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启行在国内军校就读时，中途留美联培，两年后归国，在北城担任少将。


    可随着军派间矛盾日益激烈，不时发生混战，他经历过最混乱的时期，却也因此战绩斐然，不久便被调去申城。


    周戎生从小就是周启行的跟屁虫，虽然两人隔着辈分，但情谊却如同亲兄弟。


    只不过，这份兄弟情中，多了一份周戎生对周启行的仰望与敬畏罢了。


    “初见面时，阿妩妹妹大概也很意外我和二叔竟然不是兄弟吧？”周戎生说。


    周妩回答：“二叔看着很年轻。”


    “二叔今年二十六岁，长我六岁，我爹足足长二叔二十岁。不过这也不奇怪，有的人还年龄小辈分大呢。”周戎生说。


    周妩一想，这倒是。


    周戎生：“二叔一直未娶，你别看我爹不管，其实比谁都着急，我估摸着，二叔走之前，门当不当，户对不对暂且不论，肯定会有人上门招婿。”


    周妩哑然。


    说话间，两人来到周启行住处。


    院子里，只有戈文一人，正在摆弄花草。


    上次周妩与他见过，还算眼熟。


    周戎生是这里的常客，一见到他，立即问道：“文哥，二叔回来了么？”


    戈文听见动静，回过头，先是看了周妩一眼，点了点头，然后向周戎生回话：“将军先差我回来为二姨太备礼，他说会在晚饭前赶回来。”


    周戎生：“这样啊，既然如此，我和阿妩妹妹四处看看，文哥你请便。”


    戈文不待他动作，笑了笑：“少爷可是要瞧将军新养的鹦鹉？”


    周戎生哈哈一笑：“还是瞒不过文哥的火眼金睛。”


    戈文站起身，不受他这马屁：“将军新得了什么东西，你几时漏过一眼？”


    说着，回书房，很快托着一个额腹浅灰，背部青绿，蓝翅角喙的鹦鹉出来。


    那鹦鹉小巧灵动，见了人，忽然从戈文手臂上飞走，落在了周戎生头上。


    周戎生于是一动也不敢动，僵着头说话：“它，它飞我头上了，还抓着我头发……”


    周妩捂嘴偷笑。


    这小家伙长得无辜又可爱。


    周妩慢慢伸手，食指轻轻在那鹦鹉头上划了一下，触感犹如绸缎，很舒服。


    “这是什么品种的鹦鹉？”小家伙偏头看她，眼珠灵活圆润，爪子依旧牢牢地固定在周戎生头上，周妩对这只鹦鹉越看越喜爱。


    戈文回答她：“将军说是叫和尚鹦鹉，是从将军老师顾长文老将军家里拿来的，听将军的意思，顾老将军这礼别有用心。”


    周妩心思一转，内心忍不住暗笑。


    和尚鹦鹉……和尚……


    顾老将军这是在含沙射影，暗指周启行四大皆空，无欲无求，是个无妻无子的和尚。


    看来，不止周昌照关心周启行的终身大事，沈老将军也很上心。


    想必，他们师生关系极好。


    这样想着，她又忍不住上手触摸那只和尚鹦鹉。


    戈文见状：“看来小姐很喜欢它。”


    周戎生也很是开心，仿佛带周妩来此是得了什么极大的成就：“阿妩妹妹，这小东西你若喜欢，回头我找人养一只送到你房里。”


    周妩有些心动，却又不忍，她不会养鸟养花草，万一养出问题，她良心难安。


    于是摇了摇头：“我养不好，还是别送了。”


    戈文接道：“若是小姐想养，可以交给我照料，正好将军的这只少了个伴，届时一起散养，不会费什么事。”


    周妩有些犹豫：“这……”


    周戎生一心献宝，忙打断她：“阿妩妹妹，你就同意了吧，二叔不常在家，到时候你常来看它们也不会不便。”


    周妩架不住两人劝说，想了想便同意了。


    待至中途，戈文目光不时落在她身上，犹豫踌躇，似是有话要说。


    周妩察觉到这点，趁周戎生去为她泡茶的间隙，抬头问：“戈文大哥，你可是有话要与我说？”


    她很好奇，他们两个人不过两面之缘，戈文能有什么隐秘之事，非要与她说才是。


    戈文一张俊脸，罕见地有些发红。


    不怪周妩多想，她心惊胆战，生怕又是来招惹她的。


    只听他开口说道：“玉妍小姐……嗯，她……”


    周妩先是心中一松，随即愣在原地，神情诧异。


    戈文竟然对玉妍……


    他们几时有过接触？


    不过前段时间，玉妍在周家住了一段时日……


    周妩瞬间反应过来，难不成就是那段日子？


    **


    自莲湖回来之后，吕玉妍一直对为她画像的男人念念不忘。


    经过打听，从周姐姐那里知道了他的身份。


    一连多日，她总在周启行住处徘徊。


    戈文就是那个时候撞见了吕玉妍在东院门口偷偷张望。


    第一次，他路过时，没有多想，仅是疑惑地扫了一眼便走了。


    第二次……第三次……一次又一次地在同样的地点和时间碰见吕玉妍。


    他实在难以忽视这位年轻漂亮又面孔稚嫩的女生。


    戈文这次没有直接走开，而是步子一转，朝吕玉妍方向走去。


    吕玉妍一门心思地期盼着能偶遇周启行，但对这几天路过的戈文竟然有印象。


    大概是他长相出众，气质精神，颇有周启行的风格，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戈文在她面前停下，肩背宽阔板正，像站军姿一样，气场难以忽视。


    前方骤然被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吕玉妍疑惑地抬起头：“你是谁啊？你认识我吗？”


    戈文看着她圆溜溜的大眼睛，无辜率真，像极了他以前养的玉面狸。


    清代《衔婵小录》中记载，背上花纹相驳，脚腹白的猫称作“锦被罩牙床”。


    他读书的时候，对这句话颇有印象，然后便养了一只玉面狸。


    戈文摇头：“不认识。”


    吕玉妍被他的回答气笑了：“既然不认识，为何来妨碍我找人？”


    戈文心想，自己一没呵斥她在此处，二没拦她离开，她是如何得出自己妨碍她的？


    戈文忍不住与她辩驳：“你有脚，大可离开此处，去哪儿我不拦着。我的脚，我自己作主，站在哪里，与你何干？”


    吕玉妍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强词夺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在我面前站着，就是与我有关系，我看不到前面了，知道吗！”


    面前的少女火气很大，讲话脆生生的，除了声音大些，一点也没有威慑力，这更像他养的那只玉面狸了，爪子张牙舞爪地想要挠人却只留下浅痕，没有一点杀伤力。


    戈文一时笑了出来。


    吕玉妍见男人笑颜明朗动人，一点也不往心里去，甚至怎么说呢，男人看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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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情有点奇怪，仿佛她是什么小东西。


    一拳打到棉花上，她双颊一红，可抬头看了一眼，她不禁撇了撇嘴。


    心想，长得高了不起啊？


    戈文觉得这姑娘有趣，又好奇她要找谁，便自报家门：“我是戈文，这一片我很熟悉，你要找谁？说不定我认识。”


    吕玉妍找人心切，又确实常看到他往东院里跑，以为他是周宅的亲戚，于是信了他的话，慢吞吞地开口说道：“我找周启行。”


    戈文一愣：“你找将军？哦，他今天不在。”


    吕玉妍狐疑地盯着他：“你称呼他将军？你是他什么人？”


    戈文一脸坦诚：“下属。”


    吕玉妍觉得这人没有说谎，瞬间有些无精打采。


    戈文见她忽然像变了个人，却又不解其中缘由，有意帮她：“不妨你留几句话，我一定帮你带到。”


    吕玉妍扭捏了半天，还是觉得这事唐突，直接拒绝了，然后转身离去。


    戈文看着她的背影，便更好奇了。


    难不成……这是将军在外面欠下的桃花债？


    直到周老爷教大伙儿去听戏那天，他意外见吕玉妍出席，才知她就是那个吕家女儿。


    宴席上，他一直以来的疑团一下解开。


    不过那桃花债却是……妾有意郎无情。


    戈文神色古怪。


    第二天，得知吕家要离开，戈文还有些遗憾，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那姑娘。


    谁知，吕玉妍还特意找到他。


    “你叫戈文是吧，我叫吕玉妍，以后就搬去城西住了，听说你们守夜当值会站很久，这里有一些舒缓消肿的药贴，你且拿着，权当还你要为我带信的恩情。”


    戈文当时便愣住了，内心一股暖流涌过，只不过，她显然会错了意。


    他与将军出生入死，情谊深重，对外是上下属关系，私下里却相处随意，不曾受过苛待。


    就算非常时期，需要轮换站岗值班，他也已经习惯，算不得什么。他已经不是初入军的黄毛小子要接受任务考验。


    戈文心绪复杂，伸手接过，连道谢都忘了说。


    等他反应过来，吕玉妍已经跑远了。


    身为孤儿，战场上浴血厮杀，身上伤痕累累，纵有同生入死的兄弟，可男人之间，不会在意一些细节。


    更遑论，战士常以伤疤为荣，大多对其一笑置之。


    他没想到，这久违的关心，竟是来着一个陌生少女。


    **


    叶欣莲生辰宴，周昌照定会邀请吕家。


    但戈文还是不大放心，非要问过才能安下心来。


    “玉妍小姐她……也来了吗？”让他去向一位姑娘打听另一位姑娘，戈文实在难为情，一颗心怦怦直跳。


    周妩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对戈文还停留在话少、做事稳重的印象。


    这会儿，见他局促难安又一脸期待的样子，实在惊叹，玉妍那妮子到底同他发生了什么。


    周妩：“来了，一早就邀请了，看时间，应该快要到了。”


    戈文闻言，放下心来，正要再问些什么时，周戎生端着茶水回来了。


    “适才下人同我说，宴席快要开始了，我们得走了。”


    周妩点头，接过茶，抿了一口。


    抬头去看戈文，戈文忙道：“我同你们一起过去，正好，把贺礼送了。”


    于是，三个人往前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