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想起来，江州早纪还是觉得那一整天的人生过于魔幻，像是短短三个小时内走完了自己的一生。


    先是接到系统的通知，说涩谷事变将在一个小时后正式开启，请宿主做好准备。宿主的唯一目标是解开事件真相，拯救五条悟。


    然后是被高层紧急指派到京都做任务。几乎是被强行送到新干线东京站的江州早纪忍不住疑惑发问：“你们是接收到了什么奇怪的指令吗？”


    但对方没有回答她。


    日下部笃也外面套着一件棕色的大衣，里头穿着成套的西装，系着绿色的领带，如此社畜的一套打扮偏偏嘴里叼着一根牙签，一副懒散邋遢的大叔模样：“这我哪知道？”


    他扬了扬眉稍，看着江州早纪坐上了新干线离去。


    虽然上面的指示是说让他看着她到了京都才离开，但是这姑娘看着挺乖的，应该不至于乱跑，而且都上了车了——


    短暂地思考了一下，日下部笃也就没再管这个事儿。


    这都六点了，东京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呢······？


    啊！


    日下部一拍头，想起来东京站附近有一家金枪鱼泥饭每周三打折，今天是几号来着的？哦哦，2018年10月31日——啊！找到了！


    日下部看着今天的日历，非常满意：2018年10月31日，星期三。


    那么，今天就吃金枪鱼泥饭了！


    结果他排了整整一个小时的队，刚刚走进店门就接到了电话：“2018年10月31日19点整，以东急百货东横店为中心，落下了半径约为400米的‘帐’。今天是万圣节，涩谷中心人流高峰大约为五万人。”


    “这层‘帐’的存在让里面的人出不去，而外面的人可以随意进入。咒术师可以随意进出。而四散跑道‘帐’的边缘的人们口中叫喊着——”


    “让五条悟过来。”


    副都心线涩谷站出口，七海建人看了一眼身边的伏黑惠和猪野琢真，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们。


    “也就是说，对方是有备而来。”另一边，JR新宿站南口，碰上面的日下部笃也和熊猫也正在分析。


    熊猫说：“是的。这和上一次交流会袭击事件应该是同一组织筹谋。而且难办的是，去年夏油杰的百鬼夜行最终还是没能办起来，而这次是已经实施——看来我们被算计了啊。”


    “而且。”位于涩谷mark city门口的禅院直毘人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能够知道五条悟名字的，绝对是咒术界的人。”


    “看来他们还真是有备而来啊。”他趴在栏杆上望了一眼空空荡荡的涩谷街头，突然问道。


    “如果现在去喝个酒是不是不用排队了？”


    禅院真希瞪他一眼：“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在想着喝酒啊老头！”


    钉崎野蔷薇皱着眉头，“早纪那个家伙······为什么会被派到京都去？”


    发生了这么重大又紧急的事情，为什么那个家伙却不在这里？


    “大概是高层已经被渗透了。”另一边正在回答虎杖悠仁同样问题的冥冥轻轻眯了眯眼，只露出半张脸的脸上带着一些冷漠而玩味的笑意，“这就是他们针对江州同学的计划吗？还真是，有趣啊。”


    实际上，羂索也确实是这样想的。


    在他眼里，除了五条悟其他人都不需要担心。而江州早纪——恕他直言，他并没有感觉到她有什么格外特别之处。只不过出于考量，他不希望江州早纪在一开始的时候影响到他的封印五条悟的计划，所以把她派了出去。


    至于后面的死灭洄游，算算时间她肯定是赶得回来的，羂索倒是很有兴趣让江州早纪参加一下。


    如此完美的计划······


    羂索手中执着日本麻将打出一牌，左手拿起镜子看了看镜中自己这副皮囊。


    “还要多亏你了，夏油君。”


    另一边。


    江州早纪正在疯狂地往回赶。


    感谢日下部笃也这个不是很靠谱的家伙没有把她送到京都，否则她要越狱出来就真的麻烦了。到那个时候她估计只能半路把日下部先生打晕然后从横滨逃跑了。


    是的，从东京站开往京都站的新干线中间会经停几个地方，其中就有新横滨站。


    而这里······


    刚接到通知要去京都的时候江州早纪就联系了她许久未联系的前队友——太宰治。


    听说她要从横滨越狱的太宰治一脸兴奋，马上给她发消息说这事包在他身上，然后想都没想就冲着与谢野晶子小姐求救道：“晶子小姐救救我啊！”


    暴躁的医疗师小姐此时正皱着眉，气愤地一把拉住太宰治的衣领：“你这家伙又怎么了？又他妈往河里跳了？”


    “不是。”太宰治慢悠悠地靠过来，用一种狗腿的语气说，“请晶子小姐帮忙开个车。我相信晶子小姐的车速一定——”


    “超级快啊！！！！”


    江州早纪正坐在与谢野晶子的副驾，感受着随时都可以飞出去的恐怖感。


    这个姐姐、开车的速度也太快了吧啊啊啊啊！！！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亡命驾驶了吧？！


    此时，后座的太宰治正在享受着这种心脏随时都在蹦迪的状态，趴上江州早纪身后，笑眯眯地对她说：“你跟我说要快速到涩谷去，思来想去只有晶子小姐才是最快的啦～”


    毕竟擅长超高速移动的那个家伙不知道愿不愿意帮这个忙啦～


    江州早纪看着窗外眼花缭乱的景色，眼前一阵晕眩，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赶紧掏出手机确认。


    她先是给毛利兰发了消息，问她人在哪里。然后又马上群发给铃木园子和工藤新一。


    先回复她消息的是铃木园子。


    【我们？我还有小兰和新一现在都在我家。哎呀烦死了，爸爸非说今天是万圣节要在家里开万圣节派对，所以要展出最大最漂亮的那颗祖母绿。结果基德大人发出了通知说今天要来偷走这颗宝石，新一和毛利大叔都说要来保护。】


    【明明是好好的万圣节，结果一点也玩不了，本来还想去涩谷呢······】


    还好。


    江州早纪松了一口气，随着车子摇晃着身体给铃木园子发消息：【今晚一定不要去涩谷。我很认真的，答应我，不然跟你绝交。】


    随后把手机屏幕掐灭。


    她已经没有牵挂了，剩下的只有一场死斗。


    与谢野晶子的车开到明治神宫前时，江州早纪叫停了这辆车。


    “非常感谢您的帮助，但车停在这里就可以了，再往前恐怕不安全。”江州早纪收了一下自己的斩·十文字，目光诚挚地看向与谢野晶子和太宰治。


    “今天涩谷会非常危险，你们千万千万不要靠近。现在马上回横滨应该不会有事。两位的帮助我铭记在心，以后有需要随时联系我就好。”


    “如果······”


    “我能活着从涩谷出来的话。”


    江州早纪现场的黑色睫毛一眨，深呼吸告别了两位。


    奔向涩谷的时候，她听见太宰治的声音在背后传来：“活着回来啊，小早纪！”


    一定会的。


    江州早纪想。


    她一定、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然而当她踏进“帐”的时侯，还是忍不住浑身一凛——好浓重的咒力！


    地上到处都是七零八落的尸体，明明前一个小时还在庆祝着万圣节的人们此时此刻像是破败的玩具零落在地上，四处可见的是宛如被打翻油漆一般的鲜血，像是给这条街道重新洗刷过一遍一样。


    倒塌的商铺、横断的路牌无一不在彰示着这里曾经爆发了多么恐怖的战斗。江州早纪甚至看到有人倒在已成破烂的自动贩卖机旁边，五指还死死抠着地面，试图爬起来，可破碎的路牌早就刺穿了他的胸腹，他的眼睛大睁着，死不瞑目。


    如此人间惨剧一般的景象让江州早纪触目惊心，但最让她震撼的要数此时此刻坐在她面前的伏黑惠。


    少年浑身上下全都是血，此时此刻他面前的是重面春太，而已经濒死的少年正在准备开启魔虚罗——


    “惠！”


    比少女叫住他声音更快的是她利落的刀法，重面春太直接一分为二彻底死掉了。


    伏黑惠瞪大了双眼。


    “早纪？”


    她怎么会？


    伏黑惠像是想起什么，马上对江州早纪说：“五条老师被封印了。我们被袭击了，对方是有备而来，我现在联系不上虎杖——”


    “我知道的。”少女没有看向他，只是挡在了他的身前，目光凝视向黑暗尽头。


    “所以我赶回来了。还有，我杀人了。”


    这是她第一次对人类动手啊。


    但是——


    “如果是为了大家、为了五条老师、为了我自己的正义——”


    “那么，无论是什么苦难，我都会斩灭。”


    “所以——”


    “宿傩，你的对手是我。”


    她看向黑暗的尽头，那个穿着虎杖皮肤却满脸邪气的男子，此时他正一步一步踏出来，脸上挂着兴奋的笑容，大概是终于在战斗中


    “啊，好久不见。”


    “我可早就想感受一下你的术式了。”


    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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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王笑起来。


    江州早纪没有回答，她的大脑已经没有办法思考，脑海中所有的声音都已经消失，现在只有一个信念——


    她要赢。


    轰！！！


    大地瞬间破裂，巨大的冲击波在涩谷街头炸开，宿傩的指尖微微一动，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刀刃尽数撕裂，宿傩的术式骤然爆发，足够割裂一切的斩击呼啸而至。


    江州早纪眸中闪过一丝光芒，随着她的动作将“镜面”发挥到了极致——她将自己禁锢在空间范围内为1的空间内以此确保自己的安全，并且通过镜面的反射来把所有的斩击尽数还给宿傩。


    镜面早就被她运用的融会贯通，本身的强度也已足够强劲，但是否能挡住宿傩的攻击尚且未知——


    然而宿傩怎么可能会给江州早纪反应的时间，扑面而来的是如同密集细雨一般足够斩灭世界的斩击，江州早纪甚至猝不及防，而就在那道致命的攻击即将冲着她呼啸而来的时候——


    挡住了！


    江州早纪目光一怔。


    她迅速判断出来：宿傩还没有恢复完全的力量，这里大概是······十五指左右。


    这样啊······


    虎杖吃掉的、高专被偷走的加起来还不到十五指，那么说明羂索那个家伙一定也在暗中收集······


    他收集宿傩的手指是为了干什么？


    但现在不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


    江州早纪感受到宿傩的拳风携带着恐怖的咒力破空而来，她想都没想就抬起手臂格挡，然而下一秒——骨骼如同炸裂一般的疼痛顺着手臂袭来，她的身体如同炮弹一般飞了出去，砸穿了两栋大楼！


    废墟中，江州早纪吐出了一口血，喉咙里泛起腥甜的味道。


    明明早就身受重伤，但江州早纪却没感觉到极致的疼痛，大概是大脑替她屏蔽掉一切了吧？江州早纪想。


    二十指的宿傩先不论，但十五指的宿傩一定有办法解决，不然系统不会告诉她这些情报，那么，那么，早纪，你该怎么做？


    眼神中带着前所未有的疯狂，江州早纪突然想到唯一一种可能性——


    “领域展开·镜像残光。”


    刹那间，空气骤然凝固，世界的色彩瞬间被抽离，脚下的地面化作无数镜面般的碎片，整个世界宛如扭曲而折叠的时空，充满了虚无与不真实。


    宿傩的眸中闪光了一丝兴味。


    他和江州早纪的领域一样，在展开的时候并没有具体的结界，而是在一定范围内的无差别攻击——


    不对，她没有无差别攻击，那这个领域的意义是？


    宿傩不理解，宿傩开领域。


    “领域展开·伏魔御厨子。”


    一瞬间所有东西都飞会湮灭，世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砧板，所有范围内的生灵都在那之上无力挣扎瞬间死去。江州早纪只看到了一片鲜红，是血液、是火光、是她即将踏上的宛如碎镜一般的命途——


    领域内宿傩的斩击有两种。一种是带有咒力的事物用“捌”进行斩击，另一种是无咒力的事物用“解”，在领域结束之前攻击无穷无尽，范围内所有生物都会被彻底斩灭。


    但江州早纪没有。


    视野中的颜色变淡了。


    她知道，不是世界变淡了，而是她的生命正在消失。


    她听不见声音了。


    也看不清伏黑惠的表情了。


    但她的意识仍然在维持着领域——人们常说，人类的身体死后还会维持一段时间的意识，原来是这样吗？


    她的术式从来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拯救”。


    所以，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仍然没有放弃。


    她在赌，赌自己是否能拖延足够的时间，让虎杖悠仁回来。


    然而，意识彻底黑暗之前，她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少年泪流满面的脸。


    宿傩只是看着面前的少女被他理论上分割成了无数片却依然站在那里维持着自己的领域，直到某个瞬间心脏被镜片狠狠刺中，他瞪大了双眼，然后在一片镜片的炫光之中换回了虎杖悠仁。


    嘴角挂着的嘲讽笑容彻底消失，虎杖悠仁看着面前已经被劈成血人的同期，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眼泪却先流了下来。


    他看见江州早纪站在领域之中死去。


    直到真正失去生命，她也没有停止过展开领域。


    这个如同绚烂镜面世界一般的领域在她呼吸停止的瞬间收束。


    “……啊……”


    她想告诉他，“不要哭”，但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虎杖悠仁再也看不见世界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