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烈的争执持续着，黄沐遥难堵众人的悠悠之口。


    围观的百姓骂她是□□，抛头露面勾引男人，楼内的姑娘在她们嘴里也成了青楼女子，更甚者言道棠衣楼是披着衣坊的外衣实为青楼，专挑达官贵人下手，即便是新科贵人们也难逃黄沐遥的魔爪。


    王伯带着几个大夫赶回棠衣楼，门口已被堵得水泄不通，只好绕至后院。


    “关门！”黄沐遥吩咐道。


    围观的百姓竟然阻拦关门，有人煽动道：“棠衣楼做贼心虚，竟不敢让我等目睹大夫诊断。”


    “棠衣楼不讲诚信，谋财害命。”


    骂声一片，众人扒着门框，黄沐遥攥紧袖口，说道：“我黄沐遥身正不怕影子斜！”


    大夫为他们诊断，觉察有异，便命他们将衣裳也换了。


    几位大夫仔细地检查衣裳，问道：“掌柜，您这衣裳可曾用漆树汁液浸泡过？”


    “从未，我甚至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黄沐遥应道。


    “怪了。”几位大夫慎重地检验，取来了一盆清水，将衣裳浸湿，过了片刻，银针试验出水有毒性。


    “掌柜，公子及家丁身上的疹子乃是穿了沾染了漆树汁的衣裳导致。”


    “漆树汁所为何物？”门口围观的人问道。


    黄沐遥也很想知道漆树汁是什么，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漆树汁含有漆粉，可经过大火高温提炼出漆粉，漆粉无色无味，接触到肌肤，可导致红肿和起疹子，痛痒不已，更甚者会危及性命。”大夫解释道。


    “我早有耳闻，漆树汁使得布料顺滑亮丽，定是棠衣楼使了此等诡计，危及他人性命！”


    又是他，黄沐遥已察觉出今天是有人故意来砸场子的，门口煽动的几位百姓不是闲的没事单纯来凑热闹的人。


    “棠衣楼贪婪不义！”为首的男人高喊道。


    百姓也跟着一起喊。


    “棠衣楼丧尽天良，草菅人命！”


    黄沐遥竭力喊道：“我没有！”


    他们的喊声将她的辩白淹没，向她投以鄙夷，愤怒，厌恶的目光，那些目光是如此的刺眼。


    姑娘们抱在一起缩成一团，小声地哭泣着，黄沐遥与王伯上前试着关门，却被推倒在地。


    长街上一人扬鞭策马，直奔棠衣楼。


    “棠衣楼必须给个说法！”


    “对！必须给个说法，为了赚银子，无良下作！”


    “呸，看她那副模样，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姑娘。”


    王伯扶起她。


    众人不停地声讨，逼迫她给个说法，可她的声音淹没在众人的谩骂声中。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动了手，一颗烂菜叶狠狠地砸在黄沐遥的身上。


    紧接着，烂果，鸡蛋，小碎石……


    黄沐遥及姑娘们慌乱地后退，脚步踉跄，眼中满是恐惧与无助，耳边充斥着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和谩骂，眼前是无数张愤怒的面孔。


    就在黄沐遥觉得无路可退之时，忽然，她的后背撞上了一堵坚实的“墙”。


    一股温热的气息从背后传来，带着她熟悉的檀香味道，令人安心，她的身体微微一僵，还未来得及回头，宽大的手掌已轻轻地扶住了肩膀。


    “沐沐，别怕，本世子在。”


    低沉而坚定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仿佛一道光，穿透了黑暗。


    路越环视四周，目光如同凝结了一层冰霜，冷冷道：“方才是谁先动手砸的她？”


    人群被他的质问瞬时鸦雀无声。


    路越的目光盯着一位手挎菜篮子的妇人，妇人哆嗦地说：“不是我。”


    “不是我。”他们矢口否认。


    “原来是棠衣楼掌柜的老相好啊。”


    话音刚落，凌霜剑便抵上了男子的侧颈。


    男子身躯微僵，目光向下看着剑刃锋利的利剑，身躯止不住的颤抖。


    黄沐遥只觉一道身影掠过她的身侧，定睛一看，路越竟已在她的身前。


    “相好？”路越冷峻道。


    “她黄沐遥是本世子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世子妃，岂容你们在此大放厥词，伤她，辱她。”


    “世子？原来她是世子妃啊！”路越的言辞引起了引论。


    “她自幼习礼，谨守闺训，从不敢有半分逾矩。可今日，你们听从无由的流言，出口辱她，将她逼迫至此狼狈不堪的窘迫境地。”


    “棠衣楼以次充好，迫害他人性命。”


    “对！此事决不能姑息！”


    “今日之事，棠衣楼定会彻查到底，给予受害的顾客一个交代，若是棠衣楼存错漏之处，官府自会主持公道，而不是你们空口白牙，在此向本世子的世子妃发难！”路越的声音冷峻而坚定，字字珠玑。


    黄沐遥望着他的背影，极力地压制着鼻腔涌上的酸意，心口上残留的蛋液仿佛化为了护心的保护层，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身后不再无人可依。


    黄沐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直至日影西斜，倦鸟归巢。


    “沐沐，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卤汁红烧鱼。”路越敲门道。


    漆黑的房间，黄沐遥趴在床榻前，路越点亮了烛光，敲见了她脸上未干的泪痕，哭肿的双眼。


    他蹲下将她抱入怀中，手掌轻柔地摩挲着她的后脑勺，唤道：“沐沐。”


    “路越，你别说话，你哄我，我会更委屈。”黄沐遥委屈道。


    “哥哥知道沐沐委屈，女子生来便背负堵多束缚，一言一行皆被世人审判，苛责。无法像男子一般自由行走于天地间，无论尚在闺阁还是出嫁为妇，皆要承受比男子更多的非议与责难。”路越安慰道。


    榻前影子成双，黄沐遥躲进他的怀里。


    “从前母妃随父世从军，军中的将士们的心里成见也犹如一座大山，认为她一介女子岂能上阵杀敌，边境穷苦，母妃定熬不过一年，可母妃与将士们同在军营吃住，一起操练，勤练武艺，父世书房里的兵书也被母妃翻遍了，军营里有擂台赛，母亲一人连挑多名将士，且都赢了，就这样，母亲赢得了众将士的认可。”路越娓娓道来。


    “母妃无须向他们证明自己。”黄沐遥说道。


    “是啊，但世人的目光一贯苛刻，尤其对于女子。”


    黄沐遥的脑海里浮现他们骂她，造黄谣，将她的成功归结于男人，其中的辛酸只有她自己知道，从未敢松懈过一刻，黄沐遥再次泪如涌泉。


    “哭出来就好了。”路越抱紧她，轻拍她的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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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越哄她用完晚膳，说道：“沐浴的热水已经备下，沐沐舒缓一下疲惫。”


    哭了半日，抽走了黄沐遥周身的力气，她实在不想动，奈何是个南方人，不沐浴睡不着，她看着路越，灵机一动，向他伸开双手，撒娇道:“哥哥，沐沐不想走路，抱我去。”


    路越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微微一怔，低头望向她。平日里好胜坚强的黄沐遥，此刻眼带笑意，带着几分俏皮向她索要抱抱，像个小孩子般，心下不禁一颤。


    夜色如水，月光洒在庭院中，犹如银白的月练，黄沐遥双手环抱着路越的脖子，说道：“我就知道越哥哥最好了。”


    “哥哥不好，今日让沐沐受了委屈。”路越颇有些自责道。


    “我们不提这件事了，好不好？”黄沐遥的声音软糯，带着一丝娇嗔道。


    她的气息近在咫尺，带着淡淡的栀子香，路越一时有些恍惚，轻咳一声，说道：“沐沐这副模样可是今晚独有？”


    “不是，但是得看越哥哥。”她眨着眼睛调皮道。


    “看本世子？所言何意？”


    “越哥哥对我越好，沐沐就会更喜欢你。”


    “更？”路越抓住了关键词。


    “你别自恋，我现在还不喜欢你。”黄沐遥嘴硬道。


    “那不行，沐沐是哥哥的世子妃。”他故作严肃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宠溺。


    一路颠簸，宋令宜终于到达了许州。


    “掌柜的，给本…小姐来三间你们最好的上房。”宋令宜说道。


    楼上下来几位身姿挺拔的男子，他们手中的刀引起了宋令宜的注意。


    她过去拦下他们，问道:“刘明政在哪？”


    为首的男子问道:“敢问姑娘是何人？”


    宋令宜略过他的询问，反问道:“你们是住在这间客栈吗？”


    几位男子有些摸不着头脑，却看她衣着华贵，竟还直呼自家将军的名讳，只好实话实说:“正是。”


    “好的，那你们不许多言，不能告诉刘明政本小姐在这，否则……本小姐会罚你们。”宋令宜威胁道。


    宋令宜坐在桌前，她点了许多菜肴，目光一直紧盯着门外，心想道：“不知政哥哥看到我会不会很惊喜？”


    马车缓缓驶入客栈的后院，刘明政满脸愁容，换了几个地方，粮食也没未能卖出去。


    “怎么还没回来？”宋令宜撇嘴道。


    后门进来一位男子，阿梨一眼认出他，急忙道：“小姐，您看，刘将军！”


    宋令宜循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是他！


    激动地唤道：“政哥哥。”


    刘明政闻声停在原地，循声望去，她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政哥哥，我点了好多菜，你快尝尝。”


    重逢的热情热不可挡，宋令宜往他的碗里夹了许多菜，刘明政有些受宠若惊，不好意思道：“公主，您也吃。”


    “我也吃。”宋令宜幸福道。


    “公主，您怎会驾临许州？”


    “我给你带来一个神兵，你把桌上的菜吃完了我就告诉你。”她调皮道。


    刘明政从她的笑容中已经猜到她的来意，佯装道：“公主何时回京城？”


    宋令宜闻言，脸色骤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