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三、二、一。】


    【传输成功。】


    还没来得及弄清楚到底是不是触手吃了命珠，乐晴已经被传回去了。


    她从地上爬起来，环顾四周，她正在一片被火烧过的草地上，本就空旷的草地被烧焦，不远处只有一块土坡，土坡上零星有几棵瘦小的树。


    这场景，倒是有点熟悉。


    不过，贫民区都长这样。


    乐晴手里还提着那只触手，嘴边的光点已经被它舔干净了。


    “……”乐晴抖了抖触手，“还我。”


    这可是她大战野猪，跟着贺以辛跑东跑西，好不容易才攒到的命珠，竟然全被触手给吃掉了。想到这里，乐晴恨不得用杀猪刀把触手给剖开。


    触手在她的手中扭动了一下，摇头。


    “……”


    被吃掉的命珠会变成什么，还能合成吗？试试再说。


    乐晴拿着杀猪刀，对准触手。


    触手看见刀尖对准自己也不装了。


    “已经被我消化掉了，你杀了我也拿不到！”


    “？”乐晴愣愣地看着触手，“你会说话？”


    “之前太饿了，不能说话，现在吃饱了，可以说话了。”触手的声音像没长大的孩子，还有些稚气，说着打了个嗝儿。


    乐晴气不打一出来：“那也不能吃我的命珠吧？”


    “息怒！”触手的触须缠绕上乐晴的手腕，“我是吃了你的命珠，但是作为报答，我可以帮你拿到更多命珠！”


    乐晴将信将疑：“真的？”


    “真的！”触手信誓旦旦地保证。


    “你怎么帮我？”


    事到如今，应该也没办法拿回来了，不如看看这个触手能有什么办法。


    “我会捕猎！不管我拿到多少，可以分你……二成。”


    才二成？乐晴张口：“六成。”


    “你！”触手的每一根触须都在颤抖，“三成，不能再多了！”


    乐晴面无表情：“七成。”


    “四成，真的不能再多了，我吃不饱，吃不饱就没有力气找命珠……”


    见乐晴不松口，触手开始打感情牌。


    “九成。”


    “五成，真的不能再多了……如果你答应，我可以承诺，每天至少带回来三十颗命珠。”


    砍价还价差不多了，乐晴松口：“成交。”


    触手终于松了一口气。


    一天拿六十颗命珠它需要努努力，但至少能吃一半，不至于饿肚子。


    “说好了，每天带回来三十颗，如果你带不回来这么多，我可要加利息了。”乐晴忽然想到那家公司的工作制度，也是一天完不成工作，就要无限往上加。


    做黑心资本家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她每天躺着不动也能拿到三十颗命珠。


    乐晴一边感慨自己的人性正在泯灭，一边筹划着下一步。


    这里是哪里？该怎么回金字塔？


    乐晴想了想：“统子哥，你在吗？”


    “在的。”


    乐晴现在区分里世界与外世界的方法就是：找系统。系统能回应就是在正常的世界，系统不能回应就是在里世界。


    确认完之后，乐晴看着好奇打量四周的触手怪：“喂，你有名字吗？”


    触手点头：“当然！”


    触手也有名字？还是说这里的怪物其实都有名字？系统有吗？


    “统子哥，你有名字吗？”


    “没有。”


    系统没有。


    乐晴问：“那你叫什么？”


    “虚空涡流·萨托恩。”


    七个字的名字，乐晴决定简化一下：“这么复杂？就叫你小萨好了。”


    “……也行。”


    乐晴还想继续问关于小萨的一些事情，听见身后有人说话的声音，赶紧把它放进随身空间。


    人声渐进。


    最先出现的是一个全副武装的小队，他们穿着安全部的作战服，走在前面的是第七小组的人，乐晴记得，宁言柯给她青苹果汁的时候，她就在旁边偷笑。


    宁言柯呢？难道真的像投影里贺以辛说的，被丁凡杀死了？


    如果没有，那是不是意味着乐晴滥杀了？


    乐晴有些忐忑，不敢上前。


    “乐晴。”


    从第七小组后面走上来一个人，正是贺以辛。


    “贺队！”


    乐晴眼睛一亮，朝贺以辛招手。


    -


    金字塔，贺以辛办公室。


    “贺队……”


    做了很久心理建设，乐晴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先问丁凡是不是真内鬼，还是问宁言柯是不是真的被丁凡杀死了，又或者问投影里的贺以辛是不是真的？


    “想问什么？”贺以辛打破沉默，递给乐晴一杯温水。


    “贺队……”乐晴决定先不问，“难道你不想知道，我去了哪里吗？”


    贺以辛没想到乐晴会先问他：“我以为，你会先问你想知道的。”


    乐晴摇头。


    她的确有很多事情想问贺以辛，可这也说明，她把弱点都告诉贺以辛了。


    或许这就是迷雾之镜可怕的地方，让她担忧得更多。


    以前，乐晴会交出自己的底牌以示衷心，为了让自己拥有更多信任和资源，可是现在，她不敢。


    她害怕这些会变成贺以辛攻击她的利刃，即使她尚不清楚贺以辛为什么要攻击她。


    “好，我先问你。”贺以辛坐在乐晴对面，“你去了哪里，迷雾之镜？”


    乐晴点头。


    原来他都猜到了。


    “贺队，迷雾之镜会同时出现两个人吗？”乐晴顿了一下，补充，“我的意思是，两个，这个世界的人。”


    贺以辛看着乐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羽毛。


    一根火红色的羽毛。


    “贺队，这是什么？”


    “伊格纳乌斯之嗣的羽毛。”


    “伊格纳乌斯之嗣？”乐晴一愣，“它又回来了？”


    “嗯，这一次，它出现在了和平区。”贺以辛把羽毛收起来，“我说过，伊格纳乌斯之嗣来自现实维度与地狱夹缝之间。”贺以辛站起来，走到落地窗边。


    不远处是立交桥，上面是川流不息的车辆，他们正忙着下班回家。


    贺以辛尽量将怪物控制在贫民区，以保证和平区的正常运转。所以，贫民区更像地狱边境，和平区过于和平，反倒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这一次，伊格纳乌斯之嗣出现在了和平区。


    它摧毁了一座摩天轮。


    好在摩天轮上没有人，它只是制造了一场混乱，并没有人因此受伤。


    制造完这场混乱之后，它又跑了，只留下一根羽毛。


    “如果是以前，我会很果断地回答你——不会。虽然我一直不懂迷雾之镜的原理，但是根据经验，迷雾之镜不是‘一个’，同一时间有多少人进入迷雾之镜，就会有多少迷雾之镜。”


    就好像人的意识。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同一时间就会有多少意识，而不是所有人都在同一个意识里。


    “伊格纳乌斯之嗣的出现意味着时空混乱，就好像孢子的波动会导致时空波动，我不能肯定它们导致的时空混乱会不会影响到迷雾之镜。”


    “贺队。”乐晴起身，手里捧着冒热气的茶水，走到落地窗边。


    第七小组又出任务了，带队的不是宁言柯。


    “贺队，宁组长她……”


    “你都知道了？”


    什么意思，宁言柯的事情不是贺以辛告诉她的吗，为什么会这么问？难道投影真的是假的？


    乐晴试探道：“贺队，我在迷雾之镜的时候，你有通过投影联系我吗？”


    “没有，进入迷雾之镜之后，外界的人是没有办法联系到里面的人的。”


    乐晴如坠冰窟。


    也就是说，丁凡不是内鬼，宁言柯不是丁凡杀的，姚芸方失踪也不关丁凡的事。


    乐晴强忍着问：“贺队，丁凡呢？”


    “不知道，但是……”


    “但是什么？”


    贺以辛没有说话，而是带乐晴来到指挥部的楼层。


    刺眼的白色空间里，除了贺以辛和乐晴，一个人都没有。


    墙上依然挂着那幅画，白色的背景，金色的圆环，圆环上轮转的是十二星座。


    这一次，乐晴有机会仔细观察那幅画，代表双鱼座的部分已经熄灭。


    原来，这幅画上的圆环是可以发光的。


    “每一个进入指挥部的人，都需要跟金字塔缔结契约，和金字塔绑定生死。一旦人死去，代表那个人的星座环也会熄灭。”贺以辛的手抚上双鱼：“丁凡他……死了。”


    乐晴已经不敢继续问下去。


    丁凡死了，是她杀了丁凡。


    就目前已知的信息而言，没有足够的证据可以证明丁凡是那个内鬼，也没有证据说明真的存在内鬼。


    “对了，你是怎么知道宁言柯的事情的？”


    乐晴喉咙动了动，掐住自己的手指：“我看以前都是宁组长带队，这次换人了……而且，他们的脸色都不是很好。”


    “嗯，组长和副组长牺牲，新人顶上。”


    “贺队，我可以见见芸方姐吗？”


    不管见谁，乐晴只想尽快离开这里，不让贺以辛看出破绽。


    她杀了指挥部的人。


    如果贺以辛知道这件事，会怎么做，杀了她吗？


    乐晴不知道。


    “去吧，她就在宿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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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以辛说，姚芸方被找到的时候，人正躺在草地上不省人事，附近游走着几只兔子——当然，是乐晴见过的那种怪物，不正常的兔子。


    但兔子并没有伤害姚芸方，只是拔了几根她的头发做窝。


    贺以辛不放心，把人送到医疗部检查之后确认没有问题，就让她回去休息了。


    乐晴赶到的时候，姚芸方正躺在沙发上吃苹果。


    开门见是乐晴，姚芸方从冰箱里拿出来一个苹果洗好：“乐晴，吃苹果？”


    “谢谢芸方姐。”乐晴接过苹果，跟着坐下。


    “乐晴，怎么愁眉苦脸的？”


    “芸方姐，宁组长他们的事……我都知道了。”


    “他们啊……”姚芸方有一瞬间的低落，但很快就缓了过来，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肩，“作为安全部的人，尤其是作为指挥部的人，牺牲在所难免，这是我们一开始就学会的。”


    一开始就学会牺牲，可丁凡算是牺牲吗？


    乐晴告诉自己，关于丁凡的事情，一定要烂在肚子里，不可以让任何知道。


    否则，不光是金字塔她待不下去，就是这个世界也再也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到目前为止，她没有离开这里的办法，就不得不隐瞒下去。


    “芸方姐，进入安全部的人，都要学会吗？”


    她只学了怎么挣扎着活下去，还没有学会怎么接受死亡。


    “是的，都要学会。”姚芸方有些心疼地抓住乐晴的手，“乐晴，我不得不告诉你，这个世界很残酷，贺队没有告诉你是他的问题，但是我必须告诉你，不管是我、贺队，还是你自己，你都不得不学着去接受每个人包括你自己的死亡。混乱之中，无人能善终。”


    不怪贺以辛。


    就算贺以辛早早就告诉她，她还是会选择加入安全部，进入金字塔。


    进入金字塔更接近死亡，也是努力活下去。


    “芸方姐，我有一个问题。”


    “问吧。”


    “你知道宁组长和丁凡是怎么死的吗？”


    “这……”姚芸方有一瞬间的失神。


    她没有亲眼看见他们的死亡。


    虽然她一直在学着接受死亡，虽然她一直在告诉别人要学着去接受死亡，可她并没有亲眼见过任何亲密的人死去，不管是宁言柯还是丁凡，她都没有亲眼见到他们的死亡。


    诚实来说，金字塔的伤亡率并不高，她没有亲眼见到也正常。


    “丁凡我真不知道，但宁言柯……贺队告诉我，她是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牺牲的，尸骨无存。”


    尸骨无存！


    这四个字太震撼。


    一个人，要受到怎样的伤才会尸骨无存？尸骨无存该有多痛苦？


    -


    告别姚芸方，乐晴给自己请了两天假。


    她暂时不敢见任何人。


    她需要给自己一个空间，让自己忘掉杀死丁凡的事情。


    “喂，你打算这么隐瞒下去？”


    乐晴蹲在落地窗边，从车水马龙中移开，瞥了一眼小萨又移开：“闭嘴。”


    免得得罪了这个姑奶奶被牵连，小萨乖乖闭嘴，把“打猎”带回来的三十颗命珠交给乐晴：“今天的血汗钱。”


    交完命珠，小萨一边腹诽乐晴是个杀人不见血的资本家，一边自己往随身空间里钻。


    也是见鬼，本来它打算找个机会悄悄跑路的，外面全是食物，打猎轻而易举，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偷吃太多的缘故，它好像和那个什么随身空间绑定了，离开的时间不能太久，否则它的皮肤就会变得异常干燥。


    为了不变成干尸，它还是任劳任怨给乐晴打黑工。


    “等等。”乐晴叫住小萨，“小萨，你觉得我杀死的那个丁凡是真的人吗？”


    “根据我的直觉——是。”


    话虽残忍，但是不假。


    它作为吸食命珠或是寄生的低等怪物，直觉只会告诉它什么能寄生，什么能吃。


    丁凡不能寄生，也不能吃，显然是外来者。


    小萨看着失魂落魄的乐晴，平滑的脑子里闪过两种可能：受不了打击疯了，或者接受打击变得更强大。不管是哪种，关它屁事。


    “那夏夏呢？”


    “我只是个低等怪物，判断不了没见过的人。”


    它没亲眼见过夏夏，自然无法判断，那个她问了无数遍的投影它更是不清楚真假。


    笃笃笃——


    “乐晴，是我。”


    门外传来贺以辛的声音。


    小萨听见贺以辛的声音，八肢并用往随身空间里钻。


    贺以辛这个魔王，比乐晴还狠。外出打猎的时候，小萨不小心遇见过一回，眼睁睁看着他一铁链薅死三十多只顶着马赛克的怪物，连命珠都没来得及吃完就连滚带爬溜之大吉了。