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工钱缩水

作品:《穿成女强文里的炮灰后

    正值深秋,外头的天气仿佛一夜间就凉了下来,明明昨日身上还只着一件长衫便可遮寒,到了今日,那身上穿的长袄轻薄一点,便就感觉手脚生凉,寒风冻人。


    宋青月拽了拽身上明显见短的小袄,被迎面刮来的寒风吹了个冷颤,但……想想柜里全都小了一截的冬裳,她一咬牙,罢了,不就冷点吗?


    她年轻,她扛冻,她才不退缩。


    长吸一口气,继续顶着寒风往前走。


    宋青月所住的小院不大,但地界却不错,离集市不远不近,既不会被喧嚣所扰,又在需要买东西时,拐个三条巷,入目所及,便是繁华长街。


    如此缩着脖子在长街上又走七八分钟,才终于到了此行目的地——


    一家繁华地段的成衣小铺。


    小铺是真的小,室内面积拢共算来不过十五平方,但生意却也是真的好。


    宋青月缩着脖子踏进门,眼瞧铺内唯一的小老板正在左右忙碌伺候两波顾客,无暇顾及她,她也不添乱,甚至还极有眼力劲儿的上前帮忙整理顾客试乱的衣服。


    而这边,十七岁的小老板田玉桃正在笑颜如花的秀自己嘴皮子。


    “……哎呀,姐妹你身上这件衣服简直就是专给你做的……”


    “瞧这嫩黄的颜色多衬脸……这小腰掐的……真的再没有更合适了……”


    “姐姐身上的这件靓青袄大气啊,特有气场,一穿上就妥妥的当家主母……”


    “……颜色是鲜,可小姑娘鲜些怕什么……”


    “漂亮着呢!”


    “不贵不贵,这套靓蓝长袄只要一两银子,虽没什么花样,可版型好啊!用的还是今年新购的棉花和最好的棉布……”


    “这套一两四钱,哎哟姐妹你别嫌贵,你倒是摸摸这料子啊,你再瞅瞅腰上的刺绣……”


    “……”


    那边二十多岁的媳妇儿爽快付钱走了人,只剩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还在磨蹭。


    她明显是喜欢的。


    翻来覆去在穿衣镜前转来转去,可白净小脸上的犹豫却也明显。


    她嫌贵。


    一两四钱银一套啊!若是扯布回家自己做,那可都能做三套了。


    虽说自家做的,针脚没有这般密实,款型没有这般有型,还有袖口的刺绣……


    刚好这边田玉桃将衣服料子款式版型都已夸了一遍,这会儿正轮到了刺绣。


    “姐妹你是不知道,这衣服上的刺绣可真是费了大功夫,咱不讲这一瞅就能见着的绣工,就说图样,你瞅瞅这图样,你在其它地方见过不?没有对不对?我跟你讲,别处想都别想,别说周围店铺了,就连会同街上的锦绣居都没有,正正经经独一份……”


    小袄袖口的刺绣确实有趣。


    不是时下最常用的繁复花朵,而是一个模样奇怪,却又莫名憨态可掬的小老虎扑蝶。


    如此活泼图案绣在颜色鲜嫩的小袄上,倒真是画龙点睛般,平添几分俏皮。


    小姑娘的手忍不住摸了又摸袖上图案,最终一咬牙,一跺脚。


    “老板,给我包起来吧。”


    “嗳,好咧。”


    两单生意都圆满做成,田玉桃的心情自是不错,但等眼尾扫到正在整理衣服的宋青月,她上扬的嘴角一滞,想到心中打算,面上肌肉轻微调动,笑意便瞬间变成了强颜欢笑。


    “月妹妹来了?是不是图纸又画好了?哎呀,现在月妹妹可真勤快啊——”


    宋青月微笑接受了对方夸奖,目光轻轻的在对方面上扫过,见她现在和刚刚截然不同的两副面孔,心中有些不好预感。


    果不其然


    在她将自己袖口塞着的二十四张手稿递给对方,对方却翻翻捡捡最后只留下十五张,并还开始压价时,宋青月心中的不好预感终究成了真。


    宋青月不甘,犹还想垂死挣扎。


    “田姐姐,这怎么能说降价就降价?我当初是和田婶子说好的呀,我画图你们挑选,不能用的我拿走,能用的就两百文一张,都是定好的价格,怎么能说降就降……”


    这事儿是宋青月占着理,可奈何田玉桃既是出钱的甲方,又是做生意的老油条,那嘴巴一张一合,哪有宋青月说理的地儿?


    “青月啊,你是不知现在的生意有多难做哦。”


    田玉桃一脸愁苦,模样和刚刚卖货时简直两副面孔。


    “……就刚刚那两单生意,便是店里一上午的人流量了,唉,难弄啊,我娘这铺子成本高,压货多,衣服料子都要几匹几匹的进,还有做衣服的裁缝和刺绣的绣娘,那工钱个顶个的高……唉,其实当初我就说过我娘,她不应该给你那么高价格的,当时主要也是看你年纪小,画图换钱那么辛苦,我娘是个良善心肠,心一软就……”


    得,她正正经经的画图挣钱,如今竟变成了靠别人可怜。


    宋青月叹口气,视线偏移往柜台后的棉布帘子上瞅了几秒,终究还是妥协了。


    “行吧,就按田姐姐说的办吧。”


    “嗳,我就知道月妹妹会理解的,如今铺里生意不好,我这也是没办法的不是……一张一百五十文,那十五张就是二两二钱五十文。”


    “哎,对了,月妹妹你要记得,再画图了要多画些那个怪模怪样的狼吃羊的,那个图样比较容易卖……”


    “……”


    宋青月接过银钱颇为利落的告了辞,却又在临出大门前回头往后瞅了眼。


    她回头不是还有什么话想和田玉桃说,而是认认真真瞧了圈对面墙上所挂的年轻姑娘衣服。


    田娘子这家店铺是专卖女装的,三面墙的衣服,左边墙是稳重大气款,适合二三十岁已婚女性的穿着。


    右边墙是经典老派款,适合四十往上的妇人穿。


    而正中间,就是大门正对面的那面墙,便是挂满了十五六岁小姑娘会爱的鲜嫩款。


    而在这些或嫩黄或浅粉的衣服上,则有一个很共同的点,那就是每一件袖口,或者腰间,都绣有刚刚被小姑娘喜爱的类似图案。


    有的是胖胖的熊,有的是肥壮的虎,有的是毛茸茸的鸡,也有的是雪白的羊。


    在当下主流的审美里,它们全都怪模怪样,和真的这些物什相差甚远,可很奇怪,或许是因为这些动物都有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所以当这些动物出现在衣服上时,那真是既能为衣服增添活泼色彩,又能得十五六岁少女喜爱。


    宋青月的眼睛一件件在这些衣服上扫过,说来缓慢,其实也就三四秒的功夫,不待田玉桃询问她还有何事,她便已经看到最后一件,然后扭回脸,踏步出了铺门。


    而铺面里,宋青月前脚走,后脚就有人掀开柜台后的棉帘子走出来。


    走出来的是个三十多岁相貌平常的中年妇人,她身穿深青长袄,黑黑的发盘成圆髻斜插一根做工精致的银簪,胖胖的身材,白白的皮肤,细眉细眼,再搭上有些塌的鼻梁以及略有些大的嘴唇。


    ——正是这间铺面的主人,田娘子。


    而铺面里的田玉桃自宋青月走出去后,笑容便重新挂于脸上,如今见她娘出来,便眉一挑,笑的得意又骄傲。


    她样貌生的和田娘子很像,白白皮肤,细眉细眼,只因还未婚嫁生育,所以纤瘦一些。


    “娘,怎么样?我就说这事儿一说一个准吧?”


    她从钱匣子里将一吊钱往下摘一些,然后拎起绳上剩余的大半举的高高,笑的几乎不见眼睛。


    “那就按咱说好的,我这次帮你省下来的可就是我的了。”


    田娘子摆摆手,没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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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对此赖账,只表情却没有想象中的欣喜。


    将铜板塞进钱袋放好的田玉桃心满意足,这才注意到她娘面上的表情,不由不满;


    “娘你干嘛啊,这事儿可是咱俩商量好的,你什么表情啊这是?”


    田娘子听了这话有些讪讪,她嘴巴张了张,很有些底气不足;


    “我觉得那丫头好像发现我了,往我那儿直瞧了半天……”


    “——发现了又怎样?”


    田玉桃细细的眉毛一挑,看上去得意又刻薄。


    “她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每次来都穿的那么寒酸,想来要么家贫,要么是个没人疼的,就是有意见又能如何?”


    “想当初也是娘你瞅着她画的图有趣儿乐意在衣服上试试,她才有钱赚的,不然谁理她?如此说来,咱们对她还有知遇之恩呢,难道她以为所有老板都会欣赏她的小把戏吗?”


    “更何况——”


    她精明的眼珠子一转,嘴角笑得更开。


    “这丫头现在缺钱着呢,你瞧她以前,一两个月才来卖一次图,可现在呢?连着三次不到一个月就来了吧?天都冷了穿着还那么寒酸,如此缺钱,说不定家里一大帮废物靠她养呢,咱们能让她赚钱,她就应该感恩戴德了,还怕她发现会怎样,真真是杞人忧天……”


    姑娘拿着鼓鼓囊囊的钱袋哼着小曲进了内室,只留田娘子一人在铺面里沉默几秒,终还是和缓了面色,认同了她家姑娘的话。


    是啊,不过一个没背景的小姑娘罢了,心里就算生气,但手里缺钱用,过一段时间不还得乖乖的过来卖货。


    兴许还会因为价低,想赚更多的钱,而更加翻倍的画图呢。


    就算当初是她拍着胸脯保证绝不压价又如何?


    又没签合同,口头承诺值当什么?


    再说了,对于压价这件事,田娘子也是有她自己的打算的。


    ——既然小姑娘们喜欢这些图样,她打算再来点巧思,将这些图样绣在香囊福袋还有鞋袜上来卖呢。


    这些价高新奇又不实用的东西,可最得那些矫情小姑娘们的喜欢了。


    到时若卖的好,必会需要大量的这种图样,万一那丫头看着眼红,开始猛猛涨价怎么办?


    为了避免这种事,她必是要在一开始就杀杀对方威风的。


    正如此思量,两个小姑娘又结伴踏进了铺门,一位小姑娘瞧着极活泼,正兴致勃勃的向另一位介绍。


    “巧花,就是这家铺子,她家卖的衣服可有趣了,上面的图案……”


    田娘子马上迎过去,圆润的脸上瞬间堆满笑,看上去真诚又和善。


    “……哎呀小姑娘可真有眼光,我这里的图样可是平安镇上独一份,就连锦绣居都没有呢……”


    “……”


    宋青月不知田娘子的拿捏打算,她只是平平常常出得铺门,平平常常走在街上,平平常常在心里打算换一家合作,再平平常常摸摸怀中钱袋,开始算计如何花用。


    她要添冬衣,一次添两件,一件长款,一件短款,然后再两条棉裤,两双棉鞋,床上的被褥倒不用,上个月她刚做了两床,还有炭火炭盆也得买个小的,听说这里冬季很冷,屋里没有火简直受罪……


    掰着手指算完价格,宋青月的心情不太美丽。


    恐怕这回没有钱给她储蓄了。


    宋青月的情况并不似田玉桃估算的那般,被全家吸血,一边拿着高价工钱,一边却穷的连棉衣都置不起。


    她只是没人管而已。


    当然,听上去情况也不容乐观。


    毕竟在正常情况下,一个没人管的十四岁小姑娘会如何呢?


    想到七个月前,宋青月刚穿来,磕磕绊绊摸清原身情况后的心情,她简直想抹辛酸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