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求医
作品:《岁时莲心》 陆时礼突然病倒了,就在小雪的那一天。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明明前天晚上两人还各吃了一大碗热汤云吞,可天刚蒙蒙亮时,早起练功的莲心便发现了他的不对。
白皙如玉的面容遍布赤红,伸手探去只觉额头滚烫似火,然而比起高烧,更让莲心担心的,是他此刻的状态。
双目紧闭,薄唇微阖,呼吸极轻极浅,探在鼻尖的指节好半天才能感受到微弱的热气,那些许的热度一触即逝,一如他现在的生命。
无知无觉,好似枝头摇曳的花瓣,也许会顽强的抵过寒风,但也可能随时迎风而落,消失在漫漫天际。
“陆嘉文……”
用毛巾沾了凉水搭在额上,莲心轻拍了拍他垂在身侧的手臂,低低唤了一声。
意料之中的,并未得到任何回应。
平日里会捧着书卷,一边晨读一边陪她练剑的男子,此刻就这么静静地躺在那里,高热不退,呼吸微弱。
饶是加倍小心提防,莲心知道陆夫人终于下了狠手,而他们也还是没有逃过。
一门之中,最是家贼难防,明守暗攻,自己这边怎么都落了下乘。
心中这样想着,但陆时礼的病情也实在耽搁不得,眼见他马上只进气不出气,莲心知道得赶快去请大夫了。
不幸中的万幸,陆家上下包括陆夫人都十分忌讳染病,尤其是眼下这种情况更不会有人冒死踏足,现在去请大夫留他一人,莲心还是能放心的。
“你可千万撑住,我很快就带人来救你。”
三两下穿好小袄,又揣进袖里四枚银锭,莲心这才深吸一口气,回头深深望了眼昏迷不醒的陆时礼,推开房门快步走了出去。
虽然地处江南,可天上还是应时地刮起了雨,并未凝结成雪,而是介于雨雪之间的霜,正好兜了翻墙而出的莲心满头满身。
街道上零零散散走过几个行人,皆是紧紧扣着头上的兜帽,因着风大实在不宜打伞,故而都低着头急匆匆地赶路。
陆府地处江洲三大主街的棠梨街中央,周边有大大小小七八家医馆,莲心也没犹豫,径直向着号称妙手回春的那家走去。
顶风冒雨走了快四里路,好不容易到了医馆门口,却见漆红的大门紧闭,门上还落了把大锁,一问才知,原来就在三日前老神医举家回乡省亲去了。
见此家无望,莲心便又在这条医馆集聚的街上挨家去请,本以为总能寻到一家,没成想她错估了陆夫人的决心。
或者说,是没有料到陆夫人会做得这么绝。
可是,现实就如同这冰凉的雨水一样,劈头盖脸而落,直直浇了人个透心凉。
一家,两家,三家……一直到了第八家,全都无一例外,锁了大门无人迎客。
天色已经暗沉下来,方才只算连绵的雨水宛如被打开了开关,豆大的水滴争先恐后地落下来,如芒刺一般刺得皮肉生疼。
挨家挨户跑的时候,莲心早已被雨水浇得浑身湿透,水滴顺着鬓发落到颈侧,冰冷的触感激的莲心打了一个寒战。
冷,铺天盖地的冷,如同坠进了深不见底的寒渊,触不到喊不得,唯有带着愈演愈烈的绝望,头重脚轻地被海浪裹挟。
金钱权力,与小人物而言,有时便是冲走他们最后浮木的一片浪,且轻且浅,但足矣摧毁掉他们最后的一点希望,裹挟着他们葬身海底。
比起刀剑,这两样显然杀人于无形,而世间一切杀戮与罪恶,大多也都源自于此。
不见血,却也有着致命的杀伤力,有些时候,某个人的一句话,便足矣胜过千军万马。
一如她的父母,曾经的街坊,以及,现在的陆时礼。
“生死各有命,半点不由人……”逃难途中一位老者的叹息,犹在耳侧,越发清晰。
莲心用力握紧了双拳,加快了脚步,既然雨水想要带走她的温度,那她便换成跑的,靠自己重新燃起热度,
什么生死天命,她从来半点不信。
哪怕始终被冷水劈头盖脸地砸下,只要还有一口气,但凡能爬起来,她就绝不会放弃挣扎,向所谓的命运屈服。
鞋袜已经被雨水浸泡,连双腿都变得麻木起来,但莲心的动作反而更快,她此番是要与时间赛跑。
分秒必争,既是为了陆时礼,也是为了她自己。
她想要看看,倘若咬紧牙关往前冲,是否可以争取到一线机会,扭转几乎没有希望的结局。
陆嘉文,我不会放弃,也请你,万万要坚持住……
愈发急促的雨水划过天青色的瓦片,“啪”的一声砸在少女脚畔,于那樱粉色的裙摆上溅起淡淡的水渍,同样也惊起了屋内眯着眼的白猫。
“喵——”,碧眼白猫懒洋洋地瞄了下撑伞而来之人,随即又伸了个懒腰,将脸重又埋进胖乎乎的身子里,在暖炉边团成了个大圆球。
桃华将湿透的伞放在门口,于脚垫上细细擦干鞋底的水渍,这才缓着步子跨进了屋中,俯下身子行了一礼。
“回夫人的话,奴婢隔着院门往里瞧,南院并未生火,屋内也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音。”
听她这么一说,陆夫人捻着珠串的指尖微微顿住,眼中晦暗难明,嗓音中隐隐透着冷意。
“果然,那丫头还是跑出去求医了……”
身后的嬷嬷小心递上刚点燃的暖炉,有些诧异地回了句,“怎还是这般不识时务?”
明明都那样提醒她了,还偏偏要螳臂当车来这么一糟,也是个倔脾气的苦命人,只可惜在这世道是万万留不得的。
挣扎拼搏本没有错,但若挡了别人的路,便也是容不得了。
“呵,由她去吧”,陆夫人握着掌心的暖炉,轻蔑地笑了一声,“若此番染上风寒,倒更无须我们再费事,也省得又添一桩孽债。”
腕间的念珠随动作滑落下来,恰巧被那殷红的指尖握住,一黑一红交相映衬,鲜明而又割裂。
一如此刻的陆夫人,分明时时捻着念珠诵经礼佛,可口中三言两语便定了人的生死,对于挡了路的人,从来都没有过半点手软。
没有人再开口,偌大的房室之内,除了噼里啪啦的雨滴声,便只有暖炉中的炭火,时不时发出几声脆响。
暴雨已至,只待落定之时,再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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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天盖地的雨幕中,连睫毛都裹上了一层水珠,莲心必须三两步就揉一下眼睛,才能勉强维持模糊的视野,穿行在几乎无人的小巷。
毕竟是在尸山血海趟过一遭的人,狂风骤雨与她而言全无所惧,她唯一害怕的,是找不到医官,耽误了陆时礼的病情。
那个总是在她背后笑意暖暖,分明心思柔软却总要装作冷漠,会陪她走街串巷买上特色小食,与她约定要相濡以沫的陆时礼。
她已经眼睁睁看着父母惨死,如今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她就要牢牢抓住。
哪怕会撞得头破血流,就算在旁人眼里只是螳臂当车,但凡还有一口气,她就一定要找下去。
陆夫人既然暗中动了手,那这病就绝非寻常方子可以治的,更别提她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
凭着自手指而不断向上蔓延的青紫,她依稀记得,这很可能是南疆的一种毒。
无色无味,见血即发,若不能及时寻到解药,便会高烧不退,直到心肺骤停。
越想越急,脚下步子更是加快,几乎都要走出残影。
也不知走了多久,由飞驰带来的些许温度逐渐消退,丝丝缕缕的冷气慢慢包裹全身,思绪浑浊之际,莲心冷不防望见不远处零星的火光。
鬼使神差的,她心中生出几分希冀,脚步朝着那处简陋的草庐移动,也不知是苍天垂怜还是本就命不该绝,待看清门上的两个大字后,莲心整个人都为之一振。
只见昏暗的光线下,破旧的木门用草书洋洋洒洒,一左一右写着“医馆”。
消散的热度又一点点回了过来,莲心用力抹了把脸,抬手轻叩了三下大门,高声问道。
“敢问医官可在屋内?”
不消片刻,里面传来了一声瓷器碰撞的清响,随即便是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踢踏踢踏”的,听声音似是从屋内往门边来。
见状莲心更是大喜过望,正欲上前,却冷不防被门缝中探出的半张脸吓了一跳,幸好她经常习武脚下功夫了得,否则说不好还真能脚下一滑摔个趔趄。
“老头子还没说怕,倒先给你吓了一跳。不过既然知道害怕,那看来不是荒山野鬼。”
虽然未见全貌,但光凭那半张脸便足以见得,此人极度不修边幅,一开口还有铺天盖地的酒气,想必是个嗜酒成性的醉鬼。
光凭这些并不会让莲心受惊,真正瘆人的,是他从右边眉骨一路蜿蜒而下的伤疤,宛若肉滚滚的泥鳅趴在脸上,一直延伸到下巴。
不笑已是可怖,他这一笑间,那伤疤更是牵扯半边皮肉,勾起一个难以言状的弧度,更显面目狰狞,尤其在这雨夜初见,极为可怖。
听到自己险些被当作“荒山野鬼”,莲心也丝毫不恼,她也清楚自己雨中跋涉肯定分外狼狈。想到这,反倒觉得这老者言语诙谐,倒不似外边那般令人望而却步。
“小女子冒雨前来,是请先生出诊。还请您医者仁心,救人于水火!”
没成想这老者笑得更深,一张面目更是扭曲成了怪异的角度。
“你凭何认为,到我这儿是会施以援手,而不是落井下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