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重宁望着宋玉离开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


    “嫂子……？”


    桂香踌躇着上前，本来她也想跑的。


    但是又想起了自己那仅剩的那一点骸骨还在大嫂手里便留了下来。


    “没用的东西，滚一边去！”


    不出意外的，她又挨骂了。


    她沮丧的垂着头，沐重宁瞥了她一眼冷冷道：“东西我替你收着，就你这个德行什么也护不住！”


    桂香噤声。


    不敢再惹沐重宁心烦，找了个角落发霉去了。


    作为一只鬼，按理说她应该不会痛才是。


    可是她毕竟都已经死了两年了，再加上她的骸骨被毁险些魂飞魄散。


    能好好的站在这，也全靠嫂子用鬼术钓着她。


    就是也不知道要用多少年才能将鬼体养回来，一想到要这么长时间都不能回到武郎身边，她就心疼的想掉眼泪。


    她和大嫂是不一样的，她虽然也恨极了王谋王勇，对王武的感情却实打实的是发自肺腑真心。


    女人掩面哭泣着，幽幽地叹道：“好想你啊，武郎。”


    ----


    桂香出生在王家村，这在王家村并不常见。


    王家村后有个陡峭的悬崖，被老人唤作‘镇魂崖’。


    “老同啊，你家媳妇第一胎就是个闺女。不吉利啊。”稳婆抱着婴儿将孩子递给了王老同，她悄悄将王老同拉到一边说道：“你听刘姨一句劝，第一个女娃丢到后山去。不然后面怀的都是女孩，只有前面的都摔死了，后面那些赔钱货才不敢再投到你家来。”


    王老同没有说话，他看着怀里皱巴巴的婴儿，心中五味杂陈。


    “坏了坏了！老同媳妇大出血了！”


    屋里传来另一个稳婆的呼喊，刘姨才急匆匆的回去了。


    那年腊月，王老同的妻子生下一个闺女后就撒手人寰了。


    这让原本打算摔死女婴的王老同犹豫了，再娶一个老婆得花不少银子，他一时凑不出来。他一咬牙，闺女就闺女吧好歹亲生的不是，总比老婆死了孩子也没了强。


    他一人硬是将桂香拉扯大了。


    桂香自打懂事以来，就一直过着放养的日子。


    以前她都是跟着村里最温柔的李奶奶混饭吃，但有一回她爹喝醉了酒。被村里几个溜子狠狠嘲笑了一顿，说他没那本事还硬要打肿脸，自家孩子天天跑别人家混饭吃。以后李奶奶给喂熟了，她孙子把他家姑娘带回去做童养媳都不要钱的。


    本就好面子的王老同直接冲到了李奶奶家，正好看到李奶奶他们一家在吃饭。


    他家那小赔钱货，还在那帮忙掰着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进门就破口大骂掀翻了人家的饭桌，直接拖着桂香回了家。


    自此，桂香连最后一个归宿也没有了。


    年仅10岁的桂香开始学着村里那些农妇一般，洗衣做饭翻地种菜。她的懂事也只换来了王老同少打她了，因为打坏了她家里的地就没人料理了。


    庄稼是要每天都去照顾的，衣服是需要人洗的，家务活都需要她。


    转眼第二年，王老同娶了个新媳妇。


    桂香也很高兴，因为她也有娘了。


    她总是很羡慕的看着村里的那些孩子们，有了娘就有热饭吃了，有衣服穿了。只是那时候的她还太小，不明白那些过得开心的孩子，都是男孩。


    新娘并不喜欢她，桂香很害怕被娘讨厌。


    她总是小心翼翼的讨好着，好在娘虽然不喜她，却是个温柔的。


    “我们家桂香真懂事，娘等会要去河边洗衣裳，你把饭煮了顺便去把地浇了听到没？”


    桂香老老实实的应着，一溜烟跑去了厨房煮饭。她想着，只要她又勤快又会干家务，娘总会喜欢上她的。


    晚上，老同看着有些烧焦的饭，一巴掌对着桂香就扇了过去：“老子一天到晚在外面辛辛苦苦挣钱，你在家里帮你娘煮个饭都煮不好！还敢糟蹋粮食？这米比你命都贵！晦气东西！”


    桂香咬着下嘴唇，眼泪在眼睛里打转。


    她不敢解释，娘去洗衣裳一下午都没回来，她又听娘的话把所有的地都浇了才不小心把饭烧糊了。


    老同媳妇象征性的拉了一下老同，却没说话。


    她悄悄拉过老同到另一边，用只有他们俩听得到话说着什么。


    老同猛地兴奋起来大声问道“真的吗？真有了？”


    老同媳妇拉着他，小声抱怨着“哎呀都说了前几个月不能说出来。”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脸，两人气氛顿时喜气洋洋。桂香远远地看着他们，只觉得她的世界被爹娘用刀切出来一条裂缝。


    娘的肚子很快大了起来。


    爹逢人就说这次一定是儿子，她也希望是儿子，这样爹娘都高兴了，她在这个家里才能喘口气。


    自从娘怀孕后，家里的杂活基本都被桂香包揽了。


    娘每次都会轻轻拍着她的头，温温柔柔的笑着：“我们家桂香真是太乖了，真是娘的好女儿。”


    虽然要干的活很辛苦，可是为了得到娘的一句夸奖，桂香又觉得这些事没什么大不了。


    “桂香一直都很懂事，娘身体不舒服你帮娘把麦子割了吧。”


    “娘最爱的当然是桂香呀，不过以后你也要多帮衬着你弟弟。他可是你亲弟弟呢。”


    “桂香不会让娘失望的，桂香最听娘的话了。”


    为了得到更多的夸奖，她愈加乖顺，仿佛这才是她应该存在的意义。


    生活像一摊死水，直到有人出现打破了这虚假的表面。


    临近过年家家户户都备好了柴火，桂香家却还差得远，老同每个月就回一趟村，家里就桂香和她娘。娘身子不方便，她平时都是干完活，每天趁天黑前捡一点回去。


    这天才下过一层薄雪，她背着背篓，却不慎滑倒在雪林深处。


    再爬起来的时候便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一向善于忍耐的桂香哭了。


    哭的撕心裂肺时，被人塞了一嘴巴雪。


    “嚎什么啊，害得我以为有狐狸发情呢！”


    桂香手忙脚乱的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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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自己的脸，是王武。她记得是住在村子最里面那一家，其实小时候他们还经常一起玩。只是王勇经常以她没有小鸡鸡为由欺负她，久而久之便不跟他们一起玩了。


    她连忙呸呸呸吐出嘴里的雪，惴惴不安的看着王武道：“我……我捡柴火掉下来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王武从兜里拿出一根绳子，将两人的手腕绑在一起，他眼睛小，笑起来就是两条线，牛皮哄哄的拍着自己胸膛：“这林子就跟我家一样！我一会就带你出去，要是害怕你就拉拉绳子！”


    她嗫嚅着跟在王武背后，小心翼翼的偷看着王武。


    也许是那时候起，她就开始喜欢王武了吧。


    自那以后，在家里做完活后，她总会有意无意的在林子周围转转，说不定能遇上呢？


    王武是个笨的，他揪着桂香的耳朵，小大人样一本正经道：“你个女娃老来林子里干嘛？你又不打猎，下回有毒蛇咬你就老实。”


    没错，他怀疑——桂香看上了他的林子。


    想跟他抢地盘！


    这可不行，这片林子可是跟他哥争了好久才拿到手的，可不能被这女娃惦记上，时不时来偷猎他地盘里的猎物，那他可太亏了！


    所以当他第二天又看见桂香的时候，气不打一处来。


    三两步冲到桂香面前，却发现她真被蛇咬了！她坐在一块石头上，手捂着脚踝，透过指缝还能看见两个汩汩冒血的血洞。


    奶奶的，不会是他乌鸦嘴显灵吧？


    他害怕极了，连忙问咬她的蛇是什么样子，桂香咬着下唇指了指一旁，他这才发现旁边有一条死蛇。拿起蛇仔细辨认了一下，他舒了一口气。


    “算你运气好，这蛇没那么毒。”


    熟练地从背后拿出一把猎刀，把那条蛇开膛破肚，他熟练的挤出蛇胆，作势便捏着桂香的脸把蛇胆喂了下去。做完后他面色猛地一红，他喂桂香蛇胆时手上还沾着血。


    蛇血不小心沾染在桂香的唇上，给她清秀的面容平添一抹妖冶。


    王武慌慌张张的把手往裤腿上擦了擦：“诶，我……我，我手不大干净，你自己擦擦吧。哦哦对了，我帮你把毒血吸出来吧，不然你要腿麻好几天的。”


    像是为了掩饰心慌他连忙蹲下来伸手去拉桂香的脚踝，看着那冒血珠的小腿肚，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脸更热了。


    心下一横，闭上眼就是吸！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桂香也像个熟透的虾一样，坐在那里不敢动了。


    待王武帮她吸干净蛇毒后便准备回去打猎，他背对着桂香道：“你……你以后不要过来了，林子里很危险。”


    桂香看不见他的表情，心里有一点难过，小声‘嗯’着。


    王武头也不回的走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好像病了！


    心快蹦出来了，这个情况他知道的，只有猎物受到致命一击的时候才会心脏猛跳！


    坏了，搞不好是蛇毒弄的，他得赶紧回去找他大哥，他中毒了！哎呀，都怪桂香，没事老往他这破林子钻干什么！又没啥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