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再回山

作品:《镇天南

    说起来,李聂风原本毫无食欲,甚至有些激动过后的反胃,但他接过奚逾白买的烧饼,机械性地吃了几口后,竟慢慢地觉出了饿来。


    两个饼出锅没一会便冷透了,伴着外层酥脆的刷油面皮,在穿街走巷的两刻钟内,全进了他的肚子。


    奚逾白向侧方瞥了一眼,眼皮微垂。


    自从施岿长大了也开始出山后,她就鲜少有机会再与直系同门长时间相处,毕竟彼此都在忙各自的事情,若无需要不会刻意打扰。


    再者,作为剑峰亲传大弟子,她对都是从小就在山上的这几人,实在是熟的不能再熟了。


    对于刚入门的李聂风,她还是很新鲜的。


    可这个小师弟……似乎是个命途坎坷的人啊。


    奚逾白有心转移他的注意力,便又开了口。


    “不知师父有没有来及和你说,如果要吃饭,得翻山越岭,到外门的十更峰去吃。剑峰没有膳夫行炰,内门则是一天才做一顿。”


    “……还没,多谢大师姐。”


    她不知想到什么,嘴角略微上抬了一个点,问道:“你二师兄给你带饭的时候,是一天三顿吧?”


    “是。”李聂风沉默片刻,“原来他是二师兄。”


    “剑峰本就是亲传最少的一宗,师父很少收徒。本来你还该有个三师兄,但他已经还俗,剩下的所有人你应当都已见过了。”


    她说着,也觉得小师弟上山的时机真是巧,平时他们一年里就没有几次聚齐的,却正好在这半个月都回了山。


    想来这便是缘分在冥冥之中的佐证吧。


    “今后便要仰仗诸位师兄师姐了。”李聂风侧过头,仰望着奚逾白的半张脸。


    “没什么仰仗不仰仗的。”奚逾白语调悠然,眼角挑起看了他一眼,“各凭本事罢了……我们几个一年基本没几天在山上,就连你,怕是前几年也不在。”


    “……”


    “入了门后,师父会把你放到十更峰去,和外门一起每日修行。别担心,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小师弟天赋这么好,估计用不了几年就会回来。”


    “我一定会尽快回来的。”李聂风一字一顿地说。


    奚逾白看着他,肯定地颔首。


    出了镇,她反手拍肩弹出木剑,往空中一撂,木剑就贴着地窜到二人中间,亮出了华光。


    李聂风拎出怀里满是泥污的道袍,犹豫了片刻,还是披上了。


    他当众撕扯下外袍时不觉得有什么,可大师姐往旁边一站,明明她是闭着眼的,且四周都是荒野,却莫名地令少年羞窘起来,只得以最快的速度拂领系带,赶在她睁眼之前整理好衣衫。


    奚逾白正在放开灵识,一路向东规划出一条避开城镇的道路。


    一回生,二回熟。


    她来回走过两趟,头一回又是在荒野间除妖,对这片的地形已经有些认得了,略扫一遍便知可行。


    奚逾白睁开眼,有些莫名地看了眼突然严肃的小师弟,示意他上剑。


    回程时,李聂风明显不那么紧张了,只是他似乎也回想起自己来时在剑上扎马步的行为,耳尖的红一直就没消下去过。奚逾白不用再用灵力编护栏,便暗中加了点速度,在日落之前到了清岳山脉。


    她有考虑过要不要直接将人放在十更峰,但想了想斩风的话,还是觉得先带回去比较好。


    “小师弟。”奚逾白的声音伴在风里,“你是先回屋休整,还是先去找师父?”


    “我想先和师父禀报。”李聂风侧过头来答道。


    “好。”


    木剑一路未停,直接落在巨人岩。


    斩风果然又独脚立在崖边,不过这次近了些,就站在老枯树附近,好像是故意在那守着似的。


    “回来了?”


    他似笑非笑地打量两人片刻,看得奚逾白悚然一惊,木剑刚落地就捏起剑诀来了个釜底抽薪,李聂风被带的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个屁股墩,连重心都还没找稳,却发现眼前也闪过白光剑影。


    ——他入门了,所以挨打也得有份。


    奚逾白见到一条剑影从她衣袂下无声地窜过去,就知道小师弟也要遭殃了。


    她拿到了木剑,从持剑手开始,浑身瞬间浮出浅淡金光,熟练地补全木剑锋芒,向上横手一挡缠住剑影,身体重心却下沉,带臂往后画了一个弧形,要去连后面那道一起捞。


    斩风看得目露笑意——刚到金丹,就想着护人了?


    他一弹指,又是两道剑影直奔奚逾白。


    “……??”


    她已经一剑抵了两道剑影,半身刚侧出去,一时半会收不回来,面对从两侧当头劈来的这两道新剑影,奚逾白只得向后退去,一个凌空翻转,以“截八荒”的横扫姿态将其全推回了片刻。


    只是她这一推放,原本的两道剑影片刻都没停,又是分别奔着她和她身后去了。


    李聂风两手空空,双拳一握沉下身来。


    他看出了剑意虽然凌厉肆意,却有些虚无缥缈,想来并不是实体,因此也没想着能抵挡,只是用着聂家拳的“守低心,移斜方”的步法四处躲避,好躲开凌厉的剑峰。


    可……纯钧剑影的速度对此刻的他来说,还是过快了。


    他想的倒是通顺,可现实是狼狈地闪躲了半刻都不到,低心已然失守,脚步乱成一团,在地上刚打完滚,连忙腾起身蹬上了侧旁的山岩,动作稍慢了片刻,便被削掉一片衣角——这还是在斩风故意放水的情况下。


    奚逾白背靠李聂风和三方剑影对仗,竟是全都招架住了,木剑挥出了金色残影,和白光交替,恍若日月争锋。


    斩风一看便知她私下已经试过极限了,满意地捋捋胡子,觉得自己手有些痒。


    他放下脚,前走几步,剑影全部收回,一头白发飘舞,抬臂背手向后。


    ——纯钧出鞘。


    极其亮的剑身全然是宝剑自带的光华,斩风没动用半点灵力,纯靠深厚的武学以及肉身修炼的底子,难得地挽了个剑花,迎上奚逾白的金丹期剑芒。


    “!!”


    奚逾白心里战意瞬间“腾”地升到了顶峰。


    不过她和斩风何等默契,对此举的用意不用想也能猜出来,当即扬唇大喊了一声。


    “小师弟,看好!”


    李聂风听到她一声唤,从山岩上跳下来,当即像是被定住一般,眼都舍不得眨。


    斩风的动作放慢到了他能看清的速度,奚逾白却不管这些,目光炯炯地提剑迎上,一心想着机会难得,浑身金光爆闪,太清剑法整整九重,里头的攻招可不少,此时毫无保留地朝师父招呼而去。


    这一幕到了李聂风眼里,就是奚逾白化身成了一团金光,而斩风身如游龙、抚剑风迈,在八方游走的金光间游刃有余地攻防,招式大气磅礴又飘逸凌厉,厉害至极。


    此时的斩风,哪里还是个老头?


    分明是五岳化形,周身威持之意浩荡,唯有持剑画弧而过时,才潇洒地抖落出一身风骨来。


    奚逾白见持中攻不破他,转而攻上,手臂一压从纯钧剑锋上斜过去,木剑借着惯力直指向前,被斩风抖腕翻臂一挑,缠住了前半段,她立马转体反向扭开,毫不停歇地从侧面再削进。


    她出入金丹的优势被发挥到了极致,灵力带来的速度与力量的加成是倍数级别的。倘若说斩风是稳重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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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同一种招式被奚逾白用出时,则更多是独属青年的矫健锐利。


    即便是钝木锋,也要长出破空刃。


    她神色沉着,双眼却燃着别样的神采——只有在心无旁骛地修炼时,她才会脱去作为大师姐的稳重仁让、作为修道者的寡欲自矜,整个人真正出鞘。


    约两炷香后,奚逾白身上金光渐隐,由攻转守,斩风却不动声色地由守转攻。


    太清剑法经他重编后增至九重,此时上卷的三重快要演示完了。


    只听“铮——”地一声剑鸣,纯钧剑峰偏了三寸,斜斜地指向奚逾白眉心,在她横持作挡的木剑中间留下了一个点到为止的刺印。


    “……”


    奚逾白身形顿住,片刻后和斩风同步按手收势。


    两人一停,李聂风顿觉双目酸涩,忍不住揉了揉眼。


    “师父,你……”她抬手抹去汗,努努嘴,“在小师弟面前,怎么连一点面子都不留给我。”


    方才斩风明显还未用全力,前期反而主动减弱力道和速度,让她以为自己能赢,屡次进攻,等把一身灵力耗得差不多的时候,斩风反而开始提速,将奚逾白刚冒头的气势连打带消地给压了下去。


    “我可是给你机会了。”


    斩风神清气爽,拍拍大徒弟的肩膀:“打得好,才有面子。打得不好,谁给你留面子?”


    “……师父说的是。”奚逾白服气,欣然行礼。


    虽然没说,但其实她打得也很痛快——毕竟能和斩风打,谁愿意去和那可恶的剑影纠缠呢?


    她已经暗下决心,转头就要去找师弟师妹们练手,当即告辞。


    斩风一挥手赶走她,扭头看到李聂风的表情,就知道目的达到了,示意他过来。


    “想必你大师姐说过了。”斩风看着他,“你要去十更峰和外门一起去修炼,不到炼气后期不许回来。”


    “是,弟子已经知晓。”


    李聂风神情坚定。


    “在此之前,你有十天的时间留在剑峰。我会将心经前章和刀法第一式教给你,能领悟多少,就看你自己了。”


    “刀法?”


    “刀法。”斩风又露出了笑意,“你当我剑峰只会使剑吗?你既擅用刀,便练刀法。只是这太清刀法尚未编纂成册,你若有不懂的,尽管来问我便是。”


    “……是!”


    说着说着,斩风突然“咦”了一声,纯钧瞬间连剑带鞘脱离出系带,从山下勾了个人上来。


    “啊——斩风长老!”


    那弟子一身青袍,不知是哪个峰的内门弟子,是在完全没防备的状况下被勾上山的,此刻低头看着二人,整张脸煞白,坚持行了一礼。


    “掌门有事与长老商议,请长老移步太清宫!”


    “知道了,我这就去。”


    斩风虽然应下了,但心里十分唾弃掌门整天叫人去主峰的行为——整天摆他那套架子,白瞎了这么高的修为,就不能自己挪挪屁股吗?


    那弟子脚都没沾地,就又被纯钧勾下去了。


    斩风回头看着顺眼的小徒弟,有点不甘心教学被打断,他思忖片刻,笑了笑,兀自伸手往他眉心一指。


    李聂风瞬间睁大眼,又迅速闭上。


    ……心经前章。


    斩风垂着眼注视着李聂风身上涌起光华,背起手往崖边走去。


    他前脚明明踏出了崖外,却仍如履平地,原来是纯钧已经从山下上来,以剑撑路,补上了那一步。


    老头踏上剑,转瞬就不见了踪影。


    独留李聂风跪坐在巨人岩上,一刻都来不及打岔,心神已经全然沉入浩如烟海的心经意境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