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青回到天门宗的时候，莫澄正在对谢雪明陈情：“谢师叔……就是这样，若青师弟恐怕凶多吉少，请师叔救他。”


    毕竟若青是自己带下山去的小师弟，自己完好无损，却把师弟丢在了魔头萧望舟那里，莫澄心下羞惭无比，但仅凭自己的能力，又是万万救不了师弟的，只能先回山上请谢师叔出马。


    他正说着话，却听见门外若青快步跑了回来：“见过谢师叔、莫澄师兄。”


    见到若青完好无损地回来了，莫澄瞪大了眼，又惊又喜：“若青师弟……我正请求谢师叔下山救你呢，没想到你竟然自己回来了！”


    谢雪明看向若青，上下扫了几眼，眼神很凌厉：“萧望舟没有杀你？”


    若青方才只知道回来报喜，被谢雪明突然一问，却不知如何回答，说萧望舟放了他？可萧望舟怎么会这么好心？谢师叔会不会怀疑自己和邪魔串通好了？


    他回来时本想如实说明，可对上谢雪明的眼神，不知怎地就犹豫起来。


    “是……我自己逃回来的。”


    这话说得不老实，别说是谢雪明，就连莫澄都能一下子听出不对劲。


    “若青师弟，萧望舟的本事……我们都清楚，你入师门不过五年，怎么可能从他手底下逃得脱？”


    “萧望舟……受伤了，自然是顾不上我了。”撒了一个谎就得用另一个谎去圆，若青咬咬牙，说。


    反正在琅琊子的地宫里他确实见到萧望舟挨下了琅琊子一掌，虽然面上看起来无事，但……这也不能算他说谎吧。


    “他还在雪芜城？”谢雪明问。


    “应该是……尚未走远。”若青冷汗淋漓。


    在问过若青之后，谢雪明就提了先圣女的凌云剑，一路赶将过来。


    萧望舟不是想夺这把剑吗？就让他死在这剑下，才算给圣女……师姐报了仇。


    萧望舟带着半睡半醒的方楚楚，马车走得很慢。


    听到谢雪明声音的时候，方楚楚注意到萧望舟眼底闪过的那丝凝重。


    她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萧谷主……萧望舟，难道你……”


    她还记得萧望舟替她挡下了琅琊子的一掌。


    而刚刚，萧望舟还给她注入了不少灵力，让她本该半个月甚至更久才能好的病仅仅是过了大半日就无甚大碍了。


    她知道萧望舟的修为几乎称得上独步天下，纵然是天门宗首座弟子谢雪明也上次遇到他也没讨到什么好，但如今……


    万一萧望舟受伤打不过谢雪明，她是不是也得被当成同党抓起来！？


    况且……


    方楚楚打心底里，也并不希望萧望舟出事。


    可萧望舟眼里的那丝凝重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他就恢复到平日里那副什么事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的模样。


    “你就留在车上，别下来添麻烦，你那符咒对我对他，都不管用。”萧望舟叮嘱了一两句，就下车去了。


    “谢雪明，上次我饶了你一命，没想到你还敢来啊。”萧望舟语气嘲讽。


    “上次，你是为了这把剑而来。”谢雪明抽出凌云剑，“我就成全你，让你死在师姐剑下。”


    凌云剑毫无剑气，如同一个死物一般。


    “她的剑，你也配用吗？”


    萧望舟勾动手指，顿时狂风四起，林中落叶纷纷，都成了萧望舟手上的武器，一片片如薄刃一般的叶子呼啸着，冲谢雪明而去！


    可谢雪明这次却似准备充分，他把手指在凌云剑刃上一划，血液汩汩而出，沿着凌云剑身上的刻纹淌遍了剑身。


    “纵然师姐仙逝，可我还在！”谢雪明大喊一声：“即便我不能唤醒凌云剑，但以血为祭，照样能用它杀你！”


    方楚楚把车帘掀开一条缝，正好就看见这一幕。


    凌云剑原本像一块沉铁一般，却被谢雪明的灵力催动，分成了无数个剑影，抵挡了叶片的攻击。


    方楚楚心下一惊。


    谢雪明确实不是浪得虚名，上次如此落入下风恐怕也有准备不及的原因。如今凌云剑在他手上虽得以驱动，却不能和他的灵力合二为一，如果谢雪明换一把自己的佩剑，估计剑意还能再强上许多。


    可用这把剑手刃萧望舟却似是谢雪明的执念，即便明知凌云剑并无剑意，却还非要行不可为之事。


    说书先生讲的故事里天门宗圣女江辞月是死在萧望舟手上，他如此坚持，估计就是为了给江辞月报仇吧。


    方楚楚不禁生出些敬意。


    漫天的叶片将谢雪明重重围住，像是一堵密不透风的墙。


    突然，“嘶啦”一声，叶子围成的墙被凌云剑划破了一道口子。有了这道口子，谢雪明又将施法的双手举在眼前，竟将它们从中间劈成了两半！


    被劈开的叶片瞬间变成了枯叶，被风一吹，四散而去。


    “凌云剑，去！”


    这剑直冲萧望舟而来！


    萧望舟也是一惊。


    他立刻将袖子一阵，周身结起结界。


    凌云剑冲过来的速度在变慢，可依旧没有停下。


    按照这个速度，凌云剑能直接没入萧望舟的额心！


    可就当凌云剑即将刺到他眼前的时候，竟硬生生地停住了。


    谢雪明的手都在微微颤抖，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滚滚而下。


    “凌云剑，杀了他！”


    萧望舟的额前被凌云剑抵着，而谢雪明正保持着那个施法的姿势，两人一剑一动不动，竟僵持住了。


    就在方楚楚犹豫着要不要丢个符咒帮一帮萧望舟的时候，这凌云剑就好像有自己的意识一般，任凭谢雪明怎么施法，却终究还是萎顿了下来。


    原本对着萧望舟的剑尖自顾自地落下，划破了萧望舟的长袍，然后直直地插在了地上。


    “凌云剑，收！”见无法伤了萧望舟，谢雪明立刻调转攻势，要把剑收回来。


    萧望舟被凌云剑指着的时候似是有一瞬间的愣神，失神之后，他看着谢雪明，轻蔑地笑了笑：“早说了，这把剑你不配用。”


    谢雪明像是忍受了极大的耻辱，他看着萧望舟，下巴都在抖。


    方才使出那一剑他已经力竭，若是萧望舟此刻想杀他，他毫无办法。


    谢雪明干脆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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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杀要剐，随你。”


    他依然牢牢握着凌云剑，一副誓要与剑共存亡的样子。


    “我想要的答案我已得到，这剑既然是你们天门宗的东西，就先放在你那吧。”萧望舟擦了擦自己被风沙染脏的袖口，显然没准备杀他。


    “想要的……答案……”谢雪明不敢相信萧望舟就这样放过了他，萧望舟说的话更是让他狐疑。


    突然间，他瞪大了眼睛：“难道说……难道说……”


    “刚刚你是故意的，就是想看看这剑是不是真的会要了你的命！”


    萧望舟转过身去，没有回答。


    马车走远了。


    谢雪明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萧望舟和马车，突然之间他大笑出声，笑着笑着，那笑声变成了哭声。


    谢雪明握着凌云剑，明明方才还一身的肃杀，现下却掩面哭泣：“师姐，为什么，为什么……”


    ***


    方楚楚偷窥着偷窥着，萧望舟一掀帘子进来了，两人眼睛正好对上。


    方楚楚有些心虚，立马岔开话题：“我还以为你受伤了，刚刚……”


    “的确是受伤了。”萧望舟说。


    他举起右手，那是刚刚凌云剑落下时划破的，从那口子看过去，能看见一道不深不浅的剑伤。


    “被凌云剑伤的。”萧望舟的语气似带着一丝细不可查的委屈。


    方楚楚：？？？


    这魔头真是越来越奇怪了，被凌云剑伤了就伤了呗，这一点皮外伤对他来说算什么，竟然还值得拿出来说。


    而且这语气……方楚楚不愿意回想，听一次她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方楚楚闭上嘴。


    就当是幻觉吧。


    回来之后，萧望舟就一直在闭目养神。


    仔细一看，他手上系着一条灵力汇聚成的缰绳，手指动一动，就能让马调转方向。


    方楚楚这才知道萧望舟一直都没有真的睡着。


    既然没睡着，她也有些好奇，干脆直接开口问了：“你就这么放谢雪明走了？”


    “你不想我放他走？”


    “不是不是。”方楚楚连忙摆手，“先是若青，再是谢雪明，我只是觉得你似乎比传闻中……”


    毕竟传闻中，萧望舟杀了天门宗圣女江辞月，和天门宗水火不容。


    如今看来，这传闻也未必是真的。


    萧望舟知道她要说什么。


    他既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只是说：“如果天门宗的那个小剑修真的听话回山上找个替死鬼，我说不定会真的杀了他。”


    方楚楚替若青念了句谢天谢地，又问：“那谢雪明呢？”


    萧望舟不说话了。


    就当方楚楚以为他这次是真的睡着了的时候，萧望舟却突然出声道：


    “总归是肯记得……她的人，多一个比少一个强一点。”


    “她”是谁？


    天门宗先圣女江辞月吗？


    为什么传闻中两人结下仇怨虽死不休，可在萧望舟的话里，她分明听出了些许眷恋和柔情呢？


    方楚楚的心神荡了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