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晚饭时候来的，唐缘便在他们这儿蹭了顿晚饭。吃饭间，桌上的四人鸦雀无声。偶尔季桑怕傻春拘谨，给她夹菜。但是，傻春却比他想象的适应的多。面对李青和高天龙的眼神攻击，她依旧能自如忽视。


    “傻春妹子啊，我能问你个事吗？”高天龙已经忍得够痛苦了，他自称自己天生是个“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心的诗人”，意思是他喜欢听八卦，嘴里藏不住话。


    “你问吧，不过我已经猜到了，你是好奇我和季知青之间的事情吧？”


    高天龙心满意足地点头，“是是是！你不知道啊，我们和季桑是同窗，自从读书时，季桑一直独来独往，身边别说女的了，就连人都没有。季桑突然在人际交往上有了这么大的突破，我可不得好奇吗。”


    唐缘故作惊讶地扭头看向季桑，“原来你以前这么孤高啊~”促狭的笑意令季桑有点无地自容，他从未被人当面调侃过。


    “好了，吃饭。”季桑是要两人闭嘴的意思。


    可唐缘偏不，“人家都问了，我怎么能不回答呢。”


    “高知青，俺和季知青没有怎么相处过，俺就是单纯看上了他的外表。”


    唐缘说完，季桑的眉头蹙了蹙。敢情她只是看上了他的一副皮囊？


    季桑将饭碗放下来，凝眉看了看傻春，“你认真的吗？”


    见季桑这般严肃的神情，唐缘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季知青，我说得玩的，别人都没当真呢，你怎么还认真起来了。”


    季桑却笑不出来，“我就是开不起玩笑。”说完，便拿着吃完的碗和盘子往洗手池边走了。


    “季桑！”唐缘顿时也不笑了，无助地看向高天龙和李青二人。


    高天龙只是拍了拍她肩膀，叹气道：“季桑因为生长环境的原因，无法对感情一事开玩笑。他能对你坦诚相待，已是不易，你也别嫌他太较真儿，开不起玩笑。”


    “嗯嗯，我知道了。”唐缘呆呆地看向水池那边的方向，于是她也放下手里的东西，悄声走了过去。


    “季桑～一个人洗碗呢？我正好没点事做，要不我来帮帮你？”唐缘轻声慢步，悄然靠近。


    “不用。”季桑却义正言辞说道。


    “哪里不用了，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唐缘硬是挤走了他手里的盘子。


    “咣当——”盘子落入池中，一摔为半，唐缘傻眼了。


    “我……它……我拿的好好的，它怎么就掉了？”唐缘傻愣愣地看向季桑，一脸无措。“我不是故意的……”


    季桑沉默了会儿，径直将池子里裂了的盘子拿了出来。转身欲走，突然听到若隐若现的抽噎声。循声而去，发现傻春背对他而站。


    “傻春？”季桑试探地问。


    唐缘背对着季桑，肩膀一抖一抖的，开始假装难过。季桑走过来，一把将她身子转过来，溺笑道：“怎么了？怎么还哭了呢？”


    “呜呜——季桑我是不是特别没用啊，说的话不中听惹你生气，想帮你做点事结果却帮倒忙。我是不是很没用啊……怪不得王家那么讨厌我。”唐缘转过去，故意不给季桑看。


    季桑没哄过人，不知道怎么哄女生，只会反驳她话里的意思，“不是的傻春，我没有生气，你也不是没用的人。”


    见眼泪的效果来了，唐缘借着台阶往下走，转回去抱住季桑，一边哭泣一边小声说：“季桑……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啊～”


    季桑往屋门口瞧了眼，高天龙和李青两个扒着门框偷看，季桑瞪了眼二人，扭过身挡住傻春，回抱住她，“你怎么会没用，你比他人勇敢果决，这是你性子里优于常人的。”


    “我真的有那么好吗？”唐缘忍住泪眼婆娑的样子，缓缓抬头。


    季桑拿起傻春的手端详，“手伤着了没？碎渣子全溅在周围，给我看看你身上溅着了吗？”


    季桑拿起傻春的手上下左右瞧了瞧，见真的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来。


    “那我问你哦，你真的没有生气吗？”


    季桑莞尔一笑，“我真没有，我只是重新审视了一下你我之间的关系，忽然觉得你我的关系进展是否真的太快了，你见过城里恋人之间的交往吗？短则几个月，长也有好几年的。”


    唐缘尴尬笑了笑，她倒是也想慢慢来啊，但是时间不允许啊，她的真身还在真实世界里躺着，她不得赶紧完成任务之后回去嘛。


    “不慢不慢，我们乡下人就是直接大胆，一旦看上了就不会放走。”


    季桑犹豫了几秒钟，问道：“那你真是因为我的外表就看上我了？”


    那不然呢……


    当然，她肯定不能这么说，唐缘抱紧季桑，“不仅因为这个，还因为你当初的热心帮忙。当初你明明看清了我的伎俩，竟然还愿意让我留在养鸡场里，这足够证明你是个好人！”


    “好……好人？”季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不仅是我的好人，还是我的情人~”


    季桑也被她逗笑了，“看样子，你的心情已经好了，都晓得调笑我了。”


    “对了！晚上放映队的要来，我们一起去看吧。”唐缘无意间在养鸡场听她们闲聊时说起的。


    季桑点了点头，“好。”


    晚上来看电影的人肯定很多，两人相约一起看电影其实也是意味着他们的关系将公之于众，没有任何隐藏了。


    为避免晚上天冷，季桑贴心地为傻春准备了一件厚实的外套。见傻春兴高采烈的模样，季桑竟也分外期待今夜的幕天电影了。


    因为是露天的场地，去看的人只能自己带椅子了。场地设在村长家，他家门前有颗大玉兰树，正好从上往下挂一张幕布。


    因着唐缘的经常来往，那只野狗已经习惯了傻春的气味，初见时对她大声喊叫，后见她和季桑关系亲密，便也对她温柔起来了。真是个惯会看人颜色的狗！


    俩人一狗，正往村长家走着。季桑左右手各抱着一个矮凳子，厚外套便由唐缘拿着。


    此时天还未尽黑，天空留有一点红晕，似与白日的眷眷不舍。树下，离得近的人早已搬好凳子燥候电影开场了。


    “季桑，我们竟然提前来了。”


    季桑如释重负地笑了笑，“就说时间够，你还非不信，跑累了吧？”


    唐缘不累，她是真的很想体验这个时代的黑白电影。这个时候的娱乐活动不多，大家对于放映队的到来，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


    正对着幕布的好位置已经被抢走了，季桑便挑了个稍微正对着，却较后的位置。


    “来吧，把外套披上，夜马上就要黑了，天凉小心受寒气。”


    “哦~”唐缘奸笑一声，“季桑你真贴心，不行，不能只是我披着，你也会着凉的，我们一起披着。”


    说罢，唐缘抖了抖外套，大手往后一摆，外套就顺势披在了二人中间。唐缘往季桑那边挪了挪屁股，身子往季桑怀里躲了躲，嘿嘿一笑，“季知青~你的怀里最暖和。”


    这些撩拨心弦的话，季桑承认，他的确被撩到了。


    “只要你觉得舒服，只要你能无视他人投来的异样的眼光，便靠着吧。”


    季桑这话说的，她就是一身反骨，他越不理解，她越要坚持她的异举。


    “就要和你贴贴~”


    季桑话里是不理解，脸上表情却是很享受。


    越来越多的人入座了，有的人见到季桑和傻春两人如此亲密，不免多看几眼。心里不禁感慨：现在的小姑娘小伙子越来越大胆了哦，不像以前呐，爱都要藏着。妇人眼里不免多了几丝羡慕。


    有认识季桑和傻春的，加上之前听过许多两人的流言，便多看了几眼二人。天老爷！两个人还真是比双胞胎似的还亲密，靠的那叫一个紧啊，一点儿也不分开。


    有几个妇女已经开始蛐蛐了，“你看到没？王家的傻春还真和季知青搞上了。”


    “我滴老天爷，两人就这么大庭广众之下亲亲我我，只是不害臊啊！”


    唐缘依偎在季桑怀中，因为坐在后头的缘故，前面老有几个往后面瞟的，她都知道。


    看就看呗，当他们看热闹了。她看她的电影，他们就看她。


    放的革命样板戏，唐缘完全不熟悉这些内容，竟然也不觉乏味。就是实在抵挡不住侵袭的睡意，便靠在季桑身上眯眼。


    放映结束后，季桑轻轻地唤醒傻春。


    “傻春，结束了，我们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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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唐缘睁开昏昏欲睡的眼睛，“哦~”


    季桑将外套整个披在了她肩上，“披好，我拿着凳子，咱们回家。”


    唐缘迷迷糊糊地转身，跟在季桑后面走。树下灯光若隐若现，她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有点像养鸡场的苏秋水？有可能她也来看电影了。


    不过，她为什么一直拉着那个放映队的小同志？


    看得入迷了，忘记走了。季桑一回头，发现某人落下了一大步。


    “傻春？”


    “哦！来了。”


    唐缘赶紧追上去。


    “今天你还是留在我这儿吗？”


    唐缘大力地点了点头，“嗯嗯！”


    季桑却犹豫了，“傻春，我不是嫌弃你，我只是为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着想，你我还未结婚，我担心你老是与我住一起，会惹人非议。”


    唐缘像突然酒醒了似的，突然正经大声道：“季同志！我正式以组织的名义，将傻春姑娘委托给你，你接不接受组织给你的考验？”


    “呵~”季桑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认真的，睡在一个房间里铁定不成。这样吧，我将一间闲置的柴房收拾出来，你睡我屋里，我去隔壁柴房睡。”自以为是好想法，但是唐缘不满意了。


    她当然不满意了，睡在一个屋里，她可以随时对季桑“酱酱酿酿”，两个人分开睡了，她想去调戏他，还得避开另外两个电灯泡。


    “不行！我晚上怕黑，万一我想起夜，我一个人不敢去茅厕的~”


    “你……这样吧，我将为数不多的两根蜡烛放你床边，你醒了，就用火柴点燃，照着光去茅厕就不害怕了。”


    唐缘摇头不答应，挽上季桑的胳膊撒娇道：“不嘛~不嘛~你不懂我们这种胆子小的人的害怕。”


    女人一撒娇，男人就没法了。


    “可是……傻春，你听我说，我这是为你好。”


    “你知不知道你这些话和那些总是说‘为你好’的家里长辈一样令人讨厌。”


    季桑迷糊了，他实在想不出安慰之法了。高天龙的恋爱经历丰富，看来他得像他取取经了。


    “人不可永远依赖他人的，你总要自己适应黑暗不是？”


    “季桑，我们俩才刚刚确定关系你就原形毕露了是吗？我要是能独立，我要是不依赖男人，我还找你干嘛？”唐缘气得急冲冲地往村头小学走。


    星光密布的夜幕下，小学院里高天龙和李青俩人正在一边忙活一边闲谈。


    “你说说，季桑这谈恋爱了之后就是不一样了啊，还会履行看电影这种讨女孩子欢心的事情。”


    李青赞同的点头，“确实判若两人了。”


    正夸着季某人呢，就见傻春怒气冲冲地回来了，季桑在后面小碎步追着，不敢追上去、又怕不追过去的窘态也是让他二人生平第一次瞧见了。


    “诶？你们看完电影回来了？”怎么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劲啊，明明出去之前二人脸上还是洋溢着幸福的喜悦。


    高天龙迷茫地朝李青求助，李青只是摆了摆头说：“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情，我们就不插手了。”


    一回到屋子里，唐缘就躲着季桑。反正他一过来，唐缘就扭过头去。季桑拿她没辙，只好去给她烧洗澡水。


    去灶房的路上，季桑遇到了高天龙，季桑之前想找他取经的心思蠢蠢欲动。可是以他的性子，实难开口。


    在他身边逗留了会儿，高天龙看不下去了，“季桑，你有事情找我？”


    好吧，既然他都问出来了，那季桑就顺着他话开口了。


    “惹女孩子生气了怎么办？”


    高天龙一听，忍俊不禁起来，嘴角勾起道：“季桑你惹傻春生气了啊？”


    被说了中心事，季桑难免有些难堪。眼睛左右乱瞟，不自然地点了点头。


    高天龙自然乐意帮忙啊，“女孩子是心思很敏感的，你要从长计议……”


    “不行！”季桑直接打断，“不能从长计议，俗话说的话——不结隔夜仇，最好立马将人哄好。”


    “你这……那行吧，我教你。女孩子都是嘴硬心软的，你让她嘴巴软下来不就好了……”高天龙贼笑似的看了看季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