十几年的生日礼物,加上他又很喜欢过节,大小节日只要有灵感,就会送她东西,这些年玩偶首饰奢侈品……正常人能想到的,他全都送过了。
这就导致,他最近能想到的礼物,全和以前重复了。
木雕还是他突然想到的,原材料价值不菲,他本人足够用心,价格和心意完美搭配……就是高估了自己的动手能力。
但一般来说,就算雕出来不好看,心意到了,应该也会被欣然接受吧。
蒋随期待地看向乔满。
虽然乔满努力告诫自己不要扫兴,但蒋随还是在她脸上看到了晦气。
蒋随:“……不喜欢啊?”
乔满尝试违背自己的良心,但对视片刻后失败了:“我现在可以许愿吗?”
蒋随:“当然,但现在许的愿不算生日愿望,吃蛋糕的时候你还可以再许三个。”
乔满立刻双手合十,闭眼:“希望我回来之后,这个鬼东西已经被扔到楼下垃圾桶了。”
蒋随:“……”
大王不愧是大王,不管礼物承载的心意有多重,只要不喜欢,就绝对不会要。
乔满睁开眼睛,问:“听到了吗?”
蒋随:“……听到了。”
乔满点了点头,拎着包往外走。
蒋随后知后觉:“你要出门?”
“嗯。”
蒋随跟上:“干什么去?”
“走剧情。”乔满走到玄关换鞋。
蒋随:“什么时候回来啊?”
乔满:“不确定,晚饭应该来得及,午饭……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和顾寒天一起吃的。”
“好吧,那我中午就随便吃点泡面凑合一下吧。”蒋随靠在鞋柜旁边,语气可怜。
乔满不为所动:“吃完泡面记得把那个鬼东西扔出去。”
“……知道了。”蒋随无奈。
乔满拧开门准备离开,想了想又折回来:“什么惊喜都不用。”
“嗯?”蒋随看向她。
乔满重复一遍:“什么惊喜都不用,我只想和你一起吃饭切蛋糕。”
离婚之后,还能一起过生日,她就已经很开心了。
蒋随静静和她对视,好一会儿才笑了笑:“嗯,知道了。”
乔满手指动了动,想和他抱一下,又觉得太奇怪。
正要放弃这个想法离开时,蒋随突然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乔满的脸撞进他的怀中,在他纯棉的睡衣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唇印,她迟缓地眨了一下眼睛,能嗅到他身上薄荷剃须水和木屑的味道。
蒋随喉间溢出的轻笑,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磁性,胸腔震动时,乔满贴在那里的耳朵都酥麻了。
蒋随低下头,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用带着三分不羁五分魅惑八分勾引的气泡音低沉地问:“满满大王,那个雕塑可以不要扔吗?”
“不可以。”
“……哦。”
冷漠地拒绝了色诱失败的蒋雕塑师,乔满背着包下楼,打了辆车往外走。
这次的剧情,是在顾成海的安排下,和顾寒天一起去疗养院探望他母亲。
顾寒天已经在楼下等着了,乔满看到他招了招手:“什么时候到的?”
“早就到了,你怎么这么慢。”顾寒天表示不满。
最近使唤小顾太多次,导致他变得有点刻薄。
乔满看一眼时间,她也就迟到了两分钟而已。
她淡定无视新奴隶的情绪,绕到副驾驶坐下。
顾寒天打着方向盘往外走,等开出小区后才问:“你要去疗养院,也是他安排的?”
“嗯。”
顾寒天:“他怎么跟你说的?”
“还能怎么说,无非就是今天元宵节,你肯定会去疗养院,让我去那边故意和你偶遇,然后和你一起去看妈妈。”乔满把顾成海的原计划复述一遍。
顾寒天:“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能是想让我们变得更亲近吧,你懂的,一起见家长什么的,小白如果知道了,一定很有危机感。”乔满随口解释。
顾寒天神色渐渐发冷:“他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乔满扫了他一眼:“生气了?”
顾寒天抿唇不语。
“你都知道他会搞这些小动作了,为什么还要生气?”乔满失笑。
顾寒天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半晌,他突然开口:“所以他让你去偶遇,你却让我来接你。”
乔满:“……”
红灯停。
顾寒天又一次踩下油门,乔满才缓缓开口:“小顾,你学坏了。”
合着刚才故意问她这么多,是在套她的话。
顾寒天面无表情:“跟你做朋友,多少得长点心眼儿。”
乔满无语:“你刚才突然生气,
不会也是因为我吧。”
“那不是。”顾寒天快速反驳。
乔满这才满意。
绿灯行,车辆再次出发。
街景在窗外飞快掠过,车厢里寂静无声。
顾寒天看似在专心开车,其实余光时刻瞄着乔满的动静。
瞄了一会儿后,他不经意地问:“元宵节准备怎么过啊?”
“跟你去疗养院。”乔满回答。
顾寒天:“……谁问你工作安排了,我问的是你的个人计划,蒋随知道你跟我出去了吗?”
“知道。”
顾寒天:“他什么反应?”
“他能什么反应?”乔满奇怪地看他一眼。
顾寒天渐渐坐直:“我怎么知道他有什么反应,我就是随口一问,你怎么这个反应?”
乔满:“……”
什么什么反应,这人是不是有病。
双押。
顾寒天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清了清嗓子道:“还得一段时间才到疗养院,你先睡会儿吧。”
“我不困。”
五分钟后,乔满在副驾驶昏睡。
顾寒天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总算远远看到了疗养院的大门,乔满也适时睁开了眼睛。
“醒了?”顾寒天问。
乔满一脸淡定:“我没睡。”
顾寒天:“……”
乔满打开车窗,凉风瞬间吹了进来,她也彻底清醒了。
漫春疗养院是京市最大的高级疗养院,建在人工填造的半岛上,有三面都环水。
岛上植被繁多,生态极佳,连空气都比其他地方清新。
因为这里住的人非富即贵,所以安保很好,没到大门口就有三道防线,小说里如果不是顾成海帮忙,女配连人工岛都上不去。
顾寒天把车开到大门口就停下了,叫上乔满一起下车,车钥匙则直接给了门童。
【乔满在大门口徘徊许久,终于看到了顾寒天,她热情地上前打招呼:“寒天!”
“你怎么在这儿?”顾寒天皱眉问。
乔满眼神闪躲:“我、我来看一个朋友。”】
“走吧。”顾寒天示意。
乔满:“寒天!”
顾寒天:“……”
每当她这样叫他,说明又要开始了。
果然。
乔满:“我来看一个朋友。”
“哦。”顾寒天一脸麻木,看着这个演员。
【“这里住的大部分都是老年人,你怎么会有朋友在这里?”顾寒天看她的眼神里充满审视。】
乔满用力地叹了声气:“就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明知道不该配合,顾寒天还是忍不住问。
乔满:“我本来不想来的,又怕引起顾总怀疑,所以思考再三还是来了,寒天你配合一下吧,之后我们一起跟白小姐解释,她一定可以理解的。”
顾寒天:“说完了?”
乔满:“说完了。”
顾寒天:“你希望我给你一个什么反应?”
乔满:“别提‘反应’这两个字了,好吗?”
“有时候真的不懂你和蒋随在搞什么,”顾寒天眉头渐渐蹙起,一双星眸透出些许锐利,“看起来像发神经,却又像是演戏给谁看。”
面对他若有似无的试探,乔满一脸淡定:“实不相瞒,我和蒋随准备进军演艺圈了。”
“看,一涉及这方面的话题,你就开始胡说八道。”顾寒天拆穿。
乔满难得无言。
顾寒天叹了声气,态度先一步软化:“不想说就算了,但如果有需要我和星雨帮忙的地方,一定不要自己逞强。”
顾寒天说完,先一步朝着疗养院去了。
乔满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几秒,小跑着追上去。
“谢谢。”她说。
顾寒天抬起眼皮扫了她一眼:“哦。”
乔满笑了笑。
疗养院内有接送客人的专用观光车,两人随便坐上一辆,任由职员载着他们在被花红柳绿包围的柏油路上穿行。
疗养院内都是独栋别墅,每个客户都是单独居住,观光车走了七八分钟,最后停在了最大的那栋前。
“到了。”顾寒天说。
乔满下了车,和他一起出现在别墅门口。
等佣人来开门的功夫,顾寒天随口道:“我妈很热爱她的事业,你如果跟她聊藻井艺术的话,她会很高兴。”
原文里没有这段,所以这是顾寒天跟乔满说的。
乔满:“好的,我会多跟她聊这方面话题的。”
顾寒天想了想,又道:“不聊也行,她喜欢跟小辈交流,你说什么她都愿意听。”
“好。”
说话间,佣人已经小跑着过来开了门。
“少爷您可算来了,夫人从早上就一直在等呢。”佣人笑道。
顾寒天平时在外面拽天拽地,在妈妈的佣人面前却是乖乖的:“临时去接了个朋友,就来得晚了些。”
佣人闻言,立刻看向乔满。
乔满也乖乖:“您好,我叫乔满,是小顾的同学。”
“你好你好,真是好漂亮的女孩子。”
佣人五十多岁的样子,笑得慈祥热情,打过招呼就赶紧把他们迎进去了。
别墅的采光很好,一楼客厅很明亮,装修也很有设计感。
佣人把他们带到沙发前后,就赶紧去给他们泡了茶。
顾寒天转了一圈,又回到沙发前:“周姨别忙了,我妈呢?”
“一直没等到你,就去楼上画画了,我去叫她。”佣人忙道。
顾寒天:“我和你一起吧。”
“不用不用,你留下招呼客人。”佣人摆手。
顾寒天看向乔满。
乔满:“没事,你和周姨一起去吧,我在这里等着就好。”
顾寒天点点头,佣人只好带他上楼了。
偌大的客厅里瞬间只剩下乔满一个人,她在沙发上坐了片刻,突然注意到壁炉旁边的一副画。
乔满眼眸微动,起身来到画前仔细地看。
画上是火红的玫瑰花,在黑色背景的衬托下,鲜艳得仿佛永不凋谢。
乔满看了一会儿,视线无意间扫过右下方时,看到了创作者的署名。
陈颖。
“这是我学绘画以后,第一幅独立完成的作品。”
身后传来笑盈盈的声音,乔满下意识回头。
“妈,这是我同学乔满,”顾寒天站在一个优雅的女人旁边,跟她介绍完,又抬头看向乔满,“这是我妈。”
乔满下意识打招呼:“妈。”
顾寒天:“……”
陈颖:“……”
乔满回神:“阿姨。”
陈颖温柔地笑笑:“乔满同学,你好。”
“您叫我乔满就好,”乔满微笑,仿佛刚才的失误不存在,“您说这是您的第一幅独立作品?”
“对,笔触很幼稚,完成度也不高,寒天非要摆在这里,让你见笑了。”陈颖笑道。
顾寒天立刻接话:“一点也不幼稚,我早就跟您说了,您非常有绘画天赋,第一幅画就这么有灵气,当然要摆在最显眼的地方展览。”
“就你会哄人。”陈颖嗔怪地看他一眼。
顾寒天嘴唇动了动,还没开口说话,乔满就突然道:“他说的都是真的,没哄您。”
母子两个同时看向她。
“您画的很好,颜色很干净,光影处理也到位,因为没那么多技巧,反而不墨守成规,充满生命力,是真的很好。”乔满认真道。
顾寒天表情有点微妙。
陈颖被夸得笑眼弯弯:“乔满同学点评得好专业,你学过画画吗?”
“您叫我满满就行,”乔满也笑,“我没学过绘画,但我有一个朋友学过。”
“有机会的话,叫上你那个朋友来做客,阿姨给你们做好吃的。”陈颖温柔道。
乔满静了一秒,点头:“好。”
陈颖又跟她聊了几句,看午饭时间快到了,就赶紧跟佣人一起进了厨房。
“我帮您。”乔满连忙道。
“不用不用,你跟寒天先看电视,饭很快就好了。”陈颖赶紧拒绝。
乔满还想跟着,顾寒天拦住她:“我妈喜欢忙活这些,你就别跟她抢了。”
乔满只好
回到沙发上坐下。
佣人泡的茶已经有些凉了,乔满轻抿一口,尝出一点涩意。
她一抬头,对上了顾寒天探究的眼神。
“……看什么?”乔满板起脸。
顾寒天:“没看出来啊,你还挺会哄长辈开心。”
“我不会,”乔满又喝一口茶,实事求是,“我只是天生讨长辈喜欢。”
顾寒天:“……”
陈颖和佣人在厨房忙碌了半天,饭菜总算做好了。
乔满看着一大桌子菜,失笑:“就我们四个人,是不是太多了?”
“不多不多,寒天饭量很大的。”陈颖笑道。
顾寒天饭量大?她怎么不知道?
乔满看向顾寒天,只见他努力添饭,碗里很快堆起一个尖尖。
顾寒天端着碗在餐桌前坐下,下一秒就跟乔满对视了。
乔满:要不要这么夸张?
顾寒天:我愿意。
无声的交流过后,乔满也给自己盛了一碗饭,比顾寒天的尖尖还高。
“满满,你吃得完吗?”陈颖惊呼。
乔满:“我胃口很好。”
“真棒!”陈颖立刻夸奖。
乔满睨了顾寒天一眼。
顾寒天:“……妈,你怎么不夸我?”
“满满没你高没你壮,吃的却比你多,当然要夸夸她。”陈颖笑道。
顾寒天立刻添饭。
乔满优雅端庄,等他添完,自己也加了点。
两个人暗自较劲的后果就是,吃完午饭后整齐地躺在沙发上消食。
陈颖找来健胃消食片,一人给了一片。
“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能把自己撑成这样。”她叹气道。
乔满默默把健胃消食片含进嘴里,顾寒天却拿着不吃。
“快吃呀。”陈颖催促。
顾寒天:“吃不下了。”
陈颖:“……”
乔满躺了二十分钟,就感觉好多了,瞄了一眼还瘫在沙发上装死的顾寒天,扭头去后花园找陈颖了。
陈颖正蹲在地上松土,看到她后笑着招招手:“好点了吗?”
“好多了,”第一次上门就吃撑,淡定如乔满也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快速转移了话题,“您干嘛呢?”
“松土,春天来了,想种点东西。”陈颖回答。
乔满:“需要我帮忙吗?”
“你帮我拿一下铲子吧,就在门后边。”
乔满答应一声,转头去门后找铲子。
陈颖的工具很多,光是铲子就七八种,她看一圈,拿了两个最常见的:“是这种……”
转身的瞬间,看到陈颖跌坐在地上。
“阿姨!”
乔满脸色一变,急忙冲过去扶住她。
陈颖捂着胸口大口喘气,眨眼的功夫鼻尖上就沁满了汗水。
乔满连忙掏出手机要打120,却被陈颖抓住了手腕。
“不用……”陈颖缓了缓,渐渐感觉好了点,“就是低血糖了。”
乔满静静看着她。
陈颖莫名有点压力,干笑:“我吃颗糖就好,别告诉寒天,他总喜欢小题大做。”
乔满不认同地皱眉,但架不住她撒娇的眼神,到底还是答应了。
顾寒天在沙发上躺了好久,突然发现亲妈和乔满都不见了,只好到处去找。
找到后花园时,就看到陈颖和乔满正在翻土,两人说说笑笑,场面十分友好。
顾寒天轻呼一口气,没有去打扰。
乔满陪着陈颖把后花园的土全都翻了一遍,本来还想跟她一起去花卉市场买点种子,却被顾寒天强行拦住了。
“乔满,你该回家了。”顾寒天张口就要送客。
陈颖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这才几点,回去这么早干嘛。”
顾寒天:“已经下午五点了,她到家得六点多,正好是晚饭时间。”
陈颖:“那干脆留下吃了晚饭再走。”
“不行。”顾寒天立刻反对。
陈颖不高兴:“为什么不行?”
顾寒天的视线在陈颖和乔满之间来回扫,反复几遍后把陈颖拉过去,压低声音快速说一句:“今晚她男朋友要跟她告白。”
陈颖惊讶:“真的?”
“什么真的?”乔满问。
“啊……”陈颖脑子都快不转了。
顾寒天:“我说,晚上要和亲戚聚餐,七大姑八大姨的,你不适合去。”
一看就是借口,乔满睨了他一眼,主动对陈颖道:“阿姨,那我们改天再去花卉市场吧。”
“好呀好呀,今晚有特殊安排,不能留你了,等过几天一定要来啊。”陈颖再三叮嘱。
乔满答应。
陈颖把两人送到门口,目送他们上了观光车。
观光车缓慢地掉头,乔满一回头,就看到陈颖还站在门口。
两人四目相对,陈颖笑着挥手,乔满也扬起唇角笑了笑。
“我妈真的很喜欢你。”顾寒天突然说。
乔满扫了他一眼:“早跟你说了,我很讨长辈喜欢。”
顾寒天:“……”
讨不讨长辈喜欢他不知道,反正是不讨他喜欢。
观光车到疗养院大门口停下,门童也将顾寒天的车开过来了。
走出大门时,乔满下意识环视一圈。
“看什么?”顾寒天问。
乔满:“没什……”
“乔满?!”白星雨一脸震惊地从某个犄角旮旯里冲了出来,“你怎么在这儿?”
乔满:“……”
原文里,女主被男主爹引到疗养院,看到女配和男主一起出来的画面,以为他们在一起了,于是伤心欲绝地离开,思考几天后提出了分手。
小白是被引过来了,但看起来不像伤心欲绝的样子。
顾寒天看到白星雨的瞬间就明白了:“我爸叫你来的?”
“啊?”白星雨还是一脸迷茫。
顾寒天叹了声气:“算了,上车再说吧。”
回去的路上,顾寒天开车,白星雨坐副驾驶,乔满退居后座。
顾寒天简单讲完了前因后果,白星雨突然愤怒:“顾伯伯也太混蛋了!”
乔满轻咳一声,提醒她顾寒天还在车上,不要骂得太过分。
白星雨却不听不听:“他想逼我们承认恋情,有那么多办法可以用,为什么非要把乔满牵扯进来,还让她来疗养院看陈阿姨,他明知道乔满是孤……”
顾寒天看了她一眼,白星雨瞬间闭嘴。
诡异的沉默中,乔满突然明白来的时候,上午顾寒天为什么会生气了。
虽然时常用现在的人设谋取便利,但她也不想消耗朋友的同情心,斟酌几秒后说:“我其实有家人的。”
顾寒天和白星雨对视一眼,更同情了。
孩子都失心疯了,顾成海真是不做人。
回小区的路上,车厢里过分沉默。
乔满到小区楼下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她一下车,白星雨也要跟着下,顾寒天一把将她抓住。
“你干什么去?”他问。
白星雨天真无邪:“都这个时间了,蒋随肯定做了好吃的,我想去混顿饭。”
“……混什么混,今天是元宵节,你给我回家陪白叔叔去。”顾寒天不顾她的抗议锁住车门,一脚油门把人拉走了。
乔满无言看着车辆走远,百分之一万的确定顾寒天知道蒋随要给自己过生日的事。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独属于元宵节的烟花已经开始绽放,乔满独自一人走进电梯,在反光的电梯板上,看到了心不在焉的自己。
一整天的伪装,终于在此刻、在无人的电梯里彻底褪去,她静静和自己对视,放任心跳声压过呼吸。
电梯门再次打开,对面的墙壁上还贴着一张倒福。
是蒋随大年三十那天贴的。
乔满看着这张福字,莫名的动容。
缓了缓神,冷静之后走出电梯,又慢吞吞走到家门口。
乔满独自站了许久,正要开门时,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小顾说你早就上楼了我还不信,”蒋随一看到她,就笑了起来,“傻站在门口干什么?”
乔满和他对视几秒,突然伸手抱住他。
第62章 第62章谁说我不喜
欢你?
蒋随下意识抬了抬手,让她的双手顺利地穿过他的腋下,又在他的后背上紧扣。
察觉到她的情绪有点不太对,蒋随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怎么了?”
乔满不语,只是抱得更紧一点。
蒋随无奈,只好也抱住她,比她抱得还紧,直到她郁闷地开口:“你想勒死我吗?”
“过生日呢,什么死不死的。”蒋随笑着反驳。
乔满放开他,他也顺势松手,两个人无言地对视。
半晌,蒋随问:“饿了吗?”
乔满点头。
“那我们吃饭?”
“好。”
蒋随拉过她的手腕,和她十指相扣,慢悠悠地牵着她回家。
乔满一走进玄关,就闻到了奶香奶香的味道。
她好奇地问:“哪家的蛋糕,香味怎么这么重?”
“蒋随牌蛋糕。”蒋随一边回答,一边给她拿拖鞋。
乔满扶着他的肩膀换鞋:“你亲自烤的?”
“对啊,从蛋糕胚到奶油,全是我一个人做的。”蒋随得意。
乔满唇角翘起一点弧度:“看来你今年是执意要送我手工礼物了。”
“烤个蛋糕而已,算什么礼物,”蒋随哭笑不得,“要说礼物,还得说我那个木雕……”
“啊,你还做了避风塘炒蟹?”乔满立刻往餐桌走,身体力行地拒绝了蒋随的礼物推销。
蒋随眼底笑意更深,不紧不慢地关了灯。
客厅里突然暗了下来,先前隐藏在明亮灯光里的电子蜡烛,仿佛夏夜森林里一闪一闪的萤火虫,突然暴露在乔满的视线里。
乔满微微一怔,抬头看向蒋随。
蒋随神情无奈:“事实证明这种仪式感就得用科技点缀,你不让我用星星灯,可真是愁死我了。”
乔满失笑,朝他伸出手。
蒋随立刻奔赴,牵着她的手在餐桌前坐下。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氛围,其实和西餐更搭,但乔满喜欢中餐,所以桌子上全是热气腾腾的炒菜。
一起度过了那么多个生日,蛋糕和饭的先后顺序已经不需要再跟彼此确定。
蒋随绅士地拉开椅子,乔满优雅地坐下,然后就被递了一双筷子。
乔满的视线先落在他拿着筷子的手上,又缓缓移动到他的脸上。
今天的蒋随没有穿休闲装,白衬衣有一种很干净的味道。
她突然意识到,此刻的蒋随,和现实世界里四年前的他是同一个年纪。
“怎么了?”蒋随轻笑。
乔满眼眸微动:“没事。”
蒋随啧了一声,凑近了看她:“乔满满同学,你不对劲。”
“你想多了。”乔满推开他的脸。
他又凑了回来,近在咫尺的眼睛仿佛要把她看穿:“你确定?”
乔满无言片刻,道:“好吧,我承认,刚才被你帅到了。”
“听起来不像正确答案,但……”蒋随直起身,“我勉强接受。”
总算不用被他近距离盯着了,乔满松了口气。
“乔满?”
“嗯?”
乔满下意识抬头,又一次对上蒋随的视线。
“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可以告诉我,”蒋随认真地看着她,“我在呢。”
乔满的呼吸慢了一拍,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有说什么。
“我还做了毛血旺。”正经不过三秒,某人就开始邀功。
乔满给面子地夹了一筷子,吃完后才点头:“好吃。”
蒋随开心了,又给她夹其他的菜。
电子蜡烛将客厅变成银河,宇宙的微光和星云将他们层层包围,他们吃着炒菜,聊涨价的茼蒿和蒜薹。
浪漫主义和实用主义在这一刻,合作得天。衣无缝。
吃完晚饭,蒋随没有开灯,借着蜡烛闪烁的光芒把餐桌清理出来,又神秘兮兮地躲进厨房里。
不用说,是去拿蛋糕了。
乔满无声笑笑,笑意又很快消失。
蒋随一离开她的视线,被强行驱赶的情绪就涌了上来,她独自一个人,静静坐在宇宙的角落发呆。
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一声,乔满回神,点开查看。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蒋随唱着歌从厨房出来,乔满下意识将手机倒扣在桌上。
认识那么多年,她短瞬的手忙脚乱没有躲过蒋随的眼睛。
蒋随笑容不变,端着蛋糕唱完了一整首生日快乐歌。
唱完了,他还抱怨:“每次唱生日歌你都不张嘴,就让我一个人唱。”
“早就跟你说我不喜欢这个环节了。”乔满斜了他一眼。
蒋随:“你是不喜欢这个环节吗?你是不喜欢自己唱,我唱的时候你明明很开心。”
乔满点头:“这倒是,我就喜欢你玩尬的玩到自己下不来台的样子。”
“恶毒。”
乔满:“大胆!”
“小的罪该万死。”
一唱一和中,蒋随把蛋糕放到桌上。
是一个心型的蛋糕,上面还插了卡片。
以乔满的细心程度,应该第一时间就发现那张卡片。
但她的视线却在卡片上掠过,没有片刻停留。
很明显的心不在焉。
蒋随抿了抿唇,突然变得没有那么确定。
蜡烛已经烧短了一截,烛泪摇摇欲坠。
蒋随整理好心情催促:“快许愿。”
乔满答应一声,刚要双手合十,手机就又一次传来震动。
她动作一慢,刻意不去看。
蒋随唇角仍挂着笑,拉了把椅子在她旁边坐下。
手机仍在震动,乔满闭着眼睛许愿,几秒之后匆匆吹灭了蜡烛。
“这么短的时间,能许什么愿?”蒋随无奈于她的敷衍。
微弱的光亮下,他的眉眼格外动人。
乔满险些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她急匆匆转过身,不敢再看蒋随的眼睛。
“……我去个洗手间。”
说完,就一个人冲进了卧室。
砰。
门被关上了,将宇宙隔绝在外。
餐桌附近的电子蜡烛灭了几个,蒋随斜斜地坐在椅子上,面前是被人无视的蛋糕和卡片,还有已经不再震动的手机。
乔满迟迟没有出来,蒋随独自一人坐了片刻,到底还是拿起了她的手机。
微信点开第一行,是靳向远发来的几条未读。
乔满洗了脸,换了睡衣,总算冷静下来。
重新回到餐桌时,蒋随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乔满坐下,隔着桌上的蛋糕笑问:“是不是该切蛋糕了?”
蒋随温柔地和她对视,道:“我刚才看你手机了。”
乔满愣了愣。
“抱歉,我没忍住。”蒋随大方承认。
“嗯……没事。”
乔满下意识拿起桌上的手机,点开。
手机屏幕散发的光照亮了她的脸,蒋随从她瞳孔的倒影里看到微信页面。
未读的消息蒋随刚才没有点开,上面仍有红色的标识,下面一条是陈颖的,她刚才已经看过了。
乔满的手指在上面无意义地滑了几下,却也没有点开,而是重新把手机放下。
“蒋随。”她神色认真。
大概是性格的缘故,她总是给人一种很认真的感觉,学习认真,工作认真,就连吃饭睡觉也认真。
但蒋随却知道,她只是恰好长成一个认真的样子而已,实际上只是习惯了一板一眼。
但今天不一样,今天的她真的很认真,认真到让蒋随突然想起一年多以前的那个夜晚。
她也像现在这样坐在他面前,认真地叫了他一声,然后说:“我们离婚吧。”
巨大的恐慌已经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蒋随甚至预见了自己溺水的画面,却仍然笑着回应:“干嘛?”
“你有没有偶尔觉得,我们在这个世界里发生的一切,就好像一个童话故事?”乔满问。
潮水已经没过膝盖,蒋随的手指无意识摩挲桌布。
他没有回应,乔满也不介意,只是自顾自地说:“刚穿越的时候,我挺烦躁的,天气也热,有时候站在阳台上,都想直接跳下去。”
蒋随抬眸看向她。
“可是后来我和你重逢,认识了很多朋友,经历了很
多事,直到今天,我突然意识到,这次穿越就像是一份礼物,不是谁都能得到这份礼物的,也不是谁都能有机会可以在一个独立的环境里修复关系、见到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的面孔,我们真的很幸运,你会有这样的感觉吗?”
潮水终于没过头顶,窒息感如约而至。
蒋随静了半晌,发现她依然在看他,依然在等他的答案。
他突然有点无奈:“就这么喜欢吗?”
喜欢到一个向来理智的人,会用童话和礼物去形容故人重逢。
乔满一顿:“什么?”
“我说,你对向远,就这么喜欢吗?”蒋随尽量表现得云淡风轻,但紧绷的肢体还是暴露了他的内心。
乔满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话题是怎么急转直下跑到向远身上的。
而且他说什么?
什么叫她对向远就这么喜欢吗?
乔满缓缓皱起眉头,意识到他们关于某些事的认知,似乎存在巨大的偏差。
见乔满不说话,蒋随也没有追问,只是将蛋糕上的卡片拿了下来。
乔满瞳孔轻动,这才发现那张卡片是除夕那晚,她送给他的心愿卡。
“我今天本来是想用这张心愿卡,跟你提复合的。”蒋随笑得轻松,“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告白变成了摊牌。”
“蒋随……”
“嘘,乔满,你先不要说话好不好?我怕有些话我今天不说,以后就再也没勇气提了。”蒋随目光坚定,语气却仍在与她商量。
乔满嘴唇动了动,到底还是如他所愿。
蒋随默默松了口气,又笑:“其实向远学长去世前,我们曾见过一面。”
乔满眼底闪过一丝震惊。
“我这辈子只后悔过两件事,一件是大三那年,拉着你去了向远的座谈会,另一件是那个时候明明看出你喜欢他了,却因为怕失去你才没有挑明,任由你懵懵懂懂地错过他。”
蒋随唇角的笑意渐渐淡了,“如果我知道后来的他只剩四年时间,如果我知道他的死会让你这么痛苦,我当初就应该……”
应该什么?他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即便经历了结婚离婚,即便今天口口声声说着后悔,但只要想到乔满会跟别人在一起,他仍是痛不堪言。
所以说跟乔满和向远相比,他真的不够坦荡。
所以说在整个故事里,他才是唯一卑劣又自私的人。
客厅里的电子蜡烛还亮着,闪烁间仿佛星河流淌。
乔满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蒋随,明明眼睛是干的,整个人却好像都在下雨。
蒋随轻呼一口气,脸上又挂起笑意:“让我们回到刚才那个问题,你就这么喜欢他吗?喜欢到明知道靳向远不是他,还是会被扰乱心神?”
乔满仍然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在她的沉默里,蒋随的眼睛隐约泛起水光,在电子蜡烛的映衬下显得亮晶晶的。
“去跟靳向远谈恋爱吧,趁剧情还没结束,趁我们还有时间,哪怕他不是真正的向远,但如果他的存在,可以弥补你的遗憾的话,你去找他吧。”他到底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乔满总算开口:“说得好像我要谈,人家就愿意跟我谈一样。”
“他凭什么不愿意?你可是乔满。”蒋随想也不想地反驳。
乔满被他的偏向逗笑。
气氛好像轻松了点,又短瞬之后又恢复沉默。
一片安静中,乔满问:“我跟别人谈恋爱,你怎么办?”
蒋随笑了笑:“你有没有发现,我最近变得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我在尝试着重新靠近你,重新和你建立一种恋爱关系,尽管你对我没有爱情,但我仍然希望下半生以丈夫的身份陪在你身边。”
乔满当然发现了。
他的变化潜移默化,但躲不过她的眼睛。
“那你没有发现我也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吗?”乔满反问。
蒋随叹了声气:“发现了啊,所以才以为自己十拿九稳,没想到最后却败给了白月光的替身。”
不太好笑的笑话,乔满还是配合地扬了扬唇。
“满满,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你尽情和靳向远恋爱,但等回到现实世界,你跟我复婚好不好?”蒋随认真地问。
乔满有点没跟上他的思路:“……什么?”
“小顾和小白官宣那天,小顾在厨房里跟我说了很多话,其中一句我觉得特别有道理,就是人这一辈子,遇到真爱的概率其实特别小,甚至无限接近于零,你已经喜欢过一个向远,按照概率来说,你这辈子很难再遇到这样的一个人了,”
蒋随看着她的眼睛,“既然遇不到了,那回去以后,我们还在一起好不好,如果说婚姻让你痛苦,那不复婚也可以,如果你不喜欢用恋人的方式相处,我们只作伴也好,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早就成了共生的关系,也许……”
“如果我运气好,又遇到一个呢?”乔满打断他。
蒋随突然哑口无言。
漫长的沉默之后,他再开口声音有点轻:“那我就继续跟你做朋友。”
小顾那天跟他说的很多话,都成了他尝试做出改变的基础。
但有一句是他不认同的。
就是那句‘只做朋友,不行的’。
他说跟喜欢的人做朋友是伪命题,在爱上的瞬间就只有恋人和陌生人两条路可选。
他说一旦爱上就没有退路,没有人可以做到看着喜欢的人和别人在一起,仍然保持无怨无悔的心态。
蒋随觉得不对。
就算乔满和别人在一起,恋爱、结婚、甚至生孩子,只要她开心,他就可以接受。
他可能刚开始的时候还会有一点点嫉妒,但等习惯了,他就会退居到一个合适的位置。
他会做她的好邻居,好朋友,会和她的爱人正常来往,如果她有宝宝,他也会做一个好舅舅。
他喜欢乔满给他的一切,糖和刀可以给予他同样的养分,疼痛也让他着迷。
他不可能因为乔满选择别人,就去跟乔满疏远。
“你知道的,我很擅长做你的朋友,不会让你为难的。”蒋随笑道。
乔满定定看了他许久,道:“这句话太M了,蒋随。”
“没办法嘛,谁让你不喜欢我。”蒋随无奈。
乔满:“谁说我不喜欢你?”
“当然是……”
蒋随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乔满面色平静:“我一直不懂,为什么我们身边那么多人,包括你在内,都觉得你是单方面的喜欢,是我表现得不够明显吗?你喜欢的篮球鞋,我可以排队五个小时去买,你说你要考美术,我为了帮你找合适的老师,逃课跑遍全市所有教培机构,你临近考试不好好复习,跑去拜什么奥特曼我都没打死你,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你你你对我当然很好……你刚才那句是什么意思,你你你喜欢我?”蒋随原本冷白的脸涨得通红,看起来像只愚蠢的土拨鼠。
乔满冷笑一声:“我不喜欢你,为什么要跟你结婚?但凡你有点脑子,也不会在结婚又离婚这么久后来问我这个蠢问题。”
“你你跟我结婚不是因为我爸道德绑架吗?”蒋随脸色微变。
乔满嘲讽全开,连公公也不放过:“你爸谁啊,凭什么能道德绑架我?”
“按理来说他是不行的,但道德绑架的目的是为了我,也许你就……”蒋随声音越来越小。
乔满:“哦,所以你还是知道你在我这里跟别人不一样?”
蒋随:“……”
乔满的表情冷森森,蒋随不敢吱声。
他此刻的心情,就像死囚中彩票。
一边狂喜,一边恐惧。
漫长的沉默后,蒋随弱弱开口:“你喜欢我,为什么还要跟我离婚?”
“我搬出去之前那个元宵节,你在书房跟爸说你不喜欢我,和我在一起很痛苦,我除了离婚还能怎么办?”乔满面无表情,“你可真行,挑我二十六岁生日那天,给我这么大一个惊喜。”
他们一起长大,一起经历了蔡阿姨那件事 ,痛苦两个字对于他们的分量,似乎不用解释。
蒋随气势更弱了:“那会儿向远学长刚去世,你整天发呆,动不动眼睛就红红的,我本来就有点难受,我爸又突然跟我说,咱俩大四订婚是他提议的。”
至于那些愤怒、痛苦、不喜欢,全是他站在乔满的角度说的。
婚姻里没有爱的人总会被判为过错方,他怎么可能让乔满当那个过错方。
“那你在喜欢我之前,喜欢过向远学长吗?”蒋随小声问。
乔满:“从来没有喜欢过。”
“可他去世的时候,你眼睛红红……”
乔满烦躁:“别再说眼红红的事了,你也知道他那时候刚去世啊?”
蒋随闭嘴。
半晌,他又问:“没喜欢过,那为什么还要跟他说考虑出国留学?”
“我什么时候要出国留学了?”乔满皱眉。
蒋随立刻道:“就大三那会儿,学校的交换生项目,你当时还把资料拿回家了来着。”
乔满隐约想起好像有这么回事。
不过她当时确实没打算去,说考虑也只是因为学长太热情,不好当面拒绝。
摄影只是爱好,就像小时候喜欢塑料皇冠和水晶鞋,过了最狂热的时间,也就那样了。
看她的表情,蒋随意识到可能又是误会。
“让我捋捋啊……”蒋随现在满脑子都是乔满喜欢他这件事,除此之外只有浆糊,理了半天也没理出个头绪。
乔满的手机突然震动一声,蒋随立刻找到了突破点。
“你不喜欢向远,你为什么要对着替身发的消息失魂落魄?”
“谁跟你说我是因为这个失魂落魄了?”乔满无语,“还有,人家靳向远有名字,你不要一口一个替身的叫。”
蒋随:“那是因为什么?”
乔满不说话了。
“你果然还是喜欢向远的,”不同寻常的沉默中,蒋随别开脸,“刚才那些话都是骗我的,你从来没把我当成男人看过,更不可能喜欢我,你连我叫靳向远替身都要管,明明给小顾他爸取外号的时候你就没说什么……”
乔满懒得跟他废话:“换衣服。”
“干嘛,被我发现真相恼羞成怒,要把我赶出去了?”蒋随眯起眼眸,一副欠嗖嗖的样子。
明明就是已经相信乔满了,但还要作。
乔满忍住把蛋糕拍他脸上的冲动:“一,二……”
‘三’还没说出口,蒋随就跑回卧室了。
乔满捏了捏眉心。
蒋随换衣服的时候,她开了灯,把电子蜡烛一个个关掉,经过厨房时,看到角落的垃圾桶里丢着一块黑乎乎的东西。
是蒋随要送她的木雕。
真扔了?
乔满有点意外。
蒋随很喜欢送她东西,从小到大她不知收了他多少礼物,贴合心意的有,奇葩古怪的也有。
有一些她实在不喜欢,就会叫他丢掉,他每次都说丢,最后还是会出现在她的房间里。
乔满以为这次也一样,可木雕却出现在垃圾桶里。
……可见他自己也觉得这玩意儿太丑了。
蒋随换完衣服出来,乔满已经在玄关等着了,他赶紧跑过去换鞋。
两个人在一分钟后出门,房门开了又关,家里终于变得空旷。
装木雕的垃圾桶也空了,丑丑的木雕不翼而飞。
下了楼,坐上车,乔满开始导航。
“去这里干什么?”蒋随看到她导航的终点,面露不解。
乔满没有解释,只是让他开车。
蒋随目前不敢招惹她,闻言老老实实踩下油门。
虽然才七点多,但元宵节的烟花已经全面盛放,蒋随载着乔满行驶在公路上,车里的音响声开得很大,鼓点和烟花融为一体。
他们继续往前走,仿佛在逃离爆炸的城市。
行驶四十分钟,蒋随故态复萌。
“所以我们到底要干什么去啊?”
乔满头也不抬:“别吵。”
“你跟谁聊天呢?”蒋随又问。
乔满:“闭嘴。”
蒋随不满:“你就这么对你喜欢的人?”
乔满总算抬头看他一眼:“你不是不相信我喜欢你吗?”
“我本来是有点不信的,但又觉得你没必要骗我。”蒋随看似淡定,实则眼角眉梢都挂着得意。
要是车窗打开,估计他都飘到天上去了。
乔满懒得理他,继续跟人打字聊天。
蒋随老实片刻,没过多久又开始问七问八,乔满静静看着车窗外,始终不发一言。
看出她的情绪不对,蒋随也不说话了,两人开着车经过三道关卡,终于来到了漫春疗养院大门口。
门口已经站了一个女人,穿着优雅的旗袍,还裹着一条围巾,显然是早就等在这里了。
乔满连忙下车朝她跑去:“不是说我们进去拿嘛,您怎么出来了?”
蒋随也跟着下车,往前走了几步后突然停下。
“我闲着没事,过来接接你嘛,”陈颖笑道,“东西在家里呢,我想你先到家里陪我说说话,就没直接拿过来。”
乔满看着她温柔的眉眼笑了笑:“我本来就是要陪您说说话的。”
陈颖握住她的手,视线转向她身后的男生。
乔满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蒋随静静站在那里,连呼吸都变得清浅。
第63章 第63章玫瑰
“蒋随。”乔满叫了他一声。
蒋随的瞳孔动了一下,怔怔看向她。
乔满呼吸一慢,很快又扬起一个微笑:“你过来。”
蒋随接收到指令,立刻朝她走去。
乔满将他拉到身边,跟陈颖介绍:“阿姨,这是我的男朋友蒋随。”
“好英俊的小伙子,”陈颖笑盈盈道,“比寒天还帅。”
“这话可不能让小顾听到,他会生气的。”乔满接话。
陈颖点头:“确实,他小心眼。”
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蒋随像个坏掉的程序,在卡了半天之后终于勉强运转。
“阿……”他的喉结剧烈抖动一下,随即笑了起来,“阿姨好。”
“你好你好,你们这是……”陈颖想问什么,又不知道能不能问。
乔满解答她的疑惑:“嗯,在一起了。”
陈颖长舒一口气:“那就好,给你发消息的时候,我还怕影响到你们今晚的烛光晚餐呢,满满你不知道,我今天多想留你吃饭,结果寒天说你男朋友今晚要告白,我就只好把你哄走了……我当时应该不明显吧?”
面对她担忧的目光,乔满摇摇头:“不明显,我完全被骗过去了。”
“那我就放心了,”陈颖眉开眼笑,“哎呀你们看我,光顾着聊天了,快跟我回家吧。”
“好的阿姨。”
“好……”
三个人一起坐上观光车,慢悠悠地回到家里。
一进家门,陈颖就往厨房走,一边走一边说:“牛腩已经装好了,但我知道你们要来,又煮了点别的,你们随便坐啊,我先去厨房看看。”
说着话,她已经进了厨房。
乔满抿了抿唇,扭头看向蒋随,蒋随却被客厅里的一幅画吸引了视线。
那是一幅红玫瑰,颜色鲜艳,生命力旺盛,仿佛永不凋谢。
“是玫瑰。”蒋随说。
“嗯,是玫瑰。”乔满握住他的手,又和他十指相扣。
蒋随顿了顿,低头看向她:“你今天情绪不对劲,就是因为来过这里?”
乔满点了点头:“对。”
她在进家门前,就已经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理建设,虽然见到蒋随后,还是泄露了一点情绪,但最后也都收住了。
只是蒋随去拿蛋糕的时候,她突然看到陈颖加自己微信,说炖了一些牛腩,想叫跑腿给她送来。
就那一瞬间,她在家门外做的心理建设,全都溃成碎片。
蒋随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连呼吸都开始颤抖:“你要怎么办,先是向远,又是……你该怎么办。”
“笨蛋,”乔满好气又好笑,眼底泛起明显的水光,“这个时候,你能不能多在意在意
你自己?”
蒋随别开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乔满抠了抠他的掌心:“抱歉,我当时有点心不在焉,辜负了你今晚的安排。”
蒋随短促地笑了一声:“别闹,你有什么可道歉的。”
乔满摇了摇头,蒋随扬起唇角,又一次看向玫瑰画。
“其实我进家门前,有想过不要告诉你的,可见到你之后我还是改变了主意。”
乔满看着画上的落款,轻轻地同蒋随说话,“虽然知道靳向远不是向远,虽然看到他后,我的高兴很悲伤,可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做选择,我还是会选见到他,听不是向远的靳向远说说话,和他聊聊天,所以我想,你应该也是一样的。”
“嗯,我也是一样的。”蒋随重复她的话。
四目相对,乔满问:“蒋随,你高兴吗?”
蒋随还在笑,眼睛却瞬间红了:“我高兴啊。”
毕竟他真的真的真的很想妈妈。
田影第一次查出食道癌,是他们高三下学期的春天。
乔满和蒋随是走读生,晚上一放学回家,就察觉到家里的气氛不太对。
可是那些大人都不肯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让他们好好休息,不要耽误明天上学。
蒋随躲在房间里,偷偷给乔满发消息:我怀疑他们破产了,但不敢告诉我们。
作为刚看过两家公司上一年财务报表的人,乔满立刻否定了这种可能。
蒋随:但肯定有事瞒着我们。
这是必然的,而且是不好的事。
乔满想起袁真红肿的眼睛,想了想后给蒋随回复:明天不去上课了,查查他们到底怎么回事。
蒋随等的就是她这句话,立刻发了个OK。
第二天一早,蒋随像往常一样起床,一下楼就看到爸妈都在,客厅里还有两个行李箱。
“……你们干嘛去?”蒋随立刻警惕,“不会是破产了准备偷偷跑路吧,让你们唯一的儿子留下面对债主的狂风暴雨?”
“瞎说什么!”平时好脾气的蒋存呵斥。
暴躁的田影却笑弯了眼睛,朝蒋随伸出双手:“儿子过来,抱抱。”
蒋随是一个很敏感的孩子,立刻察觉到田影藏在笑容背后的难过。
他没有说话,乖乖给妈妈抱。
田影将他抱得很紧,再开口声音有点哽咽:“姥姥想妈妈了,妈妈得过去一趟,可能要几个月才能回来。”
蒋随眉头皱了皱,声音却还是吊儿郎当:“不是吧妈妈,你确定要在我冲刺高考这么重要的阶段离开?”
“又不是不回来了。”田影嗔怪。
蒋存也接话:“就你那个成绩,冲不冲都一样。”
蒋随:“妈!你看我爸,说话可真难听。”
田影立刻放开蒋随,叉腰训老公:“就是,儿子现在是重要阶段,你怎么能这么打击他!”
蒋存撇撇嘴,拎着行李箱就出去了。
田影摸摸蒋随的脸:“妈妈不在这段时间,不要胡闹。”
“嗯,保证乖乖的,”蒋随认真叮嘱,“不过你要是回来的太晚,我可能要去隔壁当上门女婿了啊。”
“你就做梦吧。”刚才还不准老公打击儿子的田影,立刻翻了个大白眼。
蒋随笑笑,将她送到车上,目送他们离开后,乔满也从家里出来了。
“满满,大事不妙。”他严肃道。
乔满的心瞬间提了起来:“怎么了?”
蒋随:“我爸跟我妈的感情好像出问题了,我爸刚把我妈送走。”
乔满沉默三秒,道:“放心吧,就算宇宙爆炸,你爸妈的感情也不会变的。”
两个人一起往小区外走。
“那你怎么解释我妈突然要离开这么久?”蒋随懒洋洋地跟在她后面。
乔满:“去查查不就知道了,定位APP你装了没有?”
“装了,在我爸手机上,真搞不懂这种侵犯隐私的软件为什么可以在应用商店上架。”
“因为这种侵犯隐私的软件,换种说法就是情侣绑定软件。”
“恶,所以我跟我爸绑了情侣软件?”
“少废话。”
两个人坐上出租时,还在闲聊胡扯,等出租车距离医院越来越近时,他们的话越来越少,等到出租车在医院门口停下,两人就彻底沉默了。
最后还是乔满先开口:“走吧,不管发生了什么,总要先知道才行。”
蒋随试图笑一下,却笑不出来。
乔满牵着他的手,按照APP上的箭头指引,一步一步走进肿瘤科。
这里是本市最大的医院,乔满和蒋随小时候有个头疼脑热,都会被家长带到这里来,只是平时他们只去门诊大楼,没有来过肿瘤科。
第一次踏足肿瘤科的住院部,乔满只觉得这里的走廊好长,白炽灯也冰冷,人一旦来到这里,就好像一辈子也走不出去了。
APP上红蓝两个箭头越来越近,当他们在一间单人病房门口停下时,箭头已经百分之九十的重叠。
病房门没有关,里面隐约传出田影的啜泣,她似乎在跟谁打电话。
“小影别怕,我跟岁华这就过去。”
手机里的声音失了真,但乔满还是瞬间听出是妈妈。
田影擤了一下鼻涕,哽咽:“我不怕,我就是想不通,我还那么年轻,为什么会得癌症,小随还没过十八岁生日……”
蒋随也想不通,为什么妈妈还那么年轻,却得了癌症。
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被乔满拉走的,只知道回过神时,他已经坐在了一楼大厅旁边的走廊里,乔满不见踪迹,他独自一人,被冰冷的灯光和刺鼻的消毒水味包围。
乔满回来时,就看到他孤零零一个人的样子。
这个场景就像一把刀,凌迟了她很多年。
调整好情绪,她才回到蒋随身边:“是食道癌,要先化疗,再做手术。”
蒋随没有问她是怎么查到的这些,只是低声问:“满满,我现在该怎么办?”
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是他帮乔满消化情绪,乔满帮他指引方向,这一次,他也是下意识寻求她的帮助。
而乔满每一次都不会让他失望。
她捧着他的脸,强迫他和自己对视。
“看着我,蒋随,你看着我。”
乔满放慢了语速,争取让他每一个字都能听清,“我刚才已经咨询过了,原位癌初期在经过手术切除后,五年的生存率是很高的,如果预后良好,概率就更高,现在这场仗才刚刚开始,阿姨需要你,所以你不能先倒下知道吗?”
蒋随定定看了她很久,涣散的眼眸终于重新聚起一团光。
他们是中午时冲进病房的。
袁真正小声劝田影吃饭,蒋存和乔岁华站在窗边看着她们,一整个愁云惨淡。
乔满抱着玫瑰,蒋随抱着花瓶,直接跳了进来。
“你们这些无知的大人啊!”蒋随颇具戏剧性地转身,流畅地把花瓶摆在桌子上,乔满咻的把花插上。
他继续说词儿,“这么大的事,竟敢瞒着我们大王,大王你说该怎么罚?”
平时总嫌他幼稚的乔满绷着脸,一本正经地配合:“按理来说,欺骗本王轻则流放重则处死,但念在都是初犯的份上,那就罚他们长命百岁吧。”
“听见没有,长命百岁!”蒋随指着田影,做出一个自认很帅的姿势。
田影嗷呜一声哭倒在袁真怀里,傻愣在窗边的乔岁华和蒋存总算回过神来。
“你、你们怎么来了?”乔岁华问。
蒋随得意一笑:“我妈生病,我们当然要来。”
蒋存一听顿时急了:“胡闹!你不好好读书,满满还要好好学呢,马上就该高考了,你拉着她来干什么,我现在就送你们去学校。”
“我不去!”蒋随立刻反驳。
蒋存不想跟他废话,伸手就要拉他,他赶紧躲到乔满身后。
“满满你让开,我今天非要收拾这个皮猴……”
“叔叔,我已经跟学校请长假了。”乔满突然开口 。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一片安静中,蒋随怔怔开口:“请……请长假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阿姨化疗和手术的这段时间,我和蒋随都会一直陪在她身边。”乔满一脸平静地宣布这个消息。
田影是第一个急的:“那怎么行,马上就要高考……”
“阿姨,人的一生很长,高考只是其中一件非常非常小的事,但妈妈却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人。”
乔满打断,和她对视的瞬间静了几秒,再开口已经冷静,“我不能让蒋随因为一件非常小的事,就错过非常重要的人最关键的一段时间,不能让他在二十岁三十岁甚至八十岁的时候,还在后悔这个时候没有照顾好妈妈。”
病房里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乔满身上。
乔满笑了一声:“更何况只是请假而已,又不是放弃高考,我已经复习过三轮,现在只需要查漏补缺,蒋随的文化课我会抽空帮他补,艺术课直接请老师在家一对一就好,不会影响什么的。”
蒋随还在出神:“满满……”
“他们劝我,我会耐心解释这么做的原因,但如果你敢劝我,我会立刻生气。”乔满板起脸。
蒋随小狗一样哼唧一声,张开双臂抱住乔满。
见他没有多废话,乔满面色缓和了些,安慰地拍拍他的后背。
小青梅竹马亲密无间的样子惹红了家里大人的眼睛,袁真和田影抱在一起流泪,蒋存揉了一下眼睛,一扭头发现乔岁华也眼角含泪。
两个大男人对视后有些尴尬,蒋存干笑:“要、要不咱俩也抱一个?”
乔岁华真的过来抱他了,蒋存愣了愣,突然嚎啕大哭,把进门的护士吓了一跳。
晚上蒋存父子俩都留下陪田影,乔满跟着爸妈回家。
开车回去的路上,车厢里很安静,谁也没有说话。
快到家时,乔满突然开口:“爸爸妈妈对不起,我没跟你们商量就自作主张了。”
袁真从上车的时候就和她一起坐在后排,此刻听到她说话,只是默默握紧了她的手。
乔岁华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女儿,温柔道:“满满你知道吗,我和你的妈妈时常会讨论,上辈子究竟做了什么好事,会得到你这样一个善良优秀的女儿,爸爸妈妈真的很为你骄傲,从前是,今天也是,相信以后的每一天,都是。”
“爸妈支持你所有决定。”袁真的声音有点哑,“也替你田影阿姨谢谢你,你比我们所有人都有勇气,也更纯粹,如果不是你今天做的这个决定,田影阿姨未来这段时间,恐怕会很难熬。”
乔满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每一天,乔满都会和蒋随一起抱着田影最喜欢的玫瑰花去医院报到,白天陪妈妈化疗输液,晚上就回到家里复习。
蒋随除了要复习,还要继续学画,每天只有五个小时左右的睡眠。
乔满却从来没听他抱怨过,她的小竹马在妈妈生病以后,好像长出了一种名叫坚强的硬壳。
那段时间他们做的最多的,就是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等待。
医院的走廊可真长啊,椅子也冷冰冰的,空等时的每一秒钟,都叫人打心底绝望。
好在田影的状态还不错,很快就达到手术的指标了。
手术、化疗,照顾癌症病人是很累的事,但好在他们都坚持下来了。
田影出院那天,蒋随站在肿瘤科的走廊里,红着眼睛跟乔满说他很感谢这里,但他真的不想再来了。
“好,那我们就再也不来了。”
可是大三的那个冬天,他们还是回来了。
田影的癌症复发了。
比上次严重,时日无多,手术也没有意义了。
田影反而不像上次那样动不动抹眼泪,而是跟没事人一样继续说说笑笑。
乔满和蒋随又开始坐在医院科室门外的走廊里等待,像高三时那样,等待妈妈在治疗之后能变得好一点。
但好像情况越来越糟。
田影好不容易长出来的头发再次掉光,脸颊像枯萎的玫瑰花一样快速干瘪,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偶尔清醒也没有力气说话,连笑容都很难维持。
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她的生命力在流逝,却谁也无法抓住她。
偶尔还是会有清醒的时候的,在乔满不知道第多少次抱着玫瑰来到病房门口时,她听到了田影的轻笑。
“可能这就是命吧,我明明已经在按时复查按时吃药了,忌口也忌得比一般人好,可还是走到了今天这一步,都是命。”
“你胡说什么,咱们好好治,肯定能治好的。”袁真哽咽道。
田影:“治不好了,王医生今天跟我说,我可能也就这个月了。”
“他胡说八道!我们换个医院……”
“马上就要过年了,我也没别的心愿了,就希望自己走的那天,不要是什么节日,小随他喜欢过节,我要是死在哪个节日,那个节日就成了妈妈的忌日,他以后的每一年,就会少过一个节。”
“也不能死在元宵节,前后两三天都不能……至少要隔个四五天吧,有个时间的缓冲,省得影响满满过生日的心情。”
袁真似乎再也受不了这种临终遗愿,捂着嘴冲出了房间,迎面跟乔满遇上了。
“妈。”乔满叫她。
袁真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田影阿姨醒了,你去陪陪她吧。”
乔满乖乖点头,目送她离开后才抱着玫瑰进门。
“满满来了啊,”田影看到她很高兴,看到玫瑰花就更高兴了,“我就喜欢红玫瑰,热闹,红火,吉利。”
“这次的玫瑰很新鲜,所以我多买了一点。”乔满把花瓶里那些发蔫的花拔了,把刚买的换上去。
田影朝她伸出手,乔满立刻过去握住。
握住的瞬间,乔满愣了一下,不懂一个成年人的手怎么可以这么小,这么瘦,即便是握紧了,仍然感觉空荡荡的。
可明明在几年前,田影还是一个胖胖的人,整天嚷嚷着减肥,却总在深夜坚持不住,连乔满都偷偷陪她晚上十点吃过宵夜。
那个时候的她总喜欢用胖乎乎的手拉着乔满,说她最喜欢的就是满满。
田影仿佛没有发现她的怔愣,笑呵呵道:“我最喜欢满满了。”
乔满回神,看着她枯瘦干瘪的手认真地说:“我也最喜欢田影阿姨。”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们两个人的肩膀上,田影已经瘦得脱相的脸上透着几分慈悲,疲惫地和乔满说话。
她说,她其实不太想走,因为她一旦走了,这个世界上最喜欢满满的人就少了一个。
她说,其实走了也好,走了就不疼了,也不用拖着所有人受累了。
她说,等她下葬以后,不要太常去墓地看她,就算到了忌日,学习或工作要忙的话,也不一定非要去扫墓,实在想她,就在忌日那天多吃点好吃的,但不必为她准备碗筷,只要在餐桌上摆一束玫瑰花就好。
24朵怎么样?听说24朵的花语是思念,你们摆了,我就知道你们想我了。
乔满倚着她硌人的肩膀,等她不说话了才低语:“阿姨你跟我说了这么
多,我也告诉你一件事吧。”
再后来,田影在正月初十那天去世。
如她所愿,她死的那天不是什么节日,不必担心蒋随从此以后的每一年都会少一天的快乐,跟乔满的生日相差五天,就算先过她的忌日,也仍有五天的时间缓冲,不会影响乔满过生日的心情。
她走得那么精挑细选,袁真时常会红着眼眶说,那是疼他们呢。
陈颖还在厨房忙碌,时不时还要探出头来问他们喜欢的口味。
她笑盈盈的,看起来很好。
“满满,我真的很高兴。”蒋随反复地说着这句话。
乔满扬了扬唇角,想起田影去世之前的某一天。
那天的阳光很好,田影的精神也很好,还跟她说了很多话。
说到最后,她有些沉默的时候,乔满在她耳边低语:“阿姨你跟我说了这么多,我也告诉你一件事吧。”
“什么?”田影好奇地问。
乔满:“昨天蒋叔跟我聊天,问我要不要跟蒋随把关系确定一下。”
田影顿时急了:“什……什么?他跟你说这个干嘛,他不会想道德绑架你吧?!”
乔满失笑:“阿姨别急,你听我说。”
“你先听我说,”田影连忙打断,“我不知道他发什么神经,但我希望你和小随能顺其自然,能在一起当然好,不能在一起也没办法,你不准为了让我放心的走,就做出违背自己心意的决定,不然我真是做鬼都不好意思去梦里见你妈……”
乔满坐起身,郑重地看着她:“我打算跟蒋随求婚了。”
田影愣住。
“在蒋叔跟我聊这件事之前,我就已经想好了。所以我不是因为蒋叔,也不是因为您,才会做出这个决定。”乔满笑道。
她也想过先确定恋爱关系,等毕业以后再说订婚的事,可仔细想想又觉得没必要。
他们已经认识太久,对彼此的了解比对自己还清楚,完全可以省略过程走向下一个阶段。
田影怔怔地看着她:“满满……”
“但不是现在,而是暑假,”乔满轻笑,“我最近突然觉得人的一生太过无常,生命漫长也短暂,我迫切地希望和他确定一些事,用一个新的开始,作为校园生活的结束。”
“……你真的想好了?”田影红着眼眶问。
乔满点头:“其实我也想现在就跟他说的,但您知道的,他那个人太敏感,心思也多,我怕现在跟他说这些,他会像您刚才那样想,所以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暑假比较合适。”
说到这里,她笑了一声,重新靠进田影怀里。
“阿姨,你一定要努力地活着,活到我求婚那天,活到我们订婚、结婚、生宝宝,只有要努力地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见证我们人生的每一个阶段。”
最后的最后,田影还是没能熬过那个冬天,但她还是在暑假和蒋随求婚了。
从疗养院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谢绝了陈颖的相送,乔满和蒋随拎着两个大饭盒,沉默地坐上了观光车。
他们自己的车就在疗养院大门外停着,从观光车下来后,便一起朝着自己的车走。
蒋随在静默许久后突然问:“小说里,陈阿姨的出场多吗?”
“只有几次,而且都在中后期。”乔满回答。
蒋随:“她每次出场的时候,开心吗?”
无人回答。
蒋随顿了顿,才发现乔满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两人之间不知不觉地隔了三五米的距离。
“蒋随。”乔满郑重地叫了他一声。
看出她有事要说,蒋随正色:“嗯。”
“我打算把这个世界的本质,还有我们是穿越者的事,都告诉小顾和小白。”
第64章 第64章神经和神棍只有一线之隔……
乔满平静地说出自己石破天惊的决定。
蒋随静默良久,问:“陈阿姨在小说里的结局不好?”
他太了解她了,仅凭她一句话就判断出了她要这么做的原因,乔满也没有否认。
蒋随轻呼一口气:“她怎么了?”
“乳腺癌,在手术的过程中去世了。”乔满回答。
果然。
蒋随今天一天情绪大起大伏,到了此刻已经做不出什么反应了,只是觉得这一切十分荒谬。
癌症。
又是癌症。
田影做错了什么,陈颖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不管是现实世界还是小说世界,都对她们这么不公平?
乔满就知道他会是这种反应,迈着大步走到他面前,抬手按着他的后颈稍稍用力。
蒋随顺从地俯身,将额头抵在她的肩膀上。
他毛绒绒的头发蹭着乔满的脸颊,自以为平静的假象,被这一刻的亲昵彻底冲破。
“不要难过。”乔满安抚。
蒋随声音很低:“不是难过,我只是想不通……”
“还记得这段时间以来,我们完成的那些剧情吗?”乔满轻声问。
蒋随:“嗯。”
“故事的开始,是男配在便利商店对女主一见钟情,你在收到剧情提示以后,并没有在剧情要求的时间里赶到,但依然完成了剧情,而我的第一次任务,是在图书馆前和男主偶遇,我也同样错过了时间,后来是发短信把小顾叫来才完成的。”
意识到她要说什么重要的事,蒋随直起身,茫然地和她对视。
“后巷被抢,原剧情里女配是受了伤的,但因为你提前换了那个黄毛的水果刀,我手上只是硌出一个红印,但剧情依然判定我成功了,还有之后的每一个剧情,其实或多或少都出现了偏差,最终结果也和原小说有出入,但因为当下完成了该有的动作和台词,全都判定成功。”
“满满……”
乔满语气沉静:“既然我们可以糊弄剧情,那陈阿姨为什么不可以呢?”
“你的意思是?”起风了,蒋随的嗓子发干,“我们可以改变她的结局?”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行,但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乔满实事求是,没有为了安慰他就许下什么承诺。
蒋随定定看着她,眼圈越来越红。
“……你不会要在这里哭吧?”乔满神色无奈,手抬了抬又放下,“我没带纸巾,不能帮你擦眼泪。”
蒋随鼻尖红红的,却还在嘴硬:“我不哭,我有这么好的满满大王,高兴还来不及,为什么要哭?”
乔满白了他一眼:“先回家吧,冷死了。”
一听她说冷,蒋随立刻就要把外套脱给她。
乔满深吸一口气,拦住他:“去、开、车!”
“啊……哦哦。”
蒋随赶紧把车开过来,停稳后又急匆匆下车,绕到副驾驶给她开车门。
“大王请上车。”他欠嗖嗖道。
乔满看着他还有些泛红的眼睛,蹙眉:“你能开吗?不行的话就叫代驾吧。”
她其实更想开车,只可惜女配家境贫寒,连吃饭都困难,根本没钱考驾照。
她要是开了,那就是无证驾驶。
“我能开。”蒋随说。
乔满还是不太信任他。
蒋随又道:“你在车上呢。”
乔满听出他未竟的话意,顿了顿还是上车了。
回去的路上,为了避免蒋随分心,两人没有再讨论陈颖的事。
等一回到家里,蒋随立刻问:“你打算怎么帮陈颖阿姨?”
乔满:“光靠我们两个肯定不行,我们需要帮手。”
蒋随瞬间明白过来:“小顾?”
乔满:“也只有他了。”
她也好,蒋随也好,在法律层面跟陈颖就是两个陌生人。
而有些事,只有陈颖的直系亲属才能做到。
陈颖的父母年纪大了,人又在外地,远水解不了近渴,顾成海又不一定配合……好吧,就算没有这些阻碍因素,他们也只会找小顾。
乔满和蒋随只会信任顾寒天。
听到乔满的回答,蒋随皱了皱眉:“所以你才打算把我们是穿越者的事告诉小顾?”
“你觉得不行?”乔满听出他的不认同。
蒋随:“太冒险了,我们就不能稍微退一步,想个别的办法让他配合吗?毕竟这是救他的妈妈,他没道理会拒绝我们。”
“正是因为涉及他妈妈,如果我们不百分百坦诚的话,就算他把我们当成最好的朋友,也不可能拿自己的亲生母亲冒险。”乔满解释。
蒋随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对的。
小顾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他这段时间不是没有发现他们的不对劲,只是尊重朋友才没有追问调查,甚至偶尔还会配合。
可事情一旦涉及自己的母亲就不一样了,更何况还是时日无多的母亲。
当然,他们也可以再编一个故事骗小顾,但只要是编出来的东西,就一定有破绽,小顾一旦察觉,那不管他们之后再如何找补,也很难再取信于他。
所以要想得到他百分百的信任和配合,就只有坦诚这一条路可走。
蒋随静默良久,问:“小顾现在知道陈颖阿姨生病的事吗?”
“不知道,但也快了。”乔满回答。
蒋随又一次陷入沉默。
陈颖阿姨和妈妈长着一模一样的脸,他当然想救她,可暴露穿越者身份这件事,还是太冒险了。
不是谁都能在知道世界的本质以后坦然接受的,万一小顾因此崩溃,又或者觉得他们彻底疯了,从此和他们断交,那他们之后的剧情还怎么走?
他当然想救陈颖,发了疯一样想救。
可剧情一旦崩溃,现实世界里的父母怎么办?爸爸已经失去了妈妈,难道还要让他在这个年纪再失去唯一的儿子?
就算不考虑父母,单说满满……满满。
上次的剧情只是晚了两天,他们就发生了车祸,如果后续的剧情彻底崩溃,又会有多少人身意外在等着他们?
他可以不顾自己,但满满呢?
蒋随思绪乱糟糟的,整个人仿佛都被切成了两半,一半在疯狂叫嚣‘救救她’,‘救救妈妈’,一半在拼命地拉着他,让他做决定之前先想想满满和另一个世界的爸妈。
就在他快要被两种完全不同的声音撕成两半时,一只柔软的手轻轻搭在了他的手背上。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乔满平静的声音,一秒钟安抚了他所有情绪,“我觉得你应该相信自己的朋友,相信他有接受这一切的能力。”
蒋随有些无奈:“他连模型比赛没拿到名次都会崩溃,我怎么相信他?”
“他现在和那时候不一样了。”乔满帮顾寒天说话。
蒋随反问:“哪里不一样?”
乔满静默片刻,道:“我把所有工作都丢给他,他也没有生气。”
蒋随:“……”
乔满:“我迟到早退,把自己的错误说成是他的,他被心机老头当着所有人的面骂,也没有伤心。”
蒋随:“……”
乔满:“今天去疗养院之前,我让他绕路一个小时来接我,他也来了。”
蒋随:“……”
“可见他的抗压能力,的确比以前强了不少。”乔满冷静总结。
沉默。
漫长的沉默。
漫长的沉默之后,蒋随艰难开口:“你这段时间一直奴役他,就是为了判断他的抗压能力?”
“不好说,毕竟我是真的不想上班。”乔满过分坦诚。
蒋随:“……”
乔满为自己辩解:“去了深海我才发现,上班和创业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一想到心机老头用很少的钱买断我很多的时间,我就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会喜欢带薪上厕所了。”
蒋随:“……你以前给爸当秘书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是我家的产业,赚的钱都花在我身上了,心机老头的钱又不会给我。”立场不同,乔满拒绝对比。
蒋随:“……”
这倒也是。
“反正不管怎么说,小顾现在很耐造,我们一步一步来,先把自己的身份告诉小顾,等他彻底接受了,再告诉他陈颖阿姨生病的事,不要所有事一股脑地说,否则就是神仙也受不了。”
蒋随看着乔满分析得头头是道的样子,突然问:“你今天第一次见到陈颖阿姨。”
“对。”乔满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
蒋随:“但救她的事,你提前很久就开始考虑了。”
乔满摇了摇头:“也没有提前很久,毕竟她在文里的出场不多,我就算记性好,也不可能记住每一个角色,真正想起有关她的剧情也就是这几天。”
当时顾成海找她问小顾的近况,她出去时听到他接疗养院的电话,这才想起小顾的妈妈好像生了病。
蒋随定定看了她很久,道:“所以你在不知道陈颖阿姨和妈妈长得一样时,就决定要救她了。”
“是啊。”
蒋随:“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乔满奇怪地看他一眼,“那是小顾的妈妈。”
那是他们朋友的妈妈。
蒋随不说话了。
“我没打算瞒着你,也不是自作主张,只是在想到解决的办法之前,没必要说太多,”乔满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解释,“我知道你的顾虑,但也知道你不管怎么纠结,最后肯定还是选择救陈颖阿姨,哪怕她和妈妈长得不一样……”
乔满的话没说完,蒋随就已经将她按进怀里。
乔满的鼻尖撞在他柔软的衣料上,轻轻挣扎两下就反手抱住了他。
“你说的对,就算我有很多顾虑,最后还是会和你做一样的选择,因为那是我们朋友的妈妈。”蒋随温声道。
因为对彼此太了解,所以经常会省略掉沟通这个步骤,外人看来的一方独断专行,实际上却是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的默契。
乔满唇角扬起一点弧度,安慰地拍拍他的后背:“我还没有切蛋糕。”
蒋随笑了一声,突然把她打横抱起。
乔满双脚腾空,下意识抱住他的脖颈。
“你干什么?”她震惊地问。
蒋随一脸无辜:“还能干什么,切蛋糕喽!”
客厅里的电子蜡烛已经被乔满关了小一半,剩下的那些已经构建不出什么氛围感了,蒋随还是一股脑地抱到餐桌旁,又把灯给关了。
电子烛光闪动,小小的蛋糕上还留着卡片插过的痕迹。
蒋随跑去厨房拿刀,回来时一脸严肃:“大王,不好了。”
乔满眼皮一跳:“怎么了?”
“我们家进贼了。”蒋随说。
乔满一惊,刚想说报警,下一秒对上了他的视线。
乔满:“……”
很好,他又要开始犯贱了。
果然,乔满没接话,也拦不住蒋随的发挥:“我扔在垃圾袋里的木雕不见了,你说这个贼是什么意思,那么多好东西不偷,怎么偏偏要偷木雕呢?”
乔满不接招,从桌子上捡起之前送给蒋随的心愿卡,直接撕成两半。
蒋随连忙从她手里抢回去:“你干什么?”
“心愿已兑现,卡片当然要作废,”乔满抬眸,“还是说心愿作废,卡片你留着许别的愿望?”
蒋随想了想:“许别的愿也行……”
乔满当即要去拿胶带。
“不许不许,”蒋随笑着从背后抱住她的腰,“什么愿望都比不上满满大王。”
“放开。”乔满还要去拿胶带。
蒋随好声好气:“我都说不要别的愿望了。”
乔满这次却不是为了粘愿望卡:“我要把你的嘴封上,你太烦人了。”
蒋随笑意更深,又哄了几句,总算是把她哄回餐桌了。
切了蛋糕,两人凑在一起,头抵着头吃了几口,生日就算是过完了。
不知不觉间已是深夜,震天响的烟花秀总算结束了,空气灰蒙蒙的,整个城市都好像陷入了迷雾之中。
卧室里,蒋随关了灯,从背后抱住乔满,挺直的鼻梁贴在她的后颈上,呼吸轻盈喷洒。
“满满。”
“嗯?”
“除夕那天我给你的礼物卡,你好像还没用。”
“嗯。”
“今天的生日愿望也没告诉我。”
“嗯。”
“所以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蒋随铺垫了一堆,还是问了出来。
他自认也送过许多丑礼物,但今天那个木雕,确实是丑出了他的底线,就算乔满人好,偷偷给捡走了,他还是觉得亏欠。
卧室里很静,静到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乔满在沉默了很久后,说:“我的心愿和想要的礼物是同一个,现在愿望已经实现了,礼物卡可以作废了。”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
半晌,乔满感觉到来自自己后衣领的潮湿。
“……哭了?”
蒋随不说话。
乔满翻个身面朝他:“真哭了?”
“当然没有。”蒋随声音懒懒的,透着一点不明显的鼻音。
乔满无言许久,将他的脸按进自己的怀里。
“哭吧。”
她一声令下,蒋随彻底变成哭包,一边哽咽一边说:“满满,谢谢你爱我。”
“应该的。”乔满拍着他的后背安抚。
五分钟后,蒋随在哽咽。
十分钟后,蒋随还在哽咽。
乔满今天往返疗养院两次,坐车坐了将近五个小时,早就困得不行了。
眼看着蒋随感性大爆发,越哭越投入,她静默片刻,手直接伸进他的裤子。
哭腔顿时变了个调,又爽又疼。
乔满抽回手:“行了,自己去浴室解决吧,解决完赶紧睡觉。”
“……你能不能别总用这招,我正感动呢。”蒋随那点感动被她破坏个干净。
乔满冷笑一声:“不能,赶紧去。”
“我不,”蒋随把她的手拉回来,“我要在床上,我要你帮我。”
乔满:“……”
行,也是恃宠生上娇了。
为了能早点睡觉,乔满勉为其难帮了他一把。
元宵节过完,还有周六周日两天可以休息,乔满和蒋随在家反复讨论,终于确定了跟顾寒天和白星雨沟通的方案。
周一的上午,万里晴空。
乔满出现在顾寒天的办公桌前。
顾寒天头也不抬:“给我吧。”
“什么?”乔满不解。
顾寒天:“你的工作,不是要摸鱼?”
“……顾寒天,我很失望。”
顾寒天顿了顿,抬头和她对视。
“我没想到在你眼里,我竟然是这样的形象。”乔满皱着眉头,表示痛心。
顾寒天:“……不然呢?”
乔满无视他的反问:“我现在来找你,是因为别的事,不是为了把我的工作交给你做。”
顾寒天:“什么事?”
二十分钟后,他和乔满出现在深海园区外的一间咖啡厅里。
“……你说的别的事,就是拉着我一起摸鱼?”顾寒天一言难尽。
乔满看向他。
顾寒天略微正色,等她的解释。
乔满:“你喝什么?”
顾寒天:“……拿铁。”
乔满点了单,等服务员离开后重新和顾寒天对视:“我今天找你出来,确实是因为一件很重要的事,这件事在你听来可能很疯狂,但我保证百分之一百是真的。”
顾寒天见她说得严肃,渐渐皱起了眉头:“什么事?”
“等小白来了再说。”
顾寒天:“小……星雨也要来?”
话音刚落,咖啡厅门口的风铃突然发出一阵悦耳的声响,顾寒天下意识看过去,就看到白星雨从外面进来了。
一起来的,还有蒋随。
“乔满!寒天!”白星雨快乐地打招呼,她身后的蒋随也点头示意。
顾寒天笑了,起身去接自己的女朋友。
白星雨在顾寒天身边坐下,蒋随则坐到了他们的对面,和乔满在一起。
白星雨要来菜单,一边点东西一边问:“蒋随说你们找我有重要的事,所以是什么重要的事啊,不会就是叫我来喝咖啡吃蛋糕吧?”
“不是。”乔满否认,并把刚才对顾寒天说过的话,重新对她说了一遍。
白星雨一脸懵懂:“听不懂,到底什么事啊?”
乔满看向蒋随,蒋随唇角噙着笑,无声地点了点头。
接收到蒋随的鼓励,乔满重新看向对面的两个人:“二十分钟后,这里会有一场瓢泼大雨。”
顾寒天抬头看向她。
白星雨也有点傻了。
“不止是下大雨,还会刮大风,看到咖啡厅外面那些遮阳伞了吗?”乔满问。
白星雨立刻往外看。
最近天气好,咖啡厅在外面也摆了桌椅,每张桌子上方都会有一把大的遮阳伞,像个小亭子一样牢牢把桌子护着。
“大风会把其中一把伞掀翻,伞会滚过前面的石墩子,直接飞到马路上去,一个短发店员会跑过去捡。”乔满继续道。
服务员把蛋糕送了过来,白星雨默默拉到自己面前,小心翼翼地问:“乔满,你又犯病了?”
“你不信?”乔满反问。
白星雨无语:“我当然不信了!你今天出门的时候没看天气预报吗?晴天,大晴天!怎么可能突然刮风又下雨的。”
“那我们拭目以待。”乔满平静道。
白星雨扯了一下唇角:“行,拭目以待,要是没发生你说的那些,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我跟你去医院。”乔满接话。
白星雨:“……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是傻还是聪明了。”
说她聪明吧,她神神叨叨的,非说大晴天会刮风下雨,说她不聪明吧,都学会抢答了。
不管怎么说,她愿意去医院就行。
白星雨决定陪她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咖啡厅里的客人来来走走,唯有他们靠窗的这一桌一动不动。
白星雨连蛋糕都顾不上吃,死死盯着窗外,顾寒天的视线从乔满和蒋随脸上扫过,眉头越皱越深。
手机上的倒计时彻底归零,白星雨蹭地站了起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在胡说八道!”她激动地对着空气挥了一下拳头,颇为得意地看着乔满,“愿赌服输,你现在就跟我……”
一句话没说完,窗外突然暗了下来。
轰隆隆的雷声隔着厚重的隔音玻璃传来,白星雨懵懵地扭头,恰好看到一滴水落在地上。
接着就是成千上万的水,大雨来得猝不及防,外面小广场上刚才还悠哉悠哉的人群,这一会儿作鸟兽散,急匆匆地各自找地方避雨。
刚才还晴朗的天空越来越阴沉,明明是上午,却给人一种傍晚的错觉。
井盖口在拼命吞咽来自天上的河流,地面仍然积起一个指节厚的水,更多的雨落下时,在水面叮咚叮咚地敲起音符。
然后就起风了。
咖啡厅外的遮阳伞被刮得左摇右摆,咖啡厅的员工们连忙跑出去,转眼就被雨水打湿了全身。
在大雨之中,他们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却还在努力收伞,可即便动作已经很快了,还是有一把伞被风掀翻了,滚过圆乎乎的石墩子,朝着大马路飞去。
乔满说的一切,全部实现。
顾寒天随意放在桌上的手渐渐攥紧,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白星雨还在愣神,直到咖啡厅的短发员工冲到马路上捡伞,她才呆滞地看向乔满。
“你……”白星雨只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就失去了声音。
乔满平静地看着她:“是的,我都知道。”
白星雨还在发愣,顾寒天死死盯着乔满,手背上青筋暴起。
蒋随的唇角依然上扬,只是毫无笑意的眼睛暴露了他此刻的紧张。
窗外狂风暴雨,窗内气氛凝固。
在一片莫名的严肃里,白星雨僵硬地站起来,绕到乔满面前沉默地握住她的手。
“你平时都在哪个APP看天气预报?”她真诚发问。
乔满:“……”
第65章 第65章如果道歉有用的话
过于安静的咖啡厅里,白星雨崭新的大脑独自发光:“我一直觉得我手机自带的APP不准,早就想卸载了,正好这次卸载了用你那款。”
蒋随有点看不下去了:“手机APP能预报天气,但不能预报遮阳伞被吹走吧?”
白星雨信誓旦旦:“你不懂,他们这种学霸是可以的,什么风力阻力乱七八糟的放在一起,一算就知道能不能把伞掀翻了,这就是数学的魅力 。”
蒋随深吸一口气:“数学能算出是哪个员工去捡伞?”
“是哦!就算可以算出遮阳伞会被刮飞,也算不出哪个员工去捡伞吧!”白星雨醍醐灌顶,再次看向乔满时,突然崇拜地睁大了眼睛。
以乔满对她的了解,这是又想拐了。
果然。
白星雨再次抓住她的手:“你什么时候学的算卦?竟然连这个都能算出来,真是太神了。”
“星雨,”顾寒天叫她,“回来。”
“不要,我还在问……”
“星雨。”顾寒天加重了语气。
自从在一起,他还没有这样跟她说过话。
白星雨愣了愣,总算察觉到气氛不对,乖乖回到他旁边坐下了。
“不是算卦,也不是特异功能,是因为这件事和你们有关,我才印象深刻。”乔满看着顾寒天的眼睛,“确切来说,凡是和你们有关的事,我基本都知道。”
顾寒天不语,只是静静和她对视。
白星雨忍不住问:“什么叫和我们有关的事?”
乔满错开顾寒天的视线,抬眸看向她:“你六岁认识小顾,八岁的时候掉进枯井,是他想办法把你救上去,又把你背回了家,你那天郑重决定长大后要跟他结婚,但第二天因为他把苹果分给别的女生,又生气地撤回了这个决定。”
白星雨听她说前面的事时,还在嘿嘿嘿傻乐,越往后听表情越僵硬,等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吓到了。
白星雨:“你、你怎么知道……”
想跟顾寒天结婚,是她在日记里都没敢写出来的秘密,乔满为什么知道?
看到她怔愣的表情,乔满有些心软,但也知道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
“我不仅知道你们的过去,还知道你们的未来,知道你们一个月后私奔,又因为家族危机回来,知道你们会一起打败女配,夺回顾家的产业,也知道你们今年暑假……”
最后一句话涉及惊喜和礼物,乔满急刹车,又继续说起别的。
“今天也是,如果不是剧情出现偏差,你们十分钟前应该在咖啡厅外,小白提了分手,小顾纠缠,然后倾盆大雨,遮阳伞被刮翻后撞向小白,小顾将小白拉过去护住,遮阳伞就飞向了……”
“你说的剧情是什么东西?女配又是什么东西?”顾寒天突然打断。
乔满静了一秒,道:“就是字面意思,你看过穿书类型的小说吗?”
这里的一切都和现实世界高度一致,文娱方面也是。
穿书小说也好,穿书影视剧也好,都是很常见的东西,就算顾寒天和白星雨不怎么看,多少也是了解一些的。
她在这个时候提到穿书小说,顾寒天瞳孔倏然收紧。
他知道乔满和蒋随不对劲,也知道他们身上肯定有一个巨大的秘密。
当看到乔满准确预测出天灾和意外,他想过乔满是不是觉醒了什么预知能力,又或者是在平行时空有过一模一样的经历。
他甚至想过,乔满是从未来回来的人,所以才能准确说出没发生过的一切。
可他自认已经想了很多种离奇的可能,却怎么也没想到,她的答案远比他想的还要离奇。
乔满看顾寒天的神情,知道他已经隐约明白了什么,但还是进一步挑明:“这个世界是一本名叫《竹马绕青梅》的小说,你和小白是小说里的男女主,我之所以知道你们身上发生的一切,是因为我读过这本书。”
轰隆隆。
明明大雨已经渐渐停下,天边却仍然传来雷声。
咖啡厅里没有开空调,空气闷得厉害。
一直没有说话的蒋随突然拿起水壶,给乔满倒了杯水。
轻微的响动拉回了所有人出走的神经,顾寒天审视对面的两个人。
趁乔满在喝水,蒋随主动承担起解释的责任:“去年七月初,我们穿进了这本小说里,成了小说里的男配和女配,你们之前看到的那些奇怪表演,其实就是我们在走剧情。”
“走什么剧情?”顾寒天声音有些哑。
蒋随:“男女配在书里的剧情,就像在拍戏,镜头外我们做自己,但镜头一开机,我们就要背台词演戏。”
顾寒天的喉结滚动一下:“为什么要走剧情?是有什么奖励吗?”
乔满放下水杯,坦诚回答:“只有把所有剧情都走完,我们才能回到现实世界,回到我们的家人朋友身边。”
“谁告诉你走完剧情就能回去的?”顾寒天又问。
乔满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每次有我们相关的剧情出现,我们的脑海里就会提前十分钟出现剧情提示,包括动作、台词、场景,而第一次剧情提示出现前,有一段开场白。”
开场白的内容是什么,相信不用她说,他也猜到了。
顾寒天眉头紧皱,放在桌上的手还在无意识地攥拳,显然还在处理过于庞杂的信息。
乔满很聪明,没有一上来就亮出穿越者的身份,而是先给他看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再将一切娓娓道来,根本不给他不信的机会。
所以他所处的世界,是一本小说?
所以他和星雨是小说里的男女主?
太荒唐了,这一切都太荒唐了。
可他又直觉这一切都是真的。
乔满和蒋随也没必要骗他,不是吗?
雨彻底停了,阳光刺破乌云,整个世界重新明亮起来。
咖啡厅的店员们狼狈地从外面走进来,有说有笑地向更衣室,原本宁静的氛围被打破个彻底。
落地窗前的餐桌上依然沉默,乔满见顾寒天迟迟不语,正要再说点什么时,白星雨突然笑了一声。
桌上另外三个人同时看向她。
她只是笑了一下,就冷了脸:“这太可笑了乔满,你真是病得不轻。”
乔满眉头轻蹙:“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的话……”
“我当然不信!”
白星雨猛地站了起来,椅子被她带得往后退了一截,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其他客人已经趁天晴赶紧走了,店员们也都去了更衣室,偌大的一间咖啡厅里,只有他们四个人。
“我当然不信,”白星雨呼吸急促,“我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你现在告诉我,我只是一本小说里的角色,我从小到大经历的一切都只是剧情设定……这太可笑了,太可笑了乔满。”
说着话,她突然和乔满对视了。
白星雨的心脏本来被愤怒填满,可只一瞬间,所有的愤怒都消失不见。
心脏空落落的,像被吹饱又放气的气球,成了皱巴巴的一团。
“好,就算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那你……”
白星雨说到一半突然停下,看了眼蒋随,又重新与乔满对视,“你们,就是为了走剧情、为了回到所谓的现实世界,才故意接近我和寒天?”
蒋随皱了皱眉:“其实我们……”
“我不要你回答,”白星雨打断他的话,执拗地看着乔满,“我要你说。”
乔满沉默几秒,斟酌道:“一开始,我们的确是为了走剧情才刻意接近你和小顾。”
白星雨的眼圈瞬间红了,失望地看了乔满一眼后,直接转身离开了咖啡厅。
“小白!”蒋随下意识要追,却被乔满拉住了。
顾寒天站起身,面无表情地看了二人一眼:“我相信你们没有撒谎,但你们说的这些,确实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我和星雨都需要时间消化。”
说罢,就直接去追白星雨了。
刚才还有四个人的咖啡厅,顿时只剩下乔满和蒋随两个人。
蒋随有点无奈:“刚才小白问你的时候,你应该委婉一点的。”
“都决定要坦白了,当然要全部实话实说。”乔满认真道。
蒋随:“话是这么说,但我觉得……”
乔满平静地看向他。
“……觉得你真的很棒,以后你就不是满满大王了,是棒棒大王。”蒋随的话急转直下。
乔满这才放过他。
蒋随松了口气,又问:“我们是不是被他们单方面绝交了?”
如果是的话,那情况可能会有点糟糕。
乔满倒没有那么悲观:“再给他们一点时间吧,等他们冷静下来,应该就会联系我们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蒋随问。
乔满想了一下:“你回家,我上班。”
“……还上班?”蒋随惊讶。
乔满:“嗯,小顾这两天应该不乐意帮我打卡了,我迟到早退的话会被扣工资,还会被骂。”
蒋随:“……”
很好,绝交的弊端已经开始出现。
乔满也意识到了,突然叹了声气。
蒋随最见不得大王叹气,赶紧安慰:“没事的,我们对朋友有点儿信心,说不定他们今晚就想通了呢?”
乔满依然情绪不高。
蒋随换个角度夸夸:“而且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连什么时候下雨什么时候刮风这种细节都记得那么清楚,简直是太厉害了,也是多亏了你优秀的记忆力,他们虽然不接受,但也没产生质疑。”
“不是我记忆力好,而是因为我那段时间在研究青梅竹马破镜重圆的办法,所以但凡是涉及闹矛盾跟和好的剧情,就多看了几遍。”乔满神色恹恹。
原文里,男主在保护完女主后,两个人就进行了一场深度对话,最后不仅没分手,还解开了所有的误会。
不过这段剧情对她来说没什么参考性,反而让她因为看了太多遍,记住了一些无聊的内容。
但也幸亏她记住了一些无聊的内容,今天才能这么顺利地坦白自己和蒋随的身份。
乔满看一眼时间,自己已经出来快一个小时了。
“走吧,送我去深海园区。”乔满说着就往外走,走了几步才发现蒋随没有跟来。
她停下脚步,疑惑地回头。
四目相对,蒋随突然翘起了唇角。
已经知
道他要说什么的乔满:“……滚。”
虽然知道现在的气氛不对,但蒋随凑过去:“你说的那段时间,是我们分居的那段时间啊?”
乔满推开他的脸:“你想多了。”
蒋随又凑过来:“所以你看小说,是为了找跟我破镜重圆的办法?”
乔满再次推开他:“都说你想多了。”
蒋随锲而不舍地凑近:“现在想想,这本书的名字就叫《竹马绕青梅》,太有针对性了,你看的其他小说也是这种吗?《竹马爱青梅》?《青梅爱竹马》?《竹竹和梅梅》?”
乔满懒得跟他废话,扭头就往外走。
蒋随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心情好了一秒,一秒之后又开始为眼下的困境犯愁。
乔满回了秘书处,顾寒天果然不在。
两个人的工作全都压在了她一个人身上,她平静地处理、沟通、汇报,一直忙到将近一点才有空吃午饭。
下午的时候,顾寒天回来了。
秘书处其他人都去开会,只有他们两个还在工位上。
乔满放下手里的工作,起身来到顾寒天面前。
“什么事?”顾寒天神色淡淡。
乔满看不出他的情绪,顿了顿问:“小白怎么样了?”
“她回白家了,不肯见我。”顾寒天垂着眼眸道。
乔满:“……”
虽然看不出他的情绪,但猜到了。
嗯,不适合交流。
她果断回了自己的工位。
一整个下午,顾寒天都没有主动找她,就算有工作要合作,也是淡淡的,和对其他人没有不同。
秘书处总共就这么大,所有人都看出了他们俩的不对劲,虽然表面上不说,但敲键盘的声音此起彼伏。
不用说,肯定是在没有他们两个的群里疯狂八卦。
乔满去茶水间的时候,李秘也跟了过去:“攀高枝失败了?”
“嗯。”乔满点头。
李秘:“……”
这么干脆吗?
乔满接了水,要离开时发现他还堵在路上。
“借过。”她平静道。
李秘盯着她看了半天,嘲讽:“没有了顾少爷撑腰,你以为你是谁?信不信实习报告上我随便写几句话,就让你这段时间的所有努力全都白费。”
“哦,所以呢?”乔满看向他,“我应该害怕吗?”
李秘眯起眼睛,刚朝她走了一步,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借过。”
李秘后背一僵,赶紧往旁边挪了一步:“少爷,您怎么来了?”
“接水,”顾寒天大步走到饮水机前,把杯子放下的时候,抬眸看一眼乔满,“怎么还不回工位,深海给你发工资,就是让你在这里摸鱼的?”
李秘:“……”
这句话针对性太强了,不像在说乔满。
乔满拿着杯子走了,李秘也要跟着走,却被顾寒天叫住。
“再让我看到你欺负同事,我会亲自填写你的辞退书。”
顾寒天一如既往的直白,谁的面子也不给,李秘只能灰头土脸地点头。
顾寒天接完水,端着杯子往外走,刚出茶水间,就在门外遇到了乔满。
看来他刚才跟李秘说的话,全被她听到了。
乔满也没打算装傻,朝他点了点头道:“谢谢。”
顾寒天沉默地和她对视三秒,目露嘲讽:“不用谢,臭骗子。”
乔满:“……”
看来介意被骗的人不止小白一个。
乔满本来还想借这个机会缓和一下气氛,但顾寒天完全不给她机会,直接收拾东西早退了。
实习以来,顾大少爷第一次早退。
早退多次的乔满默默目送他离开,又老老实实在公司待到下班时间才离开。
今天也是蒋随接她下班。
乔满一坐上副驾驶,蒋随就说:“我给小白打了很多电话,她都没接。”
“把你拉黑了吧。”乔满心不在焉地看着车窗外。
蒋随叹了声气:“看来这次是真的伤心了,我们该怎么办,真的什么都不做,只等着他们自己想通?但有些事我们不主动解释,靠他们自己真的能想通吗?”
乔满还在盯着车窗外看。
蒋随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什么呢?”
“好像又要下雨了。”乔满说。
“嗯,天气预报说两个小时后有大雨。”
蒋随帮她系上安全带,一脚油门出发了。
路上,蒋随又说起白星雨,说白星雨走的时候眼睛都红了,肯定特别伤心,他们要是什么都不做,恐怕真的会失去这个朋友。
乔满敷衍地应声。
蒋随又说起顾寒天,说他那个人看着大度,其实挺小心眼的,估计非常介意他们利用他的事,但就是装酷不说,他们最好找机会再跟他聊聊。
乔满又哦了一声。
蒋随还想再说什么,一扭头发现她还在盯着天空看。
他有点无奈:“你就一点都不担心他们?”
“小顾很聪明,这个时候反而更想一个人静静。”乔满答非所问。
蒋随:“那小白呢?”
“你别管。”乔满只给他三个字。
回到家里,已经六点多了,蒋随惦记着小白和小顾,实在没心情做饭,于是提出去附近餐厅随便吃点。
乔满看看时间,说:“我要出去一趟,你自己吃吧。”
蒋随愣了愣:“现在?”
乔满:“对。”
蒋随看向窗外,刚才就有些昏暗的天空,此刻更是黑得仿佛夜晚已经来临。
一场大雨藏在乌云里,随时准备落下。
蒋随收回视线,问:“去哪?我陪你。”
“不要,我自己去。”乔满拒绝。
如果她说不用,那可能是因为怕麻烦他,但如果是说不要……那就是真的不要。
蒋随忧心忡忡:“你做什么去,是要去走剧情吗?一定要现在出去吗?能不能等雨停了,或者明天……”
“我半小时报一次平安。”乔满说。
蒋随无言半晌,知道她主意已定,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只好点头答应。
乔满拿了把伞,一边往外走一边打开叫车软件,等人走到楼下时,网约车也到了。
天空越来越阴沉,大朵大朵的乌云里,隐约有细细的闪电划过。
有了上午那次经验,现在街上的人基本都带着伞,但神色依然匆匆,似乎都想赶在大雨落下之前到家。
乔满却离家越来越远。
大雨将至,蒋随大概真的很担心她,还没到约定好的报平安时间,他就发来了一条又一条的消息。
蒋随:在哪?
乔满:车上。
蒋随:不信,拍照。
乔满拍了一张车窗的照片发给他。
蒋随:没看到你人,是不是之前存的图?
乔满:……你怎么疑神疑鬼的。
蒋随:不管,你发自拍,要剪刀手。
乔满觉得他很无聊,但为了安他的心,还是敷衍地拍了张剪刀手照片发过去。
蒋随安分了十分钟。
十分钟后,蒋随:在哪?
乔满:……车上。
蒋随:不信,拍照。
很好,鬼打墙了。
乔满又拍一张发给他。
蒋随:怎么还是剪刀手,你用之前的敷衍我?
乔满:之前的早就发你了,这是新的。
蒋随:不信 ,这次拍wink。
乔满:……你有病啊。
蒋随:不拍的话,我就默认你被绑架了。
蒋随:我要出去找你了,冒着雨大声呼喊你的名字。
乔满嘴角抽了抽。
一分钟后,她发了张wink照片给他。
蒋随再次消停。
但这次只消停了几分钟。
蒋随:在哪?
乔满:闭嘴。
蒋随:……
知道已经快把人惹毛了,蒋随没再纠缠,默默把新鲜出炉的两张自拍存到手机里。
存图的时候,又看了一遍聊天记录,看到‘冒着雨大声呼喊你的名字’这句,唇角忍不住挂起一点笑意。
初中那会儿,他经常逃课去网吧,又一次被学校通报后,乔满朝他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连两边的爸爸妈妈都觉得乔满不会再理他了,但他只用了两个小时就把人哄好了。
没别的,就是那天恰好下了一场大雨,他站在乔满窗下的花园里,一边淋雨一边道歉,乔满看到他的可怜样子,自然而然就心软了。
当然,他后来再也没逃课去网吧就是了。
那时候的他觉得苦肉计很好用,现在想起来,却只觉得丢脸跟好笑,估计满满也是怕他再干这种事,才赶紧发张照片来息事宁人。
她应该也觉得这种行为很蠢吧。
晚上七点半,大雨如约而至。
网约车停在了一栋漂亮的别墅前,乔满撑着伞下车,给蒋随又发了一条报平安的消息后,深吸一口气把伞放到路边。
大雨瞬间把她淋成落汤鸡。
乔满抖了一下,学着记忆里蒋随的样子,一脸严肃地抬起两只手做个喇叭,气沉丹田——
“小白!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第66章 第66章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
“小白你开门啊,你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好不好,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但我都可以解释的!”
“我承认一开始接近你的时候,的确存了利用的心思,但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我早把你当朋友了啊小白!你开门放我进去好不好,你让我跟你当面说啊小白!”
“小白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你快出来啊,我知道你在家,小白!小白!小白!”
雨好大,风好冷。
乔满都喊累了,别墅的大门依然紧闭。
她沉默几秒,呸了一口雨水,正要去伞下给顾寒天发消息问问小白是不是真的在家时,别墅的铁栅栏大门的缝隙里,一道粉色身影朝这边冲来。
乔满精神一震,又呸了一口雨水。
白星雨气急败坏地拉开栅栏门时,乔满恰好又又呸了一下。
……时机太巧,很难说不是故意的。
白星雨猛地停步,撑着伞不可置信地看她:“你呸我?”
“……误会,都是误会。”乔满说着,又呸了一下。
雨太大了,一张嘴就容易灌嘴里,刚才光顾着喊话也没注意到,现在注意到了,很难不呸。
见白星雨还在愣神,乔满上前一步。
白星雨立刻警惕后退:“你想干什么?”
乔满呸了一下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白星雨:“……”
天已经完全黑了,纵有路灯照明,但门口依然昏暗。
乔满身上的白裙子早就湿透了,紧紧地贴在她身上,中长的卷发也被雨水坠成了直的,雨水顺着头发吧嗒吧嗒往下滴。
白星雨无言几秒,突然怒了:“你不仅呸我,你还吓我!”
午夜凶满顿了顿:“我什么时候……”
“还有,你来我家干嘛?你冲我家喊什么?你是不是以为用点苦肉计,我就会原谅你了?”白星雨冷笑,“别做梦了,我是不可能原谅你的,你这个欺骗感情的渣女!”
反应不对。
记得那时候蒋随这么做,她立刻原谅他了。
为什么小白没有?
乔满使用过度的聪明大脑又一次开始运转,可不管怎么想,都想不通。
“……你又在想什么?”总觉得她没想好事,白星雨又开始警惕了。
乔满回神,对上白星雨的视线后,觉得不管怎么样自己已经来了,就算小白没有立刻原谅她,她也该重视这次见面。
“我在想怎么跟你解释。”
白星雨:“你怎么解释都没用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就不觉得自己错了,就算再给你一次重来的机会,你还是会选择骗我,因为我在你心里根本不重要,你现在来道歉,也只是为了让我配合你走那什么该死的剧情!”
她越说越气,说到最后已经是嚷嚷了。
白家的保姆偷偷躲在门缝后看,随时准备着叫保安。
白星雨嚷完,心里一阵畅快,对上乔满的视线后,才下意识的有点后怕。
这下不光是保姆怕乔满打她了。
她自己也怕。
喧哗的雨声,过于沉默的两个人。
白星雨心里越来越紧张,看到乔满几次动了动唇都没说话,忍不住问一句:“你、你想说什么?”
乔满:“对不起。”
白星雨愣住了。
“是我平时做的不够好,才会让你觉得我来找你道歉,只是为了让你配合走剧情,”乔满垂眼,雨水顺着浓密的睫毛汇聚成一小股溪流,“对不起,我今天不该来的。”
说完,她迈着沉重的步伐把雨伞捡起来,沉重地离开。
乌云密布,大雨倾盆,电闪雷鸣。
乔满的背影飘摇凄凉,仿佛随时要被黑夜吞没。
“……你给我回来!”
十分钟后,白星雨抱着睡衣站在浴室门口,一边听里面的水声一边骂骂咧咧。
“幸亏我爸妈今天不在家,家里只有我和保姆阿姨,不然我还得跟他们解释,为什么我会认识一个疯子。”
浴室里水声很大,不知道乔满能不能听到她说话。
白星雨加大声量:“别以为我让你进来就代表原谅你了,我告诉你想都别想,我就是怕你在路上出了什么事,到时候会连累我罢了,我是不可能原谅你的,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可能原谅你,你死了这条心吧。”
乔满在浴室里说了一句话。
白星雨没听清,立刻贴到门上:“你说什么?”
乔满的声音大了点:“沐浴乳没了。”
白星雨:“洗手台下面那个柜子里有。”
浴室里又没音了。
白星雨继续输出:“凭什么你说利用我就利用我,想跟我和好就跟我和好,我的心已经冷了,冷死了!就算你再来一万次苦肉计,我也会无动于衷……”
“浴巾在哪?”
白星雨:“毛巾架上,那条粉色的是刚洗的。”
“好。”
白星雨:“……”
她刚才说到哪了?
对,无动于衷。
“我现在就是一个天塌下来都无动于衷的人,任凭你如何哀求如何后悔,我都不会有任何反应,你在这件事上要付出的代价,就是永远失去我这个朋友。”
门打开一条缝,乔满的手伸了出来:“睡衣。”
“你怎么洗这么快?没泡澡吗?”白星雨板着脸把睡衣递给她。
乔满没有再关门,一条小缝直接连接了卧室和浴室。
“没有,就简单冲了一下。”乔满说。
白星雨皱眉:“这样不行,寒气出不来,感冒怎么办?”
“你不是叫阿姨煮姜汤可乐了吗?”乔满反问。
白星雨愣了愣:“你知道?”
“嗯,刚才听到了。”
乔满说着,已经穿好睡衣出来了。
四目相对,白星雨顿时怒了:“你怎么能不吹头发!”
乔满:“浴室没有吹风机。”
白星雨:“……”
差点忘了,她的吹风机不在浴室里。
白星雨赶紧把她推到梳妆台前坐下,插上电吹风就开始干活儿。
乔满本来想说她自己就可以的,但见白星雨气势汹汹的,只好让她吹了。
五分钟后,漂亮的卷发回来了。
乔满不吝夸奖:“吹得真好。”
“那是,我可是专业的。”白星雨得意。
两人在镜子里再次对视,白星雨表情僵了僵,立刻板
起脸。
空气一秒凝滞,下一秒又被来送姜汤可乐的阿姨打破。
房间里交织的护肤品香味被辛辣的姜味压制,乔满和白星雨一人捧一碗姜汤慢慢喝,谁也没有说话。
叮咚,乔满的手机响了。
她看了一眼,是蒋随发来的消息。
蒋随:还不回来?
乔满:在小白家。
蒋随:……懂了,今晚我独守空房。
乔满的唇角扬起一点弧度。
“你在跟谁聊天?”白星雨不悦。
乔满抬头看向她:“蒋随。”
“哈,另一个穿越者哦,”白星雨阴阳怪气,“话说你们是到了这个世界才接头成功,还是以前就认识……”
“他是我前夫。”
白星雨的耳朵瞬间支棱起来。
“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前夫吗?”乔满问。
白星雨脱口而出:“我才不想知道。”
“哦。”乔满低头喝姜汤。
白星雨:“……”
乔满继续低头喝姜汤。
白星雨:“……”
乔满的姜汤很快只剩个底儿,被烫得红红的嘴唇轻呼一口气。
“那个……”
“你得先听我解释。”
“成交!”
白星雨拖着椅子来到她面前:“解释吧。”
乔满:“我知道,你真正介意的不是我和蒋随利用你走剧情,而是利用你却不告诉你,把你蒙在鼓里。”
白星雨冷哼一声。
“但你想想,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关系比陌生人还不如,我和蒋随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事和盘托出?”乔满娓娓道来。
白星雨拒绝她的诱哄:“那后来呢?后来为什么不说?”
“说了啊。”
白星雨瞪眼:“什么时候说的?”
“今天上午。”乔满一脸正直。
白星雨:“……”
好气,竟然无法反驳。
“一开始,确实是我和蒋随别有用心,但人是感情动物,相处得越久,感情就越深,”乔满看着她的眼睛,“我和蒋随到底是单纯地把你们当做攻略对象,还是真心在和你们做朋友,相信你一定能分辨得出来。”
白星雨双手抱臂:“不好意思,我分辨不出来。”
“真的分辨不出来?”乔满凑近了些。
她漂亮的脸蛋突然在眼前放大,白星雨失语一秒,嫌弃地往后挪了挪:“你跟我使美人计有用吗?”
乔满抿了抿唇,坐好:“小白,在我心里,你勇敢、善良、直率,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子,就算没有走剧情这件事,我也愿意和你交朋友。”
“……花言巧语也没用,你都从哪学的这些昏招?”白星雨努力不让唇角上扬。
乔满:“你怎么这么难哄。”
“是你太敷衍了好吗?”白星雨冷笑。
乔满眉头轻蹙,似乎真的挺苦恼的。
房间里静了片刻,保姆阿姨过来收碗,白星雨站了起来,转身到床上趴下。
乔满仍然坐在桌边,心不在焉地思考怎么哄人才不算敷衍。
没等她想出办法,床上的白星雨突然闷闷道:“我就是想不通,我好好一个人,怎么就突然变成了小说里的铅字。”
乔满回神:“你在意这个?”
白星雨抬头:“我不该在意吗?踏踏实实地生活了二十年,突然知道自己是一本小说里的角色,我的家人朋友、我经历的一切,甚至我喜欢的人,都是剧情早就设定好的,我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文字里……”
“不是一举一动,”乔满纠正,“剧情写出来的可能只有你完整人生的十万分之一,甚至更少。”
小说里只写必要情节,还讲究轻重取舍,会花三千字写一个瞬间,也会用‘十年后’三个字,直接略过她一半的人生。
“有什么区别?还不一样是被剧情控制的一生?”白星雨反问。
乔满想了想,道:“小说原本的剧情里,你和我这个角色从一开始就彼此讨厌,一直讨厌到大结局,但我们现在穿着睡衣,坐在同一个房间里聊天。”
“所以呢?”白星雨皱眉。
“所以你早就脱离剧情的控制了。”
白星雨怔怔看向她。
乔满:“你过去的人生被剧情控制多少次、有多少事不是出于真心,我没办法给出准确的判断,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这本书的时间线只到今年的暑假,也就是说你只要再等四个月左右,就可以彻底自由。”
“……你和蒋随四个月后就走了?”白星雨下意识问。
乔满跟她说这些,是为了告诉她,她即将彻底摆脱剧情的控制,却没想到她更在意的竟然是自己和蒋随什么时候走。
心脏好像中了一把小箭,不疼,但很酸。
乔满勉强扬起唇角:“如果顺利的话。”
白星雨的眼圈红了:“走走走,赶紧走,刚好我也不想跟骗子做朋友。”
乔满低头缓了缓情绪,又平静地去她旁边躺下。
“喂,谁让你躺下的?你去睡客房。”白星雨推她。
乔满:“不想知道我跟蒋随为什么离婚了?”
白星雨:“……”
十秒钟后,卧室里的灯关了,两个女孩子并排躺好,盖着同一张被子。
“他真是你前夫?”白星雨开始八卦。
乔满:“是。”
“你们二十岁就结婚……不对,二十岁就离婚了?”白星雨惊讶。
乔满:“我们俩真实年龄27了,只是到了这个世界才变成20岁的样子。”
白星雨:“……”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现在才说?
还没来得及震惊他们竟然比自己大那么多,乔满就开始讲她和蒋随以前的事,白星雨立刻全神贯注。
乔满虽然有很多好朋友,却从未跟谁细说过自己和蒋随的事,最多是朋友问起,她简单聊两句。
像这样从三岁认识开始讲起,一直讲到离婚,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手机时不时会震动一下,可能是乱七八糟的推送,也可能是谁发来了消息。
乔满都没有理,只是对过去的一切娓娓道来。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在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重新经历一遍人生。
当她提到分开的那一年的时光,说到自己独自一人去了非洲看动物,旁边的白星雨突然抽泣一声。
乔满:“哭了?”
白星雨没说话。
黑暗中,乔满凑得更近了点:“真哭了?”
“……没有,你好烦。”白星雨推开她的脸。
乔满失笑:“有这么感人吗?”
“一点都不感人,”白星雨鼻音有点重,“我就是觉得你们挺蠢的,明明是一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误会,却谁都不长嘴,好好一段婚姻愣是被你们折腾没了。”
乔满看着天花板,却只能看到黑乎乎的一片。
她小声道:“别人不懂,你应该懂的呀。”
白星雨静了几秒,问:“你们现在还有误会吗?”
“没有了,都说清楚了。”乔满回答。
白星雨揉了揉眼睛:“那就好。”
夜已经深了,白星雨很快睡去,四仰八叉地枕着玩偶。
乔满却没什么睡意,满脑子都是自己和蒋随的这些年。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转眼他们已经是奔三的人了,在经历了结婚又离婚后,竟然还能在一起,真的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乔满翻个身,更睡不着了,索性打开手机。
屏幕还停留在和蒋随的聊天页,往上滑几下,能看到自己的两张自拍。
不用说,蒋随肯定偷偷保存了。
平心而论,蒋随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但再多的优点,也掩盖不了他痴汉的本质。
幸亏长得还算不错,偶尔猥琐一下还能接受,要是稍微丑点……
乔满试图想象一下他丑兮兮的样子,却怎么也想不到。
手机上的时间跳动一下,12点整了。
乔满正要退出聊天框,不小心按到键盘,输入框里顿时多了一个句号。
她垂着眼把句号删掉,正准备开飞行模式睡觉,蒋随的消息就跳了出来。
蒋随:怎么还不睡。
乔满:……你怎么知道我没睡。
蒋随:你刚才显示正在输入。
乔满:“……”
那个句号从出现到消失,也就几秒钟的事,他却能精准捕捉。
说明什么?说明他一直盯着聊天页面看!
乔满深吸一口气,咬着牙打字:你是不是闲的?
蒋随:独守空床,睡不着嘛,就看看我们的聊天记录。
乔满:聊天记录有什么好看的?
蒋随发来一张截图,是他们此刻的聊天页面。
蒋随:你看到了什么?
乔满:我应该看到什么?
蒋随:当然是你对我满满的爱啊!棒棒大王,你这个时间还要找我聊天,真是爱惨我了。
乔满:“……”
刚才和小白聊天时生出的那点温情,已经被某人冲击得差不多了,乔满面无表情,本来想立刻睡觉的,但看到对方正在输入,还是没忍住等了几秒。
几秒后,蒋随:睡不着的话,就出来找我吧。
乔满愣了愣:“你在哪?”
蒋随:白家大门外。
刚下过大雨的京市,空气湿冷湿冷的。
蒋随收起手机,搓了搓泛红的手,眉眼含笑地看向白家紧闭的大门。
不多会儿,门就开了一条小缝。
蒋随单手插兜,笑盈盈站在车边:“啊,抓到一个小偷。”
乔满在门口探头观察一圈,这才小跑着来到他面前:“神经病啊,你来这里干嘛?”
“担心你被小白撵出来啊。”蒋随见她只穿一件薄薄的睡衣,就解开了大衣的扣子,示意她快点过来。
乔满横了他一眼,不愿意过去。
蒋随笑着朝她走去,拉开大衣将她裹进怀里。
他的体温瞬间把乔满包围,被寒意浸透的身体重新复苏。
舒服了,不犟了,乔满默默抱住他的腰。
“什么时候来的?”她问。
蒋随:“知道你在小白家后,就直接过来了。”
乔满皱眉:“已经好几个小时了,要是没看到我发消息,你不会要待到天亮吧?”
“当然不会,那也太蠢了。”蒋随立刻反驳。
她不怎么认床,偶尔运气不好,失眠的极限是凌晨两点,他最多等到凌晨两点,如果还没收到她消息,就直接打道回府。
听到他的反驳,乔满冷哼一声,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上,听他热腾腾的心跳。
蒋随把她裹得更紧了一点:“哄好了吗?”
“差不多。”
蒋随眉头轻挑:“差不多的意思是?”
“为了面子考虑,她可能还要傲娇两天。”乔满理性分析。
蒋随失笑:“所以你要跟我回家吗?”
“不了,我今晚跟小白睡。”乔满拒绝。
“那我可一个人回去咯?”
听到他慢悠悠的声音,乔满仰头看他。
蒋随配合地低头,四目相对,对方的瞳孔里映着彼此的脸。
“我想接个吻再走。”蒋随说。
乔满踮起脚尖,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蜻蜓点水,亲密无间。
蒋随笑笑,俯身亲回来。
相比以前的那些亲密接触,这个吻太纯情太寡淡,却是他们第一次在大马路上接吻,新奇感足以压过所有情绪。
一吻结束,蒋随感慨:“做没素质情侣的感觉太好了,我以后要一直没素质。”
乔满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一是因为好好的气氛全被他毁了,二是为了阻止他变得没素质。
蒋随见过老婆,跟老婆接过吻,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乔满轻手轻脚地回到白星雨的卧室,摸着黑回到床上。
“唔……”白星雨翻个身,含糊地问,“去厕所了?”
“……嗯。”
白星雨又没动静了。
乔满悬着的心放下,默默盖好了被子。
前一晚熬夜的下场就是,第二天早上迟到了。
乔满冲出白家家门的时候,白星雨急急地追上来:“别以为我昨晚收留你一夜就是原谅你了,我那只是好心而已,至于要不要原谅,我还得再考虑一下。”
“你要考虑多久?”乔满问。
白星雨想说一个月,对上她的视线后改口:“……三天。”
“行,三天后我来找你。”乔满立刻道。
“别来了,你又没驾照,每次来都要打车,”白星雨皱眉,“正好那天开学,我去找你吧。”
乔满笑了一声,折回去抱抱她,这才扭头往外跑。
白星雨在原地愣了半天,反应过来后脸颊刷的红了。
“都跟你说美人计没用了,你一天到晚能不能有点正事!”
可惜乔满已经跑远,听不到她的怒斥了。
白星雨说要考虑三天,三天后就真的去找乔满了,结果刚到她家楼下,就遇到了顾寒天。
两人好几天没见,白星雨看到他后愣了一下,还是朝他走去:“你、你怎么也来了?”
顾寒天仿佛没看出她的拘谨,温声道:“来找他们算账。”
楼上,蒋随突然打了个喷嚏。
乔满扫了他一眼:“把衣服穿上。”
“不穿,我要给你看腹肌。”蒋随绷紧小腹往她面前凑。
“没有哪个正常人展示腹肌的时候,是内裤也不穿的,”乔满放下书,尽可能心平气和,“滚远点,你那玩意快甩我脸上了。”
第67章 第67章没有接吻,角度问题
四百平精装修三面朝阳的大平层,又一次迎来了尊贵的客人们。
男主人衣冠楚楚,温柔贤惠地给客人们倒了茶。
“我不要茶,我要雪碧。”白星雨提要求。
蒋随假笑:“有的喝就不错了。”
“你这个态度?”白星雨不可思议,“你确定要这个态度?”
蒋随继续假笑:“对啊,怎样?”
“你……你……”
白星雨嘴笨,‘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什么来,只好大叫一声:“乔满!”
“去给她拿雪碧。”乔满指使。
蒋随撇撇嘴,扭头去了厨房。
白星雨舒服了,等蒋随把雪碧送到面前,立刻冲他挑衅一笑。
蒋随眉头轻挑,慵懒地到乔满身旁坐下。
顾寒天的视线在二人脸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乔满脸上:“我们来得不是时候?打扰到你们了?”
这句话很有歧义,但鉴于说话的人是处。男……
乔满保持镇定。
蒋随保持镇定。
“不方便的话,我们改天再来。”顾寒天说着,就要起身。
乔满:“方便,坐下。”
顾寒天的屁股都抬起来了,闻言看向蒋随。
蒋随扯了一下唇角:“方便,非常方便。”
衣服都穿好了,还能有什么不方便的。
顾寒天这才重新落座。
空气有一秒钟的安静。
白星雨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对过于严肃的气氛不太适应。
如果大家都不想先说话,那她来做这个打破沉默的人好了。
白星雨深吸一口气:“那个……”
“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顾寒天问。
白星雨一秒闭嘴,扭头看向乔满。
“你们的最终目的,是回自己的世界,那老老实实走剧情就好了,为什么要冒着剧情被打乱的风险,把这个世界的本质告诉我们?”顾寒天直直和乔满对视,在她即将开口时主动说,“是因为接下来的剧情里,我和星雨会有什么危险吗?”
和白星雨不同,尽管乔满已经承认,一开始的接近是故意为之,他仍旧没有怀疑过他们的友情。
因为没必要,不是吗?
哪怕是朋友,涉及到逼不得已的苦衷,乔满和蒋随也没必要告诉他们所谓的真相,能在走之前留张纸条解释一下,已经是仁至义尽。
但他们还是说了,说明在这个世界里,未来一定是发生了某些事,让他们没办法放任不管,甚至还需要他和星雨的高度配合。
这件事一定和他们有关,才会让乔满和蒋随冒着再也回不了家的风险坦白。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顾寒天声音沉沉,心脏也无限下坠。
白星雨抿了一下发干的唇,眼巴巴地看着乔满。
乔满这几天没去找顾寒天,就是因为知道他能自己想到这个层面。
此刻听到他的问题,她没有再隐瞒:“陈颖阿姨生病了。”
顾寒天一愣。
白星雨也睁大了眼睛。
“乳腺癌,半个月后她会在手术台上去世……”
乔满的话还没说完,顾寒天已经冲了出去。
“寒天!”
白星雨急切地叫了他一声,连忙追了出去。
蒋随看向乔满,乔满点了点头,他便也跟了出去。
蒋随出门时,只有白星雨一人在等电梯,顾寒天已经不见踪影。
“他人呢?”蒋随问。
白星雨着急:“电梯太慢,他从安全通道跑了,我追不上,只能继续等电梯。”
话音刚落,电梯就叮咚一声开了,两人立刻进电梯。
蒋随住在高层,安全通道有一定的长度,顾寒天跑得又急,等到车边的时候,拉车门的手都在颤抖。
蒋随及时出现,按住了他的手腕:“去副驾驶,我开车。”
顾
寒天脸色冷凝:“我自己可……”
“你不可以,”蒋随一脸平静,“阿姨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你,你也不想在路上出事吧?”
两个人对视半晌,最终还是顾寒天妥协了。
三人上了车,顾寒天主动要导航。
“不用,我知道怎么走。”蒋随说着,启动了车辆。
去疗养院的路上,车厢里一片沉默,等到疗养院大门口时,陈颖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顾寒天一下车就朝她跑了过去,陈颖也立刻往前走了几步。
“怎么突然来了?”她摸摸他的脸,眼里是止不住的担忧,“发生什么事了吗?”
顾寒天定定看了她很久,眼圈突然红了:“妈……”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去再说吧。”蒋随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顾寒天身后。
陈颖这才看到他和他旁边的白星雨。
“阿姨。”白星雨主动打招呼,似乎也在忍着什么情绪。
虽然担心儿子,但陈颖还是朝二人笑笑:“小随和星雨也来了啊。”
蒋随看着她客气的笑容,唇角也扬了起来:“走吧,先回家。”
“对,先回家。”陈颖立刻看向顾寒天,“儿子,我们回家吧。”
“嗯。”
顾寒天挽上她的胳膊,陈颖安慰地拍拍他,一边往观光车走,一边温声问他是不是跟爸爸吵架了。
白星雨乖乖跟在后面,走了两步才发现蒋随还停在原地。
她顿了一下,主动折回来:“愣着干什么,该走了。”
蒋随回神:“啊,对,走吧。”
陈颖和顾寒天已经在车上了,蒋随和白星雨立刻跑了过去。
观光车上,陈颖没再问顾寒天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用力握着他的手,蒋随和白星雨坐在后排,静静地看着前面相依的母子。
一路沉默进了家门。
房门刚一关上,顾寒天立刻问:“你是不是生病了?”
陈颖被他问得一愣,很快又笑了:“我什么时候生病了?你听谁……”
“乳腺癌,对吗?”顾寒天打断她。
陈颖眼底闪过一丝怔愣,唇角的笑也变得勉强。
顾寒天的眼圈更红了:“什么时候的事?”
陈颖还在挣扎:“我、我没有,你是不是听谁胡说……”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瞒着我?!”顾寒天终于爆发。
蒋随立刻拦在陈颖身前:“顾寒天你好好说话,阿姨是不想让你担心才瞒着你,她不欠你的。”
“这是我们的家事,你少掺和!”情绪濒临崩溃,顾寒天口不择言。
“寒天,”陈颖蹙眉,“不可以这么跟朋友说话。”
顾寒天说完就后悔了,此刻被陈颖训了也没有反驳,只是脸色难看得厉害。
陈颖歉意地看着蒋随:“小随对不起,寒天他说话太伤人了,我代他向你道歉。”
“没事的阿姨,是我不对在先,我的确不该掺和,”蒋随温声安抚完陈颖,再看向顾寒天时,眼神里多了一分严肃,“我知道你现在不好受,但在发泄情绪前,记住你母亲是个病人,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顾寒天双手死死攥拳,静默半晌后突然转身上楼。
气氛有一瞬间凝固。
陈颖叹了声气,对蒋随和白星雨歉意道:“我得去看看他。”
“没事阿姨,你去吧。”白星雨忙道,“我们这就走了。”
“现在就走?”陈颖惊讶。
白星雨点头:“对,学校那边还有事,我们要赶紧过去。”
明知道她说的是托词,但陈颖现在整颗心都在顾寒天身上,闻言也只能表示抱歉:“对不起,是阿姨招待不周,等周末你们都来,阿姨给你们做大餐。”
“不用了阿姨,你赶紧去陪寒天吧。”白星雨忙道。
陈颖点了点头,又一次看向蒋随。
蒋随下意识翘起唇角。
“小随别生气,等他冷静下来,我让他亲自去找你道歉。”陈颖温柔道。
蒋随笑笑:“真的没生气。”
三人又说了几句,白星雨就赶紧拉着蒋随离开了。
出客厅门的时候,蒋随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陈颖的身影恰好消失在楼梯后。
壁炉旁的那幅画上,玫瑰鲜艳火红。
在别墅里时,白星雨还叽叽喳喳的,一出来就瞬间安静了。
蒋随跟在她身后走了一段,就看到她突然蹲下,整张脸都埋进了膝盖里。
“小白。”蒋随唤了她一声。
白星雨没有回应,只是默默蹲着。
蒋随喉间溢出一声叹息,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也跟着蹲下:“好了,不哭了。”
白星雨吸了一下鼻子,哽咽着问:“这本小说,是你那个世界里的人写的吗?”
“是。”
白星雨:“那你回去之后,记得帮我打他一顿,顺便问问他为什么这么恶毒,为什么要让这么好的陈颖阿姨生病。”
蒋随有一瞬间走神:“大概就是因为她太好了吧。”
“嗯?”白星雨迷茫抬头,眼睛里还含着泪,鼻尖也红红的。
蒋随勉强扬了一下唇角:“越好的事物,摧毁起来越有悲剧的美感,不是吗?”
“是什么是,什么狗屁道理,好人就该长命百岁!”白星雨怒道。
蒋随失笑:“对,好人就该长命百岁。”
白星雨抽泣一声,胡乱揉了揉眼睛:“你和乔满把穿越的事告诉我们,就是因为陈颖阿姨?”
“嗯。”
“那你们有救她的办法吗?”
蒋随:“目前有一个想法,但不确定能不能成功。”
“好,不管你们要我做什么,我都会配合的。”白星雨郑重道。
蒋随笑笑:“好。”
见她的情绪稳定点了,蒋随把她从地上拉起来,一起上了观光车。
观光车慢悠悠行驶,离大门口越来越近,白星雨突然想到一件事。
“你刚才是不是把寒天的车钥匙留别墅里了?”
蒋随:“嗯。”
“……那我们怎么回去?”白星雨皱眉。
疗养院在半岛上,位置相当偏僻,估计很难打到车。
蒋随刚才把钥匙留下的时候没想太多,被她一提醒才想起他们俩没车的话回不去。
白星雨看他不说话,不由得叹了声气:“叫人来接得等好久,我们还是回阿姨那里拿钥匙吧。”
“不用。”蒋随说。
白
星雨困惑抬头:“嗯?”
“有人来接我们了。”蒋随示意。
白星雨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道清丽的身影渐渐出现在视野里。
她的嘴唇动了动,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观光车很快在大门口停下,白星雨和蒋随一起朝乔满走去。
乔满体贴地忽略了白星雨红红的眼睛,只是递给她一杯还温热的奶茶。
“你什么时候来的啊?”白星雨有点鼻音。
乔满:“你们出门之后。”
她不太放心,就跟过来了。
白星雨吸了一下鼻子:“真是多此一举,陈阿姨现在可没时间招待你。”
“没想让她招待我,我来接你们回家。”乔满说。
白星雨对上她的视线,突然嘴一撇。
“走吧,司机等很久了。”乔满打断施法。
白星雨一愣:“司机?”
她的身体歪斜六十度,才发现不远处停了辆出租车。
“……你打出租车来接我们?”白星雨无语。
乔满:“我没驾照。”
白星雨:“……”
行吧,好歹也是来接了。
陈颖的病情一曝光,谁都没有了去学校的心情,白星雨索性给自己和乔满他们请了一个月的假。
出租车在小区里停下,乔满下车后,征求白星雨的意见:“你是回自己家,还是回我们家?”
白星雨抿了抿唇:“我想回自己家。”
今天的事,她需要一点时间消化。
乔满尊重她的意见。
蒋随:“那你晚上过来吃饭。”
“好。”白星雨点头。
两人转身离开,白星雨看着他们的背影,忍不住又叫住她:“乔满!”
乔满和蒋随一同停下,回头看向她。
“我想和你聊聊。”白星雨说完,有点不好意思地看向蒋随。
蒋随笑笑:“我先回去,你们慢慢聊。”
白星雨点了点头,等蒋随走远后,才磨磨蹭蹭地挪步到乔满面前。
“我是不是特别不懂事?”她小声问。
乔满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你和蒋随为了救陈阿姨,连穿越的秘密都告诉我们了,我不仅不感谢,还和你们发脾气,给你们甩脸色,我太不懂事了。”白星雨说着,眼圈又红了。
乔满安抚地摸摸她的头:“你那个时候又不知道阿姨生病的事,会生气也很正常,再说你不是已经原谅我们了?”
白星雨摇了摇头:“我刚才在出租车上仔细想了想,我脑子笨,能力也差,就算医院方面有点资源,对顾家来说也算不上什么,毕竟只要他们想,就可以找到最顶尖的医生做手术,所以穿越的事,你们完全可以只告诉寒天一个人。”
她越说越悲伤,“你们为了照顾我的心情,冒着巨大的风险告诉我真相,我还这么对你们……”
眼看她快哭出来了,乔满失笑:“小白同学,谁说我们只是为了照顾你的心情,才把真相告诉你的?我们明明是需要你的帮助,才什么都跟你说。”
“但我帮不上忙。”白星哽咽。
乔满浅笑:“你当然帮得上忙,你可是我们的主心骨。”
“真的吗?”白星雨不太相信。
乔满不紧不慢地引导:“情绪对癌症患者的影响很大,那么我们四个里,谁能让陈颖阿姨天天保持好心情呢?”
白星雨:“……我?”
乔满反问:“那不然是我?”
“不可能,”白星雨摆摆手,“你不给人添堵就不错了。”
乔满笑了:“所以啊,我们真的很需要你。”
白星雨用力点头:“好,我懂了,我明天就搬去疗养院,保证让陈阿姨天天笑得合不上嘴。”
“……你悠着点,她是个病人。”
可惜白星雨已经变成斗志昂扬的小孔雀,完全听不进任何话了。
乔满看着她气势汹汹地离开,叹了声气回到家里。
蒋随正在厨房炖汤,听到动静赶紧出来了:“安慰好小朋友了?”
“嗯,你做的什么?”乔满问。
蒋随:“炖个牛骨汤,晚上煮面吃。”
乔满点点头。
聊了两句,确定白星雨心情已经好转,蒋随就回厨房了。
锅里的牛骨已经焯过水,蒋随重新按下炖煮键,正准备去冰箱拿点桂皮八角,乔满就从背后抱住了他。
蒋随顿了一下,笑:“怎么了?”
“安慰完小朋友,该安慰大朋友了。”乔满贴在他身上说。
蒋随无奈:“我不需要安慰。”
“嗯。”
一分钟后。
蒋随:“我有点羡慕小顾。”
乔满:“嗯。”
蒋随:“我也想跟妈妈撒娇。”
乔满静了几秒,把他翻过来,蒋随笑盈盈的,没有要哭的意思。
“你可以跟老婆撒娇。”乔满认真道。
蒋随扬起的唇角顿时放下,有些可怜地将脸埋进她的肩颈。
牛肉汤炖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好,蒋随准备好面条和配菜,正准备下锅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他立刻探头,示意正在看电视的乔满不要动:“我去开。”
乔满答应一声,继续看电视。
房门开了又关,她还在盯着电视看:“是小白来了吗?”
“是,”蒋随回答,“还有小顾。”
乔满顿了顿,一回头果然看到了顾寒天。
面条暂时是下不成了,蒋随把火关掉,回来时顺手给白星雨带了一瓶雪碧。
“谢谢。”白星雨赶紧接过。
短短几个小时,四人再次聚首,气氛比起之前凝滞了不少。
会谈正式开始前,顾寒天抿着唇看向蒋随:“对不起。”
“你当时那样,是人之常情,没必要道歉。”蒋随大度表示谅解。
白星雨凑到乔满耳边:“寒天跟阿姨发脾气,蒋随说了他两句,他凶蒋随了。”
乔满立刻对顾寒天发难:“你怎么能欺负蒋随。”
“他也不是故意的,而且蒋随都原谅他了。”白星雨不满。
乔满:“那是蒋随大度,不代表他没有错。”
“的确是我错了,”顾寒天看向蒋随,“我再次向你道歉。”
“我再次原谅你。”蒋随配合。
然后两人和白星雨一起看向乔满。
乔满沉默几秒,不悦:“看什么看,就我一个坏人?”
白星雨没忍住笑了一声,又觉得这个时候不该笑,赶紧捂住嘴。
不管怎么说,气氛因为她一声笑缓解不少。
顾寒天也松了口气,但眉眼依然沉重:“我妈真的会死在手术台上?”
“原剧情里是这样。”乔满说。
顾寒天立刻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如果剧情改变了呢?”
“那就不一定了。”
顾寒天:“你有办法?”
乔满点了点头:“我和蒋随,之前做到过。”
“但不确定这次有没有效果。”蒋随说完,觉得太丧气,又补充一句,“但我相信是可以的。”
顾寒天点了点头,静了片刻才道:“你们的办法,应该是正常人很难理解的那种吧?如果正常跟我提起,我会百分百拒绝,所以你们才表明穿越者的身份。”
和聪明人对话就是省心。
乔满欣赏地看着他:“没错。”
“风险很大?”顾寒天问。
乔满:“没办法判断,因为一旦失败,就再也没有挽救的余地。”
顾寒天陷入沉默。
乔满知道,涉及母亲的生命安全,他肯定要思考很久,于是示意蒋随继续做饭。
现在?蒋随用口型问。
乔满面露疑惑,不然呢?他们今晚肯定是要探讨到深夜的,不吃饱怎么动脑子。
蒋随懂了,当即进了厨房,白星雨见状也跟了过去。
虽然还不知道具体的办法是什么,但顾寒天已经开始犹豫和纠结,等到终于下定决心时,那三个已经吃完饭了。
“给你留了一团面条,生的,”蒋随解释,“你要是饿的话,我现在去给你下。”
“不用,我不饿。”顾寒天眉头紧锁,似乎有话要说。
乔满三人重新回到沙发上。
“我决定相信你们。”顾寒天郑重道。
乔满点了点头:“不意外。”
“你刚才说你和蒋随改变过剧情,具体的事情是什么?”顾寒天问。
在讨论拯救妈妈的具体方案前,他需要多了解一些成功案例,才能在讨论过程中查漏补缺。
“还挺多的,”乔满想了想,随便提了一个,“还记得我送你的LU吗?”
顾寒天:“……嗯。”
“原剧情要我去专柜买了送你,我付钱的那一秒显示任务成功,然后我又把东西退了,给自己换了个墨镜。”
同一个礼物的来历,这是顾寒天听到的第三个版本,一时有些发愣。
蒋随接话:“刚开学的时候,小白吃醋买醉那晚,是乔满帮她换的衣服。”
“等等!”白星雨震惊,“那天晚上我看见你和乔满接吻,不是我做梦啊?”
蒋随:“没有接吻。”
乔满:“角度问题。”
白星雨:“你们当时又唱又跳也是角度问题?”
蒋随:“……”
乔满:“……”
空气安静一秒,蒋随恢复淡定:“我们的藻井模型大赛,原文里是没有名次的,但剧情结束后我跟满满就去找他们了。”
“他找的主办方,我找顾成海。”乔满补充细节。
蒋随:“运动会,原文里是小白一个人被关洗手间,现实里却是她和满满一起。”
乔满:“学校后巷那次,按原剧情走的话是要受伤的,但我没有。”
蒋随:“还有刚开学那会儿,我们错过剧情又需要完成任务时,就发匿名短信给你……”
“所以那个发短信骂我的人是你们?”顾寒天突然抬头。
蒋随:“……”
乔满:“……”
糟糕,聊得太嗨,不该说的也说了。
第68章 第68章新人演员就是容易出问题……
所有人同时沉默,勾起了白星雨的好奇心:“什么匿名短信?”
蒋随转移话题:“小顾饿了没有?”
“我找那个发短信的人找了很久,却一点线索都没有,没想到人就在我身边。”顾寒天冷笑。
转移话题失败。
白星雨看出氛围不对,凑到乔满耳边小小声:“什么匿名短信?”
乔满无语地看她一眼。
顾寒天捏了捏眉心:“你们还有什么事是瞒着我的?”
乔满和蒋随对视一眼,默契地没有提沉睡的丈夫那一趴。
顾寒天一看他们表情,就知道肯定还有他不知道的事,但一连追问几遍,两人都咬死了说没有,他担心陈颖的病情,索性言归正传。
“你们刚才举的那些例子,都是在真正的剧情结束以后再做更改,而我妈的剧情是在手术台上去世,我们总不能在她去世以后再复活她吧?”顾寒天蹙眉问。
乔满:“有两个方案,一是在她做手术的过程中,我们抽出一分钟的时间,配合时间地点人物设备,把她去世的那段剧情演一遍,但现在的问题是,阿姨做手术的剧情里我和蒋随没有出场,也没有剧情提示可以判断是否成功,所以不知道光靠演戏,能不能骗过剧情,如果不能的话,那之后阿姨一样会有意外。”
“第二个方案呢?”顾寒天追问。
乔满:“第二个方案,就是严格按照原剧情走,让阿姨像原文里那样真的心跳骤停,只是这个骤停是我们人为制造,比起原文里的意外要可控……”
“不行,太危险了。”顾寒天立刻反对。
陈颖的手术本来就危险,再加上心跳骤停,恐怕她会撑不过去。
乔满:“所以第二个方案当备用计划,我们先按第一个方案走,原文里阿姨在心脏骤停前,会有一次血压不稳,如果在我们演完之后,血压不稳的情况没有出现,说明剧情已经改变,那就不用再实施第二套方案了。”
“为什么不干脆提前一天,或者换一批医生,”顾寒天再次提问,“改变了这些外在因素,加上我们提前做好应对意外的准备,不比你那两个方案的生存率高?”
“对呀对呀,我们换医生呢?”白星雨忙道。
蒋随喉间溢出一声叹息:“你们说的这些,我和满满都讨论过了,但最后还是觉得不行。”
“原文里的医生设备地点,都是顾家能找到的最顶级资源,如果这种情况下都会发生意外,那换了人只会更糟,而且一旦完全改变剧情,后续就会变得更不可控,反而是变动越小,成功的可能性就越高。”乔满继续解释。
顾寒天明白她的意思,可一旦决定用她的方案,就意味着只有到了陈颖濒死的那一刻,才确定能不能成功。
就像乔满说的,一旦失败,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一片安静中,乔满缓缓开口:“我有没有跟你们说过,如果我和蒋随没能按时完成剧情,就会发生各种意外?”
白星雨皱眉:“有生命危险吗?”
“之前没有,但最近就不好说了,上次有一个剧情耽误了两天,我和满满差点出车祸。”蒋随打起精神道。
白星雨面露忧虑,顾寒天则想的更多:“你们的剧情没有完成会受到惩罚,那我们呢?”
“你们因为受我和蒋随的影响,其实好几次都没按照剧情走,但根据我的观察,你们没有受过任何惩罚,”乔满不紧不慢地解释,“可能是因为你们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吧。”
因为是原住民,所以就算更改了剧情也不会被惩罚,某种角度上说要比乔满和蒋随这种外来者幸运。
那么他们都能做到的事,他应该很容易做到才对。
顾寒天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一时间虽然没有说话,但也没像刚才那样紧绷了。
乔满知道他不好受,起身走到他身后,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还有时间,你可以再考虑一下。”
“不用,”顾寒天的声音有些哑,“就按你说的办。”
乔满闻言,下意识看向蒋随,却看到他垂着眼眸正在走神。
事情就这么定了,白星雨默默坐在顾寒天身边,犹豫一下握住了他的手。
顾寒天立刻反手将她抓紧,喉结剧烈地滚动一下后,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乔满回了书房,开始回忆男主妈妈去世时的剧情细节,力求把所有内容都记起来。
蒋随则去了厨房,帮顾寒天下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
在这个灯光明亮空间宽敞的家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互不打扰,却自有默契。
顾寒天是个很干脆的人,做了决定之后,就立刻开始筹备手术的事,乔满三人也一起帮忙,争取那天可以做到一比一还原。
每个人都很严肃,每个人都很努力,想做得好一点,再好一点,却没想到他们把能做的都做了,陈颖却拒绝做手术。
四个人又回到了蒋随的房子里,顾寒天焦躁地走来走去。
“她说她太累了,不想再做无谓的挣扎,只想体面地死去。”
“说什么我已经长大了,相信我就算没有妈妈,也可以过得很好,不管我怎么劝,她都不肯接受术前评估,更不愿意配合治疗!”
“她是真的不想活了。”
说到最后一句时,顾寒天的眼圈已经红了。
白星雨把他拉到沙发前坐下,又给他递了一杯水。
“谢谢。”他哑着嗓子接过。
白星雨安抚地捏捏他的胳膊,抬头看向乔满:“我也去劝了,可不管我怎么说,陈阿姨都不肯改变主意,最后还为了不听我唠叨假装睡觉。”
“原文里是怎么说服阿姨的?”蒋随问。
顾寒天立刻看向乔满。
乔满:“原文里她是自愿做的手术。”
顾寒天眉间褶皱更深了。
蒋随抓了抓头发,比顾寒天还焦虑:“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才会无意间改变了她的想法。”
他拼命思考,把自己和乔满走的每一个剧情都想了一遍,却还是找不出陈颖改变主意的契机。
正当他想得脑子都快要爆炸时,乔满突然开口:“我知道了。”
三人齐刷刷看过去。
“不是我和蒋随的剧情出了问题,是你们。”乔满直直看向顾寒天和白星雨。
白星雨一脸茫然:“我们?”
“对,你们,”乔满目光平静,娓娓道来,“原文里,女主在看到女配和男主一起去疗养院后,就和男主提了分手,结果因为飞来的大伞,患难之中见了真情,两人非但没分开,反而感情更深了,这些你们都是知道的。”
白星雨看了顾寒天一眼,和他一起点了点头。
“后续剧情是,男主不想再委屈女主,于是回到深海和顾成海大吵一架,气得顾成海打了他一巴掌,直接把他关在家里囚禁起来,并扬言要剥夺他的继承权。”
乔满说到一半,抬眸看向顾寒天,“他被关起来的事很快传到陈颖耳中,陈颖没想到
顾成海会这么绝情,怕自己死后儿子会一无所有,于是下定决心做手术。”
但现在有了乔满和蒋随这两只蝴蝶,顾寒天和白星雨没有像原文里那样闹分手。
顾寒天心平气和,自然也不会去找亲爹对峙,相应的陈颖也没了非要活下去的理由。
“……所以,我还得去找我爸吵一架。”顾寒天得出结论。
乔满:“光吵还不行,还要让他把你关起来。”
保险起见,最好是完全复刻剧情。
“这个度要怎么把握?”顾寒天眉头紧皱,显然不知道该怎么做好。
乔满想了想,道:“我大概记得一些内容,等会儿写下来,我们研究一下台词。”
“好。”顾寒天点头。
白星雨提出疑问:“万一寒天被关起来后,陈阿姨还不愿意做手术怎么办?”
“所以要做两手准备。”乔满平静地看向蒋随。
蒋随顿了顿,迟疑:“我?”
“嗯,你。”乔满翘起唇角。
说干就干,兵分两路。
蒋随第三次来到陈颖住的地方。
房子还是那么大,装修精致,摆设也都很有品味,能看得出主人对这里的用心程度。
“我前天还跟满满说呢,让她周末带你来吃饭,没想到你今天就来了。”陈颖笑道。
白星雨举手:“阿姨,我也来了。”
“知道你来了,”陈颖没好气地看她一眼,“就知道跟寒天一起气我。”
白星雨皱眉:“那怎么能是气你呢,明明是你不听话,生病了也不肯看医生,我们才……”
“打住,不准再说了。”陈颖亲昵地捏住她的小嘴巴,一抬头发现蒋随在盯着自己看。
她顿感大事不妙,“你不会也是来劝我的吧?”
“是。”蒋随承认。
陈颖无奈:“我是个成年人,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深思熟虑过的,你们这些小孩子能不能别操心了?”
蒋随笑笑:“好,不操心了。”
“不是……”白星雨震惊了,“你这么快就投降了?!”
“什么叫投降,我是你们的敌人吗?”陈颖捏捏她的脸。
白星雨捂脸:“陈阿姨!”
“给你做糖醋排骨吧,我记得你最喜欢吃了。”陈颖温温柔柔地转移话题。
白星雨:“陈阿姨你……”
“我给阿姨打下手吧。”蒋随打断她。
陈颖开心了:“好呀,小随也会做饭?”
“嗯,会做一点。”蒋随给了白星雨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便跟着陈颖进厨房了。
陈颖的厨房很大,站三四个人都绰绰有余,蒋随看到案板上有肉没切完,就穿上围裙主动接手。
陈颖看着他熟练的样子,笑道:“什么时候学的做饭?”
“高三的时候,之前也会做点简单的,后来专门在网上学了,就可以做比较复杂的菜式了。”蒋随解释。
陈颖惊讶:“高三?你还没成年吧,学业也重,怎么突然学做饭了?”
蒋随把切好的肉放到一边,一脸郑重道:“阿姨,对于学渣来说,学业永远不重。”
陈颖没养过学渣,有点茫然:“啊……”
蒋随笑了:“我妈妈那个时候生病,肠胃非常脆弱,吃不了正常的饭菜,所以我才学的。”
“这样啊,”陈颖见他要洗菜板,就往旁边挪了一步,“那她现在怎么样,还健康吗?”
蒋随:“她不在了。”
洗碗池里水声哗哗作响,陈颖没有听清他的话。
“什么?”
蒋随关了水,笑道:“她已经不在了。”
厨房里突然静了下来。
陈颖嘴唇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蒋随却仍旧是笑盈盈的:“阿姨你知道吗,你和她长得很像,我第一次见到你时,还以为又看到了妈妈。”
“是、是吗?你之前都没有跟我说过……”
陈颖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看着他沁着笑意的眼睛有点心疼。
“她特别喜欢吃东西,但最后那段时间却什么也吃不了,只能靠营养液维持生命,一米六七的身高,走的时候还不到七十斤。”
蒋随继续洗洗涮涮,轻描淡写地提起过去,“她走了之后,我爸没有再恋爱,一心只想照顾好我,隔壁的叔叔阿姨经常叫我过去吃饭,把我当成自己家孩子疼,姥姥和姥爷也经常来看我,我的人生没有因为失去妈妈就变得不幸,可我还是……”
水龙头再次关上,他也没了声音。
陈颖拭去眼角的泪,勉强笑笑:“没关系,都过去了。”
“过不去的。”蒋随垂着眼,额前的头发垂了下来。
陈颖怔怔看向他。
“怎么可能过得去呢,那是妈妈啊。”
蒋随笑笑,神情颇为无奈,“对她的思念不是每时每刻,却见缝插针在人生的每个阶段,第一天去大学报到的时候会想她,第一次学会一道新菜的时候会想她,有时候经过花店也会想她,不管生活多富足,家人朋友多爱我,她的位置空了就是空了,谁也填补不了。”
“小随……”
“阿姨,我知道现在的你和父母断了联系,又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被困在一段不喜欢的婚姻里,你觉得痛苦,痛苦到已经不想再活下去,可是你能不能……能不能为了小顾,再努力一次呢?”
蒋随和她对视,眼圈有点红,可唇角还挂着笑,“因为你如果走了,会有成千上万的难过瞬间,贯穿他一整个人生。”
陈颖匆匆转过身去,压抑地抽泣一声。
同一时间,深海财团的43楼安全通道里,乔满如临大敌。
“你准备好了吗?”她严肃地问。
顾寒天:“准备好了。”
“给你的台词,你都背完了?”乔满又问。
顾寒天点头:“倒背如流。”
“那我们走一遍戏。”乔满说着,就要念顾成海的台词。
顾寒天蹙眉:“没必要吧,又不是多难的事。”
“不是多难的事?”乔满眯起眼睛,“你哪来的自信,演戏是很难的。”
“没觉得多难,我现在就去。”顾寒天说干就干,直接拉开安全通道的门往外走。
乔满赶紧跟上:“记住了,我给你的台词只是靠记忆默写的,并不完全准确,如果你爸说了台本上没有的话,你就随机应变,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他把你关起来。”
“嗯。”
乔满追不上了,当即抬高声音叮嘱:“记住保持情绪!”
“知道。”顾寒天头也不回。
他刚消失在拐角,李秘就突然冒了出来:“什么保持情绪?”
乔满一秒镇定,继续往前走:“什么保持情绪?”
“不是你刚才跟少爷说要保持情绪?”李秘跟上。
乔满:“我什么时候说过?”
李秘:“……要我调监控吗?”
乔满:“调吧。”
李秘:“……”
乔满:“……”
大眼瞪小眼。
顾寒天在顾成海办公室门前停步,从兜里掏出纸条再确认一遍台词,便一脸郑重地推门进去了。
顾成海正在打电话,听到门响抬头:“有事?”
顾寒天和他对视三秒,面无表情地退了出去。
顾成海:“?”
乔满还在跟李秘大眼瞪小眼,余光突然瞥见顾寒天风风火火的身影,她皱着眉头看向他:“你怎么……”
“事情跟我想的不太一样。”顾寒天的眉头皱得比她还深。
乔满冷笑一声:“早就跟你说很难了,偏不信。”
“现在怎么办?”顾寒天问。
乔满也觉得有点难办,毕竟她是只念台词的AI型演员,没有什么演技方面的经验可以传授给他。
她倒是认识一个影帝,但影帝忙着劝导陈颖,也顾不上他们。
两人无言对视半晌,乔满提议:“要不你等会儿进去的时候,把他当成杀父仇人?”
顾寒天:“……懂了。”
他深吸一口气,一脸凝重地回去了。
乔满忧心忡忡,一扭头对上一张大脸。
……竟然把这个烦人的家伙忘了。
乔满思索三秒,正要解释刚才自己和顾寒天的对话,李秘就郑重地抬手制止。
“你什么都不用说,我也当什么都没听见。”
说完,他游魂一样飘走了,一边飘一边在脑内循环四个大字。
杀父仇人!
怪不得父子关系那么差,怪不得顾寒天长得一点都不像顾成海,怪不得……
李秘很珍惜这份工作,决定将这个天大的秘密烂在肚子里。
乔满一脸不解地看着他飘走,确定附近无人后,就直接去了顾成海办公室门口。
办公室隔音太好,她听不到里面进行得怎么样了,只能站在门外等结果。
门里,顾寒天气势汹汹地走到办公桌前,双手用力拍在桌子上。
顾成海不悦:“干什么?”
“元宵节那天,是你让星雨去疗养院的?”
顾寒天念完没什么情绪的台词 ,发现自己也是有短板的,比如缺乏想象力。
明明在进门之前,就已经决定把亲爹想成杀父仇人,结果一见面就发现根本做不到。
顾成海不动声色:“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还有,你现在是什么态度?”
“别演了!你让乔满挑拨我和星雨的事我都知道了!”顾寒天调动不了情绪,只好放大音量试图混过去,“你那点肮脏卑鄙的心思,能不能不要用在自己的亲生儿子身上!”
顾成海拍桌:“放肆!谁准你这么跟我说话的?!”
“你自己敢做,还不许别人说?”
顾寒天试图冷笑,但最后只是用力哈了一声,“我告诉你顾成海,别再打我和星雨的主意了,不管你做什么,我们都不会帮你促进白顾两家的合作,你要是逼得紧了,我会主动去找白叔,告诉他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星雨,你只是想利用她!”
“你混蛋!”顾成海倏地站了起来,指着他的鼻子怒骂,“我看你是跟白星雨混久了,也开始变得没规没矩了!行,既然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就明着告诉你,白家那块地我要定了,但是白星雨这辈子都别想进顾家的门!”
他这段话可以说是很严重了,如果是以前的顾寒天,一定会轻易被他挑起怒火。
但。
问题就出在这个‘但’上。
但他背台词的时候,无意间把对手演员的也背了,这就导致顾成海在说话的时候,他不怎么关注内容,反而是研究起别的。
比如,他爸的台词抑扬顿挫,比他适合做演员。
再比如,他爸发火的时候脸会变红,乍一看像个番茄,恼得很了又有点发紫,从番茄变成了茄子,偏偏还戴了个绿色的领带。
有梗,让他看起来更新鲜。
顾寒天知道自己不应该,他甚至把所有悲伤的回忆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可看着对面新鲜的茄子……
他没忍住,翘起了唇角。
“……你笑什么?”顾成海仿佛见鬼了。
顾寒天一秒放下唇角:“我没有。”
“你就是笑了!”顾成海大受刺激,“我都看见了,你觉得我很可笑吗?你才可笑!你给我滚出去,现在就滚!”
五分钟后,43楼安全通道。
“所以,你笑场了?”乔满难以置信,“你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顾寒天第一次有种抬不起头的感觉:“对不起,我确实没忍住。”
“光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你知道有多少人为了这个片段的成功做出努力吗?现在因为你笑那一下全毁了,你对得起谁?”乔满冷下脸。
顾寒天更抬不起头了:“我真不是故意的,但我笑了之后,确实激怒了他。”
乔满冷笑一声:“是,你是激怒了他,但激过火了。”
原文里不管是把他关起来还是扬言要剥夺继承权,都是为了吓唬这个唯一的儿子。
但顾成海被他气的,直接威胁变放弃了。
顾寒天也知道自己闯大祸了,一时间低眉顺眼:“……道歉的事之后再说,现在还是想想怎么找补吧,实在不行我再去一趟?”
“你再去一趟,你亲爹就被气死了。”乔满白了他一眼。
顾寒天:“那现在该怎么办?”
乔满沉思片刻,叹气:“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顾寒天:“什么?”
乔满不语,掏出手机拨个号码出去。
手机响了两声,传出了陈颖的声音:“喂,满满。”
“阿姨不好了,顾总把寒天关起来了,还说要剥夺他的继承权。”乔满的AI演技驾轻就熟。
陈颖的声音瞬间高了几度:“什么?!”
“顾总这次真是太过分了,叫了几个保镖强行带走寒天,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现在您还活着他就敢这么对寒天,您以后要是走了,寒天可怎么办啊。”乔满机械地叹了声气。
陈颖:“谁也别想动我的儿子!”
挂掉电话,乔满抬头:“搞定。”
顾寒天:“……”
就纯栽赃啊?
第69章 第69章疯子四人组
陈颖气势汹汹地冲到公司,找顾成海吵了一架。
顾成海被气得脸红脖子粗,捂着心口倒在了沙发上。
刚好进来倒茶的李秘忙冲到他面前:“顾总?顾总你没事吧顾总,我叫救护车!”
“不用叫,”在孩子们面前温柔贤淑的陈颖,此刻高贵又冷艳,“他最好是能被气死,他死了钱都是我儿子的。”
李秘顿时大气都不敢出。
“你……”顾成海更气了。
李秘忙安抚:“顾总……顾总你冷静!”
你可千万不能有事,你有事的话我就得给你便宜儿子当秘书了,他看起来不太喜欢我啊啊啊。
“我告诉你顾成海,两个小时内我要在疗养院见到我儿子,否则我就把我的股份全都低价卖给你的对手,让你这些年蝇营狗苟挣来的产业全都打水漂!”
陈颖说完,扬长而去。
顾成海猛地吸一口气,总算缓过来了,黑着脸怒骂:“你要见你儿子跟我说什么,我又没把他关起来!”
李秘:“……”
他说‘你儿子’。
他承认了!顾寒天果然不是他亲生儿子!
顾成海还在呼哧呼哧地喘气,一扭头就看到李秘一脸严肃。
“怎么了?”他没好气地问。
李秘猛地回神,憋了半晌含蓄道:“其实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孝顺。”
顾成海:“?”
陈颖进办公室的时候没有关门,乔满和顾寒天躲在旁边的资料室里偷听了全程。
从门缝里瞄到陈颖离去时杀伐果断的背影,顾寒天心情复杂:“还没见过我妈这么凶的样子。”
“是吗?”乔满低喃。
顾寒天扭头:“所以栽赃有用,为什么还要我去演猴戏?”
“请尊重演员这个职业,”乔满扫了他一眼,“栽赃的风险很大,要不是你爸和陈颖阿姨都在气头上,两人早就发现破绽了,要想万无一失,剧情还是要亲自走。”
顾寒天抿唇点头。
两人静了半晌,顾寒天:“所以……我妈应该是燃起活下去的斗志了吧?”
“嗯,燃过头了。”
“我现在能去找她吗?”顾寒天又问。
乔满:“晚上吧,原文里顾成海就是晚上放你走的。”
顾寒天点了点头:“走吧。”
“去哪?”乔满不解。
“翘班,”顾寒天站起来,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都闹成这样了,还留下干什么。”
“也是。”乔满表示认同。
两人拉开房门出去,迎面遇上了刚从办公室出来的李秘。
三人相遇,李秘冷哼一声。
“又不是独一无二,凭什么恃宠而骄?等到被取而代之,迟早悔不当初。”
李秘说完,扬长而去。
乔满和顾寒天面面相觑。
半晌,乔满:“他什么意思,你爸有私生子?”
“绝对没有。”顾寒天否认。
顾成海虽然为人做事没什么下限,但从来不搞那些乱七八糟
的东西,这也是陈颖这么多年不跟他离婚的原因之一。
乔满问完也想起了,原文里顾成海确实没有私生子。
原文里没有,那现在肯定也不会有。
所以李秘刚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她斟酌三秒,得出结论:“他可能是想展现一下自己的文学素养。”
“嗯。”
晚上去疗养院,而现在才中午十二点。
还有一个下午的时间可以摸鱼,乔满跟顾寒天先去吃了午饭,又在附近找了一个环境还不错的五星级酒店,定了一间顶级套房。
顶级套房的服务就是好,一看是年轻男女办入住,立刻着人布置房间。
等他们进房间时,两米宽的大床上已经铺满了花瓣,两条毛巾被叠成交颈的天鹅,依偎着躺在花瓣上。
热辣又暧昧。
“准备好了吗?”顾寒天神情严肃。
乔满郑重点头:“嗯。”
两人同时拿出手机和刚刚在楼下买的文具,开始抄这几天落下的笔记。
虽然大学的学习任务不算重,平时完全不学,到期末背背重点也能考个六十分,但……
六十分是一些人的极限,却不是他们自定义的及格线。
就算人不在学校,学分也要修满。
铺满花瓣的大床被无视个彻底,两只天鹅还在倔强地交颈,看得人颈椎病都要犯了。
乔满和顾寒天时而讨论知识点,时而向蒋随和白星雨打探陈颖的情况,一个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
顾寒天伸了伸懒腰,对写了七八页的笔记还算满意:“今天真充实。”
“确实。”乔满再次认同。
夜幕降临,漫春疗养院最大的别墅里,米饭刚蒸好的甜香味弥漫。
蒋随看一眼时间,道:“他们已经到疗养院大门口了。”
“那我现在上菜。”
今天佣人请假,陈颖要一个人去厨房,蒋随立刻起身要跟,却被她制止了,只好再次坐下。
“寒天没被顾伯伯关起来,那他们怎么现在才来。”白星雨小小声。
蒋随也放低声音:“可能是因为原剧情里就是晚上才来。”
白星雨点点头,又有点羡慕:“他们下午没上班,是不是出去玩了。”
蒋随想了一下:“以我对他们的了解来看,大概率是找个地方自习这段时间错过的课程。”
“……好不容易休息一下午,不睡大觉不出去玩,却专门找个地方学习,这不纯变态吗?”白星雨无语。
蒋随表示认同。
饭菜被陈颖一道道端上桌,等全部准备妥当时,乔满和顾寒天也到了。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坐下吃饭,默契地没有提顾寒天被关起来的事,害得他准备了一路的台词都没说上。
饭吃到一半时,陈颖不经意间和蒋随对上视线,蒋随笑盈盈地向她点了一下头,她就突然生出了无限勇气。
“各位,”陈颖拿着果汁站起来,“我要宣布一件事。”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陈颖笑了笑,大声道:“我决定做手术了!”
客厅里的安静还在持续,最后是乔满先拍了一下手,热闹的掌声便忽然响起。
白星雨开心和她碰杯:“阿姨你是最勇敢最棒的,我为你骄傲!”
“到时候可能要辛苦你们照顾一下我咯。”陈颖笑道。
白星雨立刻拍胸脯表示:“放心吧阿姨,绝对把你照顾得妥妥的。”
“阿姨加油。”乔满拉着蒋随起来。
陈颖:“谢谢,大家都加油。”
现在只有顾寒天没站起来了,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
陈颖笑容不变:“不跟妈妈说两句吉祥话吗?”
顾寒天站了起来,和她对视良久后郑重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陈颖嗔怪地看他一眼:“呸呸呸,一个早就成熟的手术,能有什么事。”
顾寒天没有说话,白星雨也别开了脸。
一片安静中,乔满轻笑:“对,乳腺癌的治疗早就成熟了,肯定会没事的。”
“肯定会没事的!”蒋随接话。
白星雨也缓了过来,继续咋咋呼呼,场面重新热闹起来。
吃过晚饭,陈颖坚决要他们在客厅看电视,自己则去了厨房洗碗。
如注的水流里,她戴着手套洗洗涮涮,突然有人从背后抱住她,眷恋地将脸贴在她的肩膀上。
陈颖没有回头,只是笑道:“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撒娇。”
“妈,谢谢你。”顾寒天声音闷闷的。
陈颖垂着眼洗碗:“谢什么,之前是妈妈不对,妈妈光想着自己了,没有想过你,你不怨妈妈就好。”
“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怨你,”顾寒天说话时,鼻音有点重,“你是因为我爸把我关起来的事,才改变主意吗?”
陈颖关了水龙头,把手套也摘掉了:“有这方面的原因,但不完全是。”
顾寒天乖乖放开她。
陈颖转过身,温柔地往外看:“妈妈就是突然意识到,哪怕我们一年见不了几次面,哪怕我根本没尽到做母亲的责任,可只要我还在,还站在这里,你的人生就不至于那么悲伤。”
顾寒天顿了顿,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恰好看到蒋随和白星雨正在为一包薯片打架,坐在他们两个中间的乔满面无表情,拿着遥控器烦躁换台,看起来随时要用遥控器打人。
“去跟你的朋友们玩吧。”陈颖笑道。
顾寒天:“……现在不能去。”
陈颖:“为什么?”
刚问完,就看到乔满咚咚两捶,蒋随和白星雨捂着脑袋老实了。
顾寒天轻呼一口气:“可以去了。”
陈颖:“……”
说服陈颖是手术开始前最后一道工序,现在已经成功了,那在手术开始前,就只有一件事要做了。
阳历三月中旬,春天已经来了。
白家最新开业的高级医疗中心,因为离市区比较远,加上刚刚投入使用,病人相比其他医院要少很多,最顶层的两间手术室都是空置状态。
陈颖做完了术前准备,静静躺在病床上,顾寒天握着她的手,温柔地和她聊天。
“星雨他们呢?”陈颖问。
顾寒天低声道:“星雨在跟工作人员一起检查设备,保证手术过程中不会有任何突发状况,乔满和蒋随在跟医生做术前谈话。”
“术前还有谈话?”陈颖不解。
顾寒天点了点头:“嗯,一些比较友好的交流。”
手术室旁边的休息室,原文里的顶级多学科团队全员到齐,还多了两位心外科的专家。
乔满坐在沙发上不动如钟,蒋随摘掉墨镜,对着众人友好一笑:“感谢各位专家百忙之中特意来京市为陈女士做手术,手术在即,就不浪费太多时间寒暄了。我们两个这次过来,是陈颖女士和顾寒天先生亲自授权,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都代表他们本人的立场……”
“我们马上就要进手术室了,你们到底什么事?”一个白发老头忍不住催促。
乔满面露不悦:“你不打断的话,我们现在已经说到正题了。”
她这话极不客气,白发老头的脸红了又白,却因为忌惮她未知的身份,板着脸忍
住了。
蒋随心里感慨,到底是小说世界,钱权最大。
要是现实生活里,这种世界级的医学大拿,怎么可能受一个小姑娘的气。
不过这样也好,可以省去他们很多事,蒋随慢悠悠地扮白脸:“乔小姐别急,老先生也是急着做术前准备,才会出言顶撞。”
到底是谁出言顶撞?
白发老头对他颠倒黑白的行为很无语,同时对乔满更加忌惮。
蒋随一说话,乔满就缓了神色,主动跟老头道歉,老头摆摆手,算是顺着台阶下来了。
蒋随笑笑,言归正传:“其实也没什么事,主要是想让大家在手术的过程中,配合我们做出一些行动……”
他把要做的事要说的话仔细讲了一遍,讲到有可能需要人为让陈颖的心跳停下时,众人顿时不淡定了。
“这简直是胡闹!”
“陈女士的肿瘤本来就麻烦,再让心脏停跳,你们是想要她的命吗?”
“我不信这是陈女士和顾先生的意思,我要去见他们!”
乔满和蒋随早就预料到他们会是这种反应,他们吵嚷时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看着他们。
医生们相互交换眼神,渐渐静了下来。
“等会儿顾先生会过来,你们可以直接找他验证,我们两个只是传话的。”乔满面无表情道。
众人见她这么冷静,一时间也有点不确定了。
有人突然问:“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原因解释起来比较复杂,但可以用四个字概括。”蒋随笑盈盈道。
“哪四个字?”
“封建迷信。”
众人:“……”
他们都是见过世面的,也经常给这种豪门世家的人做手术,似乎越权贵的人,就越喜欢在这种时候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
一听到这四个字,顿时没人质疑了。
“那么,就麻烦各位了,”蒋随笑眯眯,“手术成功之后,辛苦费按照之前谈好的三倍给各位,还请大家一定要尽力救治。”
他们的手术费本来就高,三倍更是天价,众人彻底动摇。
但动摇之中,还是有人问:“这件事顾先生知道吗?我说的是顾成海先生。”
“他知道。”蒋随回答。
乔满:“搞封建迷信的那位大师就是他请的。”
蒋随:“……”
纯栽赃是吧。
栽赃虽然不道德,但很有用,至少医生们不再抗议,转头去了隔壁消毒。
其中一个医生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对,消毒前偷偷找到一个熟悉的号码,发了条短信出去。
乔满和蒋随不知道有人往外发了消息,在说服所有医生后,转头去找顾寒天他们汇合。
接下来就是进手术室了。
四人聚首后,一起推着陈颖往手术室走,陈颖的视线从他们脸上一一滑过,乔满、白星雨、蒋随……最后停在了顾寒天那里。
“别担心,妈妈会没事的。”她笑着安慰。
顾寒天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在护士接受转运床后,又依依不舍地分开。
手术室的门开了又关,陈颖最后看了门外一眼,恰好对上蒋随鼓励的视线。
加油,妈妈。
他用口型,无声地跟她说。
手术室的门彻底关上了。
顾寒天用力地抹了一把脸,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乔满……”
“我已经准备好了,走吧。”乔满直接打断。
虽然把要做的事,已经掰碎了揉烂了告诉医生,但为免有谁不遵守规则,他们得亲自去手术室里盯着。
顾寒天没有废话,跟她一起走进了手术室旁边的小门。
“加油!我和蒋随会守好这里的!”白星雨双手攥拳,用力地挥了挥。
蒋随:“加油。”
顾寒天和乔满点了点头,郑重地把门关上了。
进手术之前,要做全面的消毒,等他们正式进去时,手术已经开始了。
各种仪器同时开启,发出冰冷的滴滴声,其中一个医生手里的手术刀,已经染上了红色的血迹。
顾寒天被那一抹红色刺痛,压抑着呼吸别开脸。
乔满因为无菌要求不敢有太多的动作,只能用眼神示意他冷静。
顾寒天缓了缓神,很快恢复了冷静。
两个人站在角落里,静静看着医生们手里精巧器械的频繁交换,看着纱布不断被染红取出。
直到墙上的电子表指向一个时间,手术台上的医生仍然在专注手术,乔满才站出来提醒:“各位,该开始了。”
医生们对视一眼,白发老头道:“我先把这一点做完。”
“不行,必须开始。”乔满很强硬。
“再信玄学也不能耽误手术吧。”白发老头还在坚持。
乔满:“您有和我吵架的功夫,我们已经完成了。”
“你……”
“梁老先生,拜托了。”顾寒天沉声道。
患者儿子都这么说了,白发老头只好示意众人开始。
护士很快把另一台提前准备好的心电监护仪布置好,随着仪器上一个不自然的波段闪动,一个医生啊了一声。
“血压怎么不稳了?”
“注意心跳。”另一人僵硬道。
仪器上的波段突然变平。
“不好,”白发老头面无表情,“心跳停了,快抢救。”
“除颤仪呢?”
“血氧不够了。”
“赶紧输血,麻醉师呢?”
来的都是顶尖的医生,台词背得一字不差,没什么感情地说完之后,第二台新电监护仪上出现一条白线。
白发老头快速道:“患者瞳孔扩散了,手术失败……这什么晦气话,真是太可笑了!”
他一脸烦躁地念完最后一句,扭头看向角落里的两人:“现在可以继续手术了吧?”
“麻烦您了。”乔满能屈能伸,立刻道歉。
白发老头皱着眉头继续手术,乔满和顾寒天默默盯着墙上的时间,心跳快得几乎要撞碎胸口。
快了快了……
乔满对数字敏感,虽然这段剧情只看过一遍,但清楚地记得文中陈颖是在15点40分血压不稳,只要过了这个时间还无事发生,就说明他们刚才做的那些起效了。
1539‘45
1539‘53
1539‘59
乔满和顾寒天的呼吸渐渐停住。
“不好,血压出现波动了。”一个年轻医生突然道。
顾寒天眼前一黑,强行稳住了身体。
“第二场可以开始了。”乔满冷静道。
手术台上的人正研究血压不稳的原因,听到她的话后不可思议地回头。
“你要我们这个时候停下手术、人为地让她停下心跳?”白发老头眉头紧皱,“你知不知道这么做的风险有多大?”
顾寒天还没缓过劲来,却还是本能地回应:“所有风险都由我来承担。”
“躺在这里的人不是你,你承担得了吗?!”一来二去,医生也有了火气。
顾寒天怒吼:“我妈死了我去坐牢,这样总可以吧!”
“不行,就算你去坐牢,我也不能这么做!”白发老头黑着脸道。
其他人也拒绝配合。
顾寒天没想到已经说好的事,这些人竟然还能反悔,一时间急得都快疯了。
就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时,乔满突然抬高了声音:“你们要是不按我说的做,我就砸了手术台!”
众人不敢置信地看向她。
“你们不按我说的做,陈颖阿姨就必死无疑,既然她必死无疑了,那也没必要抢救了,”乔满声音冷硬,“但你们记着,她是因为你们不肯配合才死的,是你们害死了她。”
“胡闹!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白发老头怒道。
乔满冷笑一声:“你们自己考虑,是快点配合我演完然后抢救她,还是直接宣布死亡。”
“你简直胡闹!”
“草菅人命,你这是草菅人命!”
“顾少爷,你要看着她这么伤害你母亲……”
乔满懒得跟他们废话,抄起角落里的椅子就要朝他们冲过去。
两个医生连忙护住手术台:“你违反无菌规定了,你别过来!”
“做不做?!”乔满怒声问。
“做!你让我们做什么我们都做!”
白发老头忙让出位置,心外科专家立刻上前。
心电监护仪上的白线很快变成平坦的一条,白发老头继续手术动作。
“说台词。”乔满冷声提醒。
到了这个时候,所有医生都觉得她疯了,但还是面无表情地配合。
把刚才那些台词都说了一遍,心外科专家突然道:“最好是一分钟内恢复心跳。”
“再等等。”乔满盯着电子表。
心外科专家急道:“不能再等了,患者已经到了极限。”
“我让你再等等!”乔满烦躁道。
5
4
3
2
1
踹门声猛地响起。
白星雨一个激灵:“什么动静?”
“安全通道那边的声音,好像有人来了。”蒋随隐隐觉得不安。
“我已经叫人守住安全通道和电梯了,不应该有人来才对啊。”
白星雨一边嘟囔一边往安全通道那边走,走了一段路后急匆匆跑回来。
“不、不好了,顾伯伯带着一堆保镖杀过来了!”她惊恐道。
蒋随眉头紧皱:“他怎么会来?”
“不知道啊!肯定是有人告密。”白星雨都快疯了,“现在怎么办?”
手术室还亮着灯,蒋随脸色微沉:“我们得拦住他们,不能让他们影响手术。”
“我……们?”白星雨茫然了。
蒋随看一眼她的细胳膊细腿儿,叹气:“我来拦吧,你去找帮手。”
“好……好,你坚持住啊!”
白星雨扭头朝另一个方向跑,快跑到电梯口时,听到顾成海怒气冲冲的骂声:“顾寒天呢?他死到哪去了!”
白星雨不敢回头,继续往前跑。
蒋随孤零零一个人站在手术室门前,看到气成紫色的顾成海后笑了笑:“顾伯伯,好久不
见。”
“少跟我套近乎,顾寒天是不是在里面?!陈颖呢?”
顾成海是半个小时前看到的短信,当看到陈颖乳腺癌做手术的字样时愣了好几秒,再往下看火气蹭地起来了。
什么叫手术过程中要演一场患者已死亡的戏,什么叫如果演得不够好还得让患者心跳静止一分钟?
还是顾寒天亲自交代的,他到底想干什么?想害死他妈吗?!
顾成海当即推了会议杀了过来,此刻看到已经亮灯的手术室,顿时眼前一黑。
“滚开!”顾成海气疯了,已经毫无风度可言。
蒋随却神色淡定:“我理解您的心情,但现在阿姨正在做手术,您要是进去的话,可能会对她的身体不利。”
“你少他妈吓唬我,我又不进手术间,能对她不利什么?”顾成海说着,就要把他推到一边。
蒋随眼疾手快,直接抓住他的手腕一个反推,把他按在了墙上。
保镖们没想到他敢对顾成海动手,愣了一下后立刻要抽上来。
蒋随从兜里掏出一把枪,直接对准了顾成海的后脑勺:“都别动。”
顾成海一僵:“你疯了?”
“我没疯,是您疯了,”蒋随唇角仍挂着笑,“怎么可以打扰医生做手术呢。”
顾成海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你们是做手术吗?你们是想害死她!”
“当然不是,相信我,没有谁会比我们更希望阿姨能活下来。”蒋随笑道。
顾成海冷笑一声,突然看向保镖们:“还愣着干什么!冲进去,让医生别跟着他们胡闹!”
保镖们犹豫:“可是您……”
“去!”顾成海怒吼一声,黑着脸告诉蒋随,“就算你今天打死我,我也不可能让你们这么胡闹!”
保镖们见他主意已定,当即往手术室冲。
蒋随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豁得出去,只能放开他去拦保镖。
最后一个数倒计时完成,心电监护仪上的白线瞬间恢复了高高低低的弧度。
白发老头在其他医生的配合下,做完了最后的缝合。
没有再发生心脏骤停的情况。
一切都很顺利。
手术结束时,所有人都有一种虚脱的感觉。
“我会报警的,我要把你们两个送进监狱。”白发老头说完,冷着脸走了。
乔满和顾寒天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滑坐在地上,连陈颖都没顾上去看一眼。
“结束了吗?”顾寒天问。
乔满捏了捏眉心:“应该结束了吧。”
两人静静坐着,直到手术室的门开了,顾成海骂骂咧咧的声音传进来,才一个激灵起身,急匆匆往外跑。
虽然不知道顾成海为什么会来,但当初他派保镖打人下黑手的事,实在让人印象深刻。
今天他既然来了,肯定会带更多的人,动起手来也更不留情。
冲出手术室时,乔满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本以为会看到蒋随顶着一张惨不忍睹的脸,结果冲出去之后,却看到顾成海和他的保镖被另一群人按在地上。
蒋随站在角落,脸上白白净净一点伤也没有。
见乔满和顾寒天一直盯着自己看,蒋随指了指旁边。
乔满和顾寒天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白星雨正深沉地托着下巴。
“我确实是你们的主心骨。”
乔满静默半晌,无奈地笑了笑。
第70章 第70章演演演演到厌倦
陈颖的手术已经做完了,却还有一大堆事要处理。
白星雨去劝白发老头他们放弃报警,顾寒天负责搞定顾成海,一来二去竟然只有乔满和蒋随闲着,静静守在监护室外面。
并肩坐在监护室外面等待,是他们某段时间最习以为常的事。
不管是哪里的医院,走廊都是长长的,贴墙放置的椅子又冷又硬,坐在上面还时不时地往下滑。
乔满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却在“再也不让蒋随坐在医院走廊里等待”这件事上屡屡食言。
人的一生要不断地经历重逢和告别,医院存在于每个重要阶段,她做不到把蒋随和医院完全隔绝。
但可以确定的是,无论他什么时候要回到医院的走廊里,她都会在他身边。
“那把枪是怎么回事?”乔满突然问。
蒋随回神,掂了掂手里的枪,对准墙壁按下扳机。
一股细细的水流就从枪孔里飞出来。
乔满:“……”
就知道是这样。
蒋随笑嘻嘻:“本来是用来威胁医生的,没想到最后用在了顾成海身上。”
乔满白了他一眼:“下次不准再用这种道具。”
“嗯,知道了。”蒋随没骨头一样靠在她的肩膀上。
两人又静了几秒。
蒋随:“满满。”
乔满:“嗯。”
蒋随:“大王。”
乔满:“……嗯。”
蒋随:“棒棒大王。”
乔满:“……有话说话。”
蒋随:“阿姨会好起来吧?”
乔满:“当然,手术很成功。”
蒋随:“我妈第一次手术也很成功。”
话音刚落,乔满就动了,蒋随只好从她肩膀上起来。
“会好起来的。”乔满捧着他的脸,认真道。
蒋随迟缓地眨了一下眼睛:“嗯。”
乔满扬唇,捧着他的脸亲了一下,蒋随配合地低头,让她的吻恰好落在他的眼皮上。
阳光照进窗子轻轻流转,刚才还在阴影处的蒋随,渐渐暴露在阳光里,在上升的温度中将脸埋进乔满的脖颈。
刚处理完事情的白星雨和顾寒天看到这一幕,同时停下了脚步。
“等一会儿再过去吧。”白星雨说。
顾寒天点了点头。
两人对视,白星雨立刻挂上笑容:“监护室我已经安排人看着了,阿姨一切都好,你今天一天还没吃东西吧,我们去买点水果吃?”
顾寒天嘴唇动了一下,声音才慢了一步发出:“好啊。”
“那走吧。”白星雨转身。
顾寒天下意识去牵她的手,却因为她走得太快,手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擦过。
没牵到。
陈颖在监护室待了24个小时,第二天的中午转到了普通病房。
她恢复得很好,刚转病房就醒了,四人组着实松了口气。
怕打扰病人休息,护士只让他们在病房待了几分钟,就把他们赶出去了。
被赶到走廊里的四人沉默片刻,最后齐刷刷看向乔满。
乔满莫名其妙:“看我干什么?”
“我们现在该干嘛?”白星雨替那两个问出来了。
乔满:“休息。”
白星雨:“……嗯?”
“回家休息,”乔满伸了伸懒腰,“照顾病人是个体力活,必须可持续发展,小顾今天留在这里,明天早上蒋随来换班,我晚上过来陪夜,大后天早上小白接班,我们轮着来。”
“不用,有护工照顾,我妈状态也算稳定,我自己留下陪她就好。”顾寒天忙道。
乔满扫了他一眼:“按我说的做。”
“……好。”
顾寒天抿唇答应。
蒋随和白星雨同时后退一步。
白星雨小小声:“寒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了?简直是老虎变小猫。”
蒋随小小声:“满满大王越来越会调了。”
白星雨恍然。
顾寒天:“……”
“我能听到。”乔满面无表情。
蒋随立刻揽过她的肩膀:“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回家喽,小白?”
“到!”白星雨举手。
蒋随:“一起?”
“好啊。”白星雨点头,又看向顾寒天。
顾寒天唇角扬起一点弧度:“去吧。”
白星雨笑笑,就跟着乔满他们走了。
顾寒天送走了他们,独自一人在病房门口坐着,直到护士允许他进去了,才立刻往屋里走。
陈颖还有些困,看到他后笑了笑:“小随他们呢?”
“回家休息了,”顾寒天握住她没有输液的那只手,“明天早上蒋随来换我,之后这段时间,我们都轮流陪你。”
陈颖闭上眼睛:“我这里有护工,不用辛苦他们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我们想陪着你。”顾寒天低声道。
陈颖唇角翘起:“你真的交到了一群很好的朋友。”
顾寒天垂眸笑笑:“嗯。”
陈颖住院的手续,早在手术前就已经全部办好,各项检查有专门的医生对接,日常的照顾则由两个护工一起完成。
顾寒天几乎不用做什么,只需要在旁边陪着,但在第二天和蒋随交班时,仍然累得浑身乏力。
“照顾病人就是这样,哪怕什么都不做,也会觉得非常累。”蒋随笑道。
顾寒天捏了捏眉心:“果然,听乔满的总没错。”
“回去吧,好好睡一觉,下午或者晚上想来,就再来看看,但是陪床的事就交给我们了。”蒋随催促。
顾寒天点了点头,无声地拍拍蒋随的胳膊。
两人一起进了病房,顾寒天跟陈颖说了几句话就走了,蒋随笑着在病床边坐下:“阿姨,今天感觉怎么样?”
“好了很多,”陈颖故意板起脸,“我正要找你算账了,你自己就来了。”
蒋随眨眨眼:“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真是为了骗我做手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你妈妈明明就好好的,为什么骗我说她已经去世了?”陈颖问。
蒋随:“啊……”
他倒是忘了,这个世界的男配是父母双全的。
“下次不准这样了,要注意避谶,不能什么话都说。”陈颖无奈叮嘱。
蒋随乖乖点头:“好的阿姨,我知道了。”
白天蒋随陪了一天,晚上就到乔满了。
交班的时候,乔满带了两大盒营养餐,蒋随干脆留下吃了晚饭。
“要不今晚还是我留下吧,你明天和星雨一起来。”蒋随道。
乔满扫了他一眼:“话多。”
“真的,我想多陪陪阿姨……”
“我也想陪阿姨。”乔满打断他。
蒋随无言片刻,只好放弃劝说。
陈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没忍住笑了出来:“小随以后会变成妻管严哦。”
“不用以后,现在就是了。”蒋随叹气。
乔满很想揍他,但想想陈颖也在,只好先给他攒着。
蒋随吃过晚饭就走了,顾寒天和白星雨又来了一趟,待了两个小时也走了。
陈颖刚做过手术,虽然恢复得很快,但身体到底不能跟正常人比,顾寒天和白星雨一走,她就睡着了。
乔满反而睡不着,手机里有十来条未读,全是蒋随发的。
不能回,回了就会没完没了。
她在陪护床上躺了一会儿,还是觉得睡不着,索性去楼下走走。
不管多高级的医院,布局都是大差不差的,乔满去便利店买了一瓶饮料,又在附近的花坛旁站了片刻,这才往病房走。
陈颖住的是VIP病房,一到晚上十分安静,乔满不紧不慢地往病房走,经过最后一个拐角时,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乔满一个转身,躲到了拐角后面。
顾成海在病房门口站了许久,没有拄拐的手抬起过很多次,却始终没有握住门把。
乔满站在拐角后面,想起原文里顾成海和陈颖也曾爱得轰轰烈烈,甚至为了对方不惜和自己的家庭决裂。
只可惜,温柔脱尘的学者和铜臭市侩的商人注定背道而驰,所有不相为谋的感情,到最后都变成了同一个样子。
相互厌弃这么多年,对彼此还剩多少爱意,似乎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顾成海最终还是没有拧开那道门。
陈颖在医院住了十天就出院了。
出院那天,四人组都来了,一群人忙着往楼下拿东西,病房里很快就只剩陈颖一个人。
她身上的纱布还没完全摘除,穿着自己的衣裳,静静坐在病床上。
吱呀一声,门开了。
她抬头看去,唇角扬起微笑:“寒天。”
顾寒天走到她面前蹲下,一双手轻轻搭在她的膝盖上,仰头与她对视。
这个角度让陈颖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儿子才四五岁的时候。
他那时总是这样仰头看她。
“妈妈,”顾寒天轻轻开口,“我们不回疗养院了好不好?”
陈颖回神,无奈笑笑:“不回疗养院,我又能去哪呢?”
她厌恶顾家,即便儿子在那里,她也不想回去。
可除了顾家,她好像又没地方可去。
“去南市,外公外婆家。”顾寒天为她指引了方向。
陈颖的眼圈红了:“妈妈回不去了……”
从当初她为了帮顾成海东山再起,义无反顾地离开父母开始,她就已经回不去了。
“可以回去的,只要你想,外公外婆就永远欢迎你。”顾寒天说着,扭头看向病房门口。
陈颖若有所觉,下意识看过去,两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相互搀扶着,正静静等在门口。
“爸,妈……”
陈颖跟着父母走了。
临上飞机前,她拥抱了每一个孩子,到蒋随时,她抱得最久、最用力。
机场嘈杂,陈颖在蒋随耳边轻轻说了句话,蒋随笑笑,也回了一句。
“再抱下去,我可要吃醋了啊。”顾寒天不悦。
陈颖笑着放开蒋随,抬手拍了顾寒天一下:“幼稚鬼。”
“妈,要按时吃药,按时复查。”顾寒天温声道。
“知道啦,你外公外婆会监督我的。”陈颖故作不耐,又很快笑了起来。
她的视线从几个孩子脸上一一扫过,看到最后眼圈都红了:“你们也要健健康康的,多多吃饭,长高长胖。”
“可不能长胖,一长胖就会被坏人PUA。”白星雨吐槽。
坏人一号和坏人二号假装没听到。
陈颖还想说什么,顾寒天揽住她往前走:“行了,又不是生离死别,我们过两天就去看你了。”
“要照顾好自己啊,要是你爸又干什么混蛋事,一定要告诉我。”陈颖挣扎。
“知道了知道了,”顾寒天把她交到外公外婆手上,“到了记得给我发个消息。”
机场人来人往,每天都有无数次离别发生,好在离别的另一面,是期待下次重逢。
送完了陈颖,一行人往停车场走,乔满和蒋随不知不觉间落到了后面。
“阿姨跟你说了什么?”乔满问。
蒋随:“想知道?”
乔满一顿,就看到他的唇角渐渐勾起。
很好,又要犯贱了。
乔满果断往前走。
蒋随:“别走啊,你说两句好听的,我就告诉你。”
乔满走得更快了。
蒋随笑了几声,仰头看向湛蓝天空,一架飞机直冲云霄。
“进手术室时你说的那句话,妈妈听到了,所以妈妈很努力地加油,很努力地活了下来。”
“谢谢妈妈。”
回去的路上,顾寒天负责开车,蒋随在副驾驶睡得人事不知,白星雨和乔满坐在后面。
陈颖的事情一结束,几人都有一种卸下重担的感觉,精神乏累到一句话也不想说。
顾寒天相对好点,在安静了十分钟后突然开口:“本来想让我妈离完婚再走的,但顾及她的身体,想想还是等康复了再做这些事。”
白星雨打起精神:“对,阿姨的身体最重要。”
“阿姨答应离婚了?”乔满更在意这个。
顾寒天:“我跟她简单聊了几句,她是愿意的。”
陈颖这么多年没有离婚,一是和父母断了联系,离不离婚都一样,二是想最大限度地保证他的继承权。
现在外公外婆把她接走了,她不再是无根的浮萍,他也表明相比继承权,他更在乎妈妈的身体,陈颖思来想去,算是想通了。
“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顾寒天问。
白星雨
也很关心这个,立刻看向乔满:“我们要像你们一样演戏吗?”
乔满:“要。”
其实他们什么都不做,也不会受到惩罚。
但问题是剧情环环相扣,如果男女主不按原文发展,就会影响到她和蒋随的剧情。
比如接下来,就是男女主私奔的剧情,他们如果不私奔,乔满就没办法趁虚而入,一跃成为顾成海身边的大红人。
“演戏是不是很难?”白星雨担心地问。
乔满:“难。”
顾寒天:“非常难。”
白星雨更担心了。
因为越到后期,乔满和蒋随没完成剧情的惩罚越严重,几人从机场一回来,就开始讨论接下来要做什么。
原文里,陈颖去世后第七天办了丧礼,白星雨和顾寒天几乎形影不离,因而引起了白书文的注意。
自从顾家酒会之后,他对顾家父子俩的意见就很大,听说陈颖是乳腺癌去世后,又觉得他们家风水不好,彻底绝了和他们联姻的心思。
看出女儿和顾寒天的关系后,他当即提出反对。白星雨和他大吵一架,他气得把白星雨关在了家里。
虽然关了起来,但没收走她的手机,白星雨知道顾寒天还在忙陈颖的身后事,就没告诉他自己被关的事。
白星雨被关的两天后,顾寒天和顾成海在办公室大吵一架,父子俩直接决裂了,然后就是小情侣私奔的剧情。
听到还要私奔,白星雨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那、那我们在演这些的时候,你们要做什么?”
顾寒天的重点偏了:“我还要去办公室跟他吵架?”
蒋随选择回答白星雨的问题:“我们应该也有自己的剧情要走。”
乔满:“我们的剧情,我们自己可以搞定,现在比较重要的是你们的剧情。”
白星雨顿觉压力重重。
陈颖还活着,原文里的葬礼剧情没有了,但男女主各自跟家里决裂的剧情还是要有的。
几个人讨论了一下,让白星雨把陈颖的手术报告拿回家,不经意地让白书文看到,顺便再让他发现一下自己的恋情。
说干就干,白星雨当天下午就回家了。
因为她表现得过度紧张,乔满只好给她戴了一只隐藏式耳机。
“耳机会适时转播你那边的情况,如果你忘词了,我会及时帮助你,”乔满再三叮嘱,“放松,一定要放松。”
白星雨欲哭无泪:“我不行,我觉得好难。”
“是有点难,但相信你可以做到。”乔满继续安抚。
蒋随在旁边加把劲:“别忘了,你可是我们的主心骨。”
“失败了也没关系,大不了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千万别给自己太大压力。”顾寒天低声劝慰。
白星雨嘤嘤嘤个不停,却还是勇敢地下车了。
乔满三人目送她进了家门,顾寒天立刻把车开到了角落里。
“开了吗?”乔满问。
蒋随拿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调了半天,里面突然传出白星雨的声音:“乔满,能听到我说话吗?”
乔满立刻回应:“听到了。”
白星雨轻呼一口气:“我……我已经把陈阿姨的报告放到桌子上了。”
“照片呢?”乔满问。
她说的照片,是白星雨和顾寒天的自拍,为了暴露恋情用的。
“夹在报告里,我爸一下楼就能看见。”白星雨那边响起明显的吞咽声,“我现在该怎么办?”
乔满:“回房间,等你爸来找你。”
话音刚落,白星雨就咚咚咚回屋了,砰的一声把门关上,车里顿时响起一声刺挠的杂音。
蒋随赶紧把音量调小,三个人继续凑在一起听。
白星雨回屋大概十分钟后,房门就被敲响了,与之一起响起的,是白书文有点焦虑的声音:“星雨,你在房间里吗?”
白星雨没有回应他,反而来问乔满:“怎么办怎么办,我爸来找我了!”
“……你正常跟他说话就好。”乔满无奈。
白星雨:“可我把台词全忘了,一句都想不起来!完蛋了完蛋了,演戏真是太难了,我根本就做不来,我不行呜呜呜……”
那边白书文还在敲门,白星雨听起来都要疯了。
车里的三个人对视一眼,一致觉得不能再逼她了。
乔满稳了稳心神:“小白——”
白星雨:“谁让你开我门的!”
白书文:“你一直不理我,我怕你出事。”
白星雨:“我能出什么事,我在自己家能出什么事!你能不能尊重我一下!你手里拿的什么?为什么要动我东西!”
白书文:“你先别嚷,我还没问你呢,你跟顾家那个小子是怎么回事?你忘了他之前拒婚的事了?为什么又胡闹到一起了?”
白星雨:“什么叫胡闹,我们是正经恋爱!”
白书文:“我不允许!”
白星雨:“我管你允不允许,谈恋爱的是我又不是你,你管得着吗?!”
……
白书文:“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房间里,什么时候跟顾寒天断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白星雨:“我不可能断的!”
砰!
房门被甩上。
白星雨嘤嘤嘤:“演戏好难啊。”
乔满:“……”
顾寒天:“……”
蒋随:“不愧是我带出来的兵。”
小白的剧情结束,就轮到小顾了。
顾寒天:“我的剧情在两天后。”
蒋随:“又不是生死攸关的剧情,提前一点也没事。”
顾寒天:“不,我两天后再演。”
蒋随和乔满对视一眼。
蒋随:他怕了。
乔满不这么认为,反而觉得顾寒天有种莫名的自信,好像推迟到两天后再演,他就可以交出一份满分答卷一样。
以优等生的角度来看,他可能偷偷补课了。
验证这个想法,是在第二天的清晨。
乔满下楼跑步,刚跑到小区门口,就看到顾寒天进了一栋楼。
他们住的小区临近京大,附近有各式各样的补习班,他进的那栋楼,是京大一个老师创办的表演培训机构,在附近很有名。
顾寒天。
他去了表演培训机构。
一旦他培训成功,那四人组里的演技垫底,就是她了。
乔满的好胜基因突然被激活,当即放弃跑步,跟着他进了机构。
顾寒天约的是一对一教学,请的是最资深的老师,一进机构就被请进了贵宾室。
他到贵宾室坐下,一边翻看培训机构的资料,一边等老师过来。
一分钟后,门被推开,顾寒天抬头。
四目相对,他:“……怎么是你?”
“我也要上课。”乔满面无表情道。
顾寒天已经恢复镇定:“我约的是一对一。”
乔满:“那就改成一对二,课时费重新算。”
顾寒天见她赖着不走,只好答应她。
老师很快来了,听说由一对一改成了一对二也没意见,带着他们去
了封闭性最好的教室。
老师想要从表演的起源开始讲,乔满抬手制止:“理论就不用了,直接实战吧。”
“我们需要快速提高的办法。”顾寒天接话。
老师:“……多快速?”
“一天速成影帝那种。”顾寒天提了一个自认不算高的要求。
老师:“……”
有这办法,我自己都成影帝了。
乔满也觉得顾寒天脑子有病,白了他一眼后直说:“能应对一些日常表演就好。”
老师闻言,这才恢复从容,优雅地转身到椅子上坐下:“那我们先从解放天性开始吧。”
顾寒天:“什么是解放天性?”
乔满也看向老师。
老师又想说理论知识,但看着两张相似的面瘫脸,想了想还是决定提具体的要求。
老师的教棍指向乔满:“你给我演个狗吃屎。”
乔满:“……”
顾寒天:“哈哈。”
教棍换个方向,又指向顾寒天:“你演屎。”
顾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