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柔就这样晕晕乎乎的跟着凯兰出了门。


    凯兰的强大让所有评判标准失效。当一个人能徒手撕裂战马，她的傲慢就成了实力的标尺，冷漠化作令人安心的距离感，目空一切不过是专注目标的证明。


    星辰不会因为高悬天际被斥责傲慢，只会让人认清自己连仰望的资格都需要努力争取。


    凯兰无疑很骄傲，或许还有些冷漠。她在那一天后就宣布，再不收城民们的信，在巡逻或值守归来时也再不回应城民的只言片语，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愿再投下。


    但凯兰的人气却因为此事而变得更高了。凯兰真的成了神，而神只会守护这个国家，而不会向她们中的任何一个降下施舍。


    但现在，凯兰的身边跟了一个男人。神的身边，跟了一个男人！


    艾柔有些不安的看向街道。忽略女人们略带审视的目光，艾柔对上那些男人们阴鸷的表情。


    他悄悄往凯兰的背后移了移，努力掩盖自己的不安。他打量街上的男人：长相不如他精致，身材不如他勾人，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工作都不如他这样，能时常待在凯兰身边，做她的贤内助！


    想着想着，他的身体突然腾空，反应过来时，整个人竟被凯兰用半抱的姿势拥在身前。


    “你是我认定的人，藏什么藏？”凯兰环着他的胳膊像铜铁，风吹起她的发，一时艾柔眼中再没有其它。


    艾柔将头埋在凯兰的颈间。“凯兰，我会让她们都接受我的。”


    “哈。”耳边是凯兰宠溺的低笑。“我相信你，艾柔小大人。”


    自这一趟回来后，艾柔更加如鱼得水。即使男人们会在他的行程路上对他辱骂，独自巡逻的路上会被扔腐烂食物，个人信息也被扒个底朝天，可这些都是他成功的勋章。更重要的是，凯兰会因此更心疼他。


    他从不给任何男人好脸色，但很乐意和他们站在一起。他的朋友都是优秀的女人，这些男人除了衬托他的成功，毫无用处。


    他已经抛弃了那些柔弱的男人，只和优秀的女人们日日待在一起。他感受到士兵们在过招时对他的有礼谦让，因为女男天生力量不同，收力与他过招让他感受到了平等。


    因为男人有了机会走出去，有机会找到工作，才能通过工作找到更好的伴侣，完成自己最重要的头等大事。艾柔小鸟依人的赖在凯兰臂膀中。


    也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来到这里，有机会展现自己的与众不同，凯兰才会对他情有独钟。


    他不同于那些毫无情调、一板一眼的家庭主夫，他倔强、顽强、不易驾驭的外壳下却是善良、热情、活泼柔软的讨人喜欢的本色。


    专门为他改良的骑士制服更能凸显他完美的曲线和笔直的双腿，他的魅力在这里展现的淋漓尽致。


    还有凯兰大人……艾柔的眼神开始涣散，呼吸急促。新世界……这才是他想要的……平等……


    艾柔睁开眼，地面冰凉的气息渗到身体里。他艰难的爬起来，听到响动的沃克从外面打开门，催他出来。


    “你都看到什么了？”沃克观察着艾柔的神情。


    “不过，你现在一定理解我们了吧？你看到的一切，就是我们努力的最终目标。”沃克带着艾柔再次回到酒馆大厅。


    艾柔再没有来时的嫌弃，他把现在的一切当成那幻境中故事的前传。“我们要怎么做？”


    “不着急。”沃克却笑了。“你既然选择加入我们，我们也要做出点表示来。


    为了表示对你的欢迎，接下来的三天，每天让你进入一次这个幻境如何？”


    “你说真的？”艾柔迫不及待的神情逗笑了沃克。


    “当然是真的。当然，这种事不要和任何人说，尤其是女人。”他抛给艾柔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艾柔不耐烦的点头。“这我当然知道。我走了，你在外面别说认识我。”


    沃克连连点头，好脾气的表示理解。“明天一定要来啊！”


    湛灵玉既已经得知了这群乌合之众的窝点，自然也没心思再看艾柔又做了什么梦。她拖动进度条，看到艾柔果然连着去了三天，但出来后的神情随着时间推进越来越麻木、呆滞、疯癫。


    第三天出来，艾柔已是肉眼可见的恍惚呆滞，形状疯癫，再也没有一丝从前的影子。沃克对艾柔的态度一如从前，但再也没提过加入的话。


    艾柔第三天从酒馆离开，步出小巷转口时，瓦林转动角度，看到了沃克狂热的眼神和诡异的微笑。


    再之后就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了，无非是艾柔变成难以沟通的疯子后折磨一家三口的故事。怪不得他姐姐送他进来的时候如此沉默，也许早就在日复一日的心力交瘁中耗干了感情吧。


    遗迹里男子在身高、气力等各个方面都不如女子，所以在这个尚武的世界中，男人的地位极低。在这种情况下，艾柔一家还尽力为他提供舒适金贵的生活，已经是难得的宠男儿的家庭了。


    艾柔并不如瓦林想象中恶劣，但也绝对不能原谅。湛灵玉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艾柔，但可以先通过他得知一些隐秘的信息。


    湛灵玉收了溯回镜效果，拿出希尔斯之令。既然希尔斯之令连《万象人才录》都能净化，那区区一个道具产生的幻境效果应该也不在话下。


    她所想没错，希尔斯之令在贴近艾柔的瞬间发出暖温，莹绿色的光点洒满艾柔全身。


    在溯回镜作用前，艾柔已经被湛灵玉打晕过去，这会儿光点融入他的身体，艾柔的呼吸平稳下来，身体自然放松，陷入沉睡。


    湛灵玉收回希尔斯之令，将布条挑断卷起来。她将艾柔翻了个面，拍拍他的脸。


    “醒醒。”


    湛灵玉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主，两巴掌就把艾柔打醒了。艾柔捂着火辣的脸颊懵然睁眼，在看清床前坐了个陌生斗篷人时眼睛猛地瞪大。


    湛灵玉立马把布条团塞进他嘴里，将男人喉咙里的惊叫堵了回去。


    她用箭矢抵住艾柔的脖子：“我问你答，不答，或者乱叫，立刻杀了你。”


    艾柔盛满泪的大眼睛眨了眨，屈辱的点点头。一个陌生女人，闯进了他的内室！


    “你前两天都去做了什么？”


    前两天？艾柔愣了愣，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看着眼前一拳就能把他打死的女人，他还是全招了：“我承认我之前是任性了点……我被一张宣传单骗了，上面说只要能加入骑士营就有机会见到凯兰大人。


    我也不知怎么了，那可是凯兰大人！……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一哭二闹三上吊，逼得你姐姐四处托关系求人，你家人变卖家财也得把你送进去，送进去一次被退回来还不成，还有第二次、第三次，实在做不成就在家里发疯？”


    艾柔一张小脸涨红成番茄，绞着衣裙：“对不起……我真的是着了魔了。我之前是很喜欢凯兰大人，很想见到她，但是真的不会用这样的方法！”


    艾柔快哭出来了，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太过分了。“我姐姐不会是出事了吧？！”


    男人在世，不能没有姐妹帮衬。如果他姐姐出事了，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活下去了。艾柔是真的后悔了，他都干了什么事啊！


    湛灵玉一看这反应，知道是治好了。希尔斯之令没有贸然消除他的记忆，而是在事实上加以修改，不会有记忆空窗期，也不会留有后患。


    “凯兰大人经常在王城巡逻，你为什么非要去骑士营找她？”


    艾柔不敢问湛灵玉为什么要问这些问题，只能乖乖答道：“因为有消息说马上就会发生战争，凯兰大人以后就不能经常来巡逻了。而且，凯兰大人在巡逻的时候不会搭理我们的，但是如果进了军营，我就有机会和凯兰大人说上话了。”


    “什么战争？”


    艾柔有些诧异的抬眼看湛灵玉，又被她逼近的箭矢吓得缩回去。“就是我们王国的开国君王留下来的预言，说百年后王国会有一浩劫，护佑王国的屏障会消失，边境外的魔兽和已蛰伏百年，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


    “你们这些小哥又不用操心这个，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艾柔听了不仅不生气，反而挺直了腰，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当然是因为凯兰大人。


    凯兰大人本就在将士名门，还在襁褓时就被王召进宫相见。就在凯兰大人进入宫门的瞬间，天降七彩霞光，当时尚在隆冬，满城树木却齐刷刷焕发生机展了叶子，所以那一年的冬天只有一半。


    整个王城的城民都被惊动了，王当即出面解释，原来是凯兰大人与王国的百年护国奇物产生了共鸣，护国奇物当场认了主。


    王国的百年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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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验了！‘王国即将陷入危险，义无反顾的命定者啊，迎接你的命运吧。’


    凯兰大人一定就是那个命定者。


    她是王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骑士勋章获得者，迫使评议会修改授勋最低年龄；十五岁打破王国剑阵挑战纪录，并改良出至今未被破解的魔法防御阵；听说连学生时期撰写的战术分析作业都被编入了王国军校教材！”


    艾柔顾忌着脖子旁的箭矢，没有跳起来：“她是王国所有女人崇拜的偶像，是所有男人的梦中情人！”


    湛灵玉却担心起了另一个问题。她启唇，问出的问题如一桶凉水，将艾柔的兴奋浇了个彻彻底底。


    “那么，缇娅王呢？”


    “……缇娅王啊。”艾柔立马变得兴致缺缺。“你想问什么？”


    “你为什么是这个态度？”


    “你一定是外来经商的吧。”艾柔得益于家里的宠爱，经常跟着姐姐出门走动，也知道不少见闻。看这个女人一问三不知的样子，说是经商的就说得通了。


    艾柔既然说服了自己，也顾不得再思考什么编排王室的罪名了。当然，最大的原因还是那个已经陷入皮肉的锋利铁具。


    “缇娅王的情况和凯兰大人完全相反。


    缇娅王比凯兰小一岁，两人的生日是同一天。不同的是，凯兰大人那时，整个王国都是彩色的、充满生机的，缇娅王出生时，尽管王在尽力掩盖，”


    艾柔顿了顿，转而用气音说话。也的亏这个异国商人问的是他，要是换成别的男人，估计都不知道这种密辛呢。


    “尽管王在掩盖，可大家都说，缇娅王出生的那一天，整个王城的植物都枯死了。


    王那天紧急召集了宫内的所有魔法师，降了一场暴雪，掩埋了地表，试图遮过这一切。


    这一切都是从现场目击人那里听来的。我姐姐人脉可广了，在宫里都有关系。”


    湛灵玉蹙紧了眉。“既然你说鲜少有人知道，那王城的人对缇娅王为什么都是这样的态度？”


    “当然是因为缇娅王是个不详之人！”艾柔眼睁大，但又想到什么，补充道：“之前，之前是个不详之人。


    缇娅王在八岁之前，整个王城都知道她是个不详之人。这太明显了，身为王唯一的儿子，她不仅要高强度学习，以成为一个合格的王子，还要早早与城民打交道，了解民生。


    可是大家逐渐发现，只要有缇娅王经过的地方，经常会有古怪的事情发生。比如家里养了很久的花花草草枯萎了，曾经丰硕的果树这年一颗果子都结不出来，肥沃的土壤和丰茂的小溪旁变得寸草不生。


    ……像瘟神一样！”艾柔搓了搓胳膊。


    “而且，缇娅王生下来就比普通女人要虚弱，活像个男人！”艾柔嫌弃的撇撇嘴。“凯兰大人在骑士大选中搅动风雨的时候，缇娅王还在王宫里喝药呢。女人当然是强健有力为美，……。”


    艾柔不说话了，湛灵玉感觉到他突然变得扭捏。


    “我看你就还行，虽然和凯兰大人没办法比，但在我们王国还是很受欢迎的。”艾柔一咬牙说了出来。虽然男人贸然对女人示好会有被批判成不自爱的风险，但现在也有喜欢这类男人的女人。


    湛灵玉根本没在意艾柔说了什么和缇娅凯兰无关的事。“那么，为什么说是之前？”


    艾柔未免有些小失望，思维被拉回去。“因为上面的这些问题，随着缇娅王的长大都消失了。现在的缇娅王除了身体纤弱一点，已经是个非常优秀的王子了。


    而且，缇娅王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她在每个冬日都会出来每家每户的访问，送些物资，有时还会走得更远。她提出了很多提案，都是城民们呼吁很久的事情。”


    艾柔说到这里，赶紧补充：“这些政治我都不懂的，都是我姐姐告诉我的。”


    湛灵玉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艾柔的表情有点纠结：“反正就是，缇娅王确实是个很好的人。但是，城民们还是怕缇娅王的身体里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呢。


    因为缇娅王是在八岁那年突然变好的。她在八岁那年宣布自己的异样都消失了，然后用了很长时间让大家重新接受她。可没人知道这到底是什么问题，也没人知道到底是怎么消失的。”


    艾柔沉默了，他干巴巴的总结道：“总之，缇娅王是个很不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