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阁内，祝戈对面是一面镜子。


    这面镜子，乍一看那是非常华丽，古朴非常，像是上古宝器一般。


    然细看起来，这镜子却是弯曲着镜身，呈现了一种有些怪异的状态，明明是一面镜子，看上去却是相当通人性，仿佛是在匍匐于祝戈。


    “怎么样，小的干得不错吧？”


    镜子的语气是那样谄媚，好歹看上去也是很高大上的灵器，却是一点器灵的脾气都没有，要是其他灵器看到了，少不得要对这其嗤之以鼻。


    “这次可是天赐良机，云容仙子想要来魔域请教您修炼上的问题，小的为了吸引云容仙子，特意放出了您帅气的画面，展示了您无与伦比的实力。”


    “不用再说那些有的没的了。”


    祝戈拿起鉴天镜，照了照自己的脸。


    鉴天镜在他手中，无比乖巧，一点都没有桀骜不驯的影子。


    为了让祝戈照得更加清楚一些，鉴天镜甚至还放大了一下自己的镜面，让镜面能够将祝戈全身都照进去，明明也算得上是一方宝器，却一点都不觉得给祝戈照镜子是大材小用。


    祝戈站在鉴天镜前，指尖轻轻拂过衣角，将那丝微不可察的褶皱抚平。镜中的他，一身玄色长袍，衣襟处绣着暗金色的流云纹，腰间系着一条银丝编织的腰带，显得身姿挺拔而优雅。他的面容清俊，眉目如画，唇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一位温润如玉的贵公子。


    镜中的他，每一处细节都完美无瑕。


    “如何？”


    祝戈调整着角度，从不同角度观察着自己。


    鉴天镜相当狗腿地给镜中的人加了个特效，让祝戈看上去布灵布灵。


    “放心吧主子，您本就生得极好，现在这样一打扮，不只是实力上最强，在容貌上也绝对是秒杀全场的存在啊！”


    “小的拿镜格保证，您现在的状态，堪称完美！”


    祝戈面对鉴天镜的捧场，没有过多理会。


    而是在自己的储物戒中翻找了起来。


    “嗯，找到了。”


    “这是她喜欢的熏香。”


    *


    暮色在紫檀木雕花窗棂间流淌，云容指尖抚过案几上鎏金缠枝香炉，青烟自莲花孔窍袅袅升起。


    瞧瞧这案几的布置，若是将这条线和这条线连在一起……


    看上去，像是九宫八卦阵一般。


    她正思考这其中的玄机，忽闻珠帘脆响，纱幔被夜风撩起千重涟漪。


    祝戈踏着满地碎琼乱玉般的月光而来。墨色广袖外袍上银线游走如星河，襟口露出的里衣竟是用千年冰蚕丝织就，随着步履流转出霜雪般的光晕。白日里束发的玉冠换作赤金嵌东珠额饰，碎光沿着眉骨蜿蜒，将他昳丽面容衬得愈发惊心动魄。


    “你……”云容未尽的话语停在唇边。那人袖间浮动着的冷香似雪后初绽的白梅，丝丝缕缕缠上她鬓角。


    月色在他衣襟上淌出蜿蜒银波，云容不自觉向前半步。夜风恰在此时卷起她腰间缀着的玉佩，叮咚声里，祝戈看见少女鸦青鬓发掠过自己玄色腰封，发间木樨香与他的梅香在方寸间厮磨成缠绵的雾。


    他能数清她眼睫的阴影，云容温热的呼吸扫过他喉结下方三寸，那里瞬间泛起火烧般的灼意。广袖下的指尖掐紧掌心，方才用冰泉浸过的肌肤竟又开始发烫。


    祝戈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玉佩，指尖沁着微凉，却压不住耳尖蒸腾的热意。竹影在窗纱上婆娑摇曳，他望着那轮将满未满的月，清辉落进喉间化作绵长的叹息：“今夜月色不错……”


    尾音在唇齿间辗转，庭院里新栽的竹子沙沙作响，他忽而想起云容发间也沾着竹露清香，若是此刻并肩走在月光里，广袖下指尖相触时……


    云容闻言，望向窗外。


    月光皎洁，一旁星辰闪烁，熠熠生辉。


    “的确……”


    云容望着窗外的月光，怔怔出神。


    她看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


    祝戈应该不是想单纯称赞眼前的月光，要知道，像是月光这样的事物，除了和美丽相挂钩。


    还有一点也很重要。


    那边是与月光相伴的灵气，在月圆之时，灵气也是极为充足的，所以——


    “这样好的月光，灵气定然也是极为充沛的，正适合你我对战。”


    “如何？可愿一战。”


    云容的眸子望着祝戈，眼神真诚。


    祝戈望着云容，许久没出声。


    转而又笑笑。


    “今天不宜战斗，我倒是觉得，不如我们手谈一局，如何？”


    云容有些疑惑，并不明白为何祝戈抗拒两人之间进行对战。


    不过转瞬，她便开始思索起来。


    很快，她心里也就有了答案。


    这应该是因为，现如今所在的地方，乃是祝戈精心布置的修炼之地。


    在这样的地方，未免太过容易破坏此处的布置。


    若是这样的话，岂不是本末倒置，不仅没有得到修炼的效果，反而损害了现有的资源。


    除此之外，如今她是来请教祝戈的，这位天下最强，实力恐怕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深厚。


    她现在想要和他对战，恐怕未必能够满足对方的要求。


    两人的实力差距太大的话，就算是有心指点，恐怕也难以理解。


    而且，如果一上来就战斗好像也有点急功近利。


    毕竟，眼前的这位并不是常规的修炼天才，而是真正的，存在于眼前的天下最强，这样的最强，修炼方式自然也与常人不一样。


    她想要跟上眼前的人，仅仅只是靠着对战可是远远不够的。


    而围棋就不一样了，在对战的过程中，可以从一点而观一面。棋盘上的每一子，都仿佛蕴含着天地间的至理，黑白交错间，既是布局，也是心境的较量。


    从围棋之道中，也可以真正感受到修炼一道的真谛。落子无悔，步步为营，既要谋定而后动，又要随机应变。正如修炼一途，既需坚韧不拔的毅力，也需洞察先机的智慧。


    想到这些层面，云容也算是终于理解了为什么祝戈不愿意和她对战，而是要通过下围棋的方式。或许，祝戈早已看透了她心中的浮躁与急切，想要借此机会让她明白，真正的强者，不仅在于力量的积累，更在于心境的沉淀与谋略的深远。


    “原来如此。”


    *


    祝戈引着云容进入竹林间的凉亭，远处明月高悬，落下点点辉光，洒在竹叶上，仿佛镀了一层银霜。夜风轻拂，竹影婆娑，沙沙作响。


    石桌上，摆着一个棋盘，黑白子交错，宛如星辰点缀夜空。棋盘旁，一盏青瓷茶壶正冒着袅袅热气，茶香与竹香交织，沁人心脾。


    黑子、白子落在棋盘上，清脆的落子声在静谧的夜色中格外清晰。祝戈执黑，云容执白，两人你来我往，步步为营。棋盘上的局势渐渐复杂，仿佛一场无声的战斗。


    云容微微低头，目光专注，指尖轻轻摩挲着一枚白子，思索着下一步的走向。月光洒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仿佛一幅静谧的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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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戈不由得看得有些出神，他不由得唇角微扬。能够和心悦之人，在这样美的月光下手谈一局，也算是人生一大幸事。


    不同于祝戈的闲散，云容则是专注得多。


    云容望着眼前的棋子，深深地陷入思考。棋盘上的每一处落子都仿佛带着某种深意，黑子如剑，白子如盾，攻守之间，暗流涌动。


    从围棋上，她能够感受到眼前人的剑意。


    如同本人一样的棋风。


    一往无前，势不可挡。


    哪怕只是随意落下的棋子，都带着不可匹敌的锐气。黑子如狂风骤雨，步步紧逼，仿佛要将她的白子彻底吞噬。云容能感受到那股凌厉的气势，仿佛剑锋直指她的心口，令她呼吸都为之一滞。


    和眼前的人对弈，如果想要成功的话，该如何做呢？


    云容手持白子，久久没有落下。


    手指触着棋面，传来温润的触感，她凝视着眼前的棋盘，心中却如潮水般翻涌。她知道，若是贸然落子，只会被祝戈的攻势彻底击溃。


    静心。


    黑白之中，她仿佛听到了棋子的呼吸。


    夜色下，是那样静谧。


    竹叶轻轻摇晃，池塘水平静无波。


    她的心上，好像忽然泛起了一些涟漪。


    大道，便在眼前。


    大道，便在棋盘中。


    恍惚间，她好像成为了这天地的执棋者。


    黑白纵横之中，她看到了。


    一溪一木，一草一虫。


    万事万物，始于微末。


    一阵风起，风铃摇动。


    她忽然明白了。


    修炼，变强。


    这些看上去很简单的事情，都是从微末之中一点点做起来的。


    修炼，修心。


    修为的提升在外，修心的提升在内。


    想要由内而外变强，两者缺一不可。


    竹影在池面碎成星芒，虫鸣应和着檐角铜铃的余韵。她看见黑白二气如游龙蜿蜒，在经脉里流转的灵力忽然变得澄明——原来棋子叩响的不仅是星位，更是心窍里蒙尘的玉磬。


    她看到了很多，在万物之中，她好像抓住了什么。


    那是……灵感。


    “啪”


    伴随着白子落下的清脆声音，棋局之上，原本看似劣势的白子忽然改变了局势。


    而棋盘外，灵气涌动，如星河倾泻，璀璨夺目。


    周边的灵气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缓缓汇聚，化作一个巨大的漩涡，旋转间似有万千光华流转，璀璨如九天银河倒悬。


    而云容，便是在这漩涡中央。


    她衣袂翩跹，青丝如瀑，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清辉。灵气如潮水般涌入她的体内，与她的气息交融。


    月影浮动，银辉洒落，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她。


    远处，似有梵音阵阵，空灵悠远，如天籁之音穿透云霄，回荡在天地之间。


    金雷涌动，天穹之上电光闪烁，如金龙游走，撕裂长空，却又带着一种神圣的威严。


    地面之上，莲花绽放，一朵朵晶莹剔透，花瓣如玉，莲心似金，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仿佛天地间的灵气凝结而成，步步生莲，映衬着她的身影，宛如神迹降临。


    这一刻，云容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灵气、月华、梵音、金雷、莲花，皆为她而生，为她而舞。


    大道无形，却在此刻显化万千，天地共鸣，万物皆为她见证。


    祝戈从棋局中晃晃悠悠地抬头，只见异象万千。


    祝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