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启航第一次看见大佬那张厌世的脸上流露出莫名的苦相。


    黎月将桌面的纸推到陆明拓的桌面：“你早上有空可以再详细阅读，这份计划会从明日开始正式实施。考虑明早我会先抽查对应单元的古诗和单词，希望你今晚能提前背诵准备。”


    之前虽然承诺过会帮他考上985，但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彼时他的玩笑成分居多，他偶有敷衍，即使她全然把诺言当真也不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下一个百天计划我会根据实际情况重新拟定，总而言之我会对你负责，也请你务必引起重视。”


    一分钟的功夫陆明拓已经欣然接受她的提议，手心覆上她隽秀的笔记，张扬地擒住她的目光调笑：“所以你的意思是……接下来的四个百天每天都会主动来找我，和我待一起？”


    吃瓜群众：“？？？”


    不是？哥？她是这个意思吗？


    陆明拓疯了，他们肯定。


    黎月不以为然，纠正道：“是我每天都会来监督你。”


    看来他的阅读理解需要着重复习。


    陆明拓收起桌上的纸，耸耸肩：“行，悉听尊便。”


    “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今天先好好上课。”得到想要的答复，黎月满意离开。


    周柚柠同样大病初愈，大早按时来上课，此时自然也在一列吃瓜群众之中。


    趁着没上课，火急火燎拉着屁股还没沾凳的黎月往走廊走。


    “怎么回事啊你们俩？”周柚柠请了一周的假，回来发现家被偷了。


    “我们？”黎月疑惑，“我们怎么了？”


    “听说上周体育课你被他大庭广众抱走了？？”周柚柠瞳孔顷刻间扩大，“刚刚你还说要对他负责！你不会真觉得他能上重本吧？！”


    “都是添油加醋的谣言。”黎月把上周自己发烧的事情客观地一五一十告诉了周柚柠，“他帮了我，我有所回应是应该的。既然说要帮他，那我理应对他的成绩负责。更何况他的学习态度端正，我认为值得一试。”


    “哼，他学习态度哪里端正？”周柚柠在心里诋毁人。


    迟到早退睡觉他哪天漏过一项？即便他这学期确实没有写过检讨记过处分，但和其他人比也算不上端正吧？


    “你病刚好，该好好休息才对。”周柚柠关心道，“满满几张纸的东西，你得费多少精力啊。”


    “还好，重要的知识点仔细罗列其实没有想象中多。”黎月举一反三，牵起忽然周柚宁的手，“柚柠你想要吗？要不我帮你也——”


    “我不用！”周柚柠火速拒绝。


    一头热枕被打断，黎月有点意外：“为什么？”


    “……”周柚柠支支吾吾地说，“我和陆明拓不一样啊，他不行才要人天天管。我不一样，我有自己的学习节奏，真的！”


    以黎月的视角要求的学习强度，真要是套在她身上，她自认还没有与之匹配的行动力。


    出不了一个礼拜，她会死。


    周柚柠细想过后发现，其实她也没那么不平衡了。


    教室后排。


    韩启航一回到自己的座位，忍不住凑过去压低声音感叹：“拓哥，相信我，您有这个毅力干什么都会成功的！”


    “阴阳怪气什么。”陆明拓逐字逐句阅读黎月的计划表，听闻嘁了一声，不屑一顾，“嫉妒我啊？”


    “……？”韩启航嘴角抽搐。


    哥，求求你醒醒吧！


    谁会嫉妒被家长疯狂“鸡娃”的同类啊！


    “没救了埋了吧……”韩启航摇头惋惜。


    由于黎月制定的学习计划是从高一的知识点及内容开始的，陆明拓在配合执行的一个半月里，学习进度远比同班人要滞后。


    黎月给出的回答是，打好前期基础远比盲目跟学来的重要，高二下学期的知识内容她会在第一个百天的后半程详细推进。


    “陆明拓！”向学松敲敲他的课桌，“在我数学随堂测试明目张胆写化学习题？”


    以前不学就算了，现在算怎么回事，是在挑衅他吗？


    陆明拓停下笔扫了眼前排的人，深思熟虑后说了句：“我能怎么办，我也不敢睡啊。”


    “？？？”对学生私底下的规划一无所知的向学松只觉得这小子又欠抽了，“不敢睡是吧，不敢睡去走廊站着清醒清醒！”


    “学什么不是学，你歧视——”他刚想开口怼两句，就被平静探过来的眼神生生堵了回去。


    深吸一口气默念她的告诫，少惹是生非，要尊师重道。


    陆明拓将话吞回肚子里放弃反驳，站起身径直往外走，人都没过门框脚步忽而顿住。


    “啧”了一声，又折了回来。


    在向学松眼皮子底下弯腰，伸手从抽屉里疏懒地掏出本掌心大小的册子，旁若无人地从后门转出去了。


    向学松不经意瞄到一个角，不信邪地追了出去。


    只见陆明拓认罚态度异常配合，竟哪儿也没去乖乖靠着墙，低头单手随意翻着小册子。


    在看清小册子上印的内容后，向学松匪夷所思：“你、你在干嘛？！”


    他的声线上扬，平时这个时候骂人的话早该跟着蹦出了。


    陆明拓抬起头，稍长的碎发盖住眼睑，实在有些不耐烦：“老班，你真的管好多，罚站还不让背单词了？”


    向学松：“！”


    等、等一下，这是重点吗？！


    下课后，为了避免诸如此类的事情再次发生，黎月主动到办公室找到了向学松，和他提起了陆明拓学习的事。


    “是这样啊……”向学松CPU烧了。


    “他目前的速度已经比预期的快上很多，理想状态下，这学期末应该能赶上进度。类似今天这样的事如果再发生，希望老师您能通融一下。”黎月轻言细语解释完，耐心等待回复。


    没想到那小子是真的在学习，向学松震惊之余同意了她的请求。


    “陆明拓那小子没个定性，说不准哪天就故态复萌。雪中送炭的前提是不能耽误自己，你心里要清楚，毕竟他和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其实黎月想问，但又觉得和老师没必要做无谓的争论，于是顺从地回了句：“好，我知道。”


    在人离开办公室前，向学松不忘把最近一直考虑的事告诉黎月。


    “学校每年都有几个数奥竞赛名额，学校会成立竞赛班，我给你做一对一指导。以你的成绩和学习能力，没必要把自己局限在高考，有没有兴趣去试一试？”


    *


    天气正式回暖已是五月中旬，前不久刚结束期中考试，这周下发考试卷子和排名，陆陆续续有任课老师开始讲卷子。


    新鲜出炉的班级排名着实给了七班人一点小小的震撼，那个常年兜底倒数位的人，竟然破天荒地考进班级前三十！


    虽然期中没有校排名，但明眼人都能品出里头的门道。


    “卧槽！？他不是才复习到高一下的内容吗？？怎么考得比我还好？？”


    “你听错了吧？我看他上周已经在背我们这学期的陈情表和英语单词了啊。”


    “完了……这下我成倒数第一了，救命……”


    “不是吧，黎月那套天书是真的管用啊？！”


    “真管用也没用啊，你有陆明拓那疯子一半执行力都不会只蒙出这点分数。”


    “我也好想去问问她，不知道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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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上我带上我！”


    ……


    高二下学期期末考试前的一个月，原本学习态度一度很懒散的七班仿佛变了天。


    起初只是三五个人下课开始老实赶作业、赶卷子，后来范围慢慢平铺开来，涉及一大片。


    最后冥顽不灵的残军成了异类，抵不住全班的“冷暴力”也开始被迫卷了起来。


    向学松每每路过教室门口，总恍惚以为自己走错班级。


    但凡平时有点学习心思的人，都暗暗发誓要好好准备考试。教室里无缘无故卷起一股热血沸腾的妖风。


    至于究竟在燃些什么，他们也不知道。


    只是觉得，至少……


    不能比陆明拓考得差吧……？


    *


    为了准备下个月的预赛，黎月跟着向学松在竞赛组断断续续做了十来天半封闭式培训。


    临近黄昏，黎月收拾完书包正准备走，另一位指导老师带出的组员停在她的桌前。


    对方犹犹豫豫三秒没吐出一一个字。


    黎月不解，先一步问：“有事情吗？”


    “刚刚真题汇编那道解答题，你的解题思路能再和我过下吗？”男生扶了扶眼，眼珠闪躲，不好意思地继续说，“占用你时间了，待会儿你有空吗？我请你吃晚饭吧？”


    同为竞赛组成员，近两个月他们几乎每天都会见面，虽然并无过多交集，但毕竟同在数学组，总是比其他人要来得熟一点。


    她放下书包，打算讲完再走。


    “黎月。”陆明拓倚在门口，单肩挎着书包，双手抱胸不知等了多久。


    他神色淡漠扫过她身边的人，瞳孔微缩，眼波流转间熟稔地对她温煦道：“太阳都没影了，该回家了。”


    被人横插一杠，男生无所适从地看向黎月。


    几天没怎么好好见过面的人忽然出现在眼前，那张熟悉的脸在晚霞的映衬下愈发棱角分明，显露出不同于往日的孤傲清冷。


    “不好意思，今天有些迟了，得先走了。”黎月没做犹豫，草草和搭话的人说了声抱歉，转身朝门口的人快走而去，语气中有着自己都未察觉的轻快，“你怎么来了？”


    “来交作业啊。”陆明拓自然地提过她手上的包，又不动声色朝后撇了一眼，一晃而过的视线中蓄满不易察觉的挑衅。


    眨眼间隐没情绪，他抿了下唇不满道，“不是口口声声说每天都要监督我吗，一天到晚连人影都见不到，能不能对我上点心？”


    邀约失败的男生望着并排从窗前走过的两人，欲言又止，无声中掐断了暗生的情愫。


    “我的问题。”黎月欣然接受，“不过上一阶段的任务不是完成了吗？为什么不趁机休息一下。”


    陆明拓态度含糊：“忘了。”


    “下星期集中培训就结束了，我在教室也可以继续准备竞赛。”黎月把自己的安排都告诉他。


    陆明拓想起刚才的人，笑说：“可惜了……”


    “可惜什么？”


    “没什么。”


    黎月扭头，觉得他莫名其妙。


    两人刚走出实训楼，就见等在不远处的韩启航和周柚柠朝他们跑了过来。


    “你们俩怎么还没走？”陆明拓问。


    “我都出校门了，这不闲着无聊看了会儿匿名群，刷到个奇怪的链接，然后就接到了周柚柠的电话。”韩启航回答。


    周柚柠顾不得他，单刀直入地询问：“小月，你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黎月摇摇头：“怎么了？”


    韩启航举起手机，点开群里一直被引用的某个链接，将屏幕摆到他们的面前。


    “有人在校官网十佳学生展示的评论区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