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
作品:《求玉》 年末时节,京城里也下起了大雪。
无论屋里的银碳烧得再旺,外边似盐如棉的飞雪和刺人的冷风却是顺着那些个没关紧的窗缝钻进屋里。
还不等崔府的各位主人们发觉,一位嘴角含笑的女子就把手已经伸出窗外想把它锁上。
女子抬眸,在窗户拉紧的最后一瞬,那建在城南的石佛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那巨大的石佛不知建造了多少年,如今瞧着只剩下头还未雕刻出。
主座上的崔老夫人端起身边婢女冲好的瓷杯,轻抿一口,“倒是劳烦素尘这般细心,但下次叫其他人去便好了。”
老人的声音带着几分经历过岁月冲刷的沉静,听不出喜恶。
被唤作素尘的女子笑着走到她的身边,语气活泼却不失恭敬之意:“怕让夫人们冷了,素尘便过去关了。”
旁边的女眷们掐着时机扯出笑来,语气不乏讨好:“老夫人您可就放宽了心吧,鹤哥儿在官场里帮咱府里争个荣华,府里也有素尘姑娘帮着打理。”
“就是啊,公子一进宫,陛下就又赏了东西下来。”
她们一唱一和地夸着崔老夫人教导有方,又赞着崔公子乃绝世英才。
崔老夫人听着却紧皱着眉头,不见一丝愉悦。
一直注意着老夫人脸色的素尘悄悄示意端着茶壶的婢女去给几位夫人添茶。
热茶在杯里裹着香味,接了茶水,意识到说错话的两位夫人也识趣地闭上了嘴转而低头品茶。
“宫里来人了!”有奴仆在门口提醒。
一屋子女眷连忙起身,整理着自己的衣裙。
崔府里的一众女眷仆从跪于堂前,听着独属大明宫里尖嗓宣读着赏赐。
流水似的金银珍宝送了进来,这莫大的恩宠却没得到崔府众人丝毫的惊喜,只照着礼数叩首。
那公公心里叹一声,不愧是清河崔家,瞧那崔老夫人稳坐在前面,屈膝行了个礼便罢了。
先帝下的金口玉言,这崔老夫人便尊贵了一辈子。
崔老夫人站起身,接过了圣旨。
但圣旨是递出去了,公公的手却没有空下来。
一袋沉甸甸的锦囊就被人塞到他的手里。
面前这姑娘看起来尚年轻,但做事说话却滴水不漏,打点了金银后,又敛目轻笑着:“寒冬腊月的,劳烦公公走这一趟。瞧着外面雪还落着,不如坐下喝杯热茶再走?”
“府里好意咱心领了,但宫里还有咱家的事儿呢。”
崔老夫人便吩咐:“那素尘送公公回宫吧,估摸着鹤珍也要回来了,你顺道带个手炉给他暖暖。”
姑娘答是。
“公公,请。”
只这第一次来崔府的公公听着这名字定睛看着她,神色莫测,又扯出笑来,“那劳烦咱家就劳烦姑娘了。”
崔府的众人散开,恢复了年夜的热闹。
满府红灯高照,只她回头望了一眼,便陪着宫人们融进了府外飘雪里。
夜色暗沉着,再添上这恼人不止的大雪,连是身旁的人都看不太清楚。
但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公公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已经从另一辆车下来的姑娘。
她一身白裙却被手中提灯映上了朱色光彩,添上那霞明玉映的玉容,但还真如他年幼尚未入宫时看到的山边夕阳一样明媚。
但他忍不住想着,这般姿色只可惜少了京中闺秀的几分白皙。
“公公便先入宫吧,素尘在这儿等我家公子。”素尘眉眼弯着,笑眼盈盈,语气却还是沉稳周到。
她抬头望了望下得愈发大的雪,将车上放着的伞撑开,向他走了过来。
“您拿着这提灯吧,雪夜里拿着灯也方便。”素尘把手里的提灯给他。
“公公这……”旁边撑着伞的小太监犹豫着没有接。
公公遥遥望了雪上的车痕,像是随口一说般:“既是姑娘好意,那咱家就不推辞了。多谢素尘姑娘。”
小太监伸手接过,也向她行了个礼。
心里却还是忍不住嘟囔。
宫里夜如白昼,何须提灯?这崔府婢女实在是见识短浅,和传闻中也不一样嘛。
完全不知他内心徘腹的素尘目送两人离开后,就站在马车旁静静地等着。
她仰头向南望去,那几乎被乌楼百姓围起的石佛映着那些花街彻夜燃着的烛光,虽未完工,但已窥见几分慈悲模样。
她回忆着石佛这几年变化的模样,推测着京中京外百姓的情况。
这眼瞧着陛下劳民伤财收集这一堆不值钱的花石纲来雕这尊石佛,近来这颗最为重要的脑袋倒是迟迟未完工,估摸着外边又有荒灾了。
她叹了口气,又有多少孩子和她当年一样流离失所,甚至在饥荒里丧于父母之手?
若是没有公子,她如今又在何处?
素尘听到从大明宫里传来的阵阵歌舞声,猜想着传闻中舞姬腰间挂着的金铃一定愈发清脆响亮。
宫外大兴修佛,大明宫里的宫宴上也不乏那虔诚至极的信徒们将些个“虚妄”“空即是色”挂于嘴边。
只是满殿血色罗裙上的美酒将软腰细枝上的檀珠和玉扳指染上了俗香。
高座上被素尘感激的崔公子冷眼看着这荒诞不堪的场面。
“崔卿,你怎么不喝酒?”
穿着黄袍的男人……不,此刻的皇帝更像只野兽,衣襟大敞,猩红着眼眸死死地盯着他。
崔明安没立即搭话,只用垂眸,抬起指尖在白玉杯上轻轻敲了敲。
他的沉默让皇帝不满地眯了眯眼。
“崔卿?”
崔明安这才转头看向他,银纹广袖随着他拱手行礼的动作扫过桌边。
“臣近来身体不适,不便多喝。”
说着,他仰头将杯里所剩无几的酒水一饮而尽。
明明有些不羁的动作,在这位鹤珍公子手下,却只剩下优雅风流。
皇帝的目光细细地流连在他的脸上和手上,不知想起什么,得意地笑了笑:“今日这雪下得真大啊。”
藏于袖袍下的指尖骤然攥紧,茶杯悄然出现了一丝裂纹。
他笑得歪倒在穿着清凉的舞女怀里,眯起眼睛故作无意地提起:“听闻崔卿有一个藏在金屋里的妙人……名字可也是叫雪?”
旁边服侍的赵公公弯腰:“陛下,那姑娘是叫素尘。”
“应景,应景!朕可是从贵妃那里听说了她的故事,既是有过目不忘的奇女子,何不带进宫来让众为从明经科考出来的爱卿们开开眼界?”
明经科出身的赵大人大笑着起身向崔明安这处遥遥敬酒:”是啊,早就听内子说过崔府竟是一位女子做管事,这过目不忘的本领可是让微臣羡慕不已啊。”
其他大人也笑着符合:“确实家里夫人经常谈及此女,不仅明经科的学子们羡慕,传闻中那一手算术本领也是让我们这些明算科出身的嫉妒啊。”
“陛下和各位大人们说笑,素尘不过一介奴婢,顶天说呢只是记性不错且会算点账罢了,倒是谈不上什么奇女子之称。”崔明安站起,端起另一盏添满的酒杯语气恭敬:“年末之际落雪素有瑞雪兆丰年之意,臣再敬陛下一杯。”
还不等皇帝斥责他顾左右而言他,殿内和崔府交好的权贵们一并站起来,喊道:“恭喜陛下,瑞雪兆丰年!”
但皇帝只将身旁的歌姬美人捞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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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着娇嫩的玉手饮酒:“既爱卿们如此说来,那这雪确实下的妙啊哈哈哈哈哈哈。赏!”
“多谢陛下。”
为着这句“瑞雪兆丰年”,殿内的气氛达到了高潮,觥筹交错,舞姬们的动作愈发激烈柔美。
只那如谪仙般清冷的鹤珍公子再味饮酒,神色有一瞬的恍惚。
他看向门旁的琉璃窗,看着外面宛如鹅毛的雪。
有个小太监从殿门悄悄进来走到他旁边,小声提醒他:“大人,府里让人和车来宫外接您了。”
崔明安动作一顿,抬眸打量了他一眼。
他没有任何回话,只是在那小太监推出宫殿以后才给自己斟满了酒,站起身向皇帝走去。
殿内被价比金高的碳火烘着,殿外的人只好拉紧自己御寒的棉服。
“不冷吗?”身上带着些许暖意的人含笑问。
站在宫外的素尘看着来人,连忙把手里的暖炉递给他。
“无妨,里头碳火烧得足。”崔明安看着她鼻子通红的模样,把那暖炉又推了回去。
素尘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扶着他上了马车。
他神色平静,正襟危坐地待在马车软座上闭眼休息。
“公子喝酒了?”素尘给他倒了一杯备好的温水,又从旁边拿了一个木盆,“漱漱口吧。”
崔明安摆手,用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还没等他动手,那双一直捂着暖炉的手就已经轻轻贴着他的额角,女子温暖柔软的手熟练地揉着。
她的声音轻柔舒缓:“在席间被人灌酒了?还是有人为难公子了?”
“是陛下。”崔明安终于开了金口。
不知是在回答她哪个问题,亦是都有。
但素尘却不敢贸然回复。
妄言皇帝是大罪,她也是知道的。
但她瞧着崔明安浅笑的模样,还是装傻着:“那公子还是得少喝点,”
崔明安终于睁开了眼睛,那双淡漠又疏离的眸子。
随着他的动作,素尘的手也识趣地放了下来。
崔明安拿出一柄玉如意,直接给了她:“陛下今夜赏的。”
素尘那脱俗得体的仪态忽然变得恭敬谄媚起来:“陛下如此大方?对了,老夫人让奴婢在公子下次进宫时带一碗醒酒汤。”
她苦恼地将那过于沉重的玉如意紧紧地装入早先放在车上锦袋里。
她极其关心地抬头问了一句:“奴婢下次多带几碗吧,作用大些,喝的也多些。”
但她抿嘴笑的模样,分明不是在说解酒,更像是想让他喝倒在殿里以换更大的玉如意。
崔明安失笑:“你这倒像是在把我卖了换钱。”
两人相处了这些年,多少认识对方身上藏着的模样。
素尘表情惶恐:“府里今年有几间铺子亏损了钱,奴婢不过是想补贴府内支出罢了。”
“亏损?今年的账算出来了?”崔明安皱眉。
素尘摇头:“账房里说明日还要收收尾。”
马车又一阵颠簸,崔明安觉得脑袋疼,只得闭上眼养神。
不知想起何事,又开口说了句:“后日随我入宫。”
听到话的素尘面色平静,但她心里的忐忑却一点儿没少。
只悄悄拉开一点帘子看向城西的石佛。
在黑色雪色里,被达官显贵府邸里的烛光照亮,那雕琢精致的石身染上几分绯色。
素尘紧紧盯着那空着的头部,忽然觉得浑身冰冷和不安。
“公子,奴婢……”不想参加宫宴。
不等她说完,崔明安就打断她:“你跟在我身后便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