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青前在剧组的最后一个夜晚，陆意欢没给自己安排其他的事情，而是准备扎扎实实的睡了个好觉。


    刚过九点，洗漱完的陆意欢躺在床上刚打开手机就收到了顾临洲的消息。


    顾临洲：【我明天去给你带药膏。听说你明天杀青，早点休息。】


    被人关心的感觉还不错，陆意欢笑了笑，发了个猫猫探头的表情包。


    陆意欢：【知道啦，顾大医生，你也要早点休息，男人总熬夜可不是好习惯。】


    顾临洲：【今天夜班。】


    陆意欢：【今天夜班？那你明天还是好好休息不要来剧组了。我休息一天应该就没什么事了。】


    顾临洲：【不碍事。】


    陆意欢盯着对话框上方“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心里有些微妙的紧张，仿佛能透过空间看见急诊科冷白的灯光落在顾临洲漆黑的睫毛上。


    两个月前剧组开机时，这位年轻的医生作为医疗顾问初次现身片场，匆匆赶来还未脱下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的半截巧克力棒的包装纸，和她记忆中在病房严厉冷淡的样子截然不同。


    陆意欢指尖悬在发送键上迟迟未落，她突然想起两周前的雨夜。


    当时拍摄林悦穿越雷区的长镜头，她赤脚在泥泞里跑了十七遍，最后才得到导演想要的最完美镜头，狼狈中也能看出风骨，泥泞里也要有节气。


    她最后被藏在枯叶下的碎玻璃扎得鲜血淋漓，是顾临洲顶着暴雨冲进片场，跪在泥水里给她清创，手术钳尖的凉意混着他袖口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竟比任何止痛剂都令人安心。


    沉浸在聊天中的陆意欢没有注意到001默默从意识海漂了出来。


    “建议宿主拿到影后奖项之前不要谈恋爱，大数据表明，谈恋爱会影响事业。”


    001的机械音带着电流震颤，“根据近五年金雀奖得主数据分析，公开恋情的获奖者仅占12.7％，且其中有83％在恋情曝光后商业价值下跌。”


    陆意欢猛地坐直，后脑勺撞上床头发出“砰”地一声闷响。这个突然绑定她的系统总是会在最不合时宜的时刻出现，此刻正幻化成淡蓝色光球悬浮在空调出风口，将陈旧空调滤网上的积灰照得分毫毕现。


    被忽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的陆意欢深呼吸一口气，抓起枕头砸向光球，看着那抹蓝光穿过织物散成星屑，“我才没有要谈恋爱！”


    “只是顾临洲他...总会在我受伤的时候出现。”


    001打断道：“这正是危险之处。人类在高压环境下产生的吊桥效应，会导致你误判...”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顾临洲发来的新消息截断了系统的声音，是张X光片。


    顾临洲：【这个片子里的弹道轨迹和林悦最后身上的致命伤很相似...】


    “宿主心率提升至112次/分，建议进行深呼吸练习。”001的声音突然切换成急救教学模式，“现在请跟着我的指示：吸气，4秒；屏息，7秒；呼气...”


    陆意欢抓起手机翻身下床，赤脚踩在冰冷瓷砖上来回踱步。她快速打字：【这个弹孔角度！所以说林悦中枪后转身的动作是合理的对吗？我之前总担心转身幅度太大会让观众觉得太刻意。】


    发送成功的提示音与001的警报同时响起：“检测到多巴胺分泌水平异常升高，已超出工作状态基准值37％。提醒宿主，金雀奖历史上最年轻的最佳女主角苏曼，就是在拍摄《深海密码》期间与武术指导...”


    “闭嘴！”陆意欢几个月积累起来的疲惫感蜂拥而至，她想起自己连续十八天凌晨四点起来化战损妆，想起在明明在初春却因为穿着防弹衣拍摄追逐戏中暑呕吐，想起顾临洲蹲在片场角落给她静脉注射补液时，针头刺入血管的轻微刺痛感。


    手机又震了一下。


    顾临洲：【不止合理。从弹道分析来看，她最后那个转身不仅是传递情报，更是用身体为身后的医疗车阻挡射界。】


    陆意欢感觉自己眼眶开始酸涩，这不是表演需要的情绪，而是某种更深层的东西在逐渐觉醒。


    她忽然意识到，这两个月的每个深夜，当他们讨论着急救步骤或某些病理特征时，那些字句间流淌着的，是连最严苛的表演导师都无法传授的生命重量。


    “宿主现在应该冷敷眼睛，明天杀青戏不需要肿胀的眼睑。”001的蓝光在镜子前显得有些幽深，“根据剧本分析，林悦被囚禁72小时后...”


    陆意欢看向镜子，镜中的倒影让她呼吸一滞。暖色调的灯光下，她看见自己脖颈处尚未消退的掐痕——当时顾临洲为她上药的样子突然清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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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他扯开医用纱布的动作带着罕见的怒气，棉签蘸着碘伏按在伤口上的力度却轻得像羽毛。


    “你知道无国界医生真正的遗言是什么吗？”那天他忽然开口，声音低得几乎被片场杂音淹没。陆意欢仰着头任由他处理伤口，听见他口袋里传来金属器械碰撞的轻响。


    “2016年马里遇袭的护士Louise，最后发给总部的消息是''冷库钥匙在第三个花盆下面''。”棉签停顿在她锁骨上方，“她到死都在担心疫苗的保存温度。”


    陆意欢的指尖抚过屏幕上文字，突然按下语音键：“顾医生，如果...我是说如果，在真实战场上，像林悦这样的伤员还能支撑多久？她有活下来的可能么？”


    发送成功的瞬间她就后悔了。晚上十点的语音询问早已超出医疗顾问的职责范围，更别提他们之间本就有着若有若无的暧昧。


    然而顾临洲回复来得比她想象的更快。


    “这要看她守护的是什么。”顾临洲的嗓音透过手机传来，带着夜班中特有的沙哑，“我在南苏丹见过被流弹击中腹部的助产士，她攥着半截脐带爬了三百米，只为了把新生儿送回隔离病房。”


    空调出风口突然涌出的冷风激起身体的一阵战栗，陆意欢抱紧膝盖缩进床角。她想起初读剧本时无法理解林悦的选择，那个有着光明未来的姑娘为何甘愿在战火中默默无闻的灰飞烟灭。


    直到某次导演讲戏后，顾临洲指着她锁骨下方尚未愈合的擦伤说：“疼痛记忆会改变人的想法，感情，经历，你现在能理解她了不是吗？”


    语音消息的播放仍在继续：“所以明天那场戏，不要收敛你的生理反应。颤抖、抽搐都是合理的，但记住...”电流杂音中，他的呼吸声忽然清晰可闻，“林悦的眼神始终是亮的，就像...”


    “就像冷库里的疫苗，必须维持在零下二十度。”陆意欢脱口而出，下一秒慌忙捂住嘴。这是刚刚她去查询到的知识，此刻却像暗号般悬浮在潮湿的夜色里。


    陆意欢把发烫的手机贴在胸口，长久的沉默后，新消息提示音响起。是张模糊的照片：急诊科的值班台上，撕开的葡萄糖包装袋旁放着她找不到的第一版剧本，纸张看起来已经有些皱巴巴的。而她用彩色重点标注的那句台词“白鸽永远不会坠落”被画上了银色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