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白衣劫(3)

作品:《浣灵纪事

    “老东西,真恶心。”十三姨娘骂道。


    昔日里的撒娇奉承,她每一次对着这老不死的说出,都强忍着反胃作呕,嘴巴都脏了,而此刻的一句骂,教她一身通畅,洗刷积攒多日里的“污秽”。


    赵知府急火攻心,眼前女人的三个影儿还在摇摇晃晃,让他头痛欲裂。


    周世辛云淡风轻地看着热闹,浅饮一杯,才缓缓道:“丹药我这儿多的是。”


    赵知府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艰难爬到周世辛脚边,“求仙师再舍我一颗,仙师想要什么我都给。”


    “丹药给你是轻巧,可这成仙的关窍只一半在药上,还差一半……”


    “仙师明示。”


    “道心,”周世辛盯着他一脸的血,眼都不眨,“成仙之前还需证道。至于如何证道,往大了讲是斩断七情六欲,往小了讲是抛却人间因果,我这有个捷径也可一并舍予你。”


    “仙师,不,恩师,我这辈子都供奉于你!”


    周世辛撂下酒杯,溅出三两滴残酒,笑:“杀妻,或者杀夫!”


    杀剐枕边人,飞升三千大道。


    一句提点下,赵知府的眼神都变了,还在厅堂里看到妻子吊在房梁上,眼睛瞪得老大,正阴恻恻对自己笑。


    年少夫妻,本该相守白头,鹣鲽情深。


    奈何他出身寒门,大半辈子都仰仗老丈人家的光辉,依靠着大树往上爬,坐到了州知府的高位,别人赞他文曲星在世、得贵人相照,他怀疑他们在背后讥笑自己吃软饭,到底心病难医。


    巴着妻子一家,人到中年,才共两个妾,还都是妻子的人,被活生生压制着天性。收受点贿赂,她就冷着老脸,叨叨个不停,说他毁了丈人清誉。


    他们年轻时有过一个孩子,但小童生来体质弱,没撑过水痘病死了。妻子因生产伤了根本,再也无法生育。他心里骂她八字不详,克他子孙,更加看她不顺眼。


    如此种种,桩桩件件,恍如昨日。


    直到丈人病逝,他才觉得出头之日到了,做事仅凭自己乐意。几年间,陆续又纳十房,对外大肆敛财。


    他娇宠十三姨娘,由着她磋磨妻子,后宅闹得越狠他越高兴,把多年来积蓄的不满全都报复出来。


    妻子对他失望至极,但仍端着她大家小姐的做派,不服软,不求饶,像一只高傲孤冷的母豹子。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想要她伏低做小,也许还能看在多年的夫妻情分,让她安度晚年,可他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他愤恨,乱发火,鞭挞妾室和下人出气,听他们的喊叫来缓解魔怔。


    十三姨娘撺掇着不妨将人了却一了百了,省得老婆子总惹他不高兴,等老婆子身后事大肆操办,还能留下一个爱妻的好名声。


    他就借十三姨娘的手挟制了一个老仆,将兑了鸩药的燕窝送了过去,她没有喝,反而用上吊的死法自我了结。


    大夫人死状惨烈,送毒药的老仆心里有鬼,活活吓死。


    他也怕她下到阴墟在城隍和丈人面前告状,盖棺前,亲自用一把黏着米糊的稻草堵住了她的嘴。


    他现在青天白日里,却看到死去的她在他面前晃荡,悬空的脚下这是一把他塞进去的稻草。


    赵知府在恐惧中对成仙的渴望达到了极点,对,只要他成仙获得长生,生生世世与她不必再见,也不惧她来索命。


    耳边传来周世辛没有情绪的声音,“怎么,知府大人舍不得?”


    舍不得,哪来的舍不得,他的妻子已经被他逼死了啊。


    随即赵知府才反应过来,周仙师说的应该是眼前的十三妾。


    无人知晓他害妻,除了十三姨娘,要不是这贱人撺掇,他也犯不着走上这条不忠不义之路。


    呵,解决了她,也算给妻子报仇,该瞑目不再纠缠于他了吧。


    所有妾室中,赵知府也最爱十三姨娘,也便宜了她,将她抬高到爱妻的身份。


    赵知府如回光返照,腿也不抖了,不知哪来的力气支撑着他站了起来,他想拿一件趁手的工具。


    说时迟那时快,屏风后的横放在紫檀木架上的宝剑凭空飞了出来,不仅出鞘,而且剑身竖插在地板上。


    杀妻证道,呵呵,杀妻,原来证道如此简单。


    他是文官,把剑拔出来颇为吃力,没有底盘支撑,惯性令他踉跄了两步,他晃了晃灰白的脑袋,对着面前的三个影子,他笃定她在中间,信步朝中间狠狠刺了过去。


    鲜血溅到了脸上,如约而至的,是剧痛。


    他低头看去,皱巴巴的脖子上破了好大一个洞,血流如注,血洞上插着一只华丽的金簪。


    这只金簪是珍宝楼的镇店之宝,十三姨娘想要,他就花重金买给她,她对东西的新鲜劲还没过,这几天日日戴在发髻里。


    三个影子变成了一个,收到了最左边的那个,原来是他搞错了方向,把中间当成她,对着空气白白浪费了一剑。


    十三姨娘轻而易举地捅破了赵知府的脖子,男人的血染红了她的手,她的眼珠黑白分明,幽幽一转,嘴角扯出一个骇人的笑。


    嘿嘿,那她岂不是也可以杀夫证道。


    比起赵知府有十几个妻妾,她十三姨娘可只是有他一个丈夫,都来证道,当然是她更为心诚了。


    可这世道还真是不公平,男人抱着大树往上爬,叫有才干有野心,而女人想往上爬,便是贪慕虚荣。


    她只不过是想脱离贱籍,过上好日子,也不至于自己的一张好脸明珠蒙尘。


    知府好美色,难道她就不好美色了吗。她如果也有权有势,也可以一连纳十个男宠来享乐。


    在整个府宅里,她最羡慕也最看不起的便是大夫人。


    生来金尊玉贵,一辈子衣食无忧,走哪儿都被人侍奉,却把宝押在一个男人的良心上,在生命的最后,还企图以死能换来他人愧疚。


    可笑,当真可笑,她可是亲眼看着这位塞了把稻草进去。


    赵知府倒下了,没了气息,正厅里的仆婢亲眼见证了这疯狂的一幕,逃的逃,叫的叫。


    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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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姨娘把老爷杀死了!!


    十三姨娘拿起赵知府尸首握着的剑,开始了屠戮,跑得慢的都成了她的剑下亡魂。厅堂里到处都是腥血,杀完人后,她蹲到周世辛的身边,带着讨好的笑。


    周世辛拈起一块精致的糕点,喂给了她。


    随侍周世辛身边的那位婢女跑得最快,也叫得最凶,差点撞上了一片阴影。


    她眼神惊恐地往上看,更加失措难安,眼一翻晕了过去。


    这片阴影神色阴霾,心情糟糕至极,竟被一个阵法困了半个时辰,在鸣竹苑里遭遇鬼打墙。阵法若以武力强行攻破,恐怕会波及府上凡人的安危,只得按捺住性子慢慢解。


    好不容易走了出来,发现远处黑气缭绕。


    他跟着来到了正厅,看到了满地的尸体,一个活着的疯女人,还有正在案桌前饮酒的自己。


    屋子内滋生的黑气都慢慢被这个冒牌货给吸进了体内。


    周世辛冷冷盯着他,“你冒充我?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泠君坐在垫子上,变回了原貌,“你可别冤枉我,明明是他们自相残杀,我这双手可是滴血不沾。”


    周世辛屏住怒气,闭上眼睛又睁开,恰逢疯怔的十三姨娘爬了过来,呓语连连凑不成一句话。


    周世辛看她是被魔糊了心窍,对她念了个清明的咒语,她不笑不闹了,躺在地上沉沉睡去。


    泠君的修为明晃晃又壮大了些,周世辛现在自然是知道他做局,魔物好阴暗的东西,从凡人身上汲取的负面,于他们而言是顶好的养分。


    赵府上是待不住了,趁事情还没流传出去,周世辛当即决定暗中离开。


    “哎,我听说你们修仙的修道也分很多种,有无情道,有情道,逍遥道……你修什么道?”


    周世辛不想回答。


    “该不会是无情道吧?”泠君说完,突然捂着肚子一阵狂笑。


    周世辛一只脚已将迈到了门外。


    无情道,他自小就知道自己修不成无情道,他有太多难以割舍的东西了,太过违背本心,恐易滋生心魔。


    与其让自己不好过,还不如让别人不好过。


    门后的泠君还在叨叨:“我们魔才没任何条条框框,无论诞生还是修行,都与你们不一样呢。”


    离开知州府乃至梅州城,周世辛换了一身蓝色布裳,屏蔽一身灵气,伪装成一个凡人。他在城外找了个山洞安歇了三日,不用吃喝拉撒,省去了不少麻烦。


    这几日,梅州一带下着雨,山路更是泥泞不堪。


    周世辛也不爱动弹,生了火,在火边翻看随身携带的书卷。


    他也不算孤寂,因为泠君一路跟着他,在山洞里就坐在他对面。


    魔物嘴巴就没闲着,总爱说些奇奇怪怪的言论,周世辛听下去也有些道理,可邪魔的话他早一步就在心里归为不入流了,当当消遣也就算了。


    正为正,邪为邪,自古正邪不两立,亘古不变的理。


    放下书的时候,周世辛难免不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