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遗物。


    “啊——”


    段书予倏然睁开眼，倒吸一口凉气，猛然坐起身来。


    自林谙去上班后，她睡了一个回笼觉，却做起了噩梦，以至于现在浑身都是冷汗。


    时间是上午九点。


    她摸出手机，开始给林谙打电话。


    嘟——


    才一声，就接通了。


    “喂？小谙，你到医院了吗？”


    “呼——”听筒传来厚重的呼吸声。


    “小谙？你在哪？”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背景音非常嘈杂，有人在尖叫，段书予仔细听，听到三个字：杀人了。


    她的心脏快速跳动着，牵连着呼吸都感到疼痛，当即起身，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朝外面奔去，她不停地对着听筒说话：


    “喂？小谙你，你说话！说话！”


    “你在哪？你说句话好不好？”


    快速戳着电梯的红色按键，却觉得等待的时间无比漫长，而后带着哭腔：


    “你能不能不要吓我？”


    “你说话！”


    忽然听到刺耳的男声：


    “我没钱，你也别活！”


    “书——”林谙的声音忽然出现，她的喉咙发出抽吸的声音：“我——新——乐。”


    嘟嘟嘟——


    电话迅速挂断了。


    上午九点，南城街道，一辆黑色轿车连续三次闯红灯，直到市医院门口才停下。


    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慌忙奔下车。


    届时医院门口正在疏散群众，女人逆流而行，被安保拦下，产生了以下口角：


    “女士，这边发生了一点情况，你不能进去。”


    “放我进去，我家人在里面！”


    “不好意思。”安保拦下她，“为了保证你的安全，我们不能放你进去。”


    陆陆续续出来许多人，有人不闲事大，堵在门口不走，叽叽喳喳开始讲述自己所见。


    “我的天，你们知道吗？我刚上二楼去，一个男的突然冲出来，对着一个女的脖子开始割，我当时就站在她旁边！”


    “她一直在反抗，但是没用，割完脖子，一刀子又直接扎胸口里了。”


    “求生欲特别强，都那种情况了，她还在打电话。”


    说话的人简直不管别人死活。


    “哇——”段书予当场崩溃，顾不得路人的奇异眼光，她在完全失控的情况下往里面挤，安保愣是没能拦住她。


    她像疯了似的，往医院里奔去，却在二楼扶梯拐角看到一大滩血，一想到这可能是林谙留下的，双腿一软。


    身后，林谙的助理追上来，迅速将段书予搂在怀里，不停安抚她：


    “书予姐，你别哭，她在抢救，还在抢救.......”


    *


    抢救室内。


    万向轮划拉地面发出刺耳声音，几名医生推着救护床将自动门撞开。


    心胸科的张主任慌忙跑过来，她大风大浪见惯了，但抢救自己的学生还是第一次。


    “气道堵塞，已无呼吸。”


    “左颈侧可见斜切伤口，左肋骨第四根处伴随活动性渗血，需立马止血。”


    张主任声线颤抖，双指压向劲动脉区域，发现已无颈动脉跳动。凶手奔着命来的，刀刀致命。


    各项机械同时运作。


    二十分钟后。


    “体温显示32℃。”


    “启用凝血推注。”


    “数值持续降低。”


    滴滴滴，器械持续警报。


    “持续失血高达四千毫升......”


    “主任！”另一医生眉头紧蹙，声线颤抖：“完全不行！”


    “继续！”张主任不敢停止。


    话音刚落。


    心电监护仪忽然发出“滴”的长鸣——


    众人无措，捏着手术刀的手还悬在半空。实际上，这种情况能抢救回来绝对是医学奇迹，没有奇迹。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鼓起勇气说：


    “她已经......”


    “离开了。”


    无法接受。


    没有人可以接受。


    急救室外。


    得知林谙死讯时，段书予恰好看到警察押着一个中年男人从走廊那边过来。


    男人寸头，方脸，身材魁梧，额头上有一道蓝色的胎记。


    是他。


    是他杀了人。


    段书予早已没了理智，饶使她又瘦又弱，却还是冲上去要和对方拼命。也许那瞬间，她是真的想杀人。


    众人知她不理智，连忙拉下她。她狠狠盯着凶手，却捕捉到对方轻蔑的眼神。


    一瞬间气急攻心，直接晕倒在地......


    *


    在持续昏迷二十四小时里，段书予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全是关于林谙的片段。


    梦见她们过渡到下周，一切顺利，梦见林谙穿着婚纱站在她面前，彼此交换戒指，银白色的戒指穿过林谙的手指，那种温情还历历在目。


    咻——


    窗外，烟花迅速升上天空。


    段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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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予睁开眼，看着病房冰凉的天花板，眼神空洞。


    床头柜的手机一直发出“叮咚叮咚”，那是漫画编辑发来的消息，问她《世界以外的世界》为什么没更新。


    与此同时，网络世界热火朝天。


    微博前几条都是“爆”：


    1.林医生被刺时极力反抗，求生欲极强。


    2.凶手疑似患有精神病。


    如果继续往下拉，在不起眼的30条以下，会有一条无关该事件的条目：


    31.《世界以外的世界》作者断更。


    当社会重度关注这件事时，当事人陷入极度绝望中......


    “书予，书予。”母亲段惠走过来，替她端来白水和粥，在床边坐下，“不要哭了好不好？”


    她发现段书予眼神空茫，眼泪一直在流。


    “听话。”段惠只能安慰她：“饭你还是吃一口吧......”


    段书予咬牙道：“我一定要杀了他。”


    段惠只能顺着她讲：“你先吃饭，我支持你杀了他，我们都想杀了他。”


    白粥送到嘴边，但根本咽不下去。


    脑袋里全是医院地板那一滩血的画面，仿佛还能嗅到爱人的血腥味，胃里翻江倒海起来。


    “我知道你难过，但事已至此，小谙一定也不希望你这样。”


    一说到林谙，果然下一秒听见啜泣声：


    “我，我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


    “千万不能这么想，你还有我，有家人，朋友。”


    “妈......”段书予带着哭腔：“你也看到了，她脖子缝合那么大一个伤口，她——”


    她该多疼啊。


    没有一个画面是可以回溯的，任何一幕在段书予心上都能剜上一刀。


    她眼泪直掉，根本控制不住，直到哭得没力气，眼睛又涩又肿，像一只可怜虫蜷缩在段惠怀里，孱弱的后背缓缓起伏着，却汲取不到温暖，她忽然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隔离了。


    段惠缄默不语，只是抱着她，如此持续二十几分钟，才缓缓道：“我懂，我明白。你先缓缓。”说完这句，又说：“还有一件事，医院那边有一件东西要交给你。”


    “什么？”段书予擦擦眼泪，抬眼看向段惠。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话毕，段惠将东西摸出来。


    随即，一枚古铜色的硬币稳稳落在段书予掌心。


    “这是什么？”


    段惠：“我也不清楚，说这枚硬币，是她离开时，口袋里唯一留下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