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养猪场

作品:《龙傲天的美人管家跑路了

    沈冰澌生气了。


    生了很大很大的气。


    容谢知道。


    但他没有办法。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沈冰澌的性子,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旁人气急了是大吼大叫,沈冰澌却一声不吭,身上的活人气瞬间蒸发,仿佛变成了一个戴着石面具的假人。


    容谢第一次见到沈冰澌这样,是在沈氏梅园,那天早上下了很大的雨,容谢从梅园断墙的缺口钻过来找沈冰澌玩,一抬头却看到一尊古怪的石像坐在屋角的台阶上,雨水从他头发里流出来,流过灰白的脸,那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眼睛是木的,一眨不眨地望着前方。


    容谢被吓得跌坐在草丛里,心中萌生惧意,不知道这晦气的石像是谁放在那里的,还正对着梅园缺口,难不成沈大小姐发现他经常溜过来找沈冰澌玩,故意放这么个吓人的东西在这里震慑他?


    可是……有谁会把自己儿子的模样雕成石像呢?


    容谢悄悄探出头,暗中观察台阶上的石像,直到那东西的眼珠转了一下,撑着台阶站起来走了。


    后来,容谢就知道,沈冰澌在某种特定情况下,就会变成这样。


    从沈氏庄园出来,进入灵镜宗内门之后,沈冰澌的这种毛病就很少犯了,后来也有那么一两次,极端的情况下,沈冰澌又变成了那样,但容谢已经不会害怕,他知道怎样把他哄回来。


    只要沈冰澌没有自己长腿跑掉,容谢就有把握在十二个时辰内把他哄好,做好吃的、送他亲手编的剑穗或是给他捏捏肩膀捶捶腿,很容易就恢复正常了,而且从石化到正常的那个过程会特别可爱,沈冰澌会有点不好意思,这在平常是根本见不到的。


    可是这一次,沈冰澌长腿了,跑路了,不知道多久才回来。


    “吱嘎——”


    大门没有关上,门扇在门中摇晃。


    容谢走过去,站在门边发了一会儿呆,正午的阳光将涣雪谷中的草木、河流都照得熠熠发光,萌发的绿意已可见到日后的繁荣,可是这样美丽的风景中,却没有沈冰澌的踪影——他早就走远了。


    虽然知道沈冰澌修为高深,剑术惊人,可是容谢还是会感到揪心,万一沈冰澌恼怒之下遇到危险,做出了错误的判断呢?


    容谢闭了闭眼,告诉自己,那种事不会发生的,可是心里仍然空落落的,好像丢失了一块。


    很久没有把沈冰澌气成这样了。


    容谢伸手关上门,转过身,面对落了一地花瓣的庭院,就在刚才,他们还在那张石桌旁一起吃鱼,在厨房里一起做鱼、洗碗,说笑声犹在耳畔,可是人却不在了。


    已经习惯的安静,此时却变得难以容忍……


    容谢低下头,快步走过院子。


    回到书房里,闻到令人安心的书香,容谢才稍稍好受了些。


    他坐下来,轻声对自己说:“容谢,做得很好。”


    就是要像刚才那样拒绝沈冰澌,和沈冰澌保持距离,他们两个才不会发生超越友谊的感情,沈冰澌不会道心受阻,他也不会被他杀掉证道,他们会去到一个没有人受伤的真正大团圆结局。


    可是……


    容谢有些迟疑地想,他真的能熬到大结局吗?以他现在灵力枯竭的速度,可能等不到天魔出世,就老死了。


    说到底,问题还是出在容谢的修炼上。


    容谢深吸了一口气,来到书房角落的大箱子前。


    大箱子里装着很多杂七杂八的旧物,都是从内门弟子房搬过来的,也就是搬过来那天稍微收拾了一下,后来就封存在这里,再也没打开过。


    里面有很多让容谢触景伤情的东西,比如洗的脱线的内门弟子服,穿破的练功鞋,第一节剑法课上发的桃木剑,还有《吐纳》《经络》《心法》《外功》《剑法》五门基础课的课本。


    这些自他从内门转出来,就用不上了。


    容谢翻出压箱底的五门课本,摞在一起,搬到书桌上。


    点燃一炷凝神香,容谢翻开《心法》课本,读了起来,触目所及,都是熟悉的文字。


    曾经,容谢也能将这些文字倒背如流。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在他那一批的内门弟子里,睡到日上三竿不去上课的人筑基了,穴位名字每次都说错的人筑基了,总是自创剑法、不按规矩来的人也筑基了。


    容谢却没有筑基。


    因为迟迟没有筑基,容谢又跟着下一批新来的内门弟子学了三年,又跟着下下一批弟子学了三年,又跟着下下下……


    十二年过去,他仍然没筑基,甚至在筑基考核的前一天晚上,因为通宵练功而伤了筋脉,吐血不止,若不是沈冰澌将他强行从入定状态拖出来,他恐怕就走火入魔了。


    时隔多年,容谢还时常会梦回考场,在监考长老冷冽的目光中浑身发冷,惊吓醒来。


    “唉……”


    容谢叹了口气,以手支颐,把课本翻了几页,发现自己根本看不进去。


    其实课本上的内容他都懂,只是实际操作的时候,他必须很用力才能感受到一点点,修炼中需要兼顾很多方面,每个方面都很用力,他就会手忙脚乱,最后把事情弄得一团糟。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色暗下来,容谢揉了揉眉心,点起油灯。


    他的眼睛不由自主瞥向一旁的图罗悖文残篇。


    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津津有味地读起那些海岛的名字,进贡的土特产,还有野人们奇怪的风俗……


    “容谢啊容谢,你不能再这样了!”


    容谢双手轻拍自己的脸,告诫自己。


    他把图罗悖残篇收进书柜里,重新打开《心法》,一边看,一边运起灵力。


    翌日清晨,容谢在一阵灵力波动中醒来。


    他猛地从书桌上抬起头,在腰间一阵摸,摸到传音玉佩,拿起来贴在耳边。


    等了半天,传音玉佩里没有一点声音,倒是那灵力波动还在扩散。


    “不是玉佩……”容谢揉了揉脸,“难道是……有人叫门?”


    叫门,那肯定不是沈冰澌了。


    “嘎——嘎嘎嘎嘎!”


    “咯咯咯哒!”


    “哼哧哼哧~”


    ……


    涣雪山庄大门前,容谢愕然地望着摆了一地的笼子,笼子里装着鸡鸭猪羊,活蹦乱跳,旁边一口水缸,里面盛着不同种类的鱼,个个肥美。


    “容谢,你是容谢吗?”两个身量高大的青年修士问道,两人穿着高阶弟子特有的服饰,显然是在各峰长老身边伺候的亲传弟子,他们走上前,向容谢抱拳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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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我是,你们是……?”容谢战战兢兢地回了礼。


    “容谢管事,我们是云峰长老座下弟子,奉云峰长老之命,收集各峰长老送来的鸡鸭猪羊鱼肉若干,请您收下!”


    容谢愣住,他都把这茬忘了……


    少顷,前院里,两名高阶弟子运用搬运法术,把一笼一笼的活物搬进来。


    在聒噪的叫声中,两人递上一份清单,请容谢清点核对,之后便鞠躬告退了。


    “不是……”容谢看着院子里塞满活物的笼子,一时间风中凌乱,“我、我怎么养它们啊……”


    沈冰澌气跑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万一他跑个一年半载,难道容谢要养这些家禽家畜一年半载?那涣雪山庄不是糟蹋成养殖场了?


    容谢感到头皮一阵发麻,他拿出传音玉佩,现在就联络沈冰澌,让他把这些东西退回去。


    “嗡——”


    “嗡——”


    玉佩嗡嗡地空响,没有回应。


    对了,差点忘了。


    沈冰澌石化的前十二个时辰,会像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可以和天下所有人断联,只要他不想理容谢,容谢把玉佩打爆也没办法听到他一个鼻音。


    “啊……”容谢在受惊家禽的尖叫声中喃喃自语,“完蛋了……”


    谁能想到决定奋起的第一天,就遇到了麻烦呢?


    容谢实在无法,追出去叫住两个高阶弟子。


    还好他们还没走远。


    “你们……能不能把这些活物带回去?沈冰澌他现在不在山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两名高阶弟子互视一眼,不解:“这些是沈师兄要的。”


    “我知道,但他不在……”


    “那就放着等他回来。”两人表明态度,“容管事想退回也可以,请沈师兄联络我们长老便是,我们也无法做主。”


    “这……”


    “容管事是有什么不方便吗?”两人态度彬彬有礼,但语气间就没把容谢的意见放在心上。


    容谢无法,只能叫他们把笼子搬到山庄外面的空地上,尽量减少一点影响。


    “这些……怎么喂呢?”容谢发愁地问。


    “这……我们也不知道,待我们回去问问,再来回复你。”两人说道。


    第二天,饲养鸡鸭猪羊的饲料就一袋一袋地送过来了。


    感谢天,容谢问了一嘴,要不然这些活物饿死在门前也够造孽的。


    于是,容谢就过上了读书修炼,喂鸡铲屎的日子,有种梦回沈氏庄园的感觉,在热烘烘的骚臭味中,容谢每天给沈冰澌发三次联络信号,虔诚祈求他快点回应。


    沈冰澌肯定被烦死了吧,可他没办法,他也快愁死了。


    他甚至想,如果当时把养母和那个小孩留下来,就好了。


    一转眼,半个月过去。


    容谢每天都过着度日如年的生活。


    这一天午后,容谢照例拿着簸箕去喂猪,一直贴在怀里的传音玉佩忽然震动起来,金光穿透衣服,容谢整个人都亮了。


    笼子里的猪羊吓得连连后退,鸡鸭扑腾着翅膀上蹿下跳,在乱成一团的噪音中,容谢喜极而泣地接起传音玉佩。


    “沈冰澌,你快回来!”容谢委屈,“你什么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