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进了，茶喝了，宋青月也成功见识到了八卦中的女主角。


    女主角确实美，哪怕如今的她已经略染风霜，但依旧不是平常妇人的姿容可比。


    特别是那双眼睛，眼尾细长，眼睫弯弯，当她微微一笑的时候，真的能让人瞬间感觉到“甜妹儿”三个字的杀伤力。


    而甜妹儿找她能有什么事呢？


    无非是认识认识她这个新股东罢了。


    当然，两人之间的寒暄是没有任何刀光剑影的，毕竟一个知晓对方是自家救命稻草，既来见了人，自只有感激的份。


    一个则是自觉捡了大便宜的平平常常打工人，这一朝捡漏升了级，她哪敢说什么便宜话？


    所以两人聊到最后，依旧是言笑晏晏，那叫一个温馨和谐。


    哦，因为两人的这场对话，宋青月甚至还因为沈朝阳得了一些便宜。


    无需她主动打探，苏玉娘便笑着乐着将自家坊里的情况全数交代，比如坊里的产出是多少？坊里有几个工人？几个师傅……至于对方为什么对她这个捡便宜的如此友好。


    用苏玉娘的话讲，那就是——


    反正你此前也了解过，想来这些事情应该都知道的大差不离，既如此，我倒不妨全讲清楚了，也好成全了咱们合作的情谊。


    了解过？


    知道的大差不离？


    开玩笑，她了解个屁，就连坊里人尽皆知的三角恋爱恨，她都是刚刚闲语才得知的好吗？


    但话是这样说，聪明的她却是不能这样问的。


    于是她羞涩一笑，模棱两可。


    “没有没有，我也没有怎么故意了解过……”


    “唉，不用不好意思，我对这种事都理解的，前阵子我来给夫君送饭，都碰到那位和你同行的俏公子在附近转悠好几回了，做生意嘛，都是这样，你要真是啥都不打听两眼一蒙就闯进来，恐怕我们这边还不敢信任呢，对不对？理解理解，我们都理解……”


    宋青月；“……哦吼。”


    礼貌微笑。


    两人这场交谈下来，总体来讲对彼此的印象都很不错。


    宋青月也对自己的这个新身份接受良好，并且干劲十足。


    那手上的画笔唰唰唰，手上的纸张摞摞厚，就连手臂粗细的大蜡烛都开始添上了。


    嗯，是的，为了工作，她开始熬夜了。


    没办法，作为一个同时兼负两份工的技术人员，没办法提高速度，那就只能将时间压榨到极致，痛苦取消了好不容易才养成的早睡习惯。


    若你问她，既然兼任两份工作那么困难，为什么不辞掉印刷厂的那一份？


    嘿，这就真的是宋青月没安全感的小贪心了。


    说到印刷厂画画，其实并不是那么非她不可，毕竟这个时代的文人巧匠也不少，她如今能够凭着技法一枝独秀，其实就是占了个新鲜。


    如今的文人挥墨大部分用的都是墨汁，善山水草木，善壮阔山河，他们也不是没有创新，也不是全部都遵循古法，可到底比不得宋青月这个被各种信息轰炸过的脑袋。


    他们不是技不如人，他们只是被局限于这个时代，所以发挥不了这样的奇思妙想罢了。


    然而，就算这样，在宋青月的图画渐渐流转于明面上后，在金钱的推动下，如今的市面上也已经有不少画师开始模仿宋青月的画法。


    那画法，新意不足，就是模仿宋青月画过的搭配，但若论技，宋青月是真的心服口服。


    文人墨客，那可都是自小的功底，她比不得，当真比不得。


    甚至她在印刷厂认识的好伙伴，都在私下偷偷跟她讲过了。


    说哪哪几日的，有过一个画师或穷酸秀才来这里和她抢工作，让她小心点，注意点，或者私底下给老板联络联络感情送点礼……


    宋青月不知道自己还能在印刷厂干多久，毕竟她自己脑子里的图案也不是取之不尽，当有一天灵感枯竭，印刷厂老板为了技法和美观换人时，宋青月又能怎么办呢？


    人往高处走，物买好的择，她虽有不甘心，但却真的挺理解这种事。


    只现在，趁她的灵感还未枯竭，趁她对印刷厂还是最优选择，他绝逼得牢牢抓紧他的工作啊！


    虽然已经有了玩偶坊的股东身份来保底，可坊子不是还没开始转动吗？利润不是还没开始回转吗？


    能做一天做一天吧，毕竟离了这里，她还能上哪儿去找一个月二十多两的高薪资啊！


    点灯熬油，双管齐下，她哪边都不敢撒手的呕心沥血，然后不过一周，就很成功的将这半年舒适生活养出的膘又还了回去。


    哪怕她在伙食费上又翻了一番也不管用，就是那么明晃晃的消瘦了下去。


    消瘦的五日后的乔玉田掂着一兜大鹅蛋来看她时，都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你怎么了？生病了？”


    因为上一次及时来向宋青月报的信，哪怕那个信息宋青月并不需要，她也回馈了点感谢，其感谢具体表现在，乔玉田如今已经知道了宋青月的具体住址。


    喏，今日便是乔玉田的第一次登门，为此他还专门换了身儿体面长衫，以及拎了兜专门买的大鹅蛋。


    只是他今日来的不凑巧。


    眼看印刷厂交货的时间已经逼近，这边玩偶厂的上批订单同时也销量不错，张老板已经和她说好了，下一批种类增加，翻倍增长，争取一鼓作气的占领市场。


    宋青月对他的想法表示赞同，然后回家疯狂唰唰唰。


    是真的分秒必争，恨不得将一个时辰分成四小时来用。


    哪来的时间招待乔玉田？


    都快晌午了，她连一向注重的早餐今儿都还没吃上呢。


    听到乔玉田问话，她百忙之中抽出一丝精力敷衍……咳，是回答。


    “没有，就是有点忙。”


    “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忙！”


    “这不如今不同了吗。”


    “有什么不同？”


    “双开嘛！”


    “啥意思？”


    “就是忙。”


    “……吃早餐了吗？”


    “……”


    怎么说呢？


    也算是有问有答吧。


    终于又完成了手上一篇佳作的宋青月长长呼出一口气，然后从座位上起身，扭扭脖子动动腰，挠挠头发拽拽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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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了自己习惯性的放松动作后一扭头。


    豁！


    “——你怎么还没走？”


    大敞的房门处，乔玉田自己摸了个矮凳坐在门边，正百无聊赖的盯着她不说，且手上还提着……早餐？


    嗯，是早餐，宋青月认出来了，就是她家巷口拐角处，王阿婆家卖的早餐。


    要说早餐都长这样，凭什么宋青月说是王阿婆家的早餐？


    ——那还真不一样。


    别家的早餐，虽是市井粗食，但竭力做得精巧，一个个小包子大小跟婴儿拳头差不多。


    而王阿婆家的呢？


    成年男子沙包大的拳头知道有多大吗？


    就是王阿婆家的包子大小。


    她家包子和精巧沾不上边，味道也平常，但生意就是比别家的好，你要问原因？那就有一个——


    舍得放料，物美价廉。


    两文钱一个的大菜包，宋青月以前真搭着小米粥买过，次次都剩一小半，硬塞撑的慌，不吃又浪费，如此来回几次，她便自觉的挪到了旁边摊子，再没有光顾过这里。


    能怪谁呢？


    唉，都怪她没长就一副大饭胃。


    见她终于注意到了自己，乔玉田这才慢吞吞的从矮凳上站起身，无奈开口。


    “你不是说你没吃朝食吗？肠胃饿的要打结，我给你买了，又看你忙碌，没打扰你。”


    所以就坐在这里等到现在？


    宋青月挠挠头，还怪不好意思的。


    她将自己刚画好的图画妥帖放置，空出书桌位置，然后示意对方将手里提着的二三四…六个大菜包？！


    六个！


    仔细辨认过的宋青月瞪大双眼。


    “你买了六个？天呐！你是要喂猪吗？猪都只能吃五个吧！”


    乔玉田；“……”


    他慢腾腾的将手上吃食放到桌面上，然后转头面无表情的盯着她。


    语调缓缓。


    “我早饭吃的早，该吃午饭了，我能吃五个。”


    宋青月；“……”


    就，怪尴尬的。


    咳咳。


    也不知乔玉田究竟是来干嘛的，匆匆的来，撂下一兜子大鹅蛋，以及吃了个自己花钱买的午餐，又那么匆匆的走了。


    宋青月摸不准他的意思，又没时间瞎琢磨，干脆一甩手，浑当没这事，吃饱喝足，连中午觉都没时间睡，又再次投入到了激情的创作中。


    嗯，印刷厂二十张，玩偶坊十五幅，如今还有三天时间，已完成二十八图。


    咬牙硬挺，再接再厉。


    夏日的阳光透过窗边枝叶，细细碎碎如波光般照在埋首案桌的小姑娘身上，经过她弯弯的眉，抚上她认真的眼，那一刻，走到拐角处又忍不住回头看的乔玉田停步，黑漆漆的眼珠里定定望着这边被阳光格外偏爱的小姑娘，半晌，他像是被阳光刺了眼，眯了眯眼珠，终于提步走了人。


    来匆匆，去匆匆，或许就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他来这一趟究竟是来干嘛的。


    而对这些一无所知的宋青月，她依旧在画画。


    一直在画画。


    还是在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