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安澜

作品:《岁时莲心

    两军交战,失去主帅的一方如同失去了双目,目不能视也就大失方寸,必然将走向颓势。


    后方的齐祐迅速抓住了战机,手中的长枪舞出一道寒光,大喝一声,“乘胜追击,一举清匪!”


    霎时间战船轰鸣着向前突进,海上猎猎的风声鼓动风帆飒飒作响,老潘的壮烈牺牲无疑让在场的陆将军杀红了眼,一时间旧愁加新恨,成为了鼓舞士气的鼎沸战鼓。


    原本由老潘带队指挥的左翼战舰,也立即有序地包围了剩下的一小股噬野教船舰,心中的滔天怒火化成了手中只留残影的长枪,劈挑刺挥,一道道寒光犹如雨点一般砸下。


    不消多时,海面上重又恢复了平静。


    负隅顽抗的均已倒下,血红一片的海面上,还零零散散有残留的投降“民兵”,他们一个个早已浑身发抖,苍白着脸捂着头,失魂落魄地遵循命令,老老实实地放下弯刀蹲在血泊之中。


    莲心他们率船留在外围,齐祐指挥着手下部卒到对方船上清点人数以及物资,同样粘腻血腥的尸骨遗骸,与对方而言是噩梦,对他们而言也并非战果。


    战争的“战”,一左一右,占领刀戈,而但凡争夺就免不了要流血,免不了要有无数群体的前赴后继、种种牺牲。


    整场战斗中,东倭只占了一小部分,大半时间,互相拼命厮杀的,都是曾经的大曜同胞。


    他们彼此心里也都清楚,立场不同大战无可避免,可是看着一具具倒在血泊中曾经鲜活的生命,心中并没有感受到预想中的喜悦和释然。


    恰相反,无论是翻找物资的前锋队,还是围守在两侧的机动队,都只觉一种莫大的酸楚,手足相残,同族相杀,他们引以为傲的武艺,说到底,不是为了战争,而是想要止戈。


    高高的城墙之上,范元也放下了手中的羽扇,一面吩咐着将士备好温酒,一面看着逐渐平静的海面,慢慢呼出了一口浊气。


    “三年之后,再不可动如此干戈,届时就算仍能得胜,大曜也耗不起这口元气了……”


    “是啊”,陆将军用力握紧了冰凉的栏杆,极目远眺着猩红的海面,“这三年,哪怕是豁出这条老命给大曜彻底换一批血,也不能再拖下去了。”


    似乎早有预料,范元也并未相劝,他也清楚,这位老将军一旦下定了决心,那即是虽九死吾往矣。


    他没有因循往常那边,动用卜算之术,亦或是分析局势利弊,他们心里都清楚,想要彻底给大曜续上一口气,非从上至下打动不可,包括九五至尊的宝座,改贤立能也未可知。


    好半天,陆将军隔着衣袖轻轻握住了这位心腹谋士的手腕,低低说了一句,“事在人为,非我存不臣之心,只可惜时不我待……”


    “将军无须多言”,范元用羽扇轻轻拍了拍他微微颤抖的手背,语气尽是坚定,“您对大曜的衷心天地可鉴,范某定会竭尽全力,哪怕是窥探天机,也定誓死伴将军身侧!”


    投之以桃,报之以礼,提携赏识之恩无以为报,唯有矢志相随,生死与共,才勉强回之以万一。


    其实还有一句话,他俩都默契的藏在心底,谁也没说出来。


    那就是,天下非一人一族之天下,乃是天下人之天下,当君无道,为还河清海晏,如太后清修前所言,易君而立又未尝不可。


    当初仍未心灰意冷,可若这是保住大曜的唯一方法,背负叛君之骂名又如何,是非功过且交由后世言说,只是要求个俯仰不愧天地,低头无愧黎民。


    “齐先锋,这儿发现一个俘虏,看起来好像是咱们大曜人!”


    一名小卒收拾好剩下的炮火弯刀,行至一块甲板处脚下一晃,用随身的佩剑挑开一看,竟发现一处半尺来宽的夹层,里面整蜷缩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子。


    夹层内空气稀薄,再加之又被布条堵住了口,待小卒帮他解开布条时,男子仰起满是污泥的脸,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海上略带血腥的空气。


    那小卒见他气息奄奄,也未有抗争之意,也微微松下了心,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见对方眉眼标志,不同于倭人的龋齿黄牙,怕是什么被俘虏的重要人物,赶忙向上汇报。


    “还真是位同胞”,齐祐来回看了两遍却始终没有印象,便又向远方喊,“莲心,这儿救下个咱们大曜的人,你快来看看认不认得!”


    殊不知还没等莲心应答,那如同干旱数日才见到水源的男子一下僵在原地,也顾不上再吸取这来之不易的氧气,扭过头难以置信地紧紧盯着他,用干哑艰涩的声音颤抖着问。


    “莲……心,少夫人她,她竟没死,还出现在这里?”


    这一下也让齐祐更加手足无措,他顾不上回应,或者说也不知如何回应,赶忙转过身又大声喊了一遍。


    “苏莲心,你赶紧过来,这小子兴许是认得你,还说你是他们的少夫人!”


    这句话宛若一声惊雷,令莲心浑身为之一震,手中长枪滑落船板,发出“嘭”的一声重响,但她置若罔闻。


    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足尖早已凌空而起,整个人如同一支离弦的箭,“嗖——”的一下飞了过去。


    那张满是孩子气的脸庞,因过于瘦削两颊都凹陷进去,从前总是笑意盈盈的大眼睛,此刻也几乎暗淡无光,比身体更先落地的,是那声含着哽咽的久违呼唤。


    “安澜!”


    目光相对的瞬间,仿佛有万语千言哽在喉间,但又全然不知该从何说起,连结在中间的那根纽带已经断开,很多话已经不知该如何开口。


    况且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也不知是这一路过于颠沛流离掏空了身体,还是虚弱之后突如而来的喜悦和惊诧太大,安澜这边刚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就突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这……怎么办?”发现他的那位小卒赶忙上前一步,眼疾手快地将他扶住,随后有些云里雾里,抬头讷讷地向上级继续请示。


    “什么怎么办,凉拌”,齐祐朝他翻了个白眼,又瞟了一眼怔在原地的莲心,低声道,“赶紧送到军医那里,吩咐那边好生照顾着,一旦醒来赶紧过来给我们传信。”


    小卒赶忙连连点头,和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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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同僚一前一后担起安澜,稳稳当当地就上了一条船,往岸上的医疗营驶去了。


    待小船行远,齐祐想了想,还是抬起手轻轻拍了拍莲心的肩膀,温声安慰道,“现下也都是些收尾的工作,想去便跟着去瞧瞧吧,这边也没啥大事,有我顶着就够了。”


    莲心怔怔地点了点头,朝他拱了拱手,“有劳了”,随后翻身一跃上了最近的一艘小船,划着船桨跟上了前面的那艘。


    海面之上在做着最后的结算工作,城墙之上也并未因告捷而松一口气,陆将军他们已经离开了眺望台进入了大营内,对战局进行着后续的研讨。


    在谈及老潘的牺牲时,众人无不扼腕叹息,但同时,对于首次便配合默契的齐祐和莲心,也都是赞不绝口。


    特别是对于莲心,连一向眼高于顶的范大军师,也破天荒地不吝夸奖,连连称赞她对战机和人心的洞察,就算放眼全国,也是寥寥无几。


    期间,有一位老将提到在对方战舰发现一人,似乎是陆时礼从前的书童,现被安置在医疗营,苏小将还亲自前去照顾。


    在场的,也就只有陆将军和范元两人知道莲心的真实身份,虽说从前没有见过这个名叫安澜的书童,但睹旧思人,敛了下睫后,继续根据地图商讨起了下一步的筹划。


    “你醒了,正好,趁热把这碗药喝了,人参可是稀罕物,还是我自掏腰包给你买的半截。”


    烛火掩映的营帐中,莲心坐在床榻边,将手中的汤碗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安澜接过却没急着喝,而是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一身银甲的莲心。


    “少夫人,您这是……?”


    莲心只点了点头,温柔的注视着那暖黄的烛火,轻声道。


    “他的事,陆将军基本也都告诉了我,包括他扮作白衣大侠救那些孩童,以及为了避免岷淮两地遇难亲手炸毁了那两条毒船。”


    “两……条?”


    “是啊,一条在码头,一条在江畔”,莲心仍旧牢牢凝望着那团火光,有些苦涩地笑笑,“不瞒你说,当时江畔炮炸声响的时候,我就站在江边,亲眼看着那里黑烟滚滚,最终化为残骸。”


    安澜将药一口饮尽,浓浓的苦涩在舌尖蔓延开来,但他却恍然未觉,因为面前神情温柔、目光坚毅的少夫人,此刻心中的苦定是这药汤之苦的千千万万倍。


    “少夫人……”


    “不用安慰我,我并不觉得苦,只是有些感慨罢了”,莲心移开视线,朝他嫣然一笑,“这是我们选择的路,既然决定了就要走下去,我相信在路的尽头,定能再度与他相逢。”


    安澜半晌没有作声,他也是怀着必死的心闯入敌营,却不期然撞上手握长剑的“少夫人”,后来才知道那是曾经装作少夫人的表姐莲见。


    “我当初还很着急,少爷怎么一下子对少夫人那么疏离,还整日神出鬼没的”,说到这里安澜嘲讽地笑笑。


    “出神入化的障眼法,只能掩盖外在,他们千算万算,还是没有料到,我们少爷和少夫人之间,从来都是用心来交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