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


    一直到夜半子时，老者才放下手中的笔记，怅然一叹：“我观小兄弟所读甚杂，不知道对阴间可又什么见解？”


    阴间？


    剑桥脑海的第一反应是“不人不鬼”四个字。


    不过见这老人神情，怕是说出来有些得罪人，搞不好还要当场翻脸打起来。于是斟酌了一下语气后，才缓缓说道：


    “阴间嘛，大体上都是些没有家的孤儿，蛮可怜的。”


    低头看了一眼。


    手中的笔记正好写到发生在阴间的一段故事。说是有一个村子，所有孩子刚出生的时候，亲生父亲就会当场去世，等到十年后，母亲也会去世。


    但是孩子却会在刚出生以及十岁的时候，分别获得一种灵异能力。


    属于是双亲祭天，法力无边了属于是。


    但是呢。


    有一天发生了一件事情。


    某户人家，孩子出生以后，亲朋好友们纷纷齐聚，等待开席。可是左等右等，却怎么也没有吃上菜，那当爹一直活蹦乱跳，毫无半点死意。


    正当大家议论纷纷，寻思着是不是出现奇迹的时候。


    外面突然传来消息。


    隔壁的王姓邻居家的老大爷无病无灾，莫名暴毙在床，死因成谜。


    于是。


    饿了一天的家人们赶紧转移阵地，兴高采烈的前往吃饭。


    虽然感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但没关系。


    好歹没有空着肚皮回家，不虚此行。


    当时杜拉罕四处游历增长见闻，恰好路过此地，顿感腹中饥饿。


    于是也跟在大家的身后，混在人群之中，冒充亲朋好友，隔壁邻居，大摇大摆的坐上酒席大吃大喝，走的时候还不忘打包了几个大肘子。


    最过分的是，这家伙一毛份子钱都没有给。


    主打一个白吃白喝。


    回到家以后，这件事儿被他当作了当地风土人情，写进了游记里面。


    就是江桥此时捧着的这本书。


    “孤……孤儿？”


    老者脸色一滞，脑门上霎时间出现了好几条黑线。


    他想过各种答案。


    也猜测江桥可能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但是。


    绝对没有想到，对方会说出这么个奇怪的回答。


    “对啊。”


    “不过我才疏学浅，经验不足。老先生一看就活得久，不晓得对阴间有何见解？说出来大家一起参详参详，互相学习，共同进步。”


    江桥貌似诚恳的指出自己的不足，并虚心向老者请教。


    但是说出来的话。


    差点没把老头子气死。


    互相学习？


    共同进步？


    合着你是觉得你自己说的话没啥毛病对吧，还能让我这老头子受益匪浅。


    你特么看上去年龄不大，说话咋就这么……这么……


    一时间。


    老人竟不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江桥了。


    若非这年轻人的实力有些让他摸不着头脑，他铁定跳起来给他脑门儿来上几下。


    “唉。”


    良久。


    他叹了一口气。


    声音带着几分飘渺与惆怅：“阴间啊，不同于外面的世界，里面的人，都是一群遗民。”


    “你知道最远的距离是什么吗？”


    他看向江桥，布满皱纹的老脸上，沟壑越发的明显起来。


    随后。


    不等江桥回答，他似自言自语的低声说道：


    “最远的距离，是我知道它在那里，也能去到那里。可是那里，却再也不是那里。”


    “时间啊，才是最远的距离。”


    说完。


    他幽幽的看向天空中的那轮明月，突然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


    这不就是孤儿么？


    这年轻人说的其实没什么错。


    失乡人。


    就是孤儿！


    “所以老先生，你是阴间的人吗？”江桥眼睛一眯。


    “阴间？”


    “不，我不是阴间的人。”老人摇了摇头。


    “我来自一个比阴间更遥远的地方，远到我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如何去定义。”


    嗯？


    这下子，轮到江桥愣了一下。


    比阴间更遥远？


    就他所知，阴间既是一个地理位置，代表的是灵异世界的地下空间。


    同时。


    它也是一个时间名词。


    因为阴间深处时空混淆，各种时间线互相交织在一起，拥有许多来历神秘，不属于灵异世界的遗迹和村落城镇。


    有些村落城镇已经是废墟。


    但也有一些至今还有人活动，只不过这些人非常的诡异，哪怕是灵异世界里的顶尖大佬们，也不太愿意和他们接触。


    按照杜拉罕的说法，除非是半神。


    否则过度接触这些人，最后都会带来不祥与危险。


    而且这些人身上也没有太大的价值，他们一代代传承，早就忘记自己故乡在何方了。


    可是。


    这个老头儿却说他是来自比阴间更古老的地方。


    听上去。


    他似乎还存在记忆？


    一时间，江桥的身体从懒散状态，瞬间绷直，看向老者的目光中，隐隐散发出一丝危险的气息。


    老者似乎没有察觉到江桥的变化，他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


    “草木禽兽能化山精，鱼鳖虾蟹能成水妖。人类亦可行修炼，肉身虽朽，精神却能不灭长存，逍遥天地之间，南山北海，瞬息而至。”


    “茫茫宇宙，辽阔无际，星辰银汉，也不过沧海一粟。”


    “何至于困居一地？”


    “于是有人飞升而起，想要探索那深空彼岸藏着何等的秘密，黑暗尽头，是否另有乾坤。”


    “他们绝大部分人都死在了旅途之中，一身修为在星空之中不过一场笑话。用尽力气，拼上一切，都无法超脱星界，甚至半途既死。”


    “生命脆弱如沙土，一碰即碎。”


    “而小小的星界，对于整个宇宙而言，不过是海中的一粒尘埃。”


    “不过，在这些人当中，也有那惊才绝艳之辈，虽然未能超脱星界，却也成功去到了星界的边缘地带。”


    “在那里，有一条连绵不尽的死寂星海，由密密麻麻的巨大冻土组成，将整个星界包裹在内。”


    “而在星海之外，还有一层巨大的云团。”


    “但是已经无法到达了，因为没有人能穿过那层死寂星海，凡是试图这么做的，基本都会遭遇可怕的诅咒。”


    “他们会发疯、扭曲、变异成一个个不可名状的诡异之物。”


    “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突然。


    老者收回看向月亮的目光，幽幽的说道。


    “是什么？”


    江桥下意识问道。


    心中隐隐猜到，有什么了不得的信息，即将被自己知晓。


    “呵呵。”


    老者诡异的笑了一声，一字一顿的说道：“山……鬼……的……祖……先……”


    轰隆！


    一声惊雷平地起。


    江桥瞬间站了起来，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震惊之色。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