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周的晚自习下课的早，江亦姜打开门，家里却黑漆漆的，这会才8点就睡了吗？借着楼道的灯，她摸到了开关。


    “别开灯。”


    关了门适应屋子里的黑暗环境后，江亦姜借着淡淡的月光看到江雪梅盘着腿坐在沙发上，脸上不知道弄了什么，一片白花花的，月光一照还反着光。


    “你站那别动。”江雪梅理所当然的指挥着。


    这是还要差使她去干活的意思，江亦姜放下书包，依靠在门栏等着。


    骤然响起的闹钟敲碎安静的空间，江雪梅放下腿，“好了，开灯，”


    突然的亮光有些闪眼睛，但还是看到了江雪梅从脸上揭下面膜，这还是那个“这都是化学用品，用多了要烂脸的，你也别用了，清水洗洗就好了。”的姑妈吗？


    今天白天家里不会有推销上门了吧，得多能说才会让江雪梅从兜里掏出钱来买面膜啊，甚至晚上拿出来就敷上了。


    等江雪梅洗完脸出来，她才慢悠悠的开口，“这周末林锦华请我们吃饭。”说到名字的时候，还瞟了江亦姜一眼，看她没有反应，又补充了一句，“你消失多年的亲妈要请我们去大酒店吃饭。”


    一句话像一阵风刮过江亦姜的心里，泛起阵阵涟漪，但她面上反应平平，好像江雪梅说的是今晚的天色真黑啊。


    江雪梅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效果，不满地翻了个白眼，“果然没良心的人生出来的种也没良心，一点感情没有。”


    江亦姜没有搭理她，回了房间，仰面躺倒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那个黑点是江亦诚5岁的时候，在阳台练毛笔字甩上去的，连带着她的被子上也有；膝盖上的疤是6岁时，被狗追逃跑的时候摔倒留下的；墙角的那块水渍是7岁那年冬天楼上漏水，滴的被子都潮乎乎的......


    小时候的事她都能记得，却一点也没有妈妈的印象。


    姑妈的言语里，妈妈是没良心的白眼狼，是嫌贫爱富的狐媚子，都是些掺杂了浓浓的个人感情的词汇，做不得数的，起码.......起码，会比那个因为赌博而丢下她跑路的爸好，她妈妈应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但现在为什么又回来找她了呢？江亦姜打开短视频，刷起短剧转移注意力。


    到了星期六的那天，家里可热闹了，江雪梅一大早就开始在客厅摆摊，吆喝。


    “这件好看。”陈晖在一边恭敬的捧场，夸的太模板化，词是一个字也没变。


    “这件也好看。”


    “这......”


    陈晖刚要继续夸，就被一件扑面而来的外套打断，他磕磕绊绊地接住衣服，一脸的迷茫不知道哪不对。


    “这件也好看是吧，这都是前年的款了，你也说好看，能不能更敷衍点？你走开吧。”江雪梅在家也穿了高跟鞋，“登登登”的走到阳台，大力地拍着推拉门。


    瘦弱的推拉门被拍的摇摇欲坠。


    “几点了，还不醒，快点起来给我看看穿哪件衣服。”


    江亦姜早就起了，睡不着根本睡不着，她起床看了会书，背了会单词，两眼一闭又什么也不记得，连手机也看不进去，屏幕在前面滚动，她面前好像有堵屏障，阻隔了画面跟声音。


    废了，全废了。


    “你这脸色怎么这么憔悴，你通宵了吗？呵，瞅你那点出息。”江雪梅挖苦道，“可别太上赶着，到时候人家没打算接你回去就丢人了，听说她二婚生了个儿子呢，有宝贝了谁还会稀罕赔钱货呢。”


    “这件吧，红色的喜庆。”江雪梅的皮肤偏黑黄，她又爱跟风买什么驼色，白色，一点也不适合她，江亦姜选了件红色的大衣。


    “红色吗？”江雪梅拎着衣服在身上来回比划，又转向在吃早饭的陈晖，“怎么样？”


    “好看好看。”


    “行吧，就穿这件了，唉，像我这么天生丽质的人真是穿什么都好看。你别光自己吃啊，让诚诚起来吃了早饭再睡。”


    江雪梅全副武装，从头装扮到脚，破天荒的没坐公交打了滴滴，“你让我这幅模样去挤公交，开什么玩笑。”


    其实是公交车坐不到。


    车从市区开到了山里，越开越偏，终于到一处农家乐停下了，“我的妈啊，这什么地方啊，这么偏，打个车要40块钱！等会多吃点，不能白来。”


    服务员笑脸盈盈的走过来，“您好，请问是林总的客人吗？”


    “什么林总？林锦华她来了吗？”


    “请跟我来。”穿过简单的木门，内里布置的别有洞天，灯光与景致交相辉映，两侧的假山，脚下的石径，还有不知名的淡淡的花香，震惊了众人。


    “这也太高级了吧。”江亦诚感叹了一声，便开始到处拍照。


    “注意脚下。”服务员担心他掉到池子里，提醒道。


    “哎呦，快扶一下我。”江雪梅原本还想摆个高姿态，但奈何她的高跟鞋穿着不熟练，踩在石子路上一拐一拐。江亦诚忙着拍照不知道走到了哪里，陈晖凑到她手下，让她扶着胳膊走。等到了平地，她松开手，掸了掸衣摆，理了理头发，高挺着胸膛，走着豪迈的外八步子就进了包厢。


    江亦姜走在最后，她的手自下车后就一直缩在袖子里，微微地抠着指甲。


    “来啦？快入座吧，准备上菜。”


    这声音带着江南女子的温柔与清婉，江亦姜站在门外看着包厢里明亮的灯光，太刺眼了，刺的她的心跳的有点快。


    这诗画般不真实的氛围让江雪梅也不自觉的端了起来，“这地可太偏了，呵呵呵，真是让你破费了呢。”


    “噗嗤——”年轻的女孩子没忍住笑出了声，又憋回去。


    “这是我小女儿，林琳。”


    一句话震惊了两个人。


    “是我哥的吗？”江雪梅不可置信的开了口，太像了太像了，相比江亦姜更像妈妈的面容，林琳更偏向爸爸。


    林锦华点点头，扶着林琳的肩膀，走到江亦姜面前。


    江亦姜看着实木的茶桌旁站着的两个人，像明星般，明眸皓齿粉黛朱颜，跟自己是两个世界的人。


    “这就是江江了吧？”林锦华热泪盈眶，努力保持着微笑，走到江亦姜面前，想要牵起她的手，江亦姜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错开了，“嗯。”


    林锦华的笑容像是无懈可击的面具，不曾动摇一分，“先入座，都饿了吧，这边上菜快，一会就能吃上了。”


    看着林琳跟着走过来，林锦华小声的询问，“你不是要跟姐姐坐一块？”


    “我有点害羞。”大概是近乡情更怯，林琳这会看到真人，没了冲到学校去找人时的勇气，只是不停的在一旁打量人。太高冷，太酷了，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你呀还会害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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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亦姜有些羡慕她们之间轻声细语的亲密，这对于她来说太陌生了，江雪梅也有这么温柔的时刻，但是单方面的，江亦诚被她惯的心比天高，都是颐指气使的。


    “妈，这不是喝的，这是洗手用的！”


    江雪梅看着桌上盛着鲜花的水，以为是什么养颜汤，舀了一勺到碗里就喝上了，江亦诚看到立马嫌弃的喊道。


    “哎呦，我知道呢，我没要喝，怎么会喝呢，我是准备漱口呢，让你吓得吞下去了。”江雪梅窘迫的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你就扯吧，少丢人现眼了。”


    “哎。”江雪梅用湿毛巾擦嘴，遮掩着尴尬。


    江亦姜像个局外人，两边都容不进去，“我想去洗手间。”


    “好的，要妈妈陪你吗？”


    江亦姜摇了摇头，“那琳琳你带姐姐去吧，洗手间不好找。”


    没等林锦华开口，林琳就已经走到了江亦姜身边，满脸期待。“正好我也想去，我们一起吧？”


    好像小狗巴巴地望着你，让你不忍心拒绝，“麻烦你了。”


    “噢耶！”林琳小声地嗨了一句。


    林琳的手柔软暖和，好像捏重一点就会捏碎，江亦姜看着两人交叠的手，有些担心她摸到自己手掌上的老茧，会扎到她的手吧，她有些不安的动了动。


    “怎么了？”牵的手右手没错啊，林琳抿了抿左手指尖，因为拉琴练就的一手的老茧，惨不忍睹。


    “没事。”好像说的有些太干巴了，“这里好大啊。”


    “对的，这还只是前面，后面还有民宿，等下次我们再一起来，然后住一晚，早起去后山上看日出还有云海，可好看了。”林琳带着些自豪，“对了，你喜欢吃鸡吗？”


    江亦姜疑惑，怎么这么突然聊起了游戏？“我不会玩游戏……”


    “哈哈哈，不是那个吃鸡，是吃的那个，一会啊你一定要尝尝这里的拿手菜，土鸡煲，超S级推荐，那味道不是一般的鲜，每次都要提前预约呢才行呢。”


    女孩子间一有话题就很容易熟络起来，林琳也打开了话匣子，她有些喜欢这个姐姐，忍不住就想亲近她，她也没有看着那么难以接近。


    林琳出来的时候没看到江亦姜，冲着里面喊了一嘴，“姐，我在外面等你哦。”在听到回应后便去到门外等着。


    竹林隐隐冒着一个红点，林琳壮着胆子走过去，“好啊周泽毅，被我抓到了你躲在这里抽烟，可得好好的贿赂我。”


    大人间的应酬太无聊，周泽毅借着尿遁出来抽烟，听到林琳这一叫，他顺手灭了烟头，不能荼毒小孩，“轻点轻点，我的活祖宗喂。你今天也在这吃饭呢？”


    “对呀，跟我妈。”林琳停顿了会，然后咧着嘴神神秘秘的说，“还有我姐。”


    “默哥回来了？”


    “什么啊，是我姐，亲姐姐哦~”林琳可得意了。


    周泽毅没听懂，她家哪里冒出来的姐姐，但脑海中莫名想到了江亦姜，这两人是有些相似。


    “来电话了，我要回去了，下次聊。”


    “好嘟，我的贿赂可别忘了！”


    “忘了就再说。”周泽毅挥挥手，接起电话，“刚迷路了，马上回来。”


    “哎你怎么这样。”


    江城真小啊。


    待人走后，江亦姜才从洗手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