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N-关系1

作品:《蓝调时刻[破镜重圆]

    正式收到卞皎邀约短信时,裴子骞刚刚落地。


    天气原因,他的航班推迟了三个小时才降落首都机场。一场七小时的红眼飞行结束,助理猜想对方要在车上补觉,便细心关掉电台音乐,刚刚按下,却听身后的声音说不用。


    后视镜中裴子骞没有睁开眼睛。


    早晨十点的光线车窗相隔,微弱攀在他的侧颜,可以看见眼下有一层泛青,明显过去几日都休息不当。


    “放着就好。”他说。


    助理重新按开。


    一首乐声舒缓的经典歌曲,助理听了几秒才想起名字,月亮河。


    这一版本的女音相较原版更加慵懒,细听可以听出发音带有些许法语色彩,唱腔很有辨识度。一曲接近尾声,助理又抬眼看了一眼后方,确认几秒后接着在车载屏幕上找到音乐软件搜出这首歌,选择了其中一个版本点击循环播放。


    待暂停键被裴子骞按下时,车窗外天已渐黑。


    他从主驾下车,走进电梯后侧眸看了眼反光的墙壁,随即垂下视线整理袖口。电梯门开,入步便进入一家餐厅。


    这家餐厅半年前他刚回国时与宋清光临过。那场用餐结束之后,宋清接连吐槽三天地大物博的祖国怎么会有如此难以评价的菜系,发誓即使这家店一座难求,他此生也不会再踏进一步。


    侍应生领路,带着裴子骞穿过长廊。


    大厦外有日西沉,落地玻璃遮挡紫外线,但无法遮挡今日漂亮的夕阳。


    他朝外望了一眼,远处的天际霭蓝一片,目光下落几分可以看见一抹说不出名字的白色湖泊,随着脚步的移动折射夕照,视线收窄,夕照忽然被转角处的背影取代。


    裴子骞停下脚步。


    隔着两层玻璃,背影脖颈的弧度清晰可见,微微侧首,似乎也在眺望窗外天宇。


    裴子骞远远看着那个侧颜。从下颌到嘴唇,从鼻梁到眼睫,目光最终停留在那颗不甚清晰的小痣。他其实不能确定是否看见那颗小痣,但记忆总比现实要更先一步找寻到最眷恋的部分。


    “……先生?”侍应生提醒。


    裴子骞收回视线。示意不必继续带路,他说:“我看见他了,谢谢。”


    侍应生颔首离开。


    独自一人,裴子骞在原地继续站了一会儿时间,具体不清楚是多久,可能是几十秒,也可能是几分钟,直到目光中的侧颜消失到只能看见背影的浅栗色头发,他终于移回目光,朝转角抬步走去。


    卞皎其实已经落座许久。


    短信中约好的时间是六点整,那时窗外还未夕落,如今已经过去近半小时,他与侍应生说过一次抱歉先不点单后对方就没有再来。


    半小时前裴子骞有发来消息讲大概率迟到。卞皎回没关系,毕竟这一次他又是临时邀约。上午预订座位时,餐厅讲接下来两个月都排满,卞皎遗憾片刻,准备好选择另一家,对方这时却又打回电话。


    餐厅接待说今天下午空出一个位置,是极佳的靠窗位,夕阳直照,可以俯视湖景公园。


    卞皎斟酌几秒,请对方先等他十五分钟联系客人。


    挂断电话给裴子骞发去消息时是早晨,差二十分钟满十点,十五分钟过去,对话框中没有任何回复。接待的电话在最后一分钟如约打回,卞皎接起,一声抱歉刚刚开口却收到裴子骞的短信。


    对方应允前来。


    裴子骞入座时,卞皎首先看见的是对方眼下的沉色,并不明显,但最吸引他的注意。


    此前他知道对方说出差两周时间,可如今时间已经过去近一个月,对方今早的短信回复中却说才下飞机,再加上现下那抹沉色,不难看出近来工作有多繁忙。


    “久等了。”裴子骞说。


    有侍应生这时拿来两份点餐单,裴子骞抬手接过,但却放在一旁。


    卞皎也没有点餐。他的眉间微微皱起,问:“你昨晚睡了几个小时?”


    他的问句十分突然,裴子骞原本在整理餐具,闻言下意识抬眼看他。


    二人目光对视,卞皎才好像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一般动了下视线,仓促转首去看桌旁的侍应生。


    “稍等,我们……”


    “不用,”裴子骞却在这时说:“先点餐吧。”


    卞皎回看他一瞬,然后和侍应生颔首致歉。


    气氛微显凝滞。


    一开口就关问对方昨晚的睡眠,卞皎知道自己的问题有些越界,裴子骞不给回复很正常。垂眸打开餐单,还没看清第一页的菜名有几个字,却听到对方的声音响起:


    “昨晚在飞机上。”


    他的声音有些轻沉,明显带有疲倦。


    卞皎再次抬眸,这次的对视双方谁都没再移开视线。


    裴子骞的唇轻启,语调很缓:“飞了接近七个小时。有试着睡,但质量不是很好。”


    这句讲完,他似乎轻轻笑了一下,示意手中的餐单:“谢谢关心,先点餐。”


    说完却依旧与卞皎对视,几秒过后,率先垂落视线的又是卞皎。


    点了下头,卞皎问:“你有什么想吃的么?”


    他的目光紧紧黏在手中餐单上,好像挑选得很认真。直到裴子骞回答一句你点就好,他才停下翻页的动作,恍然发觉自己一道菜名都没读进去。回神按照记忆中的经典菜样选了几个,卞皎将餐单递回。


    待侍应生离开,他重新看向餐桌对面的人。


    今天天气是常见的冬日爽晴,因此天空之中没什么云,夕阳这时也快逝去,唯剩下几抹过渡的余晖。卞皎的注意力还是先放在对方的眼睛上,只是这次从眼下那抹沉色往上移动时,径直撞进了对方的目光。


    对视两息,卞皎没再回避,用眼神轻点了下一旁的茶杯:“这是他们家的特色茶,现在时间太晚,喝茶可能影响睡眠,刚刚我有叫白水,还是说你想不想饮酒?”


    “白水就够。”裴子骞用指背碰了下茶杯杯壁,皮肤传来一阵冰凉:“抱歉临时有场会议没法推掉。你等了多久?”


    “没有算时间。”卞皎没有客气隐瞒,反倒直白:“可能半个小时,不过刚好看到日落全过程,可惜今天你没有眼福。”


    他说这话的时候尾音有很小的上扬,初上灯光倒映在眼底,眼眸连同声线都带着笑意,绝对是真的在庆幸。


    裴子骞也笑了。


    “好歹看了一个落日尾巴,不算错过。”


    方才点的白水在这时送来,侍应生为他们各倒一杯,卞皎接过水杯小声讲了句谢谢。侍应生走后,裴子骞饮了一口水,两人一刻沉默,卞皎的目光移向窗外。


    水杯放下时,裴子骞忽然听到卞皎说:“看来气氛没有预想的糟糕。”


    声音比方才静下一点,但唇角依然弯着一个轻轻的弧度。


    “你来之前,我一直在想究竟该聊什么,其实直到现在我也没有想好该拿什么当作话题,可是又不能不说话,否则一定会很不舒服。”


    他的这番话出口,裴子骞似乎有些始料未及。


    不知道该聊什么,那就直接讲出自己不知道,卞皎过去一直是这样的性格。但也许是前几次会面中的对方很少在对话上有过出错,甚至一切语句连同礼节都保持着完美分寸,当眼下这句略显直接的表达再次出现,就叫人有些难以反应过来了。


    “也许,你可以试着问我一些问题,”裴子骞说,“我回答。”


    这是他们过去最常有的相处方式,即使是现在应该也能勉强适用。


    卞皎闻言,目光看回他。


    “你怎么知道我准备问你问题?”


    这句问句一出,他自己先愣了一下,旋即笑开。


    他的眼睛一笑起来就会弯出一个刚好的弧度,浅卧蚕十分漂亮,这时候再开口说话声音就会软下许多,声色便更加清朗。


    “我不知道。”裴子骞的眸光在那颗痣上轻落一秒,声音也随之放温:“你想问什么?”


    卞皎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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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吟两秒。


    也许是因为这番是由对方主动提问,他没再有什么犹豫,开直接口:“上一次我们见面,我说我有听到你的电话。”


    他的语气变得认真几分。


    “我想问这通电话。”


    他并不是现在才想问这通电话。上次与裴子骞那样结尾,直到好几天之后卞皎才反应过来那晚说的话真是糟糕到离谱。见完张碧云后他想了很久,直到窗外发白的天际证明他又将一个夜晚硬生生熬穿,他才忽然从床上起身,用了五分钟换好衣服下楼,在街边招了一辆计程车。


    他对司机说去距离最近的一座湖景公园,随便哪座,只要有湖,能看日出。


    那个点还算凌晨,天穹大部分都是黑色,司机得知他的目的就开得挺迅速,到达湖边后卞皎几乎是奔跑着下车,正好赶上那场日出。


    泛蓝的公园很冷,冷得有些像他大学里的那潭喷泉湖,而真正见到太阳出现的那一瞬,卞皎听到了一声清脆的鸟鸣,忽然感觉心中有什么东西很重很重地掉了出去——


    “那天最后,我说你不应该原谅我爸,”卞皎说,“其实说到底,不过是我自己不原谅。”


    不仅不原谅,甚至连原谅的机会都没有给自己。


    直到见到这场日出,卞皎才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在云海里看到的那抹穿刺光线,记忆的金光乍昭之间,山岚漫天遍野起伏波涌。


    “记得在阳市那次你说过,抓着一件事情不放的感觉很累,最近也有人对我说同样的话。她讲这个世界上除了生死,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一直抓着不放手。”


    这个道理卞皎过去不是不知道,可是知道并不等于懂得,就像了解并不等于理解。


    他知道不应该抓着不放手,可是他就是无法松开。


    裴子骞静静听着,全程没有插一句白,只时不时微微点头以示回应。


    直到对方的话语完全停下,并且没有要继续开口的意思,他才启唇,声音温且轻:


    “那你现在放手了么?”


    许多事情觉察到就算解决一半,说出口就几乎等同于释怀。裴子骞的这个提问不过是有来有回的环节,原以为卞皎的答案是肯定,但却没想到对方只笑了一瞬后便轻声说,没有。


    “至少现在我做不到。”卞皎说:“但和你讲起这些,只是因为我回溯我们的那晚聊天才忽然发现,过去的我,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抓着某些东西不放。”


    他讲话时的眼睛微微垂下,视线好像在看桌上折射灯光的茶水,声音难得轻松。


    这一次看见日出后,他有了与山顶那次不同的理解。


    其实面对执着,不放手也没什么,人生当中有些事情就是没办法轻易放下,接受到这一点或许本身就算一种释怀。


    “所以,我想问你那通电话。”


    他回到最初的问题。


    裴子骞的眼一瞬从茶水中抬起,与他目光相撞。卞皎的那双眼睛很认真,很直白,甚至比窗外的天还要分明许多。


    “或者更明确一点,”他说,“我想问在你眼中我们算什么关系。”


    关于那通电话,卞皎原以为最在意的是电话那边令对方温下声音的对象是陈久玥,但其实根本不是,或者说不止是也可以——


    “那晚我听见你说,毕竟与我交往过,所以,我后面问了你那个问题。”


    那天晚上他问出对方究竟为什么来找自己这个问题,即使紧接着叫对方不要勉强参与郑怀远的事情,即使对方最后的回答是只是为了自己而来,他现在却依然想要继续问出另一个问题,另一个对他而言更为重要的问题。


    “我真的想知道。”卞皎先在这里顿了一下。


    这个时候,裴子骞的唇早已微微张开,一些话语趁着停顿的时间已经跃到他的唇边,将要出口。


    却在下一秒忽然止住。


    因为他听见对方下一句说——


    “裴子骞,我们还算不算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